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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乱 下——by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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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不许乱跑,就在胡同口坐黄包车,乖。”

沈子期答应一声,扭头便跑。而沈嘉礼紧跟两步站到门口,就见沈子期连蹦带跳的穿过一丛花木,一拐弯便不见了。

他还是笑着的,眼泪干了,所以脸上就只剩下了笑意。他做了孽,将一个小生命生拉硬扯的拽到人间,受那一生一世的

煎熬。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孩子,可是没办法,他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回到房间又枯坐了片刻,他将沈子期穿过的一件小单布衫子找出来叠好,塞进了棉袍口袋里。环顾了这一间冰窖似的小

小房屋,他站起身来,毫无留恋的推门走了出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沈嘉礼感到很茫然。

他先前一直活的挺有劲,从来没想过死的事情。说起自杀,他知道有跳护城河的,也有在树林子里上吊的,至于跳井抹

脖子,那需要井与刀,就并不适合他了。

环顾四方辨认了路途,他决定还是出城往护城河那边走,等到了地方,那无论跳河还是上吊,就都可以了,都随便了。

不想他刚走了没有三五步,一辆汽车忽然刹在了他身边,随即车门打开,马天龙的脑袋伸出来,正横在了他面前。

马天龙胖了,满面油光以及横肉。瞪着眼睛看向沈嘉礼,他似乎是非常惊讶,张嘴便大喊了一声:“嗨?!”

随后“嘎”的一声,又打了个饱嗝。

沈嘉礼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望着他却是没有说话。

马天龙把一条腿伸出来踩到了地上,一边上下打量着沈嘉礼的形象,一边粗声大气的问道:“你这是遛弯儿呢?”

沈嘉礼一时没有更好的答案,只得是点了点头:“马兄……”

马天龙又问:“一个人?”

不等沈嘉礼回答,马天龙弯腰下了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大冷天的逛什么街?到我家坐一坐吧!不远,前面进了

胡同就是!走不走?走吧!”

然后他像摆弄一个小纸人一样,不由分说的就把沈嘉礼拖过来塞进汽车里去了。

110.生机

马天龙自住了一处四合院,院内无处不乱。

沈嘉礼此刻的脑筋不大清楚,糊里糊涂的被他拽上了汽车,糊里糊涂的又被他拽下了汽车。站在院门口定了定心神,他

就见院内高高摞着箱笼,有勤务兵在忙忙碌碌的进出搬运什物,而马天龙握住他一只手,在前方高抬腿轻落步,东拐西

弯的硬走出了一条路来。

梦游似的进了一间屋子,他在扑面的暖风中清醒了一些,就见这房内有桌有椅,是个客厅的面貌,然而桌椅东倒西歪,

依旧也是乱;地面的地毯卷起一角,一只大竹筐就摆在地中央,里面装着臊气烘烘的黑色固状物,有凝结成板的,也有

零碎成块的,看那品貌,应该就是生鸦片了。

马天龙亲自动手把这一筐烟土搬去了房间角落里,然后拉过一把椅子摆正了,抬头对着沈嘉礼笑道:“过来,坐啊!”

然后打雷似的打了个大喷嚏,喜气洋洋的继续说道:“我这屋里太他妈臭了,全是这点破土闹的!”

沈嘉礼没过去,就近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心里恍恍惚惚的,总觉着自己像是在做梦,然而能说能笑,是一场好梦:

“怎么把烟土存到了房里?不熏得慌?”

马天龙拖着椅子走到他面前,一屁股也坐下了:“今晚把这筐土处理一下,我得带走——沈师长不也是这两天就走么?

他没告诉你?”

沈嘉礼看着他微笑:“走哪儿去?我真不知道!”

马天龙伸手从裤兜里摸烟盒,一边摸一边翻着眼睛答道:“去东北啊!又要打仗了,我们这一帮人都得去!顾云章都已

经走啦!”好容易掏出烟盒来,他抽出一根烟叼在了自己嘴上,又开始浑身上下的找火儿:“你侄子这嘴可是够严的—

—他是不是不想带你去?”

沈嘉礼点了点头:“也许是。我是个累赘,他正好趁机甩了我。”

马天龙终于翻出了打火机,“啪”的一声摁出火苗,为自己点了烟卷。深吸一口气吁出来,他先以为沈嘉礼是在开玩笑

,可仔细端详了对方的脸面后,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我说,你怎么瘦成这样儿了?”

随后他探头过去,压低了声音:“你侄子对你不好?”

沈嘉礼看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这家伙五官不丑,然而合在一起却又着实是不怎么好看,大概是那一道疤闹的——然而

没关系,丑一点,粗鲁一点,都没关系。

很温和的笑了笑,他轻声答道:“天冷,身体不好。等到开春了,我就会好起来的。”

马天龙不以为然的摇了头,又用手指一捻他的衣裳:“他又不穷,给你穿的这是什么破玩意儿!我说,他要是容不下你

,你来我这里也是一样的。我卖了这么多年命,大话不敢说,养活几个闲人还是不成问题。从我那筐里随便扛块烟土板

子出来,就够你吃半年的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又起了新疑问:“你吃没吃饭?”

沈嘉礼特地用心想了想,然后答道:“我想吃点清淡的,凉的。”

马天龙叼着烟卷站起来:“你等着,我让厨子预备去!”

待马天龙出门后,沈嘉礼也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屋角竹筐前。低头对着筐中烟土愣了一瞬,他随即毫不犹豫的伸出手

,挑出了小小一块。

从棉袍口袋里掏出沈子期的小褂子包好烟土,他将其塞回口袋,而后若无其事的走回原位坐了下去。这时马天龙推门回

来了,没往里走,停在门口招呼道:“老弟,咱换间屋子吃饭,这里太臊!没等吃到饭,先熏吐了!”

沈嘉礼果然站起身,随他出门穿过院子,进入了一间同样凌乱的卧室。卧室内更热,不过的确是不臊了。床上地上乱扔

着不干不净的裤褂,满室都是憋闷的男人气息。

沈嘉礼下意识的弯腰捡起一件贴身白绸短褂,送到鼻端嗅了嗅。而马天龙看到了他这举止,心中一动,脸上却是发了烧

。意意思思的凑上前去,他颇想调笑两句,不过因为不敢太过造次,所以那话在喉咙口探头缩脑,一时还未敢立刻出声

沈嘉礼没有太留意他的行动,扔下手中的小褂,他弯腰又捡起了一件汗衫,堵到鼻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他喜欢男人,十八岁情窦初开时就喜欢,然而过了二十年,他始终是没能痛痛快快的过了这个瘾。

他不吸鸦片,不赌大钱,不逛妓院,不捧优伶,没有任何过分的嗜好,唯独有这一桩难以启齿、不见天日的心病。当年

沈子靖骂他是变态,他承认;胎里带来的,他改不了。

脊背上起了暖热的触感,一双结实的手臂环在了他的腰间。马天龙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是暧昧中带着笑意:“别急

,先吃饭,吃饱了,我们做场整夜的功夫!”

沈嘉礼听到这话,却是莫名的打了个冷战,眼前闪现过了自己的裸体——斑斓的,恐怖的,是被毁掉了的身体。

随即他又想到了口袋里的那块生鸦片,这却是让他重新平静了下来。他是被命运置在死地的人了,可以不必顾虑那么多

了。

沈嘉礼的身体很凉,心口却热烘烘的难过。如愿以偿的吃了点可口饭菜,他又少喝了两口酒。通体温暖的坐在床边,他

这回是真舒服了。

外面已经天黑,然而勤务兵依然在里外忙碌着。院子里支起了大火炉,摆出架势开始熬煮鸦片。神秘的气味像蛇一样九

曲十八弯的扭向夜空,钻入四面八方的空隙中,让处在包围中的人们都奇异的兴奋又平和了。

马天龙拉上了窗帘,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来,一言不发的就开始解腰带脱裤子。沈嘉礼见状,却是站了起来:“我……

我想先洗个澡。”

马天龙提着裤子愣了一下:“洗澡?行啊,一起洗?”

沈嘉礼立刻摇头:“我自己洗。”

马天龙嫌他讲究太多,不过也没敢多说。因为知道他是真喜欢男人,所以索性先把裤子脱了,光着屁股走去隔壁浴室放

水,下身那东西本是软的,走起路来随着步伐一甩一甩,等到放水归来后,就变成了直撅撅的模样,硬邦邦的支出老远

。沈嘉礼和这东西是久违的了,如今乍一相见,不禁面红耳赤,心如火烧。佯作无意的起身走去浴室,他觉着自己的腿

都要软了。

沈嘉礼虽然急,但还是压下心火,彻彻底底的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赤身露体的从水中站起来,他围着浴巾出了浴缸。站在玻璃镜前仔细照了照,就发现自己真的还没有怎样见老。如果生

活安逸的话,满可以再漂亮几年——就像沈嘉义一样,都当上岳父了,可是丝毫没有老泰山的模样。

对着镜中人点了点头,他很怜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暗暗的叹息:“下辈子……重新来吧!”

沈嘉礼逼着马天龙关了电灯。

在一片黑暗中,他抬手环绕住了对方的脖子,亟不可待的送上了自己的嘴唇。马天龙知道他在床上是个骚的,所以也不

做作,低头便一口亲了下去。如此亲热了片刻,马天龙忍无可忍,试准了位置便用力一捅,而沈嘉礼猝不及防,疼的立

刻惨叫出声。

马天龙吃了一惊,连忙停了动作,想要慢慢的抽身而出;哪晓得沈嘉礼却是用力搂住了他,气喘吁吁的低声说道:“你

干你的,别管我!”

马天龙浅浅摩擦着,一点一点往里顶,同时笑道:“万一干死了,那不得偿命吗?”

沈嘉礼探头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压抑着声音喘道:“今夜你要是干不死我,你就不是人养的!”

马天龙得到了这样的鼓励,登时精神大涨,一鼓作气的向前攻去,不一时便把沈嘉礼折腾的有气无力了。

马天龙言出必行,当真是和沈嘉礼做了一场“整夜的功夫”。两人一身大汗,像是从水中爬出来的,当累到无力再动时

,便拥在一起长久的亲吻。在浓郁的鸦片香气中,沈嘉礼闭上眼睛抚摸马天龙的头脸,心里时明时暗的,偶尔竟会不知

自己身在何处。他拥抱着马天龙,就好像拥抱了所有的人——他爱的,爱他的,活着的,死了的,全到场了!

后来在天色微明之时,马天龙打过一个小盹,睁开眼睛笑道:“哎,我还能再来一次,要不要?”

沈嘉礼疲惫不堪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脸望向窗子。隔着垂下的窗帘,他依稀见到了微薄的晨光。

“马天龙……”他轻声开了口:“谢谢你。”

马天龙笑出声来:“怎么是你谢我?”

沈嘉礼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答道:“谢谢你让我走的这样好。”

然后他爬起来,趁着房内还算黑暗之时,窸窸窣窣的下床走去又洗了个澡,随即穿戴整齐了。

“我走了。”他站在床前,对着马天龙笑道:“这次离开北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要到处走走看看。”然后他

伸出一只手去:“给我点钱!”

马天龙一挺身爬起来,也笑了:“得,你这是铁了心,非得跟你那大侄子过,是不是?那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呢?

沈嘉礼仍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少废话,不拿钱来,谁他妈的肯和你见面?”

马天龙光着屁股下了床,捡起裤子,从裤兜里掏出几枚银元,想要递给沈嘉礼,却又犹豫着不肯动作:“这……太少了

点儿,我给你拿两条小黄鱼去。”

沈嘉礼劈手夺过那几枚银元,又走上前去,薅头发迫使马天龙低下头来,狠狠的亲了他一口。将那银元揣进口袋里,他

笑模笑样的又伸手在对方的命根子上轻轻一弹:“真走了,再会!”

马天龙一直有点畏惧他,所以不敢强留,只抢着大声说道:“你坐我的汽车,我那汽车夫是昼夜轮班的,上车就能走!

沈嘉礼笑着看了他一眼,最后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沈嘉礼让马宅的汽车夫将自己送去了闹市。下车之后,他找了一家上好的旅馆进门,又给自己开了一间上好的房屋。茶

房一见了银元,眼睛瞪得比银元还更大——钞票贬值,大洋可是不贬值的!

旅馆内安装有暖气管子,温暖如春。沈嘉礼进房后,又让茶房给自己送来了早饭同一小瓶酒。热腾腾的喝了大半碗小米

粥,他关了房门躺上床,十分满足的长出了一口气。

真舒服,他想,自己许久都没有这样舒服过了。临走前能享上这么一场福,这辈子总算还不是太冤。希望子期快点长大

,别总在子靖那里忍气吞声的吃饭;也希望小淳和他那未婚妻快些结婚——兵荒马乱的,既然两人感情是真好,就少讲

虚套、珍惜时光吧。

从棉袍口袋里摸出那一团小小的单衣展开,他将那块生鸦片放在了手上,迎着晨光仔细看了又看。想到要把这么一块臭

东西送到嘴里吞下去,他真是有些打怵。起身将那瓶酒拿过来,拔下塞子直接喝了一口,他在酒精带来的暖意中继续研

究那一块生鸦片。

一口一口的将酒喝下了小半瓶,他回过神来,不禁自嘲的笑了。

“管它是香是臭,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怎么还娇气起来了?”他问自己:“难道你还有什么舍不下吗?就算是舍不下

,你这个废物又能怎样?”

他有些紧张的做了个深呼吸,而后微微皱着眉头,将那一小块生鸦片送到了口中,随即又是一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

酒顺着喉咙流下去了,生鸦片却是坚硬的卡在了喉咙口。沈嘉礼在窒息的痛苦中连连喝了几口酒,然而完全无法吞咽。

慌乱中他从床边跌坐下来,酒瓶脱手而出,咕噜噜在地上滚出老远。

他怔了一下,趴伏在地上暂停了挣扎,想要静静等死;可是窒息的痛苦越来越强烈,他在极度的恐慌中奋力爬向了门口

,一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就抬起来,毫无力道的在门板上拍了一下。

这样微弱的响动,当然是引不起任何回应。他不甘心的用手狠狠抓过地面,在嗡嗡大作的耳鸣声中,依稀听到了外面走

廊中由远及近的响起了一串呼喝喧闹。

他忽然又怕了起来,极力的扭身向回滚去——他已经决定要死了,他必须死,他不死也没有活路!

可就在他渐渐失去意识之时,前方的房门轰然而开,寒气扑面而来。一身戎装的沈子靖带着满面冰霜,杀气凛凛、从天

而降。

111.人间烦恼

沈子靖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一手夹着半根烟,一手挠了挠鬓角短发,斜眼看着沈嘉礼冷笑:“你可真是个宝贝,人家

吞生鸦片毒死,你吞生鸦片噎死,也算一绝!”

沈嘉礼蜷缩着躺在被窝里,气息奄奄的,实在无力回应。

此刻这一对叔侄正是身在医院病房中,沈嘉礼刚刚接受了洗胃,吐的昏天黑地、苦不堪言——沈子靖在旅馆里看到他时

,他正处在命悬一线的时刻。沈子靖扶起了他,大声逼问,可见他只张口却无声,脸上又呈现着青紫的颜色,便捏开了

他的嘴一看,结果发现喉咙那里隐隐的卡了东西,不上不下。

沈子靖急了,伸手指头进去硬掏,强行把那块异物抠了出来。在辨认出烟土的本质后,他大吃一惊,立刻就把沈嘉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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