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条清晰的界线，而卫正站在这界线的中央。
第十三章 亚伦之死
三个人的爱，尤如一张曾曾叠叠的网，爱与不爱，爱的多或爱的少，这些都是相互纠缠的理由。卫如同困在这张网中的猎物，即使再怎样努力地挣扎，换来的只有越缠越紧的结局。爱或非爱，对于卫来说都是无法确定的，爱与喜欢，很简单的两种感情，可在卫的身上却是如此地难以区分。因为喜欢而爱、因为爱而喜欢，在卫看来这是很正常感情，因为如此所以卫迷惘和困惑，自己对亚伦和罗兰究竟抱着怎样的情感？这些困扰着卫，越是思考，思绪也越是相互纠缠，才下心头又上眉梢。
“卫？”左边是亚伦深情的呼唤，而右边则是罗兰无声的注视。爱与非爱，拥有与舍弃，欢喜与悲哀，如此种种如毒蛇般缠着卫杂乱的心，朝着他犹豫不觉的心绪吐露着红信。卫迟疑着，不知该接受谁向他伸来的手，都是如此温暖的手，卫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拒绝。
象是看出了卫的迟疑，亚伦垂下了紧盯着的碧蓝色眼眸，而罗兰则伸手一把将卫扯入自己的怀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勾起的是相同的感情，怜惜,都是痛彻心扉的怜惜，没有一点点地谁多谁少，有的只是同等的、简直是如出一辙的感情。
卫在罗兰的怀里挣扎着，先是轻轻的，然后开始变得用力，终于卫挣脱了罗兰的拥抱，同时在罗兰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类似失落的光芒。
无可否认的有些心痛，可卫不能容忍自己做出使亚伦痛苦的举动。想要安慰的双手紧握着垂落在身侧，绿色的眼睛心虚地盯着地面。
“抱歉，我……”
无声的注视截断了卫的解释，看似冰冷的眼眸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悲哀。亚伦的眼神，罗兰的眼神，不管是哪个，在此时此刻看来都是那样的哀伤。原本温柔的碧蓝色眼眸和原本锐利的堇色眼睛，在现在都是那样的暗淡无光。
“抱歉，我很抱歉。”无法控制的泪水涌入卫的眼眶，泪顺着脸颊温柔的弧度滴落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声很轻微的“滴答”声。
耳畔传来两声轻轻的叹息，微弱得仿佛流失在空气中般难以辨认。
“傻瓜，为什么要哭呢？”温暖的热度来自罗兰的拥抱，与往日不同的温柔拥抱。卫想要挣开，可伸出的手却是如此的无力，只是软软地抗拒着罗兰的贴近。
轻抚上脸颊的是亚伦温暖的手，很温暖，真的，一如往昔的温暖。这温暖的双手带着温柔拭去卫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有什么可以抱歉的呢？”
温柔的言语里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很温柔的亚伦和同样温柔的罗兰，这样的两个人更让卫无法原谅自己所做的残忍。自己的行为对这样的两人是一种伤害，是对他们温柔的亵渎，卫讨厌这样的自己，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更多的泪汇入微红的眼眶，想要拒绝的手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卫在心里咒骂着自己，可身体却仍依靠着这两份同等的温暖。
“别再说抱歉的话，好吗？”碧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是和往日相同的感情，亚伦不想失去卫，即使不得不面对罗兰的挑战，可他仍不想放开卫的手。爱是自私的，亚伦知道。可如果是以失去卫为代价的话，那亚伦宁可选择拥有卫一半的心。是的，一半的心，即使只有一半也好过失去所有。亚伦自认为不是个很贪心的人，就算心有不甘，可亚伦还是会做如此的选择。这样的亚伦，如此地让卫依恋，而不愿放开。
卫绿色的眼眸里映着两个身影，一个在他的左眼里，一个在他的右眼里。左眼里是总和自己作对，却又炽烈地爱着自己的罗兰；而右眼里是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温柔地给予关怀的亚伦。左眼与右眼，无法分割，就象卫对罗兰和亚伦的感情般，无法区分出谁比较重要。
1729年1月7日，现在是刚刚进入新年的第七天，同时也是火焰蝙蝠袭击伦敦市的第七天。亚伦一个人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低垂着的头下，碧兰色的眼睛看着的是自己双手中的小盒子。
再过3天就是卫的生日了，亚伦决定要卫为过一个特别的生日。过去的一年，卫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经受了太多的痛苦，所以亚伦要让卫在这一天能够忘记过去的种种悲伤，过一个快快乐乐的生日。亚伦这样想着，碧蓝色的眼眸里流露着温柔，嘴角边牵动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只要想到卫，亚伦的心里就充满了甜蜜，那种甜蜜是如此地令人喜悦，即使偶尔会有袭上心头的惆怅，但也只是一时而已，更多的仍是跟卫在一起时的幸福回忆。这样的亚伦现在是快乐的，是幸福与满足的，即使会有暂时的低潮，但只要和卫在一起，亚伦永远都可以做那个快乐温柔的大孩子。
突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亚伦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头，身影仍在眼前晃动。
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亚伦无法也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怎么会是你？！”
随风拂动着的长发下，薄而红润的双唇，唇缝中露出的是过长的犬牙，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亚伦露出怪异的微笑……
亚伦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身影，朦胧的眼睛里映照不出对方的影子，看着看着一直看着，然后站起身，随着那飘忽的影子一起向着未知走去。亚伦迷失了，1729年1月7日傍晚7点，亚伦失踪，此时距离雪莉•席林威尔失踪第14天。
卫觉得很奇怪，明明和亚伦约好了在中央公园见面，可当自己到了约定地点时却没有看到亚伦的身影。卫知道亚伦一向是个守时的人，而且是个宁愿自己等待也绝不会让对方等待的人，所以卫对于亚伦的迟来感到很惊讶。但此时，卫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最近在卫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自己到现在仍有坠入迷雾中的感觉。先是雪莉的失踪，然后是亚伦的告白，再后来连一直与自己势不两立的罗兰都搅了进来。卫知道自己一向是个对感情很迟钝的人，可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对感情的迟钝可以迟钝到这种地步，一直都没有明白罗兰对自己的感情也就算了，毕竟两人一向不太合得来，所以没有发现罗兰那炽烈的眼神也是可以自我理解的。可亚伦就不同了，朝夕相处的伙伴，可以说除了雪莉之外，亚伦是自己唯一依靠着的人。但是谈到感情呢？是爱情吗？应该是吧，卫这样想着，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是爱的话，为什么愿意接受亚伦的吻呢？如果不是爱的话，为什么愿意依靠在亚伦的怀里呢？所以应该是爱吧，这样想着的卫感到一丝心安。
那自己对罗兰又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难道不是爱吗？那为什么罗兰的吻让自己如此沉醉？！为什么罗兰的抚摩能让自己迷失一切呢？！难道真的不是爱吗？！那是什么？是怎样的感情呢？卫总是理不清情感的种种分界，搞不懂自己真正的归依。爱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你会觉得它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明明是很讨厌的人，但当有一天他对你说爱的时候，自己却无法控制的沉迷其中。很奇怪吧，卫自嘲着。
天渐渐暗了下来，可姗姗来迟的亚伦还是没有出现，卫开始有点担心。虽然这几天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蝙蝠袭人事件，但卫总认为这只是风暴前的平静而已。那么多的蝙蝠不可能说来就来，同样的也不会说走就走，所以卫认为这些嗜血的生物现在正隐藏在黑暗中，用他们火红的眼睛来寻找着受害者。
天色越来越暗了，卫的忧虑也越来越严重。烦躁地站起身，在长椅前走来走去，卫的焦躁是显而易见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不来？跺来跺去的脚步声撕裂了夜的宁静，那一晚，很多人看见在中央公园里有个英俊的男子一直在等待着。
现在的时间是1729年1月10日，亚伦已神秘失踪了整整3天了，今天是卫24岁生日。和生日的欢乐气氛不同，卫的心里、眼里布满的都是焦躁不安。
别担心，没事的，不会有事发生的。卫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可现在的情况同雪莉失踪那时又有什么两样呢？同样是自己所爱的人，同样从自己身边消失的人，卫的心里除了忧虑还是忧虑，其他的没有一丁点剩下。
轻伸出手，抚上写满忧愁的消瘦脸庞，罗兰堇色的眼睛里透着温柔和理解：“别担心了，卫。”
微微朝罗兰露出个牵强的微笑，卫的心里有着歉意。毕竟自己只能给罗兰一半的爱而已啊，那另一半自己已给了亚伦了，所以卫感到抱歉，对亚伦和罗兰两个人都是如此。可卫不想在罗兰面前掩饰自己对亚伦的担心，卫明白这样的自己是自私的，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
“hi,卫，生日的时候应该快乐一点啊！”
“对啊，卫，笑一笑嘛！”
“讨厌，卫，你再这样我们可要生气了哦！”
四周响起的是同事们调笑的声音，毕竟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情，难得有一个可以庆祝的日子，大家都是如此地尽心，想要放松一下自己早已被苦难折磨了太久的心。
忽然门被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面色沉重的多罗斯：“卫，你过来一下。”
心底的不安旋涡越来越强，卫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踏出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
多罗斯的表情看起来很凝重，站在他身旁的莫利也流露出少有的严肃。
低身伏上卫的肩头，多罗斯轻声说出了令卫浑身颤抖的事实。
“今天凌晨3：15分，西郊的同事发现亚伦的尸体。”
泪从卫的右眼眶里流下来，一滴一滴，一直没有停止过。
第十四章 爱与迷恋
沉睡在冰冷地面上的，是曾经那样充满活力的生命。平常爱笑的、总是透露着温柔的兰色眼睛，此刻却是毫无生机地微张着。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落在失去神彩的双眸上，接近白色的双唇紧闭着，如往昔般柔软但却永远也不会再焕发出激情。
卫楞楞地看着亚伦，右眼里流出的泪是如此透明，象是凌晨的露水般滑落在亚伦苍白的脸上。一滴一滴的泪水，从那微红的右眼眶里溢出来，一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右眼里的爱人，此刻正躺在1月的天寒地冻里，苍白的肌肤已感觉不到天气的寒冷，卫匍匐在曾经是那样温暖的胸膛上，不理会其他人惊讶的眼神，就那样静静地伏在自己依赖的胸口，一直、一直依赖着的温暖，卫不愿相信自己就那样失去了，那样的温暖啊，如冬天里的暖阳般令人迷恋，不愿失去啊，怎么舍得失去呢？！
卫的右眼里流着泪，左眼的情人此刻正站在他身侧，堇色的眼睛里露出的是令人无法理解的眼神，那样的神秘莫测，分不清是哀伤还是喜悦，左眼的情人啊，怎愿让别人分享爱人的右眼？！
蹲下身子让自己的手落在爱人因悲痛而颤抖的肩头上，罗兰堇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闪金，快如闪电般地消逝，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雪在此时落下，1月的天气真的是很寒冷，而此刻站在茫茫大雪中的卫，心里也一样下着如此寒冷的雪……
1729年1月10日，亚伦，这个年仅26岁的男子，宣告死亡。
死亡时间：1729年1月7日至1月10日凌晨
死亡原因：失血过量
发现地点：西郊公墓（非第一案发地点）
发现时间：1729年1月10日凌晨3：15
受害者：亚伦•多迪亚斯
性别：男
年龄：26岁
职业：警察
看着手里的资料，卫的眼前再次蒙上一曾迷雾，想要忍住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桌子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桌子底下，罗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颤抖着的手，藉此将自己的温暖传达给对方。
迎上罗兰那堇色的双眸，卫在里面看见了一丝让自己安慰的温暖。温暖的罗兰，很少见吧，那个一直是不羁和不屑的罗兰，他也会有这样令人安心温暖的感觉，真的很不可思议呢！
局长的面色很哀伤，毕竟这次的受害者和往日是不同的，不是就其身份而言，而是因为这次是近在自己身边的人遭遇到这种事情，朝夕的感情使得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大家都沉默着，会议室里笼罩着一股沉沉的哀伤。
沉寂之中，坐在角落里的莫利开了口。
“我知道大家对此次的事件都感到很悲伤，虽然我和亚伦相处的时间不是很久，但是对于他遭到这件事仍然感到很哀痛。但是，我希望大家明白，对于我们来说，现在唯一能够使逝者得到安慰的，就是我们一定要全力抓找凶手，并不是象现在这样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这种做法是毫无用处的，对死者也是毫无交代的。”
莫利的话唤起了全场的斗志，是啊，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也不是沉沦的时候，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要抓到凶手啊！只有如此，才能对逝去的亚伦有个交代，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心。每个人的眼里都燃起了战斗的火光，是那样的炽烈，仿佛燃尽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卫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每个人的反应都映在他绿色的眼眸里，但怎样也达到不了他已封闭的心灵。看着眼前的一切，卫却有着那么不真实的感觉，仿若身在梦中般的迷茫，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无法思考？为什么不能提起精神？在失去亚伦的同时，卫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对亚伦也抱着同样深刻的感情。
卫一直没有搞懂过自己的感情，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对亚伦怀有向他对自己那样深刻的情感，可在此时，在失去亚伦的时候，卫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爱啊，怎么不是爱呢？如果连这都不算爱，那怎样才算是爱呢？卫的心在呼唤着亚伦，在呼唤着那个已经流失的生命。不能不爱啊，怎么能不去爱呢？如此深刻的感情，如此爱着自己的心，如此温暖的胸膛，如此温暖的爱，怎么能不去爱呢？怎么能允许自己辜负呢？！卫一直不知道什么才是爱，就象他一直都没有真正去恨过一个人一样，卫不懂爱与恨，所以只能被动地去接受。亚伦的爱是如此，罗兰的爱也是如此，两个人的爱对于卫来讲都只是被动地去接受而已，没有考虑过到底是不是该接受，没有思考过怎样来接受，卫唯一所做的就只是去接受。
现在，卫明白了爱，可对亚伦而言，是不是太迟了点呢？毕竟亚伦再也听不到自己对他所说的话，再也看不见自己对他所展露的笑容了，卫觉得对亚伦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因为在明白自己对亚伦的爱的同时，卫也明白了自己对罗兰的迷恋。对，是迷恋，不可否认的迷恋。很奇怪的事情吧，为什么自己会对同样是男人的罗兰产生迷恋的感情呢？迷恋是爱，却也不是爱，因为它不如爱的单纯，但比爱更加侵蚀人心，迷恋是种很糟糕的感情，是令人迷失的感情，是失去方向的感情，而现在的卫却无法否认自己对罗兰的迷恋。真的是迷恋，但却不只是迷恋这么简单。
卫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手，躺在掌心内的是个系着淡蓝色丝带的小盒子，这是在亚伦身上发现的，一直藏在亚伦胸口前的口袋里。细心地解开蓝色的丝带，打开小盒，里面是一条漂亮的项链，链坠是由淡蓝色水晶的十字架，银色的架身背面刻着几个淡淡的英文“from
Y to W”，只是几个简简单单的小字，却道出了亚伦所有的感情。Y，亚伦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同样 W 即是卫名字的第一个字母，from Y to
W，很容易理解，却是如此令人哀伤。
象是感觉到卫情感的波动一样，罗兰伸出手揽过卫纤瘦的肩，将那美丽的头颅轻压在自己的肩头，纤长的手指抚摩着黑亮的头发。黑色的发丝穿过白皙的指缝，如丝绸般的柔亮，微侧过头印上那鲜红的双唇，罗兰给了卫一个不折不扣的情人间的热吻。
挑逗的舌尖启开不愿张开的唇瓣，轻掠过抗拒的贝齿，罗兰的舌轻易地攻入了内部的柔软。如发现猎物的野兽般撕咬住卫意图逃开的柔舌，罗兰的手轻滑进了卫白色的衬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