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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之馥鳞 下——byA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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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华丽得耀眼的五官,转瞬变得温雅安然,平淡如水。竟与慕渊如出一辙。

他从墙上摘下那副画卷,用丝绦系好,割破中指将自己的鲜血滴在上面。

画纸居然很快汲取了那些血液,散发出荧荧红光。

他扯起唇角,将剩余的血迹放在口中吸吮着,一滴血迹溢出来,染红了他淡色的唇,映着旭日初升的满天霞光更显得触

目惊心。

他一把推开随影阁的门。

门外楼阁瑰丽,长空落碧。

……

皇宫里,早朝前庄严的宁静被一声尖叫划破。

夜流津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一桶已经冷掉的水里。

额角上豆大的汗珠滴到水面上,啪的一声。

紧接着听到池辺在外面敲门的声音,“美人,你怎么了?没事吧?”

“哦,没事……”他急忙起身披起衣服,才发现手脚居然酸软无力。

他大口的呼吸着,想尽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方才的噩梦,却始终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梦境中一片血一样的暗红,皇宫的地面开满了曼陀罗,染血的曼陀罗。

而后是繁华恢宏的宫殿,变得一片萧杀。耳边隐约有钟声响起,仿似亡灵的悲鸣,一声一声,就像要撕裂他的心一般凄

惨。

他沿着空无一人的御路走出宫外,恍然发觉整个日墒城都变作了一座死城。

围绕在身边的弥瘴之气,夹带着浓浓的血腥。

突然,一双血红的眼出现在远方的黑暗里,直直地望着他。

一点一点靠近,含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脑海里警钟长鸣,他想跑,可是脚步却无法移动。

那双眼,鼓动着逼近,而后一眼看穿了他……

统统死吧!

谁?是谁的声音?

不明出处,响在四周,令他心慌不安,烦乱难忍。

他睁大眼睛正四下寻找,一颗头颅,便骨碌碌滚到了脚底下。

低下头,定睛一看——

竟是自己!!!

他惊得后退两步,大声惊呼:“啊!——”

然后,他就从梦中惊醒了。

窗外,迷蒙的晨雾逐渐消散,光线照进房间,已经是霞光万张的黎明。

昨夜,他觉得很疲劳,便设了结界来休养生息,没想到竟在泡澡的木桶里睡着了,并且,还做了那样一个梦……

“美人,你没事吧?”

木门咿呀一声被推开,池辺写满关切神情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少年淡笑着摇头,抬起眼打量房间四壁。

奢华的居室,一桌一椅都透着工丽奢靡。东南角的一扇雕花窗栏不知被什么人推开了一条缝隙,那一隅的空气蕴藏着一

股诡异的阴气。

少年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是什么人这样胆大,居然胆敢对他这个最强阴阳师的继承人施用摄魂术?

“池辺”,他小声地呼唤着银发少年,同时以目示意那扇窗。

两名少年穿窗而过,沿着那阴气一路追寻而去。

越向前走,阴气越胜,终于在一座废弃的宫苑前趋于巅峰。

“这里怎么回事?”池辺诧异地喃喃自语。

夜流津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事感到奇怪,老实说,自己也同样为皇宫中有这样荒芜的宫苑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锦绣堆

叠的皇宫中何曾有过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

面前歪倒了半边的大门上,朱漆早已脱落,被风蚀日晒得斑斑驳驳。

落锁的铁链已经锈死,想必那把大锁也一定打不开了。门的下半部已经被丛生的杂草遮盖住,裂开的门缝里挂满了蛛网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池辺迈步走上前,透过裂开的门缝向里面张望了半晌。

那门缝本就被蛛网和灰尘覆盖,朦胧地看过去,也看不清什么、池辺看了好久,连眼睛都被灰尘熏得微微作痛,于是回

过头摇了摇头。

夜流津会意,点了点头,招呼道:“那我们走吧。”

“嗯,看来只是一座废弃的宫苑,阴气大概是因为许久都没有人居住的缘故。”银发少年走回他身边,在他耳边压低声

音道。

两个人刚刚转过身,颈间忽然传来一阵阴冷气息,还没等他们回过头,忽然铺天盖地一阵阴气袭来,直叫人脚底生寒。

夜流津收了收衣袖,转回身,结果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他微微蹙起眉,侧耳静听,周围除了风声和脚移动间踩断地面枯枝发出的细碎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实在不知刚才那阵阴气从何而来。

他与池辺诧异地对视一眼,转身刚举步,一个娇媚细柔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宫院这么大,不经陛下允许,随意乱逛可不太合礼数哦!” 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浅笑声。

夜流津再一次回头,却见一旁的假山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一袭锦缎绯色长袍,面如芙蓉,肤若凝脂,一双凤眸若含秋水,妖艳魅惑不似凡间之人。

他的衣阙随着动作微微漾起,走到近前,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香缭绕鼻尖。

那人在夜流津身前站定,眼角微勾,兴趣盎然地问道:“怎么了,夜流公子,才时隔一日,就不认得我了?”

“是你?”

认出来人后,少年惊诧非常。

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请自己来到皇宫的当朝国师,东方弥婴。

唯一不同的是一夕之间,他的头顶不再光可鉴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垂至腰际的青丝。

面对探究的目光,他没有一丝要退缩回避的意思,反而抬起桃花眼满含笑意地直视着少年银黑异色的双眸。

(三十) 频失窃

这和尚总是诡谲古怪,周身上下又充满冥顽的气息,看着就叫人汗毛倒竖起来。

他如弱柳临风地站在夜流津面前,黑洞洞的瞳孔里有一道狡黠的光倏忽跳动,而后转为淡而妩媚的一笑。

“这深宫中,说不定大白天也会撞鬼,还是不要随处乱跑得好。不过……夜流公子要真是闷得慌,想找点热闹,也随你

……”

说罢转身迈开脚步,漫不经心地招手,笑吟吟的样子显得万分妖孽,“夜流公子,您自求多福吧……”

没头没脑地听了这么一番话,夜流津居然不气也不恼。薄薄的绯唇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抬眼笑看东方弥婴道:“谢

谢国师提醒,不过,我们彼此彼此。”

和尚“哦?”了一声,嫣然一笑,媚眼如丝,“能被夜流公子惦记,是弥婴的荣幸。”

“……”

未等少年再开口,一名身着烟沙水裙的小宫女已经脚步急促地向这边行来。

“夜流公子,陛下有请。”

他直觉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东方弥婴,结果见其微微一笑,脸上的神情似乎早就知晓这小宫女所来是为了何事。

“什么事?”少年回首问道。

“启禀夜流公子,其实是平安皇子找您。陛下吩咐一定要尽快找到您。”

夜流津皱了皱眉。自那一晚平安割腕之后,他与池辺便日夜轮值守护,并没有遇到任何异常,这一早起来就要见自己,

究竟所为何事?

不过,猜也猜不出。

“前边带路吧。”少年转身命宫女带路,示意池辺跟上自己。

“对了,”他走出几步,回首含笑望向站在原地的东方弥婴,“你身为国师,不一起去吗?”

“呵呵,我虽身为国师,不过也要看是什么事啊。平安皇子的事我哪敢过问,见到我,没事也出事了。”和尚嘻嘻笑道

,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样子。

夜流津无言瞥了他一眼,转回身道:“我们走吧。”

没走出几步,他就感到身后的气流于瞬间起了变化,温润的阳气化作风缓缓浸透空气,仿佛方才那阵森冷的阴气从未出

现过一般。

他回过头,不出所料,东方弥婴已经不见踪影,连带着空气中那魅惑心神的幽然暗香也消失了个干净。

……

夜流津与池辺随着那名小宫女来到鎏煌的寝宫。

安静的华丽宫殿,轻烟似的罗纱幔帐,精致的青铜鼎中冒出屡屡青烟。

未出早朝的鎏煌一袭便服,斜倚在暖榻上,怀中抱着脸色愈渐苍白的平安,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夜流津、池辺参见陛下。”

两名少年行将跪倒的动作,被鎏煌微笑着制止,“快快平身。”

随即命宫女为夜流津搬来一把椅子。

“夜流公子,快请坐。”

少年道谢后落座,池辺默默侍立在他身后。

“陛下,不知您找我来有何吩咐?”

夜流津开门见山。

“这个……”鎏煌举手示意两旁执事的下人全部退下,寝宫里只剩下他、平安、夜流津与池边四人,方才压低声音说:

“昨夜平安一夜未眠,他说听到窗外有人弹奏古琴的声音……”

“古琴?”

夜流津侧首与池辺面面相觑,皇宫中戒律森严,谁敢夜晚在天子寝宫窗下弹琴打扰天子的清梦?

但若不是在窗下,那么既然在皇宫最深处的天子寝宫可以听得见,那么这宫中的任何一个角落就都能够听得见了。

可是,昨夜他们谁也没有听到古琴声。

“平安皇子,您可听得真切?”夜流津问。

“听得十分清楚,那琴音实在太过悲切,几乎让人闻之泪下,哀思绵绵。”

平安这样描述着,仿佛那琴音令他疼痛般微微蹙起眉。

“这……”少年闻言踌躇半晌,抬起眼询问鎏煌,“陛下昨夜可在寝宫中?”

“朕昨夜与平安在一起。”鎏煌毫不避讳袒露实情,“但是,朕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响。”

“那会不会是平安皇子身体不佳,以至于……”

“不会。”鎏煌代替弟弟断然否认,“平安自幼便深谙音律,若说别的尚有可能,但琴音决不会听错。”

兄弟二人言之凿凿,反倒令少年大惑不解。

寝宫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启奏陛下,敖晟殿下驾到!”

传事太监尖细的嗓音刚落,玄色的衣摆飞扬,敖晟已经走了进来。

面若秋月,眉如墨画,红发似火。

一双紫晶色的星眸淡然在房内逡巡一周,最终落在了夜流津身上,清幽幽一笑。

“怎么样,在这里住得可好?”

少年的脸一红,微皱起眉,却是淡淡地笑了。

“敖晟殿下,别来无恙?”鎏煌从暖榻上站起身,微微鞠了个躬。

他是一国之君,敖晟乃是守护一方平安的武神将,从身份上来说,两个人几乎可以算得上平分秋色。

相较于敖晟的不羁,鎏煌反倒时时刻刻显得温文有礼。

敖晟冲他慵懒随意地浅笑一下,“抱歉,我要接夜流津回去。”

“为什么?朕宫中的事还未完……”

敖晟勾唇,一双幽紫的眸子摄人心魂,“他是我的人,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你这里。”

“喔?”鎏煌挑眉,“难道是殿下熬不过相思之苦。”

敖晟未置可否地一笑,以目光示意平安,“倒是陛下艳福无边,每日美人在怀。”

夜流津只觉得头痛,赶快出言打断唇枪舌剑的两人,“敖晟,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么?”

少年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敖晟看着他,一双紫晶色眸子眯了起来,然后淡淡说了一句话:“我明日要出征,帐下缺少军师。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

合适了。”

“出征?去哪里?”

“天帝珍藏的古琴被盗,据查落在了西方的夜鬼族本部,天帝下诏命我前去追讨。”

“古琴?!”少年与身后的池辺,甚至包括鎏煌,都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敖晟皱了皱眉,“怎么了?”

于是,夜流津将平安深夜听到琴声的怪事讲述了一遍。

敖晟眼神微微一敛,“当真?”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琴音的?在哪个方向?”

“呃……”平安俨然是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方才说:“我夜里胸闷,睡不着,大约三更的时候听到琴音……

但是分辨不出具体的方位,只觉得离得很近,简直就响在耳边一样。”

仰起的剪水双眸目光坦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在说谎。

敖晟的眼光再一次落回夜流津身上,“你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异常?”

少年微微摇头,“不知道,我并没有听到琴声,所以无从判断。”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着开口,“所以,我想是不是留下来,至少今晚,探看一下具体的情况……”

敖晟凝眉沉思片刻,“也好,那你就在这里再留一晚吧。”

“不过……”他停顿一下,“我还是要依时出发,大军已经准备好了。”

说罢向鎏煌颔首致意,转身离去。

看着他阔步走出殿外的背影,夜流津缓缓站起身,跟了出去。

外面又下雪了。

整个皇宫琼瓦霜白。金碧辉煌的宫殿也被冬日里静谧的氛围包裹着,宛如一个慵懒的,铅华洗尽的美人。银装素裹。

夜流津默默不语跟在敖晟身后走出寝宫的大门,终究在汉白玉雕琢而成的阶梯处止步。

“一切小心。”

少年怯怯叮咛道。

敖晟淡淡回过眼,终是静静地颔首。

“……”

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夜流津也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两人默默相对无言。

一领银狐裘像厚重的落雪一样落在少年细致的肩头,只听见敖晟轻轻地道,“天冷,还穿那么少。”

少年听了这句话居然笑了,没有温言软语,只有行动。恍然间就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只不过,他暂且还没有想好怎

么回应罢了。

敖晟也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少年兰心慧质,示意他说下去。

“其实……沧泱宫也失窃了……”敖晟迟疑了一下,“就是那副画……”

夜流津一时没有会意,侧着头愣了一下,随即大吃一惊,“是慕渊哥的……”

敖晟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

敖晟皱起眉又摇摇头。

“不会的,你一直很宝贝那幅画……只不过,不愿将各种缘由说与我听而已。”夜流津凄然一笑,顿了一下,“但是,

你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我画卷失窃的事,因为我可能会遭遇到相关的危险。你这一次出征,奉命找琴是一方面,另一方

面,是因为你更急于寻找那副封印着慕渊哥真身的画卷,对不对?”

一席话说得坦诚之极,丝毫不遮掩闪躲,是少年一贯的直率。但又与曾经的天真不同,理智到骨血里,反而透出淡漠凉

薄的意味。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敖晟垂眼一笑,寒冰不化的俊朗面容,稍许柔和了一些,“我没有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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