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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西风之穆茗 下+番外篇——by丹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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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姐妹们一听说杜府犯了事,都规劝她换个人家,可她就认定了。反正杜府也没亏欠她什么钱,人家落魄了就走,这可不规矩。再说,谁能说人家这就是落魄了呢。

  今日是六月六,正当炎夏,姐妹们约着到西湖边纳凉。

  她揣着刀具,准备在那边新抓鱼现做鱼脍,篮子里还带着赶着时令的荔枝、杨梅、甜瓜。

  远远就看到湖边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衬着绿杨荫里白沙堤,真乃人间仙境之地。难怪白居易“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天热,半个城的人都涌到了西湖边,纷纷散发披襟,浮瓜沉李,酌酒狂歌,围棋垂钓。

  这么多人,说是约的湖心,要过去,还真不顺畅。

  不知道后面谁踩了她的鞋一脚,冷不丁就这样扑到了前面的男子身上,对方幸好及时扶住木栏,不然可要整个入水。

  宋五嫂忙着道歉,那男子转过身,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宋五嫂见他抬起头,一看,倒怔到了:“公子?”

  那男子见她无大碍,后面人都被他们堵得进退不得,忙作个揖,反着方向走了。

  宋五嫂还在发愣,急忙向后望去,游人如织,哪里还有那位公子的身影。

  太阳下山前她回了杜府,和其他厨娘烧着菜时,想起这事来了,便问道:“你们可记得以前来过厨房的那位公子?”

  一位负责切菜的厨娘回答得爽快:“怎么不记得,上回还是我给打的下手。”

  “可那位公子不是听说在汴梁失踪了吗?”

  “你们说奇不奇,我今日竟然遇到了。”

  其他厨娘一听来了精神,手里的活都放下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宋五嫂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不过他做道士打扮,穿着道袍,头发只到这。”说着,把手比到耳朵根,“如若不是戴着帽,我还道是外族呢。”

  “怕是相似之人吧。”

  宋五嫂寻思着:“也许,不过他比公子清瘦几分,见着我好象也不认得。”

  “他也就上过这没几回,哪会记得我们呀。”

  说说笑笑,这事宋五嫂也就忘了。

  哪知道这话竟然传到了管事大小姐那,第二天谴着她去回话。

  大小姐管事后仪态自与当初不同,稳重许多。

  招呼她坐下喝茶,便让她把话再说一遍。宋五嫂重复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怕是日头昏了眼,看得不真切,认错了。”

  秋棠也没说什么,喝了口茶,便让她回去了。

  等宋五嫂出了屋,秋棠招呼一边的丫鬟问道:“堡主何时能回?”

  “算着昨日就该回了,这会应该快到了。”

  秋棠点点头,唤来些人,吩咐他们去挨个查看杭州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

  晚些时候下起雨来,炙烤了一天的大地被雨水那么一洒,翻起了呛鼻的土味。打发出去寻人的家丁陆续回来了,一无所获。

  刚吩咐完向城外搜索,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哥,可盼着你回来了。”

  杜少昊身后跟着泉,入门还没来得及喝上口茶,秋棠便拽着他往外赶。

  杜少昊刚从惠洲回来,气都没喘一口,身上还着雨水,不明就理。

  “备马。”秋棠一边吩咐,一边向皱着眉的杜少昊解释,“有人看见穆茗了。”

  杜少昊怔住了。

  泉闻言赶上去,“当真?”

  “是厨娘昨日看见的,说是穿着道袍,绞了头发,也不认得人。我吩咐人寻过,城里客栈酒店也没有。最可能的就是城外驿站了。”

  “我和泉去,你留在城里。”回来后杜少昊第一次说了话。

  雨势变大,秋棠刚要给他们戴上雨披,他们却已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公子回来为何不找我们?”雨声大,泉加大了声量。

  杜少昊一言不发。

  “这回可别又是蒙人的。”

  穆茗消失后,陆续总有人说见到过他。杜府从一开始的兴师动众到现在的隐忍,但只要有一丁点消息,杜少昊都会亲自去查证。他甚至跑回惠洲,期许他会在那,但那里空空如也。

  城外驿站离得远,等身上衣服已经湿得能滴出水,终于到了。

  下马将缰绳扔给泉,他寻到驿官,打听这里有没有一位道士入住。

  驿官认得他,自然不怠慢,翻了会,摇了摇头,“我这没登记有道士。”

  泉闻言,说道:“难道要更前面?”

  杜少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驿官见状,提议:“这会雨势大,歇歇脚再走也不迟,我让人给你们拿身干净的衣裳,看这湿的。”

  换完衣裳,喝着酒,驿站里躲雨的人多了起来。

  “堡主,要不,我们休息一晚,明日再往前赶?”泉看着一直皱着眉头的杜少昊,心里揪着慌。穆茗失踪后,堡主就象行尸走肉,本就不多话,现在干脆不说话,让人害怕他一不留神也随穆茗去了。不仅往日的英采全无,眼角带着厌世的疲倦,只有挺拔的身形能让人知道这是漠鹫堡的主人,威风八面的杜少昊。

  闷头喝着酒,驿站门口却喧哗起来。

  几个人抬着一个人进来,驿官忙奔过去,招呼着手下:“快,腾出间房,准备些衣物。”

  许多人都围了上去,现场更加嘈杂。

  “看这是淋着了。”“淋着也不会晕过去。”“看着身子骨不行。”“还是个道士。”

  道士!

  杜少昊如遭电击,摔下手里的酒杯,飞奔过去,扒开人群。

  (下)

  他其实一直没存在太大的希望,那日他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他已经想好了,这世间是有代价的,他想让穆茗活下来,老天就以让他从他生命里离开为代价。

  他疯狂地搜索他那么久,心大部分死了。

  他宁愿相信他活在他的世界,那个他说过的,有许多神奇物件的世界。

  好好地活着。

  即使他不在他身边,但只要他活着。他可以承受。

  人生很短,他很快就能与他在地下相会。

  想他到不行了,就到他曾住过的屋子,一个人待上几日。嗅着他曾留下的味道,慢慢在记忆里想念他。

  他真没料到老天有如此厚待他的一天,他都不敢伸手去触碰,就怕那么一沾,他就象当日那样,飘散了。

  周围地人都被景象征住,只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伸出手,却定在那,不动。

  “公子!”泉的惊呼唤醒了全部人,“天!竟然真的是公子!我莫不是造梦吧!”

  见杜少昊还呆跪在那,他忙嚷道:“快将公子带到房内,他看着病了。”

  杜少昊这才反应过来,瞪着欲帮忙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人抱在怀里,轻轻调整姿势,如捧着易碎品。

  驿官在前面带路,将他们领到最好的一间大房。

  杜少昊将所有人都摒退,轻柔地将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下,一块刻着飞鸟的软玉跳了出来,杜少昊手有些发抖,抚着那块玉,恍如隔世。

  他瘦了,骨头根根浮起,下巴尖了许多,脸色也很不好,嘴唇发乌,身上散发出很浓的药草味。可翻遍全身也没有任何的伤痕,那道吓人的刀痕一点踪影也没有。

  杜少昊将他身上的雨水擦干,把干净的中衣裤套上,用干巾把他头发圈住,吸干水。

  怎么头发如此之短,额前还有些发丝。

  额头的温度不高,应该不是发烧,杜少昊帮他盖上薄被。

  入神地盯着他,双掌包着他的左手,感觉到他的微凉体温,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心里塌实了。

  看着他干得出纹的嘴唇,杜少昊取了杯温水,抿了一口,低下头,嘴对嘴将水推入他的口中。

  那久违的触感,让他恍了神,直到躺着的人咳了一声。

  慢慢张开眼睛,带着些迷糊。杜少昊知道这是他醒来的样子,他还会再等会才能清醒。

  终于看到身上正对着他的人。

  “你是谁?”

  杜少昊没想到穆茗生死之别后见到他的第一句是这个。

  穆茗晃着身体,慢慢起身,右手抵着额头,在回忆什么,“是你救了我吗?”

  杜少昊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你不认得我了?”

  穆茗张着漆黑的眼睛,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我们见过?”

  老天果然是要求代价的,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杜少昊把热粥递给他,让泉在旁边把他们的事情一一告诉他,中间插些细节。

  穆茗就象听故事一样,听他们说完。

  “就是这样。公子真不记得了?”泉把空碗接过去放好。

  穆茗摇摇头,想了半天,才谨慎地问:“你知道我是天外来客?”

  杜少昊笑着摸着他的头,爱溺之情溢于言表:“这还是你亲口告之我的。”

  “是嘛。”穆茗右手抓着那块玉,“我说我醒的时候为什么身上会多出一块玉来呢。”

  “告诉我你消失后的事情。”杜少昊包着他的左手,声音很柔和。

  穆茗突然一阵飞红,想挣脱那双手,可又有些留恋那种感觉,手指微微曲了下。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道观里,是个很小的道观,里面就只有我与师父。听师父说,我当时就差一口气,是他采集百种药材,每日熏泡这才留住我的精气。泡了个把月我才醒了。我以为是我那一摔把自己摔成这样,可脖子上这块玉如何得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师父收留了我,我每日就在观里做些活,照顾师父。本来我想跟随师父修道的,可师父说我还有一些尘俗未了,我自理后再做打算。虽然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可我总梦见一些东西。师父说那似是杭州,所以我就从惠洲过来了。”

  “你入住用的不是道士?”杜少昊明白了大概,想起刚在登记薄上未见有他的记录。

  “我当然不是道士,可道观只有道袍,我又不能穿着那个世界的衣服。”

  杜少昊点点头,“可是被雨淋了才晕的?”

  “嗯,没想到下起雨来。师父也说身体还没复原不宜远行。”

  杜少昊眼里满满的爱意,“回府给你好好调养。”

  泉看了他一会,说道:“公子,你这失而复得连话都带着天外之音。”

  穆茗有些不好意思,这相差了多少年的时间啊,要和他们说得一样,还不得几年工夫。

  杜少昊瞪了泉一眼,转回穆茗那只是笑,“归来便好。”

  等雨住了,杜少昊觉得驿站不如府邸周全,向驿官借了马车,抱着穆茗上了马车。

  穆茗又是烧红了脸,杜少昊想到了当初他们也这样,不由地将他抱得更紧。

  回到府里自然又是一阵轰动,秋棠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住的还是他原来的沁园,什么东西都没动过。

  穆茗象刘姥姥一样,眼睛不够使,到处打量。

  洗漱完,躺下欲睡了,却见到杜少昊也脱衣躺下,穆茗吓得抱着被子滚到里面,“你,你要和我一起睡?”

  杜少昊好笑地看着他,“你我成过亲的。”

  穆茗红着脸,知道是知道,可要正面对,还是很奇怪。虽然他不否认,从见到杜少昊那一刻起,他觉得自己对他是有感觉的。

  杜少昊见他尴尬的样子,叹了口气,拣起挂在架上的外衣,“那你歇着吧。”

  穆茗看着那落寞的背影,头脑一热,下了床,拽着他的左手。

  杜少昊回头看着他,眼里透着惊喜。

  “我,只是不习惯。”穆茗只能看着自己的脚趾。

  杜少昊笑了,可惜那个笑容一直低着头的穆茗没见到。他用食指挑起那红得能结出果的脸,含着幸福的笑,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一如记忆里的甜蜜,柔软可人,还有久违的羞涩。轻轻地,又眷恋地,怕是惊扰了他,离开的时候,他回味地用舌头轻扫了下。

  穆茗觉得那个感觉很熟悉,不由地伸手触碰了下。

  杜少昊容不得他回过神,打横抱起他,向床上走去。

  穆茗挣扎无果,还是乖乖地任他去。两人躺在床上,合盖一被,杜少昊与他面对面侧躺,手一直环着他的腰,不紧却很固执。

  “泉说的不详细,和我说说我们怎么认识的吧?”穆茗有些没话找话,想掩饰下心跳的震动。

  杜少昊深深看着他,用低沉的又温柔的声音一件事情一个细节地说开。

  “你说:‘先喝口茶,稍作休息,我们饭后再动身,可好?’”

  “药牛乳方。用钟乳一斤细研,加人参、甘草、熟干地黄、黄芪、杜仲、肉苁蓉、茯苓、麦门冬、薯蓣,均研为末,置粟米粥中喂黄牛,平旦取牛乳服之。”

  穆茗看着手里那碗白花花的牛乳,胃里一阵翻腾。

  “真乃补虚养身之奇方啊!”秋棠还在夸夸其谈她最近得来的偏门歪方。

  “秋棠,你最近不忙吗?”穆茗谨慎地一点一点咽下那奇怪的牛乳,问道。

  “哥已归到其位,万事大吉。”秋棠乐和得想仰天长笑。

  穆茗眼尖看到杜少昊矫捷的身姿,忙欣喜地向他招手。

  杜少昊走过来,脸上是难得的浅笑:“派去修观的人把你的衣裳带回来了。”

  穆茗接他手里的包袱,是21世纪的衣物。

  “师父没有带话吗?”

  杜少昊摇摇头,“倒是把调理的方子送来了。”

  “他呀,是想让你养好身体,好去探他。”秋棠调皮地说道。

  杜少昊笑了笑,问道:“在做什么?”

  穆茗乘机把那碗牛乳放下,拉着他到曲水边,“曲水流觞。”

  “好雅兴。”

  杜府里夏意正浓,花园里的荷花都快赶上西湖的接天无穷碧,三人坐在水边,看着荷叶承载着的小酒杯,蜿蜿蜒蜒地飘动,打算着秋的到来。

  郊外,一列人马紧凑地向杭州城前进。配着长剑的侍卫调转方向,奔到马车边,恭恭敬敬地向车里的人汇报:“王爷,已到杭州城外。”

  竹帘掀开,丹凤眼,英挺的鼻子,声音清润浑厚:“先到杜府。”

  侍卫抱拳领命。

  段祈放下帘子,靠着凉枕,脸上满是期待与欣喜:穆茗……

  ——END——

  番外:小玉的世界

  无论多少次,小玉都想回到他八岁那年的那个夜晚,如果能重来,这次,他不会跑去找右护法,这样也就不会撞到他与左护法的缠绵,也就不会冒失地跑去找爹,那后来的所有也就不会发生。

  他不该任性,他知道他爹疼他,老来得子,他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他当时是在父亲与人燕好时冲进去,爹也是匆忙抽身,万事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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