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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续飘翎 下+100问 ——by小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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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叶翎潇一呆,心中剧痛之下忽然脱口说道:“十恶不赦吗,呵呵,其实只凭你杀了莫舒雨,就活该被凌迟啊。”

可我还是不想你死,你为何就是不明白——叶翎潇捂住额前的撞伤,脑中晕眩,几乎站不住脚步。

莫舒雨。

韩断心寒如水——果然,果然还是莫舒雨。

“对,你说我杀了莫舒雨,我实在该死,”韩断轻轻说道:“我落得如今这个下场,都是我自取其辱,原是怨不得别人。”

一直沉默的独孤苍柏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条巾子,蹲在韩断身旁笑道:“你真把自己当成牲畜,赤身露体不介意,我却忽然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被我爱过的地方。”说着,毫不避讳的当着叶翎潇和释怀的面,用巾子裹住手指,将手指伸入里面,蘸出已经快要干涸的汁液。

“独孤苍柏,我韩断服了你,论起侮辱人的手段,你无愧天下第一。”韩断咬牙忍耐,在他的刻意把玩下,破碎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有了感觉。

“我哪是在侮辱你,我是在照顾你。”独孤苍柏忽然拿出手指,将巾子扔在一旁,转而帮韩断整好了衣服。

韩断一愣,却在下一刻被独孤苍柏拖起来,狠狠的抱在怀里。

“独孤苍柏,你想怎样!”叶翎潇抢上一步,忍住头痛怒道。

韩断这时才看到叶翎潇额上的伤痕。

他移开眼睛,将头靠在独孤苍柏的肩上。他不想与独孤苍柏如此接近,可他更不想再看到叶翎潇额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再看一眼,也许,他就会忍不住重蹈覆辙沉沦下去——他不想,因为他实在是太过疲惫,已经懒得挣扎,懒得去奢求什么了。

“独孤苍柏,你放开他。”叶翎潇以为自己可以很淡然的放下。即使是亲眼目睹韩断在别的男人身下,他也没有愤怒到失控。

可是,在看到韩断柔驯的依偎在别人的怀中的时候,一种名叫嫉妒的陌生情绪,忽然让他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他的内力已经灌注于掌锋,他的血液已经燃烧到瞳孔。

可是一道轻柔的指风,就在这时袭上了他的肩井,将他所有的愤怒凝固在无形中。

“叶施主,你知道什么叫印随吗。”释怀双掌合十,虽是对着叶翎潇在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独孤苍柏的背影。

“放开我!”叶翎潇发出怒吼,可是这吼叫却被释怀轻柔的声音湮灭。

“刚孵出的小鸭子会跟着母鸭子的脚步,母鸭子走到哪,小鸭子就会跟到哪,可是,如果小鸭子来到世间的一霎那,看到的不是母鸭子,而是公鸡,山羊,或者贫僧,它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当成妈妈,亦步亦趋的跟随。”释怀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叶施主,你就像那出生时没找到母鸭子的小鸭子,在痛失挚友的时候遇到这个名为韩断的牲畜,你以为自己在意他,其实只不过是对他抱有不真实的幻想期望罢了。你还要迷惑到何时,才能斩除这毒花织就的锦帐呢。”

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点,遇到了合适的人吗?

或者不如说,是在不合适的时候,不合适的地点,邂逅了不合适的人……

叶翎潇有些茫然的想着,心中的愤怒渐渐凝结成深沉的痛,然后散入了身体的每一块骨骼,每一片血肉,每一个毛孔。

人若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就会全力去争取,哪怕不择手段。

可若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呢。

就这样放弃一切?

还是不管如何,先牢牢抓一样在手里再说?

叶翎潇低下头,周身弥漫的肃杀之气似乎已经变成了死气。

不是死亡的死气,而是死气沉沉的死气。

释怀伸指,解开了叶翎潇被禁锢的穴道。

“叶施主想通了吗。”释怀习惯性的微笑着。

叶翎潇仿佛被他宁静的笑容传染,竟然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刻意凝望着窗外的碧空,笑着,喃喃的说道:“这几天天气真好,明晚大概也能看到晴朗的月色吧。听山下报信的人说,燕北北,已经快要到天山了。”明明没有去看韩断的表情,他却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听到自己的话,韩断的脸已变色,变得比不老峰上的积雪还要苍白。

所以,他继续说着,继续看着韩断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唉,明天晚上的除冥大会,一定很热闹。”

“叶翎潇!”韩断用力闭上眼睛,然后睁眼瞪着叶翎潇,奋力推开独孤苍柏,踉踉跄跄的站直身子,“翎潇,你如何对我,我都绝无怨言,可是北北并没有任何过错,你不能害她。请你念在,念在,我曾经——服侍你的份上,放过北北。”

“你居然又叫我翎潇了。”叶翎潇微微一愣,眼中一闪即逝的温柔被讥诮代替,“只是几句甜言蜜语就想换燕北北的命?你的北北的命何时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你想让我怎样。”韩断扶着墙,苦笑着撑住身体。

叶翎潇依旧努力的让自己不去看向韩断,也依旧失败的将韩断的悲伤无奈尽数纳入眼中。

他无法去面对韩断的悲哀,却又拼命的想要发泄自己的悲哀。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实在是尖锐的有些刺耳。

“我想让你怎样——你又能怎样,韩断,你是不是打算弄点水把里面好好洗洗,然后再爬上我的床。可惜,你觉得你能洗干净吗?”

羞辱至死,莫过如此了吧。

韩断垂下头,脸上的苦笑已经凝固——他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他恨自己为何要生在这个世上——这个有着“叶翎潇”的世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祸。莫非自己果然是得了不该得的珍宝,是这份僭越的留恋为自己招来了无尽的苦痛吗。那么自己已经不敢再奢望了,已经放弃了,已经随波逐浪听凭命运的击打了,为何,为何还要受到这种痛彻心扉的羞辱。

滴答滴答的水声渐渐停止了——并不是冰晶停止了消融,而是那消融加剧,从间歇的水滴,变成了无声的水流。

“叶翎潇,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吃的用的都是你挑剩的东西。我一直就存了念头,想看看你的东西被我用了,你会是何种表情。”沉默已久的独孤苍柏忽然伸出手,握住墙上延出的铁链,用力扯下。韩断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被他拉入怀中,肩头已然跟皮肉长在一起的铁链被抻出数寸,骨头和金属摩擦的声音中,绽裂的伤口血流如注。韩断倒吸冷气,颤抖着吞下溢到唇边的惨哼——即使呼痛,也不会有人在乎,那又何必自取其辱。

“你看,”独孤苍柏捏住韩断的下颌,强迫他面对叶翎潇,“他的一切一切,从里到外,你碰过的没碰过的,全都被我碰过了,怎样,你嫌他脏?你真的不要他了吗?”

叶翎潇咬牙不语。

韩断低笑,独孤苍柏什么意思——他想说他之所以如此折磨自己,只是因为想要抢叶翎潇的玩具?还是觉得自己被羞辱的不够,想要继续羞辱自己?

释怀低眉垂目,口角却在不知不觉间挂上一抹残忍的笑意。

可是,独孤苍柏接下来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霎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也没有说什么惊悚不堪的话语。

他只是拿起韩断无力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他说:“叶翎潇,就算你还想抢回韩断,我也不会把他还给你,我要他伴我一生。因为我发现,他不是玩具,而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珍宝。”

珍宝。

韩断有一瞬间,几乎想要大笑,可是酸楚的笑意渗到眼角,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水滴。

自己的珍宝不属于自己,自己又是属于谁的珍宝……

这个世间,别人纵是生如夏花,也总有霎那芳华,可是他韩断,自始自终,只是草芥罢了。

他恋慕的人,从未将他印入眼帘。

他敬畏的人,在落寞疯狂中夺走他的处子之身。

他养育的人,因别样心思互相伤害至深。

他贪恋的人,从开始的美好邂逅就注定了日后的悲惨离别。

他厌恶的人,却在将他变成畜生之后深情款款的说要羁绊他一生。

这莫大的讽刺还要持续到何时?

够了,他已经够了!

韩断猛的推开独孤苍柏,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独孤苍柏推的一个踉跄,自己也撞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金属的撞击声中,韩断拖动铁链,在地上留下点点血迹,一步一步走到叶翎潇的身前,颓然的跪倒在叶翎潇的脚边。

“你……”叶翎潇心如刀绞,铁链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他想伸手按住他肩上的伤口,可是伸出去的手停在韩断的身边,再也无法递近半寸。

韩断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唇边再次绽开无奈的苦笑。在叶翎潇震惊的注视下,将头狠狠磕在地上。

冰牢的地面远比叶翎潇房间的地面粗糙坚硬,两声闷响,韩断的额上就现出了伤口。

“你想干什么。”叶翎潇的手握成拳头,指甲刺入肉中,他却觉不出疼痛。“韩断,你想干什么。”他怔怔的问着,心中叫着不要磕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想伸手拉他起来——可是他的手却真的拥有了自己意识,只是紧紧攥着拳头,缩在袖间。

韩断磕了十几个头,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他伏在自己的血泊中,轻声说:“我想求你放过北北。”

“韩断,你真多情。”叶翎潇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他有些晕眩,这声音明明是自己的,可是为何,却对韩断说着连自己听了也会心痛的话。

“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要求我吗。”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很想说,很想告诉韩断,有些事情,就是自己也没有资格阻止的啊。

“你为了北北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呵呵,我为你磕头求师父,你为了北北磕头求我。这算什么?现世报吗?”不是,其实自己只是想说,只是想说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叶翎潇咬着下唇,将咬破嘴唇的血珠吞到腹中。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求你,”韩断低着头,他只能听到叶翎潇冷冷的话语,却看不到叶翎潇痛苦的表情。“我只想告诉你,我的身上有连心蛊,如果北北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叶翎潇,你杀北北,等于杀我。”

叶翎潇冷笑。

发自内心的,很寒冷的微笑。

韩断居然说,叶翎潇,你杀北北,等于杀我。

中了连心蛊?

韩断啊韩断,你骗人的本领未免太差了。

叶翎潇开口说道:“韩断,我很失望,你最终还是为了北北,不惜欺骗我。”

韩断一怔,猛的抬起头,惊讶的望着叶翎潇,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种话来。

“我没有骗你。”

“你有!”叶翎潇厉声道:“你可能忘了,我却不曾忘记,和你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我都铭记在心——你还记得在求仙洞的事吗?那时候你亲口告诉我,你身上寄生着可以克制天下蛊毒的食蛊虫——你倒是说说,你这样百蛊不侵的身体,又如何能有连心蛊存在?”

食蛊虫……

韩断目光如灰,霎那间熄灭了最后一点光华。

叶翎潇说到把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铭记在心,他又何尝不是把那一幕幕的情形、一句句的话语都铭刻肺腑呢。他当然没有忘记在求仙洞的通道幻境中,自己告诉过叶翎潇关于食蛊虫的事。

他只是忘记了,自己刻意没有告诉叶翎潇的,在蒹葭山的时候,他已将食蛊虫过到叶翎潇体内为他解除回梦蛊的事。

自己用食蛊虫,卑鄙的夺走了叶翎潇关于莫舒雨的美好梦境……为了隐瞒这件事,自己果然还是得到了报应。

而且这报应,还波及到了北北。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中了连心蛊。连心蛊,生死相连,你杀北北,我也会死。”韩断喃喃的说。

“连心蛊,生死相连……”叶翎潇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飞了出来。

“阿弥陀佛,韩断,你编个故事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出这种生死相连的噱头。你与燕北北生死相连?那是不是说贫僧现在杀了你,不用等到明晚的除冥大会,燕北北就会死。”释怀笑问韩断。

韩断低下头,心如死灰,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只是徒劳。

第二十一章 (上)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韩断依稀记得,初到天山时,与叶翎潇相携上山,一路所见的美景。

今时今日,风已暖,月犹圆,唯独当日携手之人,一颗心已经远在天边。

韩断觉得很疲惫,这种疲惫,不但抽离了他全身每一丝的力气,还将他的听觉视觉、甚至疼痛的感觉都驱离了身体。

所以,当那几个像市井屠夫一样粗鄙彪悍的正道人士将他从囚笼中拖出来,扔到那光滑晶莹、坚硬如冰的平台上面之时,他肩上的伤口再次崩裂,血,将他身上的白色新衣染成殷红一片,他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此时,月上中天,天幕如烟,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分,可是,在天山的山腰,这方圆二十丈的冰台四周,却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韩断望着天上的满月,忽然牵开嘴角,笑了起来。

“唉,如果我是你,哭还来不及,万万是笑不出的。”猎猎的夜风中,释怀披着鲜艳的七宝袈裟,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躺在血洼中的韩断,狭长的眼中,透出促狭的冷笑。

“看你笑的这么开心,莫非你还不知道,燕北北,已经来了。”释怀俯下身,想要从韩断的脸上搜寻到惊惧哀伤的表情。

可是,他失望了。

韩断依旧在笑,不同于往日常常出现的苦笑——他此时的笑既不是自嘲的,也不是痛苦的,更不是哀伤的。

韩断,只是单单在笑而已。

释怀一直不觉得是韩断是个多么好看的人。

他在第一眼看到韩断的时候,甚至认为这个男人长的很丑。

可是在这月夜中,他看到韩断遮蔽在自己阴影中的笑容,忽然间,就有了惊艳的感觉。

释怀想,韩断无疑是个很落拓的男人,落拓的都有些猥琐。作为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韩断的皮肤太白,那种白并不美丽,反而让他整个人失去了生气。韩断的眼睛并不太大,也没有夺人的神采,可是那双浅色的眸子,在这月色的阴影中,像最甜美的蜂蜜溢满了眼眶,流曳着妖异的风华。

被这样的眼睛凝视,释怀只觉得一阵窒息。他的脑海中,瞬间浮上一个场景——那还是在宛如前世的幼年时代。

那个夏天,繁花残落,柳絮早已飞尽。虽然是自小在一起的兄弟,可是那个应该是自己哥哥的少年,为了取得树上的野蜂蜜,将他剥光了推到树上的蜂巢——明明只要用烟就可以熏走野蜂,可是他偏偏被世上最亲的人当成了换取果腹之物的祭品。几百几千根刺扎入皮肤,跌倒在树下的他,透过如烟如雾的蜂群,看到的,就是从那巨大的蜂巢上,流淌而下的晶莹的仿佛梦幻的蜜汁。

何为甜蜜,何为苦涩,何为怅然,何为怀念,何为离别,何为留恋。

何为爱,何为恨。

大概一个卑微生灵某些时候的执念,就连心如明镜身如菩提的佛陀也拆解不开吧。

思忖间,背后的轻轻一推惊醒了惘自失神的释怀。释怀回头,看到了盈盈含笑的聂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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