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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线外不准企立——by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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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有很多的理由,以及不得不为之的籍口,只是这些现在都不是必要的了。

 

线总大刺刺的横跨在你面前,你并没有失去什么,只要你还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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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有的人长的是身体,有的人长的是头脑。

 

六年了,天空是没有改变的,地面亦始终凹凸不平,人们嘲讽的目光亦复如是,而罗洁诚却把这些都当作是职责般接受了,他正拿着文件从湿冷阴暗的角落站起来,暗黑色的鞋底开始慢慢地踏到平扁陈旧的地毯之上。

 

 

地毯是浅蓝色的,假若世人没有发明空调,那它就没有存在于这潮湿多雨的亚热带气候之中的必要。不过世上总有多余的事,有多余的人,若你是其中之一,便需要安守本份。亦唯有循规蹈矩,你才会不至于在逆流而上的痛苦之中,让滚滚洪流消亡自己。

 

 

就随波逐流吧,如同他人一样,其实并不追求什么突破的生活,就这样毫无特色的死去也好,这样才是真正的幸褔,就权充这是真正的幸褔吧。慢慢地罗洁诚也接受了,平淡无味的工作,一成不变的薪酬。

 

 

而人的过去,总是非常讽刺地要在现在反噬自己。

 

「罗洁诚﹗亏你还是个博士生,总在犯这种低级错误﹗都说了这文件是旧的,你怎么还敢把这放到会议桌上去?」上司眉头紧皱,瞄了他一眼,又无可奈何的道。「唉,博士…….」

 

 

现在罗洁诚也不禁怀疑,到底当初千辛万苦拼下来的学位,是不是只为今天的羞辱而设?

 

「也罢,今天你把这些信都送了就可以下班了。」看着他平板的表情,未几对方还是妥协了,草草的把抽屉的东西交出来,单求早日送走这烦心的家伙。

 

走了没多步,上司却又在背后像嘱咐一个孩子般喊了:「喂,拜托请你把地址看清楚才送,知道嘛?」

 

他胡乱的点了头,把信抱在怀内匆匆的往自己的座位走去,拿了一个半旧的包,急忙地把信都塞进去了,也不敢看同事的脸,低着头便在玻璃门上印上五个指印。己经不是开始的时候了,着实难以得到任何宽容,最近连母亲的神色也变了,大概亦为自己誔下这么一个无用的儿子而感到悲哀。

 

 

他大可以说他们不懂,可大部份人接受的事实便是如此。罗洁诚一无是处,相信是人所共知的定论,他亦已不年轻了,早就成为人人都能欺辱的白须公。他不能在适当的时机改变,以后就没有机会,可这并不能怪责别人,全因他自己惯于安逸。

 

 

他这么一个无用的人,却时常都对现状感到难以忍受。明明就能吃、能喝,四肢健全,收入稳定,根本没什么可以不满足的,然而罗洁诚却是习惯性地无法入睡。他经常都感到愤慨、怨恨、无法息怀,汹涌的感情总在平扁的脸皮下显得波澜不惊,所以根本无人会顾及他的感受,同时亦无暇关心。

 

 

许多时候他怀疑自己就要疯了,也许隔天就在头条上挥刀斩人,可更多时候他比较像个泄气的皮球,连被人踢来踢去的资格也没有。可悲极了,但亦正因为他还会为自己感到可悲,所以还算不上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种种自怨自艾形同污泥上偶然冒起的泡沬,爆破以后发出引人作呕的恶臭,无从发泄的积闷一如无法排泄般痛苦,那蹲坐石上的沉思者大概亦同样苦恼。罗洁诚在夏季的炎热中匆匆前行,阶砖地在咯咯、咯咯的拼合下溅出细沙,热空气上升到脸上蒸腾出汗珠点点,可幸罗洁诚生对了性别,不然还不得不用多余的化妆品来修饰自己。

 

 

不合季节的领带束缚着闷热的空气,他拿着包走得更快了,可总是不禁在店铺的门前缓下脚步。冷风爽爽吹来的时候,他每每以为自己经已重生,殊不知这不过是肉体短暂的解放,然后下一刻他又必须垂头丧气。

 

 

时间渐渐过去了,罗洁诚彷佛遗忘掉些什么,就在绿灯闪烁的期间错失机会。车群怒气冲冲的在扬起的废气中奔走,他站立在马路对头,或许正渴望当中有一辆突然失速偏移,好了结他余生的责任。

 

 

在这种时刻他总像个小学生那样,希望籍由死亡把所有的障碍消除,不是自己,就是别人,轻松简单的甩脱逃避的罪名得到解脱。最后意外是发生了,不过亦如字面的意思般无法如他所愿,就在彷佛期间有人拉着他的手,一把把他扯回恰当的位置之上。

 

 

「你站得太开了,车走过时会很危险…….啊……」

 

他回头一看,瞬间亦随同对方的一丝惊讶倍感震撼。

 

「你……」

 

他忘掉过一些事情,再没有看见就当作从没发生,可这一切如梦似幻的记忆,都在视线相接之间变得真实、可信、无法掩饰。

 

他惊愕得连嘴巴也没合起,对方却率先笑了:「啊,罗先生?」

 

「张颂……啊,现在应该叫你张先生了吧?」罗洁诚也就笑笑,没法妥当地把话题转换的时候他脸上带有这种尴尬的笑。

 

他忽然好久以前的事,随之而来的不安却比怀念更先占据思绪,或许他应该开口问一句「你最近可好」,然后恃熟买熟的夸对方一句「年轻有为」就该分手。可罗洁诚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直直看向眼前那个人。

 

 

安全岛的人群开始不耐烦了,纷纷为着绿灯短促的呼叫声感到焦躁,人潮开始把他们往栏杆上推去,这自然是不利于他们迅速走过马路的。可他们当中谁也没有向旁人投过一个不满的眼神,他们正打量着彼此,然后张颂奇说了:「罗先生你还和以前一样,什么改变也没有。」

 

 

「啊,是吗?你也是什么改变也……..」突然他把话止住了,大慨是感到现在还把人家当作小鬼看待未免失礼,可这一停顿亦显得尤其唐突。「张先生……」

 

张颂奇带笑的看着他,对这个称谓不语置否,也没有让他改说法。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而平静的看向罗洁诚:「你最近还好吗?」

 

「还……还算不错。」罗洁诚随而把头偏过去,想着这也许是分别的时候了。

 

「是这样吗?」不带疑问的意思,纯粹是表示知道了,张颂奇回头看向那红绿灯,大概是因为颜色已经转红,他不得不再跟他找点话题。「你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了吗?」

 

「诶?」罗洁诚闻言匆忙的按着身下的包,又局促的回视对方淡然的眼神。「还有一点信要送……」

 

他大概以为这回又会以「是吗」作结,没料到张颂奇的眼睛快的瞄过路面,突然拉起他的手,就这样违反了交通规则冲过车辆尚未到达的道路。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送吧。」

 

没想到是这种意料之外的回答。

 

 

 

22

「请问……」他开始有点不安地打量起四边墙壁。

 

「啊,这个可以的了。不过我的同事刚把签收的印章给拿去了,所以麻烦你,请你再等一下可以吗?」那位可爱的小姐笑笑,碧蓝的蝴蝶结低头就打在雪白的衬衣上,外边再套上的一件海军蓝背心,下衬上同色系的铅笔裙,满身的色彩就像室内的空气一样清爽怡人。

 

 

她打量过罗洁诚一眼,最后还是保持着礼貎的笑容,清新的香水带着夏日的气色飘荡,一转眼,她已经把信件都抱起来,徐徐往办公室的深处走去。罗洁诚看向泛着油漆亮光的盆栽,看向格子之间发白的灯,看向沾了点泥的黑皮鞋,最后连玻璃门上那个其貎不扬的倒影也端详甚久。

 

 

室内的空气冷冷的,他这般装模作样的摆弄一番,最终还是挡不住额角的热汗徐徐而下。乘着手帕印上的空档罗洁诚偷瞄往外边一下,只见着一个与等待不相称男人正盘着手,无所事事地把刻着电梯使用说明的铁板都读过一篇。罗洁诚马上又把头转过来,他不明白,那个人跟着他是所为何事。

 

 

是怀旧?无聊?还是恶趣味?有钱人的嗜好他总弄不懂,就如同六年前他为何莫名奇妙地被拜托这位宝贝少爷一样模糊不清。应该再无别的关系,寒暄一句就该离场,罗洁诚左思右想,不知怎的心里就传来莫名的疼痛,他害怕对方是来报复自己。

 

 

为什么要为这种奇怪的事感到不安?他对他从来都无所亏欠,说穿了,他也不过是保存了身为成年人的责任,把迷途的小羔羊给送回正道上去。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脱离了父母的护荫还能有什么作为?丝丝段段都是挣脱不了的,乖乖地被裹成茧就能重生成活在现实的人,莫要在途中挣扎了,若是不小心伤到了日后重要的翅膀,只怕日后你不能顺着青云平起高飞。

 

 

罗洁诚不知是站在何种立场作出以上构思,只是一旦被质问了,他就打算如此响应。你现在不就活得好好了吗?若是对方开口问了,他就打算这样回答,然后礼貎的伸出手,露出微笑用来作别。

 

 

再见,再见。

 

「你怎么这么晚了?」突然耳边有一个声音擦过。

 

「啊啊啊啊﹗」他像是被噬到般掩着耳朵仓皇后退了,只看他神色慌张,差点没把整个接待处的柜台都推倒过来。

 

张颂奇稍为笑了笑,才又踏前了一步:「怎么看来像遇鬼那般呢?」

 

「哈哈。」罗洁诚亦只能干笑两声,迅时亦改不掉擦耳朵的动作,就只好一直摸着。「没什么,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因为我等得有点不耐烦。」

 

「诶?」罗洁诚感到有点错愕。

 

那声音就似失却温度般擦身而过。

 

可抬头一看,眼前还是那张宽厚的笑脸,这些年来张颂奇的确是长大了,现在他是这样高高在上的,顶着灯泡的亮光温和的看他:「怎么了?」

 

「不,没什么。」对方似乎不明白,现在自己是处于一个怎样尴尬的境地。

 

当年那个事件,幸而最后并没有闹大,可是带着一个小孩莫名奇妙的出走到底不寻常,不论起因如何,在张家眼中他就如绑架犯般危险,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再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不过是想平凡安静的渡过这一生,做着别人做过的事,就是一成不变也不紧,他并不需要任何的风波和刺激来确认人生的意义。

 

 

所以罗洁诚已经不想再理会他了,可张颂奇却总有办法打动对方。

 

「啊,我肚子有点饿了。」那堂英气的眉毛合时一皱,他嘴巴一抿,这副孩子气的模样与他修长的身材并不配合,可这份违和感却把罗洁诚都逗笑了。

 

一瞬间他突然感到所有顾虑都是多余,毕竟现在已不是过去,大概他们亦能成为朋友。

罗洁诚似乎忘记了,他们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不但是朋友的情谊,本来连见面的缘份也谈不上。大概他是忘记,到想起来的时候,或许亦少不免要后悔一东,可现在他却是愉快的,并且毫无道理的感到安心。

 

 

「你工作都做完了吧?」张颂奇看着他,目光中似乎充满了期待与催促的意思。「我们快点去吃饭好吗?」

 

「好是好……」无声无息地回到柜台的接待员小姐经已把收条送上,罗洁诚分心往张颂奇一看,瞬时不免感到词穷。

 

「那就好了。我们要到那里去好呢?」对方似乎显得更为愉快,他爽朗地拍拍罗洁诚的肩膀,一个箭步上前已经按下升降机的按钮。「不如我们就到酒……」

 

「茶餐厅吧。」罗洁诚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插进来了。

 

「吓?」亦难怪张颂奇会变得有点呆。

 

「嗯,怎的?这个主意不好?」他从确认收据的途中抬起头来,那双黑漆的眼睛似乎亦正显出无辜的光芒来询问对方。

 

这时升降机的门开了,张颂奇伸手拦了一边,早已回复那笑容满脸的神色:「随你高兴吧,一向都是听你的,罗先生。」

 

罗洁诚倒是不以为然的点点头,闪身就走入升降机里头了。

 

然后重新回到繁忙吵杂的街道上,然后街角处不免尘土飞扬,然后飞升的尘粒不免毫无选择地黏到随便一块玻璃窗上,然后身不由己的随同众多的同伴合谋阻挡了些许阳光。不过坐在卡座对头的罗洁诚并不在意这些,他把眼前的雪菜肉丝公仔面看得出神,正想是否要把旁边的火腿蛋三文治先给解决掉。

 

 

张颂奇倒没这些烦恼,他看向罗洁诚,又是笑笑。

 

「还真是让人怀念,虽然那个时候我们其实都很少出门吃饭的呢。」明明已经穿透的柠檬又被桶了一下,他把吸管拿在手里,却始终没有吸吮那茶色的液体。「因为罗先生你都在说味精啊,上火啊,不健康什么的……」

 

 

「是是是,那不过因为我是一个小气鬼。」罗洁诚咬下一角方包,反正事情都经已过去了,现在大方就是承认也便无妨。

 

「哈哈,那我可不像你。」他干笑两声,随之又道。「今天这顿饭就让我请你吃吧?」

 

大概是金钱的魔力在罗洁诚脑海中起了丁点作用,他马上停住了进食的动作,不免要响应了一下:「说来真奇怪呢,没想到会在街上踫到你,你这么一个有钱有势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不是神仙,不晓得腾云驾雾,自然都要在街上走啊。」张颂奇垂眼看着那片霉烂的柠檬,这势必是过酸的滋味。「过了真久,没想到会踫上你啊……」

 

「六年了吧……」罗洁诚看了他一眼,低头又钻进面条煮起的热气中。「时间过得真快,你今年二十一岁了?」

 

「对。罗先生是三十五岁吧?现在还未到你生日。」那个笑容非常的深刻,就如同记忆那般。「你是冬天出生的。」

 

为此他只能傻笑两声,妄想可推塘过去:「哈哈,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这可对年纪大的人有点失礼啊,我都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这么老了。哈哈……」

 

「真好,每年时候,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少了一点……」那声音却随笑意延绵,漫无边际的,触及了某个地方。「比之前的时间都更加接近。」

 

「你是热昏了?说这种古怪的话。」或许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走。

 

不过对方却不愿意这样放过:「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吗?我们傻傻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罗洁诚当然记得,那是在一个下午,还未来得及收拾细软就已经出发的旅程。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男孩,没有目的地的,他们却到过许多地方,见着了不少高兴的脸孔,他们都感到很愉快,可这次旅行最后还是无疾而终,那是在一道桥上,他教他等他,而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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