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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有风雨应有情——by岚_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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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钢琴课的教授没有讲乐理,而是上欣赏课。但凡是学钢琴,有一些经典的曲子就避不开,像是小夜曲、水边的阿狄丽娜、致爱丽丝什么的。这一堂课,老师讲完了欣赏方法,便让司徒上来,弹奏克莱德曼的一些作品,其他学生在下面听。这是老师表现偏爱的一种方式,他觉得司徒是最优秀的,他的演奏比用多媒体播放成曲要好。司徒对这一点相当得意,他在讲台边的钢琴旁坐下来,微微比起眼睛,开始了演奏。

  莫羽撑着头聆听。司徒在技巧方面已经相当娴熟,无可挑剔,现场的弹奏有电子音乐无法达成的氛围感,但是莫羽却无法像赏析电子琴声那样静下心来听了。因为知道弹奏的人就在自己的不远处,莫羽开始不自觉的将琴声和演奏者像联系。《给艾德林的诗》进入了最后几个小节,莫羽的眉头攒了起来。

  没有感情。相比起广告创意,钢琴的演奏更需要感情。莫羽看着司徒,总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将一首烂熟于心的曲子重复出来,他无法进入旋律中,无法体会曲子创作之初便蕴含着的感情,他的演奏甚至因为太熟练,而变得僵硬了起来。

  一曲终了,教授微微点头,示意司徒坐着别动,开始分析刚才那首克莱德曼的《给艾德林的诗》。司徒知道等会还要让自己弹奏,边一脸重要人士的样子端坐在钢琴边。

  老师再说什么,莫羽就没怎么听进去了。他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时的钢琴老师,那个男孩比自己大十几岁,有一双天使一般无暇的手,那是一双注定要用来弹钢琴的手。当时自己只有四五岁,那么喜欢钢琴声,便缠着他教。孤儿院的那架钢琴有绝佳的音色,不比海日的钢琴差。但是后来,那个男孩在孤儿院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回到孤儿院都是一身伤痕。就在那段时间,莫羽体会到钢琴是怎样将人最深处隐藏着的感情表达出来的。当男孩用带着淤青的手指按响琴键,哭泣的声音就会呜咽着响起来。他记得最后一次和男生说话,男生说钢琴是活的,然后抓着莫羽的手说以后你就自己练习吧。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钢琴是活的,我不能将他当作仅仅是乐器而已。

  莫羽回过神的时候,老师已经不知怎么讲到了肖邦的《大波兰舞曲》,莫羽来了精神。这首《大波兰舞曲》可以说是肖邦最艰深的曲子,以难度极高,技巧繁复着称,但同时,弹奏这样的曲子的时候,你可以将自己所有曲折复杂的感情都表达出来。无论你是狂喜还是悲痛欲绝,《大波兰舞曲》里都有那样的小节,可以让弹奏者自如舒展。这首曲子自己练习了很久,就在来海日的前夜,还在琴房里一遍又一遍,着魔一般弹,一边弹,一边憧憬与恐惧着未来。

  老师一边说着,向司徒打了个开始的手势,示意他开始弹奏,老师要一边和着曲子一边讲解。但是预期的琴声并没有响起。老师疑惑地看向司徒,后者一脸尴尬的说,他不记得曲谱了。

  海日的钢琴课从来没有准备过乐谱,有些东西,被默认为不需要曲谱也可以被弹奏。当然《大波兰舞曲》肯定不在这一列,但是显然,老师以为司徒可以做到。

  “不会弹?”老师面色不善:“那你下去吧。”

  司徒尴尬地站起身,一边解释着自己真的会弹这首曲子,只是一时想不起全部的谱子,怕出错影响大家,他还想说什么,看到老师绷紧的脸,没有说出口,讪讪地下去了。走过莫羽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莫羽一眼,好像自己弹不出曲子,全是他的错一样。

  “谁上去把《大波兰舞曲》弹一遍?”老师问,没人出声,一方面这首曲子的确很难,没有曲谱难度更是加大了很多。就算有人刚好能弹出这首曲子,看到司徒的脸色,也不会贸然上前。

  这时,司徒左手边坐着的学生站起来说:“我知道莫羽会弹,他说过这首曲子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莫羽吓了一跳,想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好不好,回头看过去,却看到司徒高深莫测的微笑。

  莫羽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对老师说:“我可以弹。”

  得到老师认可,莫羽向钢琴走过去,他明白自己今天又闯祸了,这个司徒为什么总是和他过不去?确切的说,他干吗老是和自己过不去?比你差要被你打压,比你好又要遭你嫉妒,这让不让人活了?

  手指悬在琴键上的时候,种种的思绪就远离了,脑海中只有《大波兰舞曲》。莫羽深吸一口气,琴声响了。十指在黑白键上舞蹈,而肖邦低诉呢喃,也在教室里响了起来。莫羽专注与指尖的音乐,沉浸在翻涌的情感世界里,完全没有发觉教室里众人惊叹的神情。

  一曲终了,莫羽抬起头,老师用激昂的语气对下面的学生说这才是真正的演奏,狂喜地要求他再弹一遍好让自己录音。莫羽谦虚地回应老师,同时看到了司徒眼中恨绝的神色。

  第十章

  回到公寓,莫羽很疲惫。

  这几乎是人所能想像到的极致的疲惫,即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面对司徒那样的人,莫羽还是不得不承认,那种任何事情都可能出错,任何差错都会埋下火种,任何火种都可能燎原的不确定感让自己很疲惫。那是悬在空中的感觉,随时会摔碎的感觉。

  进门的时候,莫羽习惯性的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说完莫羽就立刻后悔了。麻烦没惹够是吧,才和司徒杠上,现在又让陆永邦心烦!莫羽潜意识中,不想让陆永邦讨厌自己,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莫羽只知道,如果自己要对抗的人是陆永邦,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有面对司徒那样的平常心。

  小心翼翼的进门,莫羽希望陆永邦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或者更希望陆永邦没回来。但是愿望和现实是有差距的,莫羽一转身,就看到沙发里陆永邦的背影,正僵硬着,却听见陆永邦说了一句让自己石化的话:“你回来了?”

  陆永邦不是不小心说出这句话的,从那一晚听见莫羽说“你回来了”,他觉得自己被这四个字迷住了。“我出门了”,“我回来了”,这么简单了两句话,竟然让他有一种被等待的感觉。出门的时候让那个人放心,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令人心安的脸。陆永邦蓦然发现,把自己迷住的,不是简单的两句话,而是那个人,他说出这两句话时的淡定的,如亲人一般的、理所应当的淡定,像普通生活一样的淡定。

  莫羽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永邦的背影,颤颤的问:“你说什么?”陆永邦没回头,但声音有点虚,说:“你回来了。没听见啊。”

  于是一瞬间,莫羽泫然泪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愿承认。在孤儿院的时候,自己老是在和出来进去的人重复这两句话,不知道他这一次出门能不能回来,不知道这次回来了下次什么时候走,于是只能靠寥寥的几个字孤立的为同伴祝福。现在离开孤儿院,以为永远不不会有人在听自己这样无谓的寒暄,竟没想到,得到了回应。

  陆永邦察觉不对转过身的时候,莫羽已经泪流满面,他放任自己身体慢慢软倒在地上,捂着嘴呜咽着。陆永邦一下子有点手忙脚乱,他蹲在莫羽的身边问了句你怎么了,就再也想不出第二句话。他想拍拍莫羽的肩膀,悬在半空的手指蜷了起来,终究没有落下去。

  大概是,又在外面受气了吧。陆永邦想着。

  ……

  第二天早上,陆永邦起来的时候莫羽已经像往常一样出去了。昨天的一切,像幻觉一样,莫羽哭够了,站起身,对自己绽开一个湿漉漉的笑容,说了句谢谢,就飞奔上楼,一晚上再也没出来。

  洗漱好出来,陆永邦才发现桌上有一壶他每天喝的蓝山咖啡,冲的比自己叫的外卖好太多了。

  上午司徒居然旷课,莫羽安安稳稳的上完四节课,趁午休去了小礼堂,他一边弹琴,一边想起昨天陆永邦说的那句“你回来了”,他明明知道这不代表任何事情,陆永邦很可能就是觉得新鲜,觉得他很可爱就耍着他玩一玩,但是,越想,就越觉得喜悦。

  是喜悦。一直以来陆永邦是太冷漠的一个人,没有他在乎的人,没有他关心的事情,即使是和女人接吻亲热的时候,他的表情永远是凉的。不是冷而是凉,像是冰用力就可以打破,却无法割开水。

  但是昨天,自己看到了他带温度的表情。有一瞬间莫羽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这一天莫羽比以往早回到教室,他心情很好,走到自己座位上,干干脆脆地就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才察觉到全班人的目光有点兴奋过头,更加同情过头。莫羽懊恼自己竟然大意到连凳子桌子都没检查一下就坐下来了,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莫羽发现自己根本就站不起来了,裤子被死死地黏在凳子上。

  莫羽还来不及咒骂现在强力胶的质量太好,他就看到司徒抱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把他们往莫羽的桌子上一放,笑得又喜庆又下流。

  “莫羽同学,今天是你来到海日两个月纪念,我代表班上同学,送你一份大礼。”说完,他打开那个袋子,把里面一长串、巨大的炮仗拿了出来。

  莫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样的炮仗,在面前爆炸的话,他不敢想。看着桌上他的电脑,他的玻璃杯和每张桌子上都有的一个玻璃花瓶,莫羽开始本能的挣扎,他想伸手把桌上易碎的东西扫到地上去,但是立刻,连双手也被反剪在椅背后面,铐住了。

  司徒开心的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莫羽突然注意到,那个打火机很面熟。Zippo的黑金限量版,自己见过陆永邦随身带。盯着那个打火机,莫羽突然很绝望,陆永邦,果然只是一个大家族的少爷,是一个自己招惹了的,自己招惹不起的少爷。

  绿色的防风火苗窜起来,里桌上的引线越来越近,莫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看看四周,有人闭上了眼睛,他们知道接下来要见血了吧,而陆永邦不在教室里。莫羽轻蔑地想,没种的东西,敢做不敢看!

  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自己面前想起,真的离得太近了,以至于耳朵里嗡嗡作响,其他的一切声音,都瞬间远离。莫羽尝试着向后倒想弄翻椅子,但是椅子居然固定住了。莫羽绝望地感受着课桌在炮仗爆炸的响声中颤动,然后,意料之中的,紧挨着炮仗的杯子被炸碎了。

  原来玻璃粉碎的样子是这样的,莫羽睁大着眼睛注视着飞过来的碎片,璀璨的、纤细的、刀锋般锐利的。接下来,会不会很疼?

  就在那碎片在眼前放大到极致的瞬间,一股大力把莫羽像边上拉过去,本来会插进脸里的玻璃碎片擦着脸颊飞过去。预期的疼痛没有来,只有侧脸上一阵麻木。

  莫羽转过头去,看到紧张地环着自己双肩把自己摁住的人,是顾枫。不知为何,一阵失望。

  第十一章

  顾枫在家族的企业里牛刀小试,两个月业绩不菲,家里的长辈都相当高兴,顾枫趁机说,还是想回学校休息一段时间。

  于是,周一上午在班上和学生会把一些累积的事情处理完,下午想去找陆永邦聚聚。结果一进教室,就看到了特技般的一幕。

  是那个莫羽。顾枫有两个月没见到莫羽了,再次见面,他就是这么愣愣地,注视着飞过来的玻璃渣。几乎是本能一般,顾枫冲进去把莫羽拉开了。

  莫羽没有反应过来,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浑身僵硬地被顾枫摁在地上。倒是司徒,看到突然冲进来的顾枫,吓得一激灵,扔掉了手上的打火机。

  顾枫把莫羽从椅子上撕了下来,扯到了莫羽被拷在椅背上的手腕,莫羽蓦地感到一阵刺痛,狠狠抽了一口气,顾枫察觉到,抬起头,恶寒的口气对司徒说:“钥匙。”

  司徒似乎不太服气,正想争辩,顾枫脸上带了杀气:“钥匙给我,你滚出去。”

  司徒被顾枫的脸色镇住,把钥匙送到顾枫手里,气冲冲地跑出了教室。

  顾枫打开莫羽的手铐,在莫羽手腕上轻轻按摩,温和地问:“你没事吧?”莫羽却没说任何话,半晌,他挣开顾枫正为他按摩的手,捡起了司徒丢在地上的打火机,捏在手里,一寸一寸的看,像是恨不得看进骨头里去。

  “你们在干什么?”陆永邦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中午接到国贸班主任的电话,叫他去修改上交的论文,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乱成一团的教室。拨开众人,刚好迎上顾枫抬头看他的眼神。

  陆永邦看到一地的狼藉先是吃了一惊,下一秒,就看到跪坐在地上的莫羽。椅子倒在一旁,桌子被炮仗爆炸灼烧出斑驳的乌黑,一地都是碎玻璃。莫羽就跪坐在玻璃中间,脸色煞白,侧脸的伤口血流不止,顺着脖子滑进衣领里。

  “莫羽……”顾枫没顾上和陆永邦打招呼,莫羽一直跪着不动,他有点担心的唤了他一声。

  莫羽仿佛没听见一样,兀自对着个打火机出神,捏着打火机的手腕露出袖口,手腕上青色的淤痕清晰可见。一时间,顾枫和陆永邦的注意力落在了那个打火机上,几乎是一瞬间,两个人都认出了,那是陆永邦的打火机。

  顾枫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永邦,陆永邦虽然对别人冷淡,但是从来不是卑劣的人,他想不到陆永邦会做这么过分的事。而陆永邦同样难以置信,他不傻,他从莫羽和顾枫的表情看的出来,点燃炮仗引线的,正是自己的打火机。

  两个人各自的心思却被莫羽虚弱的一句话打断了,莫羽微颤的声音说:“学长,我想请半天的假,你可以帮我和老师说一声吗?”

  “没问题,我现在送你回去。”说着,就去搀莫羽,莫羽却摇摇头,晃了下肩膀避开了顾枫的手。

  “不用,学长,我自己回去。”

  顾枫看着莫羽,后者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说道:“好啊,但是你站得起来么?”顾枫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跪在地上用手撑着,莫羽现在已经软成一滩泥。

  莫羽挣扎了几次,果然站不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挣的太厉害,忽然得救了,浑身了力气就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四肢里全是棉花,耳朵里的嗡嗡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好像更加响亮了。

  顾枫看莫羽徒劳的努力,一言不发把莫羽打横抱起来,看了愣怔在那里的陆永邦一眼,转身向外走。

  莫羽累极了,他靠在顾枫的胸口,像是找到归宿一样闭上了眼睛。黑暗的视域里,大片大片刺眼的银白色炸裂开,光芒都像锋利的剑一样。

  莫羽随着顾枫转身的动作松开了用尽全身力气紧握着的手,纯黑的打火机从指缝间滑落,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陆永邦黑着脸,低沉的声音中杀气弥漫,问道:“谁干的?”

  第十二章

  顾枫开车把莫羽送回公寓,莫羽在门口下车,顾枫本想陪他进去,莫羽却拒绝说想休息了。顾枫想了想,也没勉强,开车回教室找陆永邦。

  顾枫不可能找到陆永邦,因为陆永邦的车和他的车在路上擦身而过,陆永邦从同学那里知道事情经过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公寓去找莫羽。

  开了门飞奔上楼,陆永邦停在莫羽的房间门口,本想伸手敲门,却悬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该对莫羽说些什么,是解释这件事自己不知情,还是道歉说一直以来都没有帮你?正犹豫着,却看见眼前的门开了,莫羽站在门口。

  莫羽是出来找药箱的。自己的身体从小就不是很好,刚才折腾出来的伤口和手腕上的淤痕都需要处理。结果一开门,看见陆永邦杵在门口。

  莫羽很想笑,看笑话都看到门口来了。于是他真的笑了:“陆少爷,你现在是不是想告诉我:别费力气了,医药箱被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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