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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线外不准企立——by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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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这样吧。」张颂奇随而上前,走入罗洁诚预设好的罗伞中。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弯着头两个人共撑一把伞子,没有人惊讶亦没有人在意,雨水淌过的街道很又被皮鞋踏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偶然为被雨伞的波浪掩盖的信号灯皱皱眉头,阻止对方踏进深陷的水洼之中,可以和不可以做的事在心里划分得整齐,只能用着这种半调子的温柔,好使自己得到喘息,或者这就是最理想的状况,若是如此他亦无从异议。

 

 

张颂奇有点伤脑筋的皱着眉头,若他全然无知,大概就能像以往一样不顾一切。

 

不过这只是奢想。

 

「喂,怎么了?」罗洁诚才刚把伞子收起来,就瞧着张颂奇凝视的目光寻找到目标。

 

那是一部蹲在商场角落的老旧贴纸相机。

 

「原来你还喜玩这种玩意吗?都长这么大了……」罗洁诚突然想起李相如这个条子,突然又变得不好说话了。「哈哈哈,真的这么好玩吗?」

 

「罗先生要不要试一下?」张颂奇的目光从折旧的缤纷招纸中扫回来,一边却己开始数算口袋中的硬币。

 

这似乎是一件拒绝就会显得相当残酷的事。「这样啊……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我对这玩意真没办法……」

 

「我会弄啊。」张颂奇笑了笑,一手迭过肩膀来就把罗洁诚拐进去。

 

小小的机器不怎宽敞,各人都有一半身躯流落在外,还好这已经是过时的玩意,又在这么阴暗的角落,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鼓起的垂帘下正立着两只西装裤管。屏幕上的自己看起来怪怪的,青白的一团点在中央,脸周围圈上的反是黯黑的颜色,罗洁诚还带着怪异的表情打量着这张脸,没料到就被镜头摄下了。

 

 

「啊,怎么会这样﹗」他当然不知道红讯号灯闪烁的意义,还有闲情在那里怪叫。

 

「注意前面﹗要拍下一张了﹗」在一旁的张颂奇自然急得像在行军打仗。

 

「哎呀,难道不可以慢一点的吗?」

 

「现在可没办法调了,先别说话。」当然这其中又出了差错。「啊,不是看那边啊,你要看着前面那个黑黑的东西﹗」

 

「在哪里啊?」

 

「这……」

 

嚓﹗嚓﹗

 

就这样在有限的时间内拼命的笑,极力的瞪大眼睛,尽管想要表现出一副亲切的模样,却留下更多古怪的神情。过于僵硬的脸容,闭合起来的双眼,没有焦点的目光,罗洁诚看到这结果忍不住吃吃笑了,因而又留下了更多生动的影像。

 

 

要具体形容的话,大概和灾难片中争相走避的民众,又或者是嗅着箱子中的录象机的小狗差不多。

 

不过张颂奇的表情也不比这些好,不是力挽狂澜的惊恐,就是落得只有一只手摄入镜头的下场。在等待的途中他们两相对视,罗洁诚忍不住又别过脸去了,也许在遮遮掩掩下笑得扭曲,张颂奇却只懂得盯着机器的按钮,大概正为当初夸下海口而后悔。

 

 

这可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却是永远都难以忘怀的时光。

 

一件一件的这么堆积,填补了空荡荡的那一处。

 

「啊,出来了﹗」对于罗洁诚来说,这自然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张颂奇弯身去捡拾那张印满了各种格子的贴纸,一瞬间他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罗洁诚经已提起公文包要走出去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奇怪怎么过了这么久的张颂奇还等在那一帘之后,不经意的探看过去,却看见那个人郁郁的低着头。

 

 

「要怎样分配才好呢……罗先生,你想要多少张啊?」他似乎正在看那张贴纸。

 

而罗洁诚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张颂奇极力往上面看去,不住的拍着那张滑溜的纸搧凉,似乎这样就能压着声音中的颤抖,以免为人所察觉:「哈﹗说什么的,这里也没有剪子,就由我来全部接收保管好了,反正罗先生你……」

 

 

反正罗先生你根本连一张也不想要。

 

他用自己的话伤害了自己。

 

「喂喂,你为什么突然哭了?」罗洁诚的声音急急的,就似是束手无策的哄着他。「张先生……张颂奇你……」

 

他踮起足来摸那颗低垂的头颅,困惑地看了好一会,才又凑身上前,半是环抱的,轻轻地扫起对方的背来,似是用着安慰的声音悄悄静话。

 

还好这是一个鲜有人经过的地方,这一切并没有让别人看到。

 

 

30

他只会在自己面前哭泣,他说。

 

他亦只能在自己面前哭泣,他说。

 

有时候说着说着,无端的感触起来,就落下了几滴无声的眼泪,也只让自己看见。

 

所以就让他在这里流眼泪吧,无需说任何安慰的话,甚至不用理会他,只要不逃开,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待着。

 

这就足够了,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单是眼泪也能使别人悲伤起来,就像听见笑声也会跟随一样,不经不觉地两个人脸上也带着悲怆的表情,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却是这么的凄凉。

 

真是神奇又古怪的泪腺。

 

偶尔张颂奇亦会诉说他的不快乐。

 

就平常不断以秘密加固的友情那样,他们的感觉开始更为亲近,这可能比单纯的倾吐爱意更要直接,渐渐的沉淀到对方心里。这似乎是一个极其明显的标示,这般漫长的走着一段路,到了几多里,我对你的信任又增添了一点。

 

 

因为这是实在的东西,让罗洁诚更为感到确定。

 

他们常常都像彼此的伴侣一般待着,偶然亦会说些甜蜜的话,做点花了心思的事,去调和这杯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一首歌,未必需要点明它的名字,还可以悠然的歌唱出来,随便吧,就以这种不知名的姿态,终日留连在对方身旁。

 

 

出于内疚?出于怜悯?出于脑神经的坏死?

 

罗洁诚很早以前已经懂得不去多想。

 

可能他心里总隐隐觉得,反正事情会开始,也便会有结束。

 

若是不愿意也用不着去烦恼,反正要消逝的东西,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寻不着,那何不像迎接风一般,高高兴兴的享受待在其中的舒爽,过后也能坦荡的不去怀念。

 

罗洁诚也许是驼鸟或者是未曾出土的化石,反正都是埋在泥土里的东西,正逐渐随着时日的过去茁壮成长,冒出了微细的根苗,乘接着张颂奇的眼泪,变成了通往巨人国的碗豆树。

 

他们每天都在堆起沙墙,然后又把它推倒踏平,罗洁诚和张颂奇有时候会突然相视而笑,然后过去曾经考虑的所有问题也都不再重要,就掉在脚下,狠狠踏平。

 

「你有爱过人吗?罗先生。」张颂奇的问题总如同他的人一样突然而来,看看他前一刻不过是瘫倒在沙发椅上,正平静的看着书。

 

「嗯……」罗洁诚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不知道,有时候沉思经已能代替回答。

 

「那你一定不知道爱人的滋味了。」他把书页一翻,极为随意的表达了感想。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可翻过书页后也应该别有故事,张颂奇抬头看了一下罗洁诚的脸,瞬而微笑起来:「那我和别人都一样吗?」

 

还好这问题问得及时,也省却了罗洁诚再皱起眉头来的功夫:「不,你和别人应该不一样。」

 

张颂奇只是看看他,笑笑作结。

 

有时候罗洁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可现在已不会感到害怕。

 

虽然古怪,那却是无害的东西。

 

不单无害,有时甚至会因而感到快乐。

 

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状态。

 

「你在想的什么?」然后张颂奇的脸出现在长宽餐牌后,是在某一天以后的事了。

 

「我在想吃T骨牛扒好,还是西冷牛柳。」其实罗洁诚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根本只要是肉就好。

 

可他却把手肘压在餐饮的那一页上,缤纷的颜色尚未鲜活到可以沾污手臂,罗洁诚稍为把目光转移,便转而去关心对方的事:「那你呢?你想吃的什么?」

 

张颂奇灵巧地把那棕红的页面交迭,干脆地把餐牌交还给已经等得不耐烦侍应。他往罗洁诚笑笑,又把空闲的手摸上一旁透明的水杯:「我早已选好了,就是在等你。」

 

侍应的鼻腔似乎亦随之哼出一声和应。

 

一下子纸面被极迅的迭起,罗洁诚尽管想装出潇洒的模样,那话一说出口就经已迟了,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一座大山抵着的,那威风的动作自然全不能发挥出来。无奈之下,只好狼狈的向侍应说:「一份T骨牛扒。」

 

 

「纽约大虾配龙利柳。」张颂奇同时亦往侍应一笑。

 

很快旁人就消失了,只剩下幽暗的角落有一只小玻璃,晃晃的盛载着灯火困住烛光。卡座的对头空了,两个肩头偶尔凑在一起,要说有什么实质的改变的话就是这个,本来相对的脸孔现在只落得侧影,缓缓的转移以致不太舒适的挤在一块,也都是没几天的事。

 

 

罗洁诚在很久以后才得通透,原来只因为相对而坐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在想的什么,这里太贵了吗?」看着他思考的神情,张颂奇不禁开口逗他。「要不要我借给你?」

 

「才不。」罗洁诚终于停下把玩餐具的兴致,转脸向对方解释道。「以往都是要请别人吃才觉得贵啊,现在我教自己吃得好的,有什么不合算的?」

 

「那是因为我会付自己的份?」张颂奇扬扬眉,也开始学着罗洁诚伸手摸索起水杯来。

 

「嗯,你就这样好。」闻言,罗洁诚又重新给予了肯定。

 

「哈哈。」有时候张颂奇的词汇里只有笑声。

 

此时食物都上桌了,根据罗洁诚的教训,他们便再也不应说话。那么就静心听听空调抽走风的声音,邻座夫妇斗嘴的内容,忍耐着吞咽渴汁的吸吮声,格子桌布偶然被拉落的震动,无聊地踏着地毯的声响,或许是刀义敲落在瓷碟子上了,他们俩相视而笑。

 

 

「要点甜点吗,香蕉船?」后来张颂奇这样问。

 

罗洁诚看向一桌狼藉,眼珠偏斜的射向厨师推介的胶板,隔了好一会才回答:「少来了,吃什么的……」

 

「是吗?小时候总想要吃吃看的,无奈那时肚子太窄,过了正餐就已经撑了。长大了以后和别人出去,又不好意思……」说着说着,张颂奇竟开始忆述起他的童年回忆。「竟然真的一回也没尝过呢……」

 

 

「是吗,原来有钱人家的小孩也是这样的?」对方却大为惊奇。

 

「对哦。」他也便笑笑,随而开始举手把侍应叫来。「那么你要士多啤梨味酱,还是朱古力口味的?……」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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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会问你,正在做些什么。

 

你仰视着高高在上的他,说你正看向彼方。

 

其实你就是从那里来的,为何又要苦苦回首?

 

他笑了,并没有责备你的反复无常。

 

原来你们就站在黄线以前,要过去,要回来,都容易得很。

+++++++++++++++++++++++++++

 

所谓微妙,就是指一旦有状况出现,就能被轻易颠覆的状态。

 

好的心情,以往珍而重之的事物,在失却拥有的记忆以后,都能轻易的被抛弃,这说不上是好的还是坏的状况,因为相对地,过往所难以面对的,都能被容易的瓦解。

 

不过是因为一句话,一个声音,一阵内心的骚动。

 

人类就是这么容易改变的生物,不论男的,还是女的。

 

「嗯?是吗,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事啊?哈哈哈,啊,请你等一下……」罗洁诚正在聊一通电话,占线的声响却不耐烦的鸣动起来,他半掩着发痛的耳朵,瞪向那个不识相的名字,无法,也只好道别。「对不起,我那头……好,明天再聊吧,我再打给你,嗯,好。」

 

 

罗洁诚等着对方挂了线,稍为向屏幕一瞧,又往通话栏按去。

 

不论多少次,总在十二个小时的差距以后,他在晚上打给早上的他。

 

不经不觉,原来张颂奇已经不在身旁。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他们公司的业务就集中在美国,张家的老爷子早就不理事了,除了委托人以外就只能依靠自己的血脉,所以这趟张颂奇回来亦只属出差的性质,本来就不能停留。既然那么多的事都靠他自己一个肩负,回去,实在是理所当然。

 

 

越洋的电话,跨境的飞机,过于简便的接触渠道渐渐教人无法分清距离,越是发达的年代,越多你我在彼岸相视而笑,究竟是远还是近?也许人们都不在意这些,就等到某天发展到能和灵界通讯往还时,大概亦生与死的界限亦会变很模糊起来。

 

 

这样真的不好吗?大概这又是某校辩论队练习的题目。

 

罗洁诚靠在枕头上等待电话接通,床铺上夹杂着两三页凌乱的草槁,他眼睛瞧看那单行纸又不禁发笑,最近在张颂奇怂恿下,他竟又开始写起多年没踫的小说来,而且这样亦的确令他活得好过一点,慢慢地在心里建起一处谁也不知道圣域。

 

 

男人果然生来就是需要守护某种东西才能活下去。

 

他想起一段不知是谁说的话,以为很好,就要沾笔给记录下来,可这时电话却通了:「喂,妈妈?」

 

「喂,阿诚,你在家吗?妈妈现在要上来给你打扫一下,已经许久没收拾了吧?你这个孩子就是会弄脏地方,妈妈可不想你住在垃圾堆里啊……」母亲的声音突然如轰雷而至。

 

罗洁诚不得不承认那时的心情,就像第一回听到雷声的小孩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只想寻个安全的地方给卷缩进去,旁人就想要也拉不出来。

 

可笑的模样。

 

「喂喂,阿诚啊?你有听到吗?」母亲的心事就此又多添一件,这孩子的听力好像不太好,身体应该没问题吧?

 

他随便找个理由想混过去:「呀,妈妈,我独立生活了这么久怎会不懂得照顾自己?你别操心吧,妈妈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走这么多的路干吗?」

 

「你要是能料理得自己好好的,妈妈又哪里用得着操这个心?」大概是心理作用,电话中的声音似乎随着距离接近变得更为响亮。「唉,阿诚,你个大孩子,何时才能让我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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