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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上——by安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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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沈扬的沉默,一颗心更凉透。

  停顿片刻,家凯接着惨然微笑:“对不起,亁爸,以后我再也不敢违命,就算跟葳哥翻脸,也不敢踏入这里半步......我走了。亁爸您......多当心总统,保重。”

  没法正视俊美男人越来越凄凉却还努力强笑的脸。沈扬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就像平时下令那种语气:“上楼去说。”

  家凯眼睛里顿时盛满惊喜:“真的?”

  这么毫不掩饰的表情剧烈变化,令沈扬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

  刚才在儿子面前那种军人的威严盛怒,突然就泄了气。

  进了房间,沈扬扶额,跌坐在宽大扶手椅上。

  死盯着家凯耀眼的眉目五官良久,沈扬苦涩地发现,竟然没法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十四年的岁月,确实会改变很多东西:那个灿烂微笑着嚷嚷“亁爸亁爸”,笑得像一朵向日葵的美貌男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像被霜打了,眼神竟然这么沉郁顿挫?

  感受到被凝视。

  家凯习惯性在沈扬两膝间跪下,虽然心情很沉重,还是仰头报以微笑。

  静默良久,沈扬颤声:“连小葳都会来问我,‘爸你这几天情绪不太好,要不要叫家凯过来’......他什么都明白。”

  家凯根本不畏惧,反而若无其事笑着安慰:“我们来往这么多年了,葳哥又那么精明,怎么可能不察觉......但亁妈去世很多年了,计算方方面面的因素,我们这样相处,反而对亁爸的负面影响最小。其实葳哥跟我暗示过,他不反对的。”

  沈扬脸色沉了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家人?”

  家凯耸耸肩:“大妈和我大哥二哥?虽然表面不明说,他们当然都知道。不过......牺牲一个庶出的小儿子,用色相来侍奉您,换取周家的昌盛,大家都会觉得很值得吧?”

  沈扬拧眉,强按住闷闷痛的胸口,终于沉声问:“那你自己呢?你的前程呢?你的名声呢?连男人都不是,怎么在政坛上混?”

  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就做男人的禁脔了?

  --这么椎心刺骨的话,沈扬竟然问不出口。

  当然明白沈扬话语背后的意思。

  家凯突然觉得似乎有些触摸到了沈扬忧虑的核心,不但不伤感,反而纵声长笑。

  等房间里的气氛被笑得松动不少,认真看着沈扬的眼睛,家凯轻声但坚决地说:“即使被亁爸抱,我还是男人。”

  重重一拍硬木扶手,沈扬怒:“胡说,怎么可能?”

  家凯心一沉,勉强笑:“亁爸已经说过再也不要我,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死盯着他良久,沈扬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你还犟嘴!真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动不动就跪下?你给我起来。”

  家凯垂下头,并没有听命起身,只涩声回应:“跪天地君亲师,是礼数啊。”

  --周家凯并没有动不动就下跪。沈扬才不是路人甲乙,而是家凯一生一世最敬仰、最想亲近的尊亲。

  沈扬是看着孩子长大的,怎么可能领会不到家凯真实的心绪?

  身体深陷进扶手椅中,沈扬神色颓然,顿时失去了威势,嘿然:“天地君亲师......对,我不是别人,是你的亁爸。”

  像平时一样,家凯用脸颊轻蹭沈扬的膝,却没有得到平时那只严厉中暗藏慈爱的手轻抚发际。

  人还静静跪在原地,涌上此刻家凯心头的,已经不是单纯的伤心或者失落,而是浓重的恐慌,和绝望:这么狎昵的距离、这么赤|裸的誓言,都不能让强势的老军人回心转意。

  ......是不是真的会失去他?

  如果没有了沈扬,这个巨大而陌生的世界......对周家凯还有意义吗?

  一〇 绝诀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傲岸坚韧的周家凯绝望,那就是来自沈扬的打击。

  但周家凯从不轻言放弃。

  暗咬牙,家凯竭力镇定着,压下纷乱的思绪和恐惧,绽开笑容起身,整个人慢慢贴近还笔挺坐着的沈扬。

  直直盯着坐姿依旧、气势却已没法强撑如常威严的老军人,盯着他眼底的血丝,审视沈扬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两个人里的足够近之后,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到难以觉察的变化。

  家凯决定把握这一丝变化。

  于是,他把外套随手扔到一边,开始动作优雅流畅地慢慢解皮带扣袢--动作足够慢,慢到随时可以听命停下。

  外套刚脱到一半,沈扬已经低喝:“住手!”

  听见熟悉的命令式语气,家凯表情僵了一下。很快调节情绪,他硬忍住伤感和绝望,镇定心神,故作悠然地强笑:“您闭闭眼,就当是招人来侍奉好了。亁爸既然都明说了,我不敢惹您生气,以后肯定不敢擅自来这里。可是这次,您......连葳哥都看不下去,冲到办公室死活拖我来,他肯定是太担心您身体。”

  越来越轻的声音里,浸透了悲哀。

  还有无惧无悔的深爱。

  沈扬的脸色越来越沉郁,粗重呼吸了两声,突然扭头不看家凯,声音多少显出颓势来:“我不想要。”

  摇晃一下,家凯差点站不住。

  真狠。

  用全部真心侍奉了十四年,家凯相信感觉不会错--沈扬此刻,正在竭尽全力忍耐身体的反应,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想要。

  或者,是他认为不能要?

  换了稍微软弱些的人,面临这种状况,多半已经含泪落荒而逃。但周家凯从来不承认世间还有绝望二字。

  垂下眼帘镇定片刻,他故意露出男人都能理解的焦灼:“可是这么久不见面......亁爸,我想。”

  沈扬突然僵直。

  气氛突然微妙变化,方才凌厉的制止意味已差不多消散。

  家凯便继续一件一件慢慢脱衣服。直到扔开最后的棉内裤,浑身赤|裸站立,新一次阻止的命令都没有来。

  身体全部裸露出来,年轻男人光滑而韧性十足的肌肤流动着光泽,生机勃勃。

  只有一个地方不够精神。

  家凯用“渴望性爱”做理由来强求亲近,此刻阴茎却还半柔软半勃起,没到忍无可忍的地步,这点一目了然。

  这么耗费心力的紧张时候,并不容易勾起性欲--毕竟家凯向沈扬渴求的,从来都不完全是高潮的愉悦。

  再加上两个人还完全没有身体接触。家凯拼命性幻想,却还是没法很快亢奋。

  谎言早就袒露,家凯哪还敢贸然挑逗积威的亁爸?

  完美如艺术品的健硕裸体,就这样骄傲地坦露在空气中。

  只静静等待着。

  每次面对家凯痴迷、崇敬的璀璨笑容,以及亲昵无间的挑逗小动作,无穷无尽的饥渴都会疯狂叫嚣着,涨裂沈扬全身的肌肤。

  这种痛,比冲锋陷阵前等待枪响更紧张,比炮战时的硝烟更阴霾。它仿佛随时会渗进骨髓里,绞紧血脉。

  只有对方也以同样的焦灼渴切回望,所有的痛苦才会转化为甜蜜--唯有同样热度的感情,才能救赎这份不安和痛苦,并令之升华。

  凝视坦然微笑着的周家凯,感受到他无声的呐喊与哀求,沈扬眼神竟然是越来越深切的悲哀。

  亁爸沉郁而痛楚的眼神,燃烧在老军人眼底那种无法突围的苦闷......家凯突然觉得脊背泛起一丝寒意。

  还没想清楚要不要退缩,沈扬已经有了动作。

  他深呼吸一下,突然俯身,含住了家凯裸露在空气中的阴茎。沈扬的唇舌并不带惯常的侵略意味,始终反反复复舔舐,配合着不断变换角度的吮吸,动作越来越怜惜,越来越温存。

  下意识浑身一紧,家凯很快放松,闭目承受。

  这个男人......是沈扬,一生豪雄的党国第一军人。

  他是视死如归的军人,是时刻梦想返攻回故土的将军,更是老派的君子,会觉得为人口交有辱尊严,在这之前,肯定只接受服侍、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做过。正因没有亲自实践过,一开始的动作才会这样生涩僵硬。

  但沈扬毕竟受惯服侍,不是不明白该怎么做。

  慢慢地找到动作的关窍,便也就变得圆转起来。

  很久。

  久到时间似乎停滞。

  家凯只觉得耳边轰轰作响,快感如潮汐般涨涨落落,席卷血液肌肉神经骨骼五脏六腑,全都燃烧起来。

  没有异物刺入身体孔道捣乱,全部血液都顺从刺激集中在阴茎。

  这一次的快感,空前凶猛。

  男人的本能,这种时候肯定会摆动身体寻求高潮。苦苦保持静止,不啻酷刑。全身像下个瞬间就要炸裂开。

  实在忍耐不住身体的呼啸了,家凯终于出声哀求:“亁爸,你还是要我吧......不行,站不住了。”

  沈扬没有松开唇舌,仍耐心地亲吻,间或用舌尖去轻点最敏感的尿道口。

  年轻的欲望被撩动得更加凶猛。

  挤压得已经变了形的声音又呻吟了一声“我不行了”,家凯终于没法坚持下去,伸手按住面前男人的后脑,开始大开大阖抽插起来。

  忍无可忍之下才开始的动作,力度强悍得惊人。

  沈扬哪里禁过这个?才被刺入深喉几下,胃里就已经翻江倒海。但他这样的人,既然在做的事情,又怎会轻易放弃?

  ......只一味苦忍。

  抽插了不知多久,家凯才低吼一声,放任身体达到巅峰。

  闭目等微妙的恍惚过去,家凯才发现,面前的沈扬正捂唇掩饰干呕--从没见过豪雄的军人出现这种狼狈姿态。

  理智顿时回来,家凯的脸色变得煞白:“亁爸......精液味道很腥......”

  话一出口便觉得冒犯,犹豫着停下来。

  镇定片刻情绪,端桌上半凉的茶喝两口漱漱,沈扬语气还是残留些许威严,问的话却相当诡异:“你还要?”

  家凯忐忑着,赶快摇头--这种做爱完全违背从前模式,算不算重修旧好?

  沈扬闷哼一声,又问:“做得你不太舒服?”

  没法揣测沈扬这么问的用意,却看得清他的脸色透着绝望的寒意。

  家凯竭力忘记背后凉飕飕下沉的滋味,拼命振作自己,坚持用一贯半撒娇的语气回答:“是亁爸疼我,怎么都是好的。”

  沉默片刻,沈扬终于直接问:“被人当男人服侍比较好,还是喜欢被我当女人来干?”

  差点被这问题噎着。

  运气良久,家凯才能用平稳的声音回答:“亁爸,这种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只在乎是跟谁做,动作姿势都不重要。用身体的哪个部分,其实都一样。”

  沈扬摇头:“你可以这么想,别人不会。”

  胸口猛然一痛,这段时间熟悉的绝望感又涌上来,胸口的刺痛再次变得鲜明。家凯突然觉得冷,寒彻骨髓。

  沉默弯腰,开始捡回扔了一地的衣服穿。

  沈扬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等着他。

  站立着,俯视岳峙渊停、板一张扑克脸的亁爸,家凯突然发现,向来灵敏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统统归零,竟满腔茫然。

  这样引诱都没用,其实已经该死心了。

  家凯却是罕见不容易放弃的人,还强笑着追问:“亁爸还是不再单独见我?”

  扭头不看家凯,沈扬的回答风马牛不相及:“不管将来你干什么,都要记住,男人就是男人,要做顶天立地的事业,不能被人当女人来骑。”

  家凯皱眉:“这种约定有什么意义?”

  沈扬有些不耐烦,甚至微怒:“对中国人都很重要!任何场面上出来做事的,都不会把娘娘腔的家伙当回事。你答应亁爸?”

  沈扬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甚至......简直有点在哀求。

  家凯垂头,沮丧地:“亁爸的话,我怎么胆敢忤逆?可这种事情......”

  听到这样不情愿的回答,沈扬恢复了平常的命令口吻,:“你不相信也好,不明白也好,先按我说的做。没什么别的要问,你就走吧。”

  又被下逐客令。

  比上一次更直接,更生硬,更没有挽回余地。

  家凯可以不考虑自己的伤心,却不敢不想沈扬的安危。

  挣扎在离开之前,斟酌着问出最核心的问题:“亁爸怎么会答应阎正南的组阁邀约?陈汉亮在他登位时临危相助,他都下得了手死整,连多等几天都不肯。亁爸肯定明白这人,为什么还要置身虎狼之境?”

  沈扬不再像刚才疲惫而颓丧,恢复了一些活力,便显出怒意来:“你也知道局势乱,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羽毛?还来这里找我干什么?生怕不被我连累?”

  家凯脸色惨然,低声道:“谁不知道亁爸跟周家的交情?我不来吃饭,就不是你亁儿子了?”

  习惯性低头抚额,沈扬沉痛地:“人走茶凉。你爸已经去世,只要我不去走动,大家慢慢就相信,交情也就这样了。”

  家凯庄重地正色回答:“亁爸真怕我被连累,为什么不独善其身?”

  沈扬叹口气,语气沉着,却流露出不屑对孩子解释的傲岸:“你们年轻气盛,还满腔正义。别追问我为什么变节投靠当权势力......人在朝中,沉浮荣辱都难免。”

  忍了又忍,家凯还是问出了口:“人家要辱,那是人家的选择。可亁爸为什么自取其辱?”

  沈扬挺直脊背,试图恢复老军人的尊严,声音却变得苍凉:“人老了,本来应该看开的,偏偏对名位更热衷。”

  心一紧,家凯强忍住心酸:“亁爸,只要您说了不要再纠缠,家凯哪敢再放肆?何必强迫家凯恨您,来撇清我们的关系?--是,谁都看得出来我不肯做亲日派,不肯赶时髦也拜访黑道大佬。但‘政见歧异、路线不同、有违良知’这些好听的口号,我根本不在乎。”

  沈扬冷冷地:“你就是总有人罩着,太顺太舒服了,才会说出这种话。等你坐在法务部的冷板凳上,还能说出这种话,我才相信你真的不在乎。”

  家凯惨笑:“亁爸你都不想见我了,换到哪个冷板凳上,还有区别吗?”

  沈扬被他语气中的悲哀打动,脸色变了变。

  转念想到初衷,振作一下,继续怒喝:“宦海沉浮,自顾不暇,哪里想得了这么多?人情冷暖,政局也瞬息会翻转,说一句‘不玩了’,真的就可以全身而退?幼稚!”

  家凯叹息:“做人做事不求见谅于世人、只求无愧天地,不是从小亁爸教我的吗?”

  沈扬喝一声:“你真信?”

  缓缓摇头,家凯沉声回答:“老实说,不是太相信。”

  十一 封锁证据

  下班能回家吃晚饭,总是挺愉快的。尤其是刚推开家门,饭菜香气便暖融融缭绕过来。

  见到周家凯回来,韩美惠立刻上来为他拿外套、递拖鞋报纸,同时,转头盯着女佣阿七,示意地微微一笑。

  按照事先吩咐好的,阿七笑眯眯哄着孩子,嘴里轻轻念叨“洛小少爷吃饱了也玩累啦,我们睡一会儿去”,走开了。

  瞬间便察觉,气氛跟平时不一样。

  家凯什么也没有追问,但自己也心事重重,并不想多话,只微笑打个招呼,低头扒饭,静等妻子主动开口--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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