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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卜师 莫哲篇 第一、二卷——by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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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针下去,不知是不是扎错了地方,苏鸿离突然张开眼睛,黑黑的眼睛大大地,瞪着离他不过半尺的莫哲
  
失踪
  笑屁!毕宿对着邹仓大怒,你随便找个仵作来,他也能告诉你,这是因为尸僵时间过了,她脸上原本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没有那么吓人了,哪是什么在笑!
  要不是还有牢头在,这一脚就完全不给邹仓面子地踹过去了。
  邹仓陪笑辩解:还不是被那几根头发吓的,今天又见到那虫子虽说杀死苏家人的凶手找到了,可是什么东西吓死苏家小妹还不知道啊!
  他这样一说,不知触动了哪里,毕宿安静下来。
  甘离见无事,已经动手开始画阵图,不敢再看那些东西,不过驱散一下阴气左右错不了。
  邹仓好奇,看他怎么画,只有毕宿望着尸体兀自思索不停。
  好像漏了什么地方
  头发!
  是了,只有头发全部都是猜测!
  甘离!
  嗯?
  那天我取下来的头发你带着吗?毕宿急急忙忙地,动手来翻甘离的衣服。
  带着带着,要干嘛?
  甘离掏了出来,毕宿就拿着头发往外面走,姚夫人的尸体停在外面,他把汗巾打开,拿起姚夫人的头发跟手里的对比。
  有衙役守着,但多一眼也不敢看那尸体。
  头都切去了一半,毕宿竟然就这么凑在那看,甘离和邹仓走出来,见到也吃惊。
  怎么?
  邹仓可不敢近看,甘离凑到跟前,一看,也愣住。
  毕宿手里的,是那天从牢顶裂缝取下来的头发,虽然细长,却干枯无光,而姚夫人的头发,也许是那虫子注意保养,姚家又有钱,养得黑黑亮亮的,纵然此刻死透过去,光泽还没有消失。
  这分明不是同一个人的头发!
  甘离心中一动,念了句:那天晚上苏鸿离断了手,我们怎么没听到他的叫声呢?
  毕宿猛然拔足狂奔!莫哲
  等他回到苏家,院子空空,应该在的人一个都不见,房里落了几根还带火星的木柴,除此之外,全无人迹。
  毕宿在床边找到莫哲的银针,更是心急如焚,听到模糊水声,跟着声音找到井边,这才听到井里传来的微弱的呼救声。
  井边有绳子,毕宿捆牢了,一头在上面,一头系在自己腰间,也不管井下黑得不见五指,急急忙忙踮着井壁滑下去。
  从冰冷的水里抓到一个挣动的人,立即喝问:谁?
  救!救命!我是乔勇
  谁?
  公孙家家丁。
  莫哲在吗?
  不知道
  毕宿耐性尽失,一面单手提起这个家丁,让他自己抓住绳子往上爬,一面细听别的动静。
  他急得目龇欲裂,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几个声音里没有莫哲的声音。
  难道
  近乎疯狂地在水里捞出人来,一手环抱再放开,一个挨一个,都不是莫哲。
  莫哲的腰,半臂就可以抱过来。
  毕宿解开绳子,落到水里,向更深处摸。
  邹仓和甘离晚到一步,看见有人从井口爬出来,一看是公孙家家丁,忙问怎么回事,那家丁才后怕地说
  公孙雄和姚安龙出去买蜡烛,前脚才走,苏鸿离就醒了,那后面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就挤在井里去了,一直挣扎呼救,黑暗中只知道周围都是人,爬也爬不出去,要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井里,他什么也不知道。
  听见毕宿的声音,他们忙赶到井口,帮着忙,把几个家丁都拉了上来,毕宿最后才上来,全身湿透,神情可怕。
  莫哲不在下面。
  这个消息,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庆幸。
  在场的几个家丁什么都不知道,莫哲就这么不见了,和苏鸿离一起。
  
  
鬼眼活尸最终章
  差点跌倒,脚下一疼,莫哲昏茫茫的神智恢复过来。
  月色斑驳,在树影之间跳动,风扯着树叶纷飞,树木间,荒草漫野,脚下根本看不出有路。
  莫哲辨认了一会拉着自己手不停向前走的背影,迟疑道:苏鸿离?
  那人停下来,回头看他,月光下,模糊就是苏鸿离。
  很快就要到了,我们走吧!
  莫哲低声问:怎么会在这里?去哪?
  什么时候来的荒郊野外,而且这地方陌生得很,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鸟叫,听得人心底发寒。
  苏鸿离拉着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心底悚然不安,莫哲想挣脱开,被苏鸿离狠狠拉住。
  走吧!很快就到了!
  不,我不去!这人怪异得很,肯定有问题!
  差点被莫哲挣脱,苏鸿离发狠一拉,把莫哲朝一颗树撞过去,莫哲啊一声痛叫,撞跌在树下,苏鸿离用那只仅剩的手按住他脖子,蹲下身,把脸凑到几乎贴着他的地步,咬牙切齿地说:她好端端地活着,即使她认不得我,只要她活着,你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树枝摇动,月光一明一暗地照着苏鸿离头顶,莫哲惊骇失色,苏鸿离头上还插着几根银针!
  双手抠着背后树干,莫哲慢慢紧贴着树站起来,只吓得手脚发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苏鸿离见他不再反抗,照旧拉着他在荒草过膝的林间走。
  很小的时候,我跟她就说好了,我们要在一起,做夫妻,生生世世,她很美,看着我笑的时候会脸红,家里人都说,能娶到她是我最大的福气。
  苏鸿离边喘边说,提到过去,声音都愉快起来。
  她要嫁给我了,却得了病,大夫说她挨不过半年就会死,我不信,她舍不得我,我们到处找办法,最后终于找到了,莫公子,你也是个大夫,你知道我们找到什么办法吗?
  莫哲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又惊又怕,哪里还能回答。
  苏鸿离也不在意,絮絮叨叨地,所有大夫都说她要死,我也想和她一起去了算了,可是她不要我跟着她去,她要我活着,她说,就算她死了,也要把她的身子留给我做老婆,我们还在一起,我把尸虫从她鼻子那塞进头里面去,尸虫吃了脑子,就代替她的灵魂活在身体里了。
  一点一点的寒意,从苏鸿离手上传过来
  她应该是病死了,可是真的,她的身体还活着,代替她,跟我生活在一起,真好!我娶了她进门,每天看见她对我笑,真好!可是为什么过了几年,她还是死了呢?莫公子,不要以为你们才懂,我也懂的,那尸虫在她脑袋里久了,成了精,要阳气维持身体活着,所以产了小虫,放到别人身上去,吸阳气给她,她自己喜欢阴气的,她从来不在白天出门,我带着她回她以前的娘家,也是晚上,就是清明最后一天的晚上,一年前的今天晚上。
  感觉到莫哲在挣扎,苏鸿离笑道:莫公子,别逼我迷了你的神智,那样你乖多了,但是我想跟你说说,好让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莫哲被他狠狠扫了一眼,醒悟过来,自己确实曾被迷了心智,跟他走到这里来,心里一惧怕,顿时不敢再挣扎。
  苏鸿离又笑:这才对。
  林子越来越密,属于人间的灯火一星也没有,只有数不清的暗影,潜伏在远远近近的地方,鬼祟地注视着。
  那虫子不懂她的苦心,不知报答,竟然诈死,害我以为她死了,还把她埋了,现在我才知道,她是因为我家里没有阳气给她了,她要换一家,才好维持身体,这样美丽的身体,维持起来是很麻烦,但是她一定有办法,毕竟是成了精的,要不是你,莫公子,她还活着,好端端的,能对人笑,笑起来也一定还是那么美。
  莫哲说不出话来,身体冷得发疼,偏偏手上被拉着的感觉格外清晰,牵动了他每一丝神经。
  苏鸿离还在说:我以为虫子不要她了,我想,等我把她带回家去,埋在家里,我再死不迟,免得辜负了她把身体留给我的情意,却没料到那虫子骗我,根本不是不要,她那么美,虫子也舍不得不要。
  他们就这样走,手拉着手,两个都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听着那分明的喘息声,莫哲好半天才说:你她杀了你全家,留你妹妹给官府定罪,她不会留下你,你你已经死了。
  苏鸿离脚下不停,披散的头发在夜风里飞舞,月光下没有一丝光泽。
  只有死人的头发,才会如此。
  苏鸿离的体温、心跳,就跟姚夫人一样,是尸虫吸取了阳气,造成的假象。
  莫哲几乎疯狂,突然间发狂挣扎,苏鸿离不及防备,被他挣脱开。
  莫哲一旦脱手,再也不敢看上一眼,回身就不要命地发足狂奔。
  脚下高低不平,长草纠缠,腐枝残叶更是隐在草丛深处,就连盖至脚踝的衣裾下摆也像有心为难他,步步牵绊。
  莫哲不知道自己跑得够不够快,他只听得到几个声音交织自己粗重紊乱的呼吸,阵雷一般的心跳,还有隐隐约约的,不曾丢失的脚步声紧追着他
  苏鸿离已经死了!
  死了一年了!
  可是死而不甘,居然顽固得不离开身体,利用尸虫吸取阳气维持得好像一个活人,只怕那身体里早已腐烂,比姚夫人那种成了精怪的,更加不可思议,也更加让莫哲心惊胆跳!
  莫瑶说过,怨念极强的魂魄会现身人前,进行报复,那种叫做厉鬼。
  追在身后的是什么?
  那不断地发出脚步声的追逐者,是什么?
  追着他不放的,到底是什么!?
  活尸
  两个字蹦出脑海,莫哲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他急切起身,却骤然分辨不出自己从哪里跑来,要往哪里逃。
  四野沉沉,暗影起伏,那脚步声忽然没了。
  莫哲茫然四顾,周围所有影子都不动,却又都像在动。
  他一手按住口鼻,仔细聆听,可是风吹不止,到处都传来鬼祟的声音。
  躲起来了吗?
  因为逃不掉,所以站在什么地方看着,等他自己支持不住倒下去,再过来,带他到那个地方去他把青梅竹马的女子鼻子打通,放尸虫进她脑子去的地方!
  莫哲后退两步,撞到东西,差点失声惊叫。
  猛然回身,却只是一棵树。
  他不敢停留,踉踉跄跄往一个方向跑出几步,又迟疑地拐向另外一边,树上猫头鹰的咕噜声,也吓得他茫然失措。
  苏鸿离呢?
  苏鸿离在哪?
  他带着他的尸体躲在哪里?
  踩裂了一根树枝,脚下发出好像骨头碎裂的声音,攻击着已经十分脆弱的听觉,莫哲又摔倒,倒下的一瞬间,好像有个黑影闪过,他连忙翻过身,从到了这片树林以后,再也没有看见明亮东西的眼睛忽然看见枝叶间微微闪亮的一点。
  远在天外,名灭不定,那是
  毕宿。
  空留了星体在天上,闪烁着的毕宿星。
  
  毕宿的鼻子真的很好,他找了马,追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只有莫哲才有的淡淡清香一路追下去。
  太快,没有人跟得上毕宿。
  更加没人知道,他怎么判断得出应该向什么方向去找。
  莫哲的味道,很淡,很特殊。
  他不喜欢墨汁的松油味道,可是又没有哪一天能够不用墨汁,所以家里种满了兰花,既可以协调居山之所的阴阳,又可以随手摘几朵细碎芬芳的花朵丢到砚台里,研墨的时候一并磨碎入墨汁里,就遮盖住了松油的味道。
  其实毕宿从来不觉得墨汁难闻,他只觉得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莫哲用掺了兰花的墨汁用得久了,天天呼吸着这种味道的空气,渐渐身上有了混杂墨汁和兰花的独特香味,毕宿倒是辨别得一清二楚。
  那味道,在家里或许不分明,但离开家,不管走到哪里都格外清晰好闻,虽然暂时感受不到莫哲的心境,少见的情况让毕宿忍不住担心,但,只要追着他留下来的,渐渐飘散的墨汁和兰花的味道,就一定能找到他。
  后来感觉到莫哲的恐惧后,毕宿很高兴。
  非常高兴,至少在自己拼命追赶,拉近距离的时候,他还活着。
  苏鸿离走不快,至少绝对不会比马快,可是毕宿后来追进了一片树林,草长林深,灌木处处,他不得不下马。
  为什么要带莫哲来这里?
  他要对莫哲做什么?
  种种猜测,让毕宿几乎追丢了方向,最后,只得强自稳住心神,不再乱猜乱想,才又找回了方向。
  莫哲的情况很不好,那种惊惧得要崩溃的感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地传递给毕宿,当毕宿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在树林里乱冲乱撞的身影,拥入怀抱以后,甚至不得不打晕了他,才能抱着温顺下来的他一步步离开那片树林。
  是夜,莫哲发起了高烧,陷入恶梦中,一天以后才醒过来。
  谁也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苏鸿离去了哪?为什么
  没有人问,包括毕宿。
  莫哲什么也没说,病好以后对清明那三天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甘离还猜测师父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吓得忘记了。
  大家都有点怀疑,可能就是如此。
  听说有人因为害怕,强迫自己遗忘的,恐怕就是莫哲这样子。
  可是毕宿知道,莫哲根本没有忘记,虽然在睡梦中忽然惊醒的次数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少,但他知道,莫哲记得,而且深深记在心上。
  过去很怕很讨厌的虫子,现在不再要四郎他们在花丛里翻找出来丢掉。
  毕宿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回答:
  它们存在,不会因为我怕,就消失无踪,那么,不如承认好了。
  甘离听不懂,毕宿懂。
  与其害怕逃避,不如面对。
  别人眼中还是老样子安静的、痴迷书本的莫哲在毕宿眼中已经有了改变。
  那个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少年,比起以前被迫承担下全家生计重担的时候,更加坚强了,也更加吸引毕宿。
  

        毕宿
旱情
  景帝二年,天下大旱,长安及各地旱情逐日严重,四方开坛祈雨,无果。
  半山茂林中的莫宅内,郪江富豪公孙雄独坐在一间半敞的书轩内,手边的一壶茶已经喝得见了底,可他仍旧品不出这茶水的滋味。
  莫家的家主莫哲依然不愿见他,以前拜访数次,虽然每次都不见,可也让家仆带出只言片语,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连请他进书轩的家仆公孙府上的炎武,因为会做木工活而借过来一段日子,炎武明明保证莫哲一定会来书轩看书的,久等不见去请以后,也消失了踪迹,留堂堂公孙家的家主在这里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即使敬爱莫哲才华,即使无心与少年人计较,若不是真的有急事相求,公孙雄早就离开了,不会枯坐等到此刻,一想到外面旱情,他忍不住深深长叹。
  郪江江水下沉数尺,河滩干涸,渔船搁置,田地龟裂,家家炊烟断绝,只因为无米下锅,祈雨仪式进行了几次,不要说雨,就是云都没见到半片,而蜀地有名望的术士都已经无能为力了,只剩下一种办法,可那个办法不到走投无路,他是绝对不会去想的。
  如果莫哲同意祈雨就好了,公孙雄对他有十足的信心,无法,只能耐心再等下去。
  炎武在后山挖坑,心里记挂着公孙雄,但是,猜不透莫哲心思的他只能服从命令,在五郎和七郎看守下挖一个没意义的坑,莫哲只说要埋一截桃木,他以为花盆那么大就够了,谁知道居然是长足一年那么高的整株桃树,得挖一个五、六尺的坑,让他一挖,就没法再去前面找公孙雄。
  炎武挖了一中午,早就汗下如雨,五郎拿来水,递给他说:喝点水歇会再挖,千万别渴死在里边。
  七郎在一边笑:公子要你挖坑埋桃木,可不是要你挖来埋自己的,慢点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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