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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 上——by道行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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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西言整一天都有点头昏,一时反应不过来,立在那里困惑的想,什么怎么办啊?一个声音从后面扑了过来:“你们要

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人群外冲进来的是佟母,拦在儿子身前,质问:“你们好意思来?!好意思问?!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佟西言连忙扶住老太太的肩膀:“妈……”

佟母就跟放鞭炮似的:“你们的人?老爷子跟你们什么关系?啊?你哥?你姐夫?你叔?谁认识啊,一年到头你们管过

人家死活吗?!好哇,现在你们都找来认亲了,他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谁出来叫一声?!”

“我们不知道!”

“住了一个礼拜你们不知道,他早上才出事,你们现在就来了,这是什么?是苍蝇!闻着臭味才出动!”佟母愤怒的几

次打掉儿子捂自己嘴巴的手。

“你说什么!”为首的中年男人朝前一步举起了拳头,佟西言拉开了母亲,脸上立马挨一拳头,踉跄两步撞在桌边。

“佟老师!” 小医生一看对方动手,还是打得办公室人最好的佟老师,义愤填膺了,冲上来直接开打。

闻声进来的护士长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跟身后的小护士吩咐:“打主任电话!打治安岗电话!快!”而后一关门,扎

进人群劝架:“别打别打!什么事都好商量,别打呀!”

佟西言也拉住了小医生跟正欲上前参加混战的母亲:“好了!都住手!”

混战暂停,硝烟仍旧弥漫。

“有什么你们说,我们有错的地方一定弥补改正,一人生病全家不安,我们理解的。”护士长尽管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事,但她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还是先说些好听的压压气氛。

“■■才生病呢!”被佟西言叫做阿姨的这位翻了个白眼。

佟西言拉了一下护士长,说:“是我老婆家人。”

护士长啊了一声,马上就想明白了,换了更沉痛的语气:“各位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我们也是一样的难过……”

“甭拣那好听的说!”一句话封了护士长的嘴。

“那你们想怎么样?!”小医生气不过。

“我们不想怎么样,赔我们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其它什么都不用你们做。”

护士长陪笑:“各位,这样,可就不好谈了。”

佟西言忍着嘴唇破裂的疼说:“阿姨,姨夫,还有各位叔叔,爸爸出事,我确实有责任,我没及时觉察他老人家的情绪

,也没向妈妈问他昨天晚上的情况,不知道原来他一直把我这女婿当外人,我很难过,各位要替他讨公道,我接受,有

什么要求,你们直说,不要难为医院。”

佟母怒喝:“西西!”

佟西言示意母亲不用说了,坦荡荡站着,等着对方开条件。

“嘭!”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踹开,刑墨雷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冷眼扫视了一圈,白大褂丝毫遮不住一身戾气。一下子满室人

都没了声音。

27

佟西言偏头擦掉嘴角的血,想瞒住事儿,他不知道小护士早把他挨揍的事给报告了,不然刑墨雷不会来得这样快。

穿过人群,刑墨雷直接站到了佟西言面前,大手握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看伤势。佟西言有些尴尬地躲避,但挣不开。

刑墨雷唰地一转身,问:“谁动的手?”

对方八九个人一时竟没人吭声,几秒钟,佟西言的“舅父”站了出来:“我教训外甥女婿,怎么了?”

刑墨雷出手又快又狠,抬手就是一拳,就把人揍得倒退十几步,压着后面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蹲下来,食指直指对方鼻梁,刑墨雷字字清晰:“谁都不能动他一根头发,要教训,轮得到你?!”那口气,傲慢危险

场面又要乱,幸好门口冲进来五六个保安,对方一见人多了,到底还是怕事,摆了架势,没人敢上来动真格。

刑墨雷跟保安不耐烦:“都出去,谁让你们来的!”

刑主任的坏脾气医院里人人知道,保安队长对手下丢了个眼神,几个人又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要打架,你们几个人一起上,我正好是很久没练了,可有一点说好,死伤概不负责!”刑墨雷边说边从白大褂口袋里

掏干净手机、钥匙、钢笔、烟盒、打火机,而后把纸笔啪一声摁在桌上,恶狠狠道:“签!”

佟西言头大了。中央空调咝咝作响,气氛僵滞。

佟西言的“姨妈”突然瘫在地上开始拍地板嚎哭:“没天理啦!欺负人啊!这是什么医院,治死了人,还要打人!人来

住院的时候可是活蹦乱跳的啊!就这么给活活治死了!”

什么都不怕,就怕遇到无赖。佟西言拉住了要上去扇人的刑墨雷:“您别……”回头对佟母低声说:“妈,快去把早早

外婆请过来。” 是啊,丈人的事,其他人说都没有用,丈母娘说了才算。

佟母哦哦的应,开了办公室后门,去请压阵的人来。

护士长利索给刑墨雷拿凳子泡菊花茶,省得他肝火太大危及旁人安全。

很快佟母就把有些木纳的亲家母领进来了:“亲家母,来来,就是你能说句公道话了!”

老太太还没从亡夫的悲痛中反应过来,抬起浮肿的眼皮茫然的看着所有人。

“你说啊!”佟母有些焦急的催促。

佟西言上去拉老太太的手:“妈妈,你有什么要求,要什么补偿,你说,大伙儿都在这里听着,无论你说什么,我绝无

二话。”

火上浇油。刑墨雷砰的一声把茶杯敲桌上了,教了他十年了,什么纠纷没遇到过,怎么一摊自己身上,他就昏了头?!

刑墨雷哪知道佟西言的苦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意外,昏迷在床的梁宰平,临近崩溃的梁悦,血肉模糊的老丈人,每

一个都在佟西言眼前晃荡,尤其是丈人,他是真想不明白,手术很成功,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寻短见?一家三口,两

个都已经死在自己面前了,就剩丈母娘一个孤老,他又怎么能不心软。

所有人都看着那老太太,佟西言那“姨妈”突然哭:“姐!姐夫这一走,你以后靠什么活啊!”

老太太浑沌的神志像是突然被唤清醒了,她看看周围,眼神从佟母身上飘到佟西言身上,干哑的喉咙咕哝了一声,问:

“你为什么让他跳楼?”

佟西言目瞪口呆。

梁悦刚刚在护士的帮助下给梁宰平翻了身,正在换冰枕,被叩击玻璃窗的声音吸引。孙副招手示意他出来。他俯身小心

托起梁宰平的头,把冰枕垫进去,直起身的一瞬眼前又是一阵黑,扶着墙壁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拉门出去,边摘口罩

边问:“什么事?”

“肿瘤科自杀的那个病人,家属来闹事。”

“不是佟西言的丈人吗?”

“是没错,可人家翻脸了。你知道,佟西言的前妻死了有五年了,什么人情都淡了。”

梁悦轻哼了一声,问:“谈了价了吗?”

孙副一愣,父子默契?这话梁宰平常在遇到医疗纠纷的时候问,咳了一下,他说:“20万。”

梁悦推开窗户做了两个深呼吸,说:“告诉他们,最多2万,不拿不勉强。”

“十月底就要晋级检查了,眼下不宜把事情闹大,你看……”

“孙伯伯,我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不过我想,这个价格应该算客气,随便你是谈判也好,周旋也好,你得帮

我摆平它。”

说完,重新带上口罩,头也不回拉开了监护室的门。

看着孙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梁悦有些虚脱,望着仍然是昏迷却已经顺利脱机的梁宰平,喃喃问:“爸爸,这样

做,对吗……”

临下班之前与殡仪馆联系,为老丈人安排后事,佟西言没有工夫也不许自己想其它。下了班,刚把丈母娘接回家里,还

没来得及吃口饭,刑墨雷就来电话,让去宝丽金。

佟西言说:“我还没吃饭……”

刑墨雷还是一样的霸道:“过来陪我吃。”

佟母推门进来催:“西西,赶紧吃饭,还得去趟超市给早早外婆买东西。”

佟西言哎了一声,把手机放回脸颊边,听刑墨雷很是不悦的在问:“你把人接家去了?”

佟西言说:“嗯。”要不呢?总不能再跳一个。

刑墨雷顿了一下,说:“处理完了再过来,等着你。”

“车没油了……”这么烂的借口总听得出来吧。

“九点,小区门口等我。”

佟西言瞪着挂掉的电话毫无办法。

饭桌上只有佟家四口人,佟西言的丈母娘不肯出房门吃饭,不知道是不敢面对,还是不屑面对。

佟母把饭菜装盘,交给佟早早:“宝贝儿,把这个拿去给你外婆。”

佟早早乖巧的点头,端着盘子去敲门叫外婆,成功突破防线进门。

佟母一声长叹,给佟西言夹了块粉蒸肉,没有说话。佟老爷子也是一言不发,他跟老太婆站在同一线。

佟西言心里觉得愧对二老,实在咽不下去饭,搁了筷子说:“妈,爸,别怪我。”

佟母听着房间里隐约传出孙女稚嫩的声音,似乎是在安慰,便又叹了一口气,说:“傻孩子。”

不知道是在说佟早早,还是她的父亲。

28

匆忙吃了饭,带着母亲跟女儿逛超市,买了一车东西,等拎上楼一看时间,九点了,于是跟母亲说了有事要出去。

佟早早跟树袋熊一样攀着父亲,缠着要跟去。佟西言说不行。小丫头咬他耳朵说你不带我出去我就告诉奶奶大爸爸亲你

。佟西言只觉得头上乌鸦乱飞,谁把他女儿教成这样了,居然还学会敲竹杠了。

刑墨雷又打电话过来了,估计是等得不耐烦了。佟西言把电话塞给女儿,说:“呐,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

佟早早咯咯咯咯瞎笑不停,抱着电话说:“……大爸爸,爸爸要跟人去约会哦……我知道是跟你,我不会告诉奶奶的…

…好说的啦,大爸爸,蹦蹦他又买了套新模型呐……真的吗?!……谢谢大爸爸!”

佟西言在门口换鞋子,他懒得去听他们在讲什么,反正女儿都快不是他的女儿了。刑墨雷哄小孩儿有一套,平时早早可

以骑到他头上去撒野,可若是犯了错,他只要是一板脸,早早立刻乖乖不做声,让认错就认错,让道歉就道歉,比他这

亲爸还有威信。

未到小区大门口,远远就见刑墨雷抽着烟来回踱步,佟西言连忙加快了几步,可到了跟前,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木

木的站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想必他今天是被自己气坏了。

刑墨雷用食指和无名指夹着烟,拇指摩梭他青肿的嘴角,而后用力抽完最后两口,把烟头踩在皮鞋底下,转身拉车门。

他的衬衫背后全湿了,不知道是因为三十几度的高温,还是自己急欲发泄郁闷的心。

佟西言跟着进车里,正拉后面的车门,被命令:“坐前面。”

于是只好乖乖坐到副驾驶座去,这个位置他很少坐,他在难耐的沉默里默默祈祷,够了,够了,放过我吧,好歹让我把

今天过完吧。

“疼吗?”刑墨雷慢慢开着车,突然问。

佟西言连忙摇头,自己惹的事,又怎么敢喊疼。

刑墨雷抬手对着他受伤一边脸就是一巴掌,力道不轻,佟西言“哎呀”一声,反射性的捂住脸。

“疼不疼?!”刑墨雷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

“您打我干什么?!”佟西言那个委屈啊,眼眶立刻红了。

“与其给别人打,不如我自己动手!”刑墨雷怒吼,几乎要掀掉车顶。

佟西言努力睁圆了眼睛看前面,不让眼泪掉下来。

刑墨雷江边刹了车,把佟西言从车里拖出来,拎着领子一路拖到大堤边缘,摁在护栏上:“你他妈好好清醒清醒!”

佟西言猛的一下差点掉江里,半个身体探了出去,望着滚滚江水,眼泪无声滴落。

就这么僵持着,佟西言全无反应,刑墨雷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把人拉了回来,揪着领子眼对眼:“你要天真到什

么时候?你已经三十二了,不是二十三,你要我操一辈子心?!”

佟西言没说话,没睁开眼睛,像个木偶娃娃。

“睁开眼睛看着我!”

“跟您没有关系了。”佟西言抬起眼皮定定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要去院办,去帮梁悦。”佟西言口吻坚定。

刑墨雷慢慢松开手,仔细观察佟西言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破绽:“决定了?”

“是。”

“梁宰平要是睡死了呢?你知不知道,他苏醒的希望极其渺茫?”

佟西言点点头,调整呼吸,说:“如您所见,可能我并不是那么合适做临床,那为什么不换个环境,人生有很多路走。

“我带你十年,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想做临床?!”

“我不想您再带我十年。”

优柔寡断的人,一旦什么事真下了决心,那就再难挽回了。刑墨雷后退了一步,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老了,他不了解,

他以为这个人就是他的,谁不知道,佟西言是他的人。

怒火攻心,胸口一阵闷痛,刑墨雷丢了一句:“随便你!”拂袖而去。

佟西言全身无力,跌坐在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里。

梁悦又一次惊醒,胳膊碰掉了保姆送来的一盅燕窝,锵的一声。

他梦见梁宰平抱着自己走在路上,那么真实,甚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好安心。可他抬起头,却看到一张五官破碎

流着血的脸。

心脏剧烈跳动,胸闷气促,他发现自己是在梁宰平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佟西言安坐在沙发边整理所有资料,闻声,直起腰来看他,问:“怎么了?”

“我睡了多久?”他问。

佟西言看了一眼挂钟,说:“十分钟不到。”不是睡,是昏。

梁悦站起来说:“我去躺监护室,你继续看,把这些都看完,一会儿我让林萍来跟你交接工作。”

林萍是院长办公室助理,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刚从前一任接手没几年。梁悦不喜欢她,因为有一次梁宰平总值班,他值

夜班,麻醉科空调漏水,他跑来跟梁宰平拼床,看见她穿着暴露在院长值班室门口徘徊。安得什么心,他梁悦不是傻子

佟西言扣上文件夹,站起来说:“你才刚来半小时,而且,下午的院周会,你还没有准备,这个会已经拖了一个礼拜了

。”

“让孙副去准备,我旁听。”

半个小时你都放不下心,两个小时的院周会,你坐得住?佟西言看着梁悦心神不定的离开,郁郁叹息。

梁悦的不安说起来倒真是心灵相通,他还没迈进监护室,就见好几个人围着梁宰平的病床忙活,麻醉医师的职业素质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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