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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狼——by红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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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进楼,上电梯,以钥匙开门。
  一进卧室,庄恩霖看到床边地上趴著一个男人,已经失去意识。那张带有瘀青的脸,庄恩霖并不熟悉但也不陌生──黎何夕。
  黎桦就坐在床沿,起先是闭著眼睛,用手托著额头。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他立即睁开眼,见是庄恩霖,他整个身体都显著可见地狠狠一震,目光急剧地闪了几下,随即眼眸变得阴沈晦暗。
  他垂低头颅,下唇紧咬著,已经快要渗出血丝。
  庄恩霖走到他面前,将麽指摩挲著他的唇,一点一点慢慢来回,终於令他放松了牙关。
  这才开口:「你怎麽样?」
  「没什麽……」黎桦的语气也像他的眼神那麽阴沈,嗓子有点哑,显然是刚刚有嘶声吼过。
  「迷药,我做过不少,早已经有一定免疫力了。何况是这种劣质次品。」他冷笑起来,但是当他的头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按住,他的笑声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突兀地卡在喉间。
  室内陷入死寂。
  突然,黎桦恨恨的声音如同爆发一样崩了出来:「我就知道他不会悔改的……还叫黎茜做好人来牵线,说什麽好听的话,全都是狗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以为上次之後他至少会吸取一点教训,结果呢?这家夥,他根本是丧心病狂的。我真後悔,我踢废了他一只睾丸,早知道我应该连他两只睾丸都给废掉,反正他根本不是男人,他连做人都不配。他是个人渣,不折不扣的人渣!」
  在怒吼著的黎桦身上,似乎有什麽在一块一块炸裂,也许就是那层禁忌的铁板,已经撑到了极限,到今天终於产生裂痕,正在逐渐破碎。
  「想看看流著自己骨血的男人哀鸣哭叫的样子──你能相信吗?他竟然这样说!这种人渣,就是我的父亲……我身上竟然流著这个混蛋的血,真是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好恶心……恶心得宁愿从这世上消失,宁愿我从来就没有出生过……」
  怒吼声渐渐转弱,他感到头疼欲裂,抬起手想要抱住头颅。
  却有另外一双手抢在了前面,捧住他的面颊,用麽指一直往旁边抚摩、抚摩。
  突然间,他发现那手指是湿的。过了几秒他才明白,是自己脸上先湿了。
  「不,别再擦了……」
  他试图把那双手拨开,同时不断摇头,剧痛著的头颅开始有些恍惚,「怎麽越擦越多?你别再擦了……」
  庄恩霖将手转而按住他的头顶,使他扬起脸来。他的外表其实是阳光俊朗的,加上常常带著意得志满的表情,一直显得是那麽神采飞扬,有时还会露出狡猾坏心的恶棍脸。
  然而,几滴眼泪,就让一张铁面具变成了脆玻璃,轻敲即碎。
  庄恩霖弯下身,双唇覆上他的眼角,将水珠吮食而去。
  「……」黎桦猛地怔住,眼泪如同被拧上了水龙头,当即就停止滑落。
  他瞪著双眼,失魂落魄似的坐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按在他头顶上的手掌轻揉了几下,他突然眉头一紧,把那只手抓下来,贴在唇边,似亲似吻地反复磨蹭著。
  「奇怪吗?这是什麽道理……」
  梦呓似的喃喃低语从他喉咙中溢出,「那个人的手碰到我,我就感觉像是被针扎,被狗咬。但是这只手,我就觉得很软,很舒服,这是为什麽……」
  庄恩霖只是静静凝视他,这些疑问,应该由他自己来解答。
  他此刻这样做,也就像是在这行为中寻找答案……
  蓦然,他用力收手,紧紧扣住了手里的这只手腕。视线抬起来,定定地射进对面那双幽深的黑眸,他凌厉地质问:「你是故意的,对吗?这段时间以来,你的那些古怪举动,你是故意要让我习惯你……」
  一直以来,他并不介意接触别人,但他很提防别人碰他,尤其是不知分寸的话。现在在这里的如果是其它人,像刚才那样碰他的头,他就会想要把那个人的手摁在地上踩断。但是对庄恩霖,他却完全不会这样想……
  是什麽时候开始,他已经这麽的习惯这个人?
  「你一定是故意的,我终於知道了,原来你这麽卑鄙,这麽有心机……你是想怎麽样?是纯粹好玩,还是有什麽目的?」
  他眼睛里的露骨戒备,庄恩霖收进眼底。稍微沈默,平静地回应道:「我想你自己也该明白,你对人的态度,可以说是跋扈张扬。」
  「……那又怎麽样?」
  「你棱角竖立,任意刺进别人身上,却不允许别人触碰你,你认为这样公不公平?」庄恩霖用手指搔弄起他的下巴。
  「我……」黎桦被说得很堵,也想不起在意下巴上的行为。
  「虽然你说是我逼你习惯了我,但你也不妨设想一下,是不是无论任何人这样对你,你都会自然而然就习惯了,连自己也不知不觉。」
  「……」
  黎桦愣住,大脑突然间有些空白,嘴唇蠕动了几下,讷讷地,「所以,你想说什麽?」
  「是你自己,你愿意习惯、也想要习惯我。」
  「什……你鬼扯。」
  黎桦脑袋一热,冲口而出就反驳道,「少胡说八道,我怎麽可……」
  「还记得你说过的预感吗?」庄恩霖淡淡地抢过话。
  黎桦不期然又一次哑口无言,至今已经不知道该怎麽接应。
  「你曾经以为这预感对你不利。」
  「……?」
  黎桦本以为那句话还有下文,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他只好问,「难道你是想说,不是?」
  「给你答案。」搔弄著他下巴的手往上一抬,一个吻覆盖而去。
  浓厚缱绻的吻,一直吻了下去,把他吻倒在床上。
  黎桦根本没有想到挣扎,也许是呼吸被掠夺的关系,大脑缺氧,让他觉得意识空空的,却又混乱,似乎有太多东西在里面复杂纷繁。
  思想不清,身体的感觉反而越来越清楚,不过也是那种晕眩的感觉而已,带有一点一点渐热起来的温度。
  当嘴唇得到释放,他立即大口呼吸,竟觉得连吸到肺里的气体都是热烫的。
  「你现在的感觉,是好,还是坏?」庄恩霖这样问他,修长的指尖爱不释手般地梳理著他的前发。
  「什麽?当然是……」
  差一点就出於反射地说了「坏」字,但是这样的谎,黎桦实在汗颜地说不出口。
  然而,那个「好」字他也说不出口,舌头和牙齿交战半天,最後悻悻然地,「你不要明知故问,尽说废话……」
  「废话是吗?」
  庄恩霖轻眯了一下眼,嘴角隐约扬起,「你看,你自己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什麽?」
  黎桦莫名其妙,「理所当然?我说了什麽?」
  「你,我。」
  庄恩霖牵起黎桦的手,押在床上他的颊边,五指慢慢地穿插交握。
  「我们,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
  黎桦瞳孔一缩,「你是指,什麽……?」他干涩地问,眼睛里像有火光突突突地跳动起来,心口也怦怦怦。
  「不要再问了。」
  庄恩霖缓缓摇头,「你很聪明,完全可以自己想出答案。如果我怎样说,而你不愿接受,不如由你自己来想。」
  「我……」黎桦默然了。
  叫他自己来想?他身上会有答案?可能……或许真的有……
  问题是他现在,他实在已经不愿思考,他的头很痛,心里也很乱,如果能有什麽办法让这些都沈静下来……
  「我想知道明确答案。」
  他喃喃道,又摇头,双手环住庄恩霖的後颈,「不,我现在更想要你。」
  只是这样想,说不定这麽做了更可以得到什麽答案,不过说到底……最最主要的还是想要而已。
  在庄恩霖那边养伤那麽多天,每天被亲亲抱抱,事实上却是做了那麽久的「和尚」,其实他也不太容易……
  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果不是今天不是现在,或许他依然不会低头。
  随即,吻,扑面而来。
  他都开口要了,庄恩霖自然不会吝啬。让黎桦禁欲这麽多天,庄恩霖不也陪著他一起禁欲?当然,他的欲,就必须由庄恩霖来接收了。
  吻痕从面颊下滑,埋入颈间。大手伸进了黎桦的上衣下摆,自腰间摩挲上去,用指甲刮弄起那个小小的突起。不一会儿那里就挺立,可以捻捏起来。
  黎桦把庄恩霖搂得更紧,额头抵在那副坚硬宽厚的肩膀,紧抿著唇,出气吸气声渐渐粗重。
  他的身体变得比以往敏感许多,并不单单是因为禁欲太久的关系,总之,今晚,此时此刻,这个人的全部,任何一下的触碰,都分外地令他颤栗。
  他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渴求过一个人,好像是中了什麽魔法……
  「唔嗯……」突然,床边地上传来模糊的呻吟。
  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黎桦瞬时感到四肢冰冷僵硬,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该死,他竟然忘了这里还有一个……
  身上的压力蓦然消失,黎桦讷讷地抬眼一看,庄恩霖已经起身,若有所思地望著那边,微微眯起的双眼深邃异常。
  他是想……?
  黎桦连忙坐起来,只见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眼皮已经开始微微颤动。
  黎桦的呼吸不禁困难起来,双手紧攥成拳,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补上几拳,或者干脆将人从窗户扔出去,却看到庄恩霖走上前,拎起黎何夕的上衣後领,把人往门外拖去。
  黎何夕还不算完全醒来,就这麽昏昏沈沈地被拖著走。
  不知道庄恩霖是打算做什麽,黎桦赶紧跳下床,追了出去。

  饿狼 18

  来到客厅,庄恩霖将黎何夕抬进沙发。在把人放下去的时候,他以非常快的速度搜索了黎何夕身上,并将一串东西取了出来。
  这串东西上有房子钥匙,有车钥匙,另外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像是闪存的电子仪器。
  庄恩霖知道这个,从前他在军队执行潜入任务的时候,也用到过这种电子开锁工具。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市面上,不能在正规管道流通,一般来说会比较难得到。不过黎何夕身为一介企业经理,各方门路自然不会少。
  当然,黎何夕身上这种和军用配备的类型,相比之下要简陋得多。不过要弄开一般的家居门锁,用这个倒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什麽黎何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来,这就不奇怪了。
  庄恩霖在对面的沙发里坐了下去。这时,黎何夕睁开了眼睛,看见坐在那里的庄恩霖,他花了一小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面熟,随即想起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见过对方两次,并且每一次都是黎桦也在场的时候。
  「介意谈一谈吗?」庄恩霖这麽问,一贯的淡漠语调,还算客气。
  黎何夕看著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和他有什麽可谈的?!」黎桦发出不可理喻的怒喝。他明明早就说过,像这种疯子无赖,根本已经无药可救。还谈?直接拎起来赶出门去了事!
  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庄恩霖的动机,黎桦恼火地狠狠瞪人。庄恩霖侧过脸,视线向站在沙发後方的黎桦斜瞥过来,竖起食指,但并没有贴在嘴唇上,就那样,做了一个类似於让人噤声、又有点像是在说「一切交给我」的手势。
  黎桦怔了怔,想不出庄恩霖是有怎样的主张,就觉得他是在擅作主张,还是恼火。然而面对那张始终沈静的脸,莫名其妙地,就是发不出火来。
  用力咬咬牙关,最终黎桦还是勉强压下了冲动,选择站在原地先看看情况。反正,一旦他发现事情发展得不对劲,了不起他就把这两个人一起都给扔出去。
  「黎先生,有些事情是私人癖好,我不想评论什麽。」
  庄恩霖淡淡说著,眼看黎何夕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皱眉弄眼,加上原本他脸上就在先前被黎桦弄出了几块瘀青,表情就更显得十分怪异。
  「其实单单作为癖好而言,旁人很难去断定对错。」
  庄恩霖接著说,「但是一旦这个癖好对其他人构成了干扰,那麽它就不再是癖好,而是犯罪。」
  「……」黎何夕眉头跳了一下,一瞬间表现得欲言又止,但结果还是阴晦地紧抿著嘴。
  以他的立场,现在已经是难堪之极。说话?自然是说不上来的。
  「当然,愿意接受这种特殊癖好的人,也是存在的。你可以找得到,或者说,你已经找到了。」
  庄恩霖抬起手肘搁在沙发靠背上,用手背扶住了面颊,姿态很是从容,语气也是像寻常谈话一样自然平淡。
  虽然黎桦看得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卯足了耐心,暂时静观其变。
  「如果是因为,仅仅女性并不能满足你,就我所知,与那种癖好相对应的男人也并不少,甚至会有专业的这种会员组织,为双方服务,这样的话,安全性也无须多虞。我想这些事你都是了解的,而既然你能弄得到电子开锁器,相信要联系这类组织对你而言也不算难事,不是吗?」
  这样问,庄恩霖并不是为了要黎何夕响应什麽,随即就说,「所以现在,比较令人在意的是,为什麽那里有轻松的途径,你不选择,而要在今天,出现在这里,以这种最为於情不合、於理不容的方式?」
  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沈,「因为黎桦和其它人不一样是吗?那麽又是不一样在哪里?」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他变态,丧心病狂……」黎桦小声恨恨地咕哝著,瞪著庄恩霖的後脑勺白了一眼。至於另外一个人,他一眼也不愿看,也就没有看到黎何夕在一刹那间愣了愣,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庄恩霖将视线下滑,落在沙发中间的茶几上,透过一层玻璃,能看到下方的支架上摆著一把水果刀。
  他把水果刀拿出来,在黎何夕错愕的目光中,拔去刀鞘,然後回头看向黎桦:「过来。」
  黎桦不明就里地走过去,在庄恩霖所坐的沙发後方站定:「干什麽?」
  「把手给我。」
  「手?」黎桦更是搞不清楚庄恩霖的目的,想了想,把左手伸了过去。
  庄恩霖钳住他的手指,将他手掌摊开,接著扬起那只握著刀的手,刺了下去。
  刀尖碰到了黎桦的手心,他还只是怔怔看著,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压根想也没想过,庄恩霖会真的用刀刺他。
  「住手!你做什麽?!」倒是作为旁观者的黎何夕大惊失色,激动地站了起来。
  黎桦没被刀锋吓到,反而被黎何夕那突如其来的吼叫给吓了一跳,手狠狠抖了一下,结果,带动了原本只是押在他手心上的刀尖,皮肤上被划破了一个小口,细细的血丝渗了出来。
  庄恩霖微微皱了皱眉,移开刀尖,转而将黎桦的手往下一拽。
  黎桦毫无防备,被拽得弯下了腰,紧随其後,他眼前寒光一闪,那锋利的刀尖就举到了他的脖颈边,只差一两公分就会触到皮肤。
  他这才真的愣住,大脑一片空白,恍惚却听见庄恩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不会伤你,不要动。」
  「……」
  其实,现在就算叫黎桦动,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是向无端对自己举刀的庄恩霖做出反击,还是别的什麽……他已经什麽都做不出来,完完全全地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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