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条伤口比刀刃还尖利地刺痛了东方醇的眼睛。
他又为我受伤了！为什么这么傻！他为我付出一切，又有什么好处？
“快出来吧，别躲着了，有事冲我来！”叶琮琤另一条没有受伤的手臂强硬地将男人护在了身后。
“我的仇人不是你，是他！”狠冽的女音传来，夹杂着不甘心和愤怒。
她原本可以逃走的，可是她不甘心失去这样一个好机会。能够杀死东方醇的机会不多，就算有人阻挠，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考虑了一小会儿，女子选择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漠儿，果然是你啊。”东方醇见到没有蒙面也没有易容的女子，丝毫没有惊讶。
看来她是有自信杀死我们，封住我们的嘴，所以没有隐瞒身份。
“既然你这么说了，今天我就连你一起杀！”漠儿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一剑向叶琮琤刺过去。
靠着直觉，叶琮琤勉强地避开了这一剑，肩膀却不可避免地被划伤了。之前的伤口还在流血，一道新的伤痕又出现在他的身上。
叶琮琤强忍住痛楚，抽出剑鞘中的宝剑就和漠儿打斗起来。
激烈的打斗中，两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被利剑划出一些伤口，飞溅出来的鲜血洒落在四处，令人头晕目眩。
“醇儿，你快走！”叶琮琤忙着应付随时会刺伤他的剑，在空隙间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声音奇怪得变腔。
“对不起，我不能。”东方醇从叶琮琤的语气里就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他对付漠儿很困难，已经做好了死在漠儿剑下的准备了。他是叫自己赶快逃，弃下他而逃，就能保住性命。
可是东方醇如何能够做到？眼睁睁地离他越来越远，让他做替死鬼吗？或许以前他有可能这么做，可是事实是已经无法回到以前了。
呆站在这里等死，根本就是傻子的行为，东方醇自然知道。然而一想象到叶琮琤的身子倒下，鲜血染了一地的场景，心底涌起的自责就将他吞没了，而更多的是痛苦，渗入骨髓的痛苦。
也许始终站在叶琮琤的身边，他就能坚持更久，说不定还能打赢。东方醇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你快走啊！留在这里等死吗！”叶琮琤严厉地叫道，“不要管我了！”
“对不起，我不能……”东方醇从未有过的懦弱地回答着，“就算和你死在一起，我也不能……抛下你……”
叶琮琤再次惨叫出声，很明显他在竭力克制着，才没有让声音刺穿东方醇的耳朵。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只听得见耳边刀剑相搏的清脆声响，还有不知道是谁身上的衣服被剑割破的撕裂声。
难道是我太自信了吗？
东方醇绝望地看着不远处搏斗着的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已经分不清了。
男人的眼前一阵发黑，强忍住想要呕吐的难受，身子已经摇摇晃晃，随时都有栽倒在地上的可能。
直到一抹清瘦却敏捷的身影突然出现，也加入了两人的打斗中。
东方醇还没有看清来人的脸，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修长而瘦削的身子瘫软在地上，鼻翼见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第四十一章
醒来的时候，男人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宫的大床上面，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我——应该还活着吧。
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一下子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只有闻人曜和一位老人家坐在他的床边。他记得这个老人家，就是上次替他把脉的御医。
“华大人，你醒了。”御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还有没有觉得不适？”
“没有，多谢您。”东方醇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醇叔叔，你想去哪里？御医说你动了胎气，再乱走动的话孩子会有危险的。”闻人曜按住了试图下床的男人，不顾他挣扎，又为他盖好了被子。
“我——”东方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御医还在，他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是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少年。
闻人曜会意一笑，在东方醇的耳畔悄悄说道：“你放心，醇叔叔，叶总领他没事。还好我及时赶到帮了他，而且我也帮他包扎好了伤口，他正在房间里休息。”
“他伤得重吗？”东方醇也不敢大声。
“只是留了一些血，没有要害的地方被刺伤。那个女人被我擒住了，我点了她的穴，把她藏好了。”闻人曜好像知道男人的心思一般，“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谢谢你。”东方醇感激地说道。
“你能告诉我你的事情吗？想要杀你的人是韵妃的侍女，这件事情一定和韵妃有关。”
“我——”东方醇犹豫着，久久没有回答。
“你不相信我吗？”少年的眼睛里饱含着受伤。
“好吧，不过不是现在，等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会仔细告诉你的。”
两人的声音都轻若蚊鸣，在倘大的寝宫里显得有些诡异。
御医在一旁开好了药，起身说道：“华大人，微臣先去抓药，您好好休息，等会儿就可以喝药了。”
“那就麻烦御医了。”东方醇这才乖乖地躺下，还想着快点调养好身子才可以出去看看叶琮琤。
御医刚要启开门，却被人抢先一步打开了大门。
来人急匆匆的，还大口大口喘着气。
“微臣参见皇上。”御医拎着药箱行礼有些困难。
“醇儿他怎么了？”龙怀玄的手扣住御医的肩膀就问。
御医皱了皱眉，这把老骨头快要被龙怀玄捏散掉了，才慢性子般的悠悠回答道：“华大人受到惊吓，动了胎气。不过皇上请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如何会动了胎气？”龙怀玄追问道。
“皇上就要自己问华大人了，微臣来的时候华大人昏迷着，是他身边的少年叫微臣来的。不过微臣通过他的脉象，肯定他是受到了惊吓或者刺激。”御医回答道，“如果皇上没有其他问题了，微臣先去抓药了。”
“好吧。”龙怀玄放开了手，有一时间的失神。
东方醇给闻人曜使了一个眼神，让他快点退下。
龙怀玄再往里走，寝宫里除了侍女以外，只有男人一个人。
“醇儿，你不舒服为什么要瞒着我呢？要不是有个下人告诉我，你还想瞒过去吗？”龙怀玄有些责怪地问道。
“怀玄，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来不及告诉您。更何况一点小事也不好意思惊扰圣驾。”
“御医说你受到了惊吓，快告诉朕，何事令你这样？”
“华醇在花园里散心的时候看到一只死兔子，一时慌张，没想到动了胎气。”东方醇慌忙编着有些不太可信的理由。
“你以为朕会相信这番鬼话吗？”龙怀玄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抚摸着东方醇微微隆起的腹部，“你不是如此胆小之人，一定另有隐情。”
“怀玄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说的是实话。”东方醇不想辩解，别过头来，避开龙怀玄过于凌厉的视线。
“不是朕不相信你，而是你不相信朕。”龙怀玄严肃地说道，用手将东方醇的脸掰回来，直视着他。
“华醇岂敢不相信皇上？”东方醇无奈地说道。
“你会错意了，朕的意思是——你不相信朕愿意包容你的一切！”龙怀玄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不必对朕隐瞒，朕会保护你，原谅你的所有过错！”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东方醇干脆垂下眼帘，对龙怀玄炽热的目光视而不见。
龙怀玄凝视着男人浓密而微微抖动着的眼睫毛，心头的火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对于男人的回避和沉默越来越不耐烦。
“呵呵呵呵……”龙怀玄怒极反笑，字字针对男人说道，“看来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小嘛！既然如此，就不要随随便便走出去，免得下次再被什么东西吓坏了！”
“皇上，我——”东方醇被龙怀玄发怒的样子怔住了，才开口解释道，“您误会我了。”
“误会？是啊，都是朕的错！是朕不够体谅你，是朕让你受委屈了！”龙怀玄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宫，重重地甩上了门。
“哐当！”一声巨大的声响戛然而止，东方醇颓然地坐在床上，试图不去在意龙怀玄的话。
他是什么意思？什么“朕愿意包容你的一切，朕会保护你，原谅你的所有过错？”
好像龙怀玄洞悉了男人的心思一样。
“醇叔叔，皇上说了什么？”闻人曜看到男人愈发苍白的脸，忍不住心疼。伸手摸向男人的额头，早已密布了冰冷的细汗。
“曜儿，我没事。”东方醇擦了擦汗，微笑着回答道，“你先告诉我，你把漠儿藏到哪里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藏在那里是最适合不过的了。”闻人曜故意卖着关子。
看着发急的男人，少年觉得偶尔逗弄一下他也不错。
“快说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啦好啦。”闻人曜用手指指了指床说，“就藏在你的床底下。我把她绑起来了，还点了她的穴道，现在她是动不得也说不得。”
“你居然——”东方醇惊讶得瞠目结舌，“你居然把她藏在这里！万一被皇上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照实回答，是她想要杀你，皇上要罚也是罚她，还有韵妃也逃脱不了干系。”闻人曜半开玩笑地说。
东方醇沉默了，哑着嗓子说道：“绝不能让皇上知道，你明白吗？”
“醇叔叔，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说着玩的。”闻人曜见男人悲伤的模样，责怪自己为何要说出这番话，“我们只要偷偷处理掉她就行了。”
“就依你说的去做。”男人的声音还是被压抑着，不过比起之前要好多了。
到了晚上，东方醇喝下了汤药，感觉身子舒服多了。还好孩子没事，他庆幸地摸了摸腹部，冰冷的手心也暖和了不少。他开始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即使他对龙怀玄的感情连喜欢都算不上，却不自觉地越来越珍惜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打发掉了寝宫里的其他人，闻人曜关紧了门窗，确定没有人了，他才走到床边，掀起了床单。
床底下的惨状超出了闻人曜的意料，他只能睁大眼睛，毫无办法地看着床底下倒下的女人。
“醇叔叔，她好像——死了。”闻人曜不知所措。
漠儿的嘴边沾满了血渍，有些干涸了，有些未干，整张脸被鲜血糊满，而深棕色的瞳孔也放大了，像是冤鬼一般死死盯着男人。她在地板上用血写了一行歪曲的字——
贱人，你杀了我哥，迟早是要抵命的！
“她可能硬解了穴道，然后不声不响地自杀了。我想她是不愿意让我们审问她，所以这样做。”闻人曜猜测道。
“算了，反正她也死了。”东方醇用床单把尸体遮盖住，“你找个地方偷偷把她埋了吧。”
“醇叔叔，你——她说你杀了她的哥哥，是怎么回事？”闻人曜疑惑地问道，他不相信男人会没有理由地杀害别人，更何况看漠儿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哥哥也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男人不可能杀得了他。
“她的哥哥——我好像是杀了他。”东方醇想起自己用毒酒毒死过一个杀手，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兄妹啊，难怪。”
“醇叔叔，你为何要杀了他？”闻人曜对于男人立刻承认的反应感到出乎意料。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男人叹息着，坐到床边，也不管脚边横卧着一具尸体。
烛光异常昏暗，男人的侧脸忽明忽暗，阴郁地苦笑着，淡色的嘴唇轻轻启开。
少年听了东方醇的叙述，先是有些诧异，然后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安慰男人说：“你放心，你的身份不会再有人知道，我帮助你报仇的。”
“谢谢你。”男人听到少年信誓旦旦的话，曾经也有一个男人说过相类似的话，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
闻人曜趁着黑夜，不拖泥带水地处理掉了漠儿的尸体。他本来就受到过训练，身手敏捷，神出鬼没，没有一个人发现。
第四十二章
漠儿怎么还不见踪影？
韵妃着急地在寝宫里来回走动着，派去打听的人都说没有找到，她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不成她自作主张去找男人报仇了？
韵妃最害怕的就是这样。万一漠儿报仇不成反被擒住了，万一她供出了自己……
韵妃不敢想下去，很后悔用了这个耐不住性子的丫头。韵妃想要亲自出去一趟，没看清楚撞到了一个人。
“皇上，您怎么来了？”韵妃怯怯地问道，以为龙怀玄是来问罪的。
“韵儿，朕想要和你谈谈。”龙怀玄的态度平静，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朕可以进去吗？”
“皇上好久没有来了，韵儿还以为皇上忘记我了。”韵妃又惊又喜，立刻迎着龙怀玄进去，把漠儿失踪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你们先下去吧。”龙怀玄进门就把宫女们全都打发走了。
“皇上，你——”韵妃故作凄楚地说道，“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臣妾好想你。”
“我们进去说吧。”龙怀玄看着一脸娇羞的韵妃，面无表情地说。
“好，皇上请。”韵妃步态娇美轻盈，就连走路的姿势也美得勾魂夺魄，拉着龙怀玄走进卧房里。
“韵儿，你过来。”龙怀玄坐在大床边，朝韵妃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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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让开，为何阻挠我？”东方醇抑制着愤怒，问着把守在寝宫门口的侍卫。
“皇上今天下旨，华大人在怀胎期间不能走出这里半步，只可以去酒坊。没有允许外人也不能进来，若有急事奴才可以代劳。”侍卫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荒唐！难道要把我关在里面不成！”东方醇推开侍卫的手。
刚走出一步，侍卫的手强有力地将男人拉了回来。
“华大人，请您不要为难奴才，奴才只是奉旨行事。”
东方醇一言不发地把门关上，倒了一杯香茶，麻木地抿了一小口。
龙怀玄是在软禁他吗？
男人有些悲哀于自己的处境。
看来他真的惹恼了龙怀玄。
“华醇！”门忽然被人启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应声而入。奇怪的是，门口的侍卫并没有阻止他。
“三王爷？”东方醇不禁有些喜悦，“你怎么来了？”
“皇兄给了我一块牌子，他说把牌子给侍卫看来才能进来。我来看看你，还有我未来的侄子。”
“你怎么知道是侄子？说不定是侄女。”东方醇调侃道，心想龙怀玄还不算太绝，有个和他谈得来的三王爷作陪，他的心情也没有之前这么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