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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狂若梦——by颜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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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吗?殷旗剑!」罗魁扬扬眉,冷酷道:「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你也有被乱箭穿心的一天啊!」
第廿五章
童剑旗耳朵听着罗魁的话,眼睛却只是怔怔的望着风城,心里的惊恐已完全占据了他的思惟。
「风城…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童剑旗用着极大的力气压抑着,使自己表情和语气可以平淡些。
他不想误会风城背叛自己,他甚至马上想到,或许风城情有苦衷,然而在这样的时侯,这样的空间,他却不知怎么问,因为他深怕一开口会不小心「拖」了风城下水,可是现在不问,自己还有机会吗?
风城没有回答,然而他的表情已让童剑旗心头溢出一股从未有的恐怖。自认识他以来,童剑旗从未见过这男人脸上出现这么冷酷的表情,是种深刻的阴狠及仇恨。
「是,是我计划的。」他的声音也从未有的冷漠。
童剑旗像被一道闷雷击中,觉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挤出一抹冷笑,却掩不住的激动道:「计划?只是为了要杀我吗?那你曾有很多机会,不是吗?」
风城避开他的注视,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罗魁却已在一旁道:「因为我们的目标是顾云逍,你的殷旗箭很吓人,可是顾云逍却更留不得,他流窜数省,连结着四洞六寨,锁拿了他,这几个贼窝便串不起来,个个击破便容易了!而风六爷认为,只要捉了你,那个顾云逍就会自动送上门了!」他扬起下巴,远远望了望,才低声对着风城道:「风城…顾云逍…似乎没有来!」
「是这样吗?」童剑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追问一遍,然而,他真的很想知道,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可是他却又不望向风城,只抬起头,看着天空。但见蔚蓝的天,朗朗无云,日光正温柔的铺满四周。好暖的阳光,好静的郊野,童剑旗闭上眼,贪婪的享受着热烈的照拂,他多么希望这道阳光可以化去心头这急速冰封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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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室里充斥着令人反胃的怪味,是血腥与汗水甚至和些尿骚味与呕吐物所组成的空气。
风城过去号称两江侠将,不为别的,正因为他做事带点江湖豪侠的味道,也就是说,在某些时侯,他并不反对向心狠手辣的强盗马贼刑求折磨,甚至,他还因此感到快活,有种出口恶气的感觉。
所以,每次走到这个地方,他心里都相当平静,没有半分过度的怜悯,因为他自谕不是个严正守律的将官,但却自信,每个由自己亲手送进刑室里的人,不是罪大恶极就是凶狠阴毒,他们被刑求、逼迫,风城都只会冷眼旁观。
但这次,瞧着童剑旗被人牢牢固定在刑架上,头垂的低低的,披头散发,雅素齐整的衣着零乱不堪,无一处不是血渍,他的心不禁急遽的奔腾起来,而当眼光好不容易自他鼻青脸肿的五官流转到他胸膛时,更几乎要背过了气,因为那里,已被烧红的烙铁印的血肉模糊!风城下意识抚住了心口,活像那焦伤贴到了自己胸膛,竟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童剑旗被重伤的意识模糊,但一警觉有人进了来,全身不由自主激凌一颤,用尽力气抬起头,惊恐的转着珠子…直到分办出来人是风城时,他一向骄矜的双眸忽然汪满泪水…
「你…」他说了个字,却没再接下去,眼泪已与脸上的血渍和成一团。
「你…也想…打我吗?」童剑旗吃力的吞了口水,眸子里的不可置信重重的敲击着风城胸口,让他忍不住想偏开了头。
风城心一抽道:「我只是想问你…顾云逍的下落…」
童剑旗凄凉一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还会跟你说吗?」
风城背转身,喘了好几口气才咬牙道:「你非说不可!」
「为什么?」童剑旗的眼泪不可克制的一直掉,但是语意却冷漠的吓死人:「就凭我曾经这么迷恋你吗?」
「我不想再听到这些!」风城转回身,痛苦的瞪视着他,低吼道:「你现在必需告诉我,顾云逍到底逃往哪里…不然…我保不了你了!」
童剑旗抬起血红的双眸,冷冷的望着他道:「保我?你保我什么?」
「你知道吗?他们想砍了你的手,好替罗魁的弟弟出气,李大人也同意了!」
面对眼前这男人的背叛及惨酷的刑求,已让童剑旗心力交瘁,现在又听到他们想砍了自己的手,不禁吓的全身发冷,但是一股难以压抑的不甘却又教他忍不住意气道:「要砍…就…让他们砍啊!我…无所谓!」
「殷旗剑!」
童剑旗怔怔望着他,好半晌才充满痛楚道:「在你设计抓我后,我已经生不如死了,他们要怎么对我…我真的无所谓…」
也不知怎么,听到他这些话,风城鼻一酸,几乎要哭出来,但是那堆积如山的村民尸身忽然跃出眼前,他不由的愣愣退一大步,不可置信的望着这虽然面目全非,却仍如此魅惑人心的面容,咬牙道:「殷旗…剑,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看…透你了!你心肠实在太过狠毒!我只能说…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下场只会更凄惨!」
便在这时,刑室的门锁被解了开,罗魁和两个刑兵缓缓走了进来。
童剑旗一看到他们三人进来,就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目空一切的无畏眼眸,忽然变的胆怯,直惊悸的瞪视着。
罗魁已整整三天都带人来整治他,每天的花样各不同,却都几乎让他在生死边缘游走,长那么大,他没如此委屈无助过,以往,天塌下来有兄弟,要不,是顾云逍挡着,不管多么颠沛流离的日子,他都只管着自己的任性就好了,可如今,在自己豁出生命,认为终于走向希望时,却是把自己推向了最可怕的地岳!
风城当然看到他神情的变化了!
在这一刻,风城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出卖感到痛苦,他发觉,那些村民的尸身再血腥,童剑旗的手段再残忍,竟仍压不下自己舍不得童剑旗受虐的情绪。
「罗魁…」风城压抑着惊觉,忍不住挡在他身前道:「我们必需利用他来引出顾云逍…所以…不能再用刑了…」
罗魁端着方正的脸,严然的望着风城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死的…」
风城心一惊,全身竟忍不住发抖,不由得僵硬的望向童剑旗,只见他吓的脸都白了,剧烈起伏的心口,把他胸膛的烙伤震的拼命冒血,可是他似乎已感受不到痛楚了!
平时,罗魁对风城是很敬重的,但是,这段日子,只要一牵扯到童剑旗,他几乎完全听不下话。现在,他更是不顾风城阻碍,阴森的笑道:「童剑旗…没想到,你也会害怕啊?」说着,他又收敛笑容道:「你在杀人时,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呢?」
童剑旗在深吸口气后,总算镇静了下来,他绝望而匆匆的看了风城一眼,便露出他招牌冷笑道「呵!杀人…是我的兴趣!」
罗魁登时目露凶光道:「很好!那么,我就让你的手,永远杀不了人!」
风城登时心一跳,理智顿失的拉住罗魁手臂道:「罗魁!你…不能这么做!」
罗魁没有看他,只咬了咬牙道:「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他可以用这双手把箭射进阿越的脑袋里,为什么我就不能砍了它?」说着,他手一抖,挣开了风城的阻挠,向两个刑兵摆了摆头。
刑兵两人淡然一笑,随及走向一旁的刑具,东挑西捡起来。
最后,一个刑兵拿起了一支大斧,故意在童剑旗面前晃了两晃,那白森森的斧刃几乎贴面的朝他挥过,让童剑旗差点叫出来。
「罗爷,要先砍那一只手?」
罗魁淡然一笑道:「不要砍一只,我要一根根手指把它弄断!」
童剑旗心一惊,终于忍不住呻吟了起来,他吞了吞口水,求饶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
第廿六章
蓝廷安脚步很迫切,似乎拚了命在跑着,已经跑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吧!
四周的冷空气不断的吹拂在童剑旗身上,让他全身忍不住颤抖。他想抬起头,却觉得头重脚轻。尽管全身热呼呼,像泡在热汤里一样,但那种热,让他完全失去了力量,只能这样依在蓝廷安的背上。
「廷安…你…会累坏的…」童剑旗软弱无力的声音自耳旁轻飘飘响起。
蓝廷安脚步没停,语意急迫道:「剑旗,你别睡!再一会儿就到镇上了!」
「我…想回家…我好累…好冷…」
回家…他又在想家了…
蓝廷安一听到他又提到回家,心里就慌乱起来…
离开童家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之间,童剑旗从没提过后悔两个字,但是,他的情绪从惊骇变得平静最后是沉寂,蓝廷安全瞧在心里。他明白,或许童剑旗是走到近日才了解,他们两个该是不可能再回童家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若不是这一场大病,他应该会忍下这切切的思乡之情,不让自己为难…只是,如今,他是整日的想家,强烈的想着…
我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让剑旗跟我过着漂泊流离的生活?真的让他完全和童家断绝关系?他才十五岁啊!我怎么能如此自私的让他的未来充满不安与痛苦?
蓝廷安这段日子不断的问着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只是,他真的不想放开这个稚气的容颜,因为,自己早就把生命跟灵魂完全出卖给他了…然而,看着童剑旗越显苍白空洞的神采及近日的沉重病,蓝廷安的心几乎要榨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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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客栈,他们就引来许多异样的眼光。除了因为他们身上的衣着实在太过单薄外,还有外表的落魄与沧桑,都让人觉得像是乞讨为生的流浪汉。
迎门的店小二是个精干的小伙子,他转着骨碌碌的眼睛,将他们由上看到下,随及才露出一抹为难的笑道:「客倌…您背上的小爷看来像是病了…」
蓝廷安忙道:「是病了!所以我要个天字号房,顺便请小哥到镇里帮忙请个大夫…」
「天字!?」店小二眨眨眼,苦笑道:「客倌…我想,您还是直接将这位小爷送去看大夫吧!这样比较妥当些!」说着,他走向门口,摇摇指向一方道:「那,看到没,那挂个招牌呢!含心馆,里面有个梁大夫,是我们镇里的大善人,仁心仁术,您就直接去找他吧!不管有没有银子,他都会医的!」
蓝廷安原本还当作这店小二是一片善意,却是听到最后才明白,他在嫌弃自己的困,不由得一阵怒火中烧,咬牙道:「小哥,您没听到我要的东西吗?」
「听…当然听明白啊!可…小店的房间全满了呀!」
蓝廷安瞧着店小二那不冷不热的神情,不由得气的胸膛起伏,正想掏出怀中的随身翠玉替代钱财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自身畔响起…
「这位兄台若不介意,我的房间先借你吧!我看…您背上这位小爷病很重,不要再出去吹风了,我去帮你把那梁大夫叫来!」
那是个红面粗犷的汉子,浓眉大眼,本也算个俊生,可惜一个酒糟鼻破了相。但是那坚定的眸子与语气,却让人感到他该是个相当具城府的人。
「…那…就先谢过这位兄台了!」蓝廷安闯荡江湖多年,一眼就认出眼前这汉子的出身必定不凡与复杂,因此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是背上的童剑旗全身没命的滚热,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人,在外靠朋友嘛!这有什么!」说着,红面汉子转身就朝店小二丢了个大元宝道:「去请梁大夫来吧!」随及引着蓝廷安朝二楼客房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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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面汉子自称姓朱,朱文臣,他爽快的把床铺让给了病厌厌的童剑旗…
阴暗的房间里,昏黄摇晃的烛光,蓝廷安正背坐着自己和这陌生的汉子在桌前喝酒谈话…
躺在床上,意识模糊的童剑旗虽然昏沈,却清楚的感到朱文臣帮蓝廷安倒着酒,豪爽的笑着,说着一串串他听不明晰的话,可是整个气氛都告诉他,朱文臣似乎很喜欢蓝廷安。
也不知怎么,尽管他没听到蓝廷安有什么热烈的反应,心里却对这朱文臣有些不舒坦,强烈的不安让他想爬起身,打断他们的交谈…于是,他吃力的动着,可沉重不堪的身体却温文不动…这一不如意,心里就越加烦躁,便就更加讨厌起朱文臣…
「…廷…安…」
童剑旗微弱的近乎无声息的呼唤,一下子就钻入全身警备的蓝廷安耳里。
蓝廷安像电击似的跳起来,冲到他身前,急迫道:「怎么样?你叫我吗?」
童剑旗将发烫的手自被里挪出来,摸索着,蓝廷安马上就将他握住,温声道:「你要什么?」
「我要你在这…陪我…」
蓝廷安一怔,下意识想点头,却突然意识到朱文臣的存在,便弯下身,靠向童剑旗脸颊旁,耳语道:「剑旗,从现在起别叫我廷安,叫我云逍,顾云逍…你呢,则是殷旗剑,明白吗?」
「为…什么?」
「嘘…你别问!明白吗?」蓝廷安马上又坐起身,淡淡一笑道:「你快睡,我在那边陪你。」说着便放开了他的手,走回桌旁…
「你这位小少爷要什么吗?」朱文臣爽朗一笑道:「要不要让店里厨子帮他煮个什么东西吃?」
「不用了!自灾区逃来,累坏了身体,梁大夫说他需要多休息!」
朱文臣会意的点点头,随及侧着脸,避开蓝廷安的身躯,遥遥望了童剑旗一眼…
童剑旗不喜欢他。真的很不喜欢。尤其四目相对后,童剑旗觉得,他看自己的眼光,竟带着一种挑衅,一种冷眼旁观的笑意。像是在跟自己争夺什么,却不屑自己的存在般…让人感到莫明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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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剑旗不知自己躺了几天,但是心里对朱文臣存在的不爽脆却积蓄着,好不容易,今早一睁开眼,没见到朱文臣,只见到蓝廷安正在桌上专心的捣着药,他忙努力的爬起身,坐靠床上…
「廷安…」
「你醒了!刚好!药也熬的差不多了…你等等,我去舀!」
蓝廷安温柔的笑容,一下子便抹去童剑旗心里的烦闷,让他先前的不舒坦瞬间就烟消云散。便也露出笑意万分配合的点点头。
蓝廷安坐在他身前,悉心的将汤药吹了吹,正想喂他时,房间的门却被哑然推开…
「顾老弟!看我给你们买了什么!」说时迟哪时快,这朱文臣已又出现眼前!
蓝廷安停下手,回过头,勉强的笑了笑,随及将汤药奉到童剑旗双手上道:「殷旗…来,把它喝了!」说罢,竟不等童剑旗反应,已站起身,走向朱文臣…
「朱大哥,您太客气了!咱们萍水相逄…怎么劳您一再破费!」
朱文臣裂嘴一笑,随手一拆包袱道:「唷!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这天寒地冻的,你们兄弟俩衣衫这般单薄,没换个暖的,待一出了客栈,你这小少爷又受了寒!不更麻烦!」
蓝廷安本来还在想用什么理由拒绝这个多余的施舍,然而,一看到是衣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相处的第二天,朱文臣就坦诚的告诉他,自己是个隐于市镇的通缉犯,在岳阳镇后山有个根据地,里面聚集的尽是满手血腥杀人如麻的强盗,而他,则是寨里的首脑之一。
蓝廷安不知道朱文臣选择告诉自己真相的用意在哪里,但眼前,桌上这些华美的锦衣玉袍,却让蓝廷安深自矛盾起来…
饥寒交迫他不是没有碰过,即便长日隐于山川野岭他也有办法过的自在,可是,带着童剑旗这样一个自睁开眼就是在锦衣玉食,华楼高宇的人,根本无法适应这颠沛流离的生活,再加上逃出童家时,是在如此匆忙的状态下,实在没有时间带足财物,所以身上的盘缠不到七天就已全部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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