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英瑜听得皱眉，低声道：“莫钊此人我见过，不象是他说的那种……”
甄灿拉了他一把，同是低声道：“这是良王的手段，自然是说对方不好，说自家好的。”
穆英瑜不赞同的摇头：“这不是损人名声么？”
甄灿冷笑：“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谁不是这样？你看史书中，哪里有一句说前朝好的？”
穆英瑜还想说什么，就听台上突然惊堂木一响，那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道：“那位公子说得好，成王败寇！当今天下，
唯胜者得！要想史书留清名，且赢天下！”这段书竟是以甄灿的这句话做了结语。
成王败寇这句成语本是这世上没有的，那说书先生大约觉得新鲜，直接拿去就用了，倒是甄灿被说得脸一红，想自己似
乎盗版了古人的名言，怪不好意思的。
第七十四章：龙族小受？！
先前说书的下去了，少刻换了一位上台来继续说，这回说的是“海外新闻”。
说是艳羽湾的羽人借良王揭杆之机，进驻空苍大陆，大批羽人也趁机移民同苍，但这些羽人并没有同苍朝的合法户籍，
因为没有户籍便不能随意买卖田地，也不能应招务工，但是他们又要生存，于是便拥挤在官府设置的善堂周围，每天到
了发放善款善食的时候便跟着一般贫民一起去领取，可这样一来，官府的负担就大了起来……
这里说的官府俨然已经是良王设立在南梁的“义府”。
甄灿轻轻道：“看来羽人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呐！”
穆英瑜道：“羽人与我们的生活习性不太一样，我听说羽人不是吃瓜果之类为食的嘛……善堂里的清粥他们能吃么？”
甄灿正想说什么，就见那说书的已被过来两个店伙拉下了台，他便指着笑道：“看见了不？这是散播不和谐论调的后果
，那人想必是皇帝那边的人吧，我想就算是清粥，羽人应该也是能吃的，只不过，这种做为的羽人不会太多，他们也不
过是寻个由头挑拨羽人与人族之间的关系罢了。”
穆英瑜有些惊讶的看看他：“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对这些事如此了解。”
甄灿笑笑，想他在那边世上虽然身处太平盛世，但几千年的战争文化传承下来的各种手段，哪里是在这太平了千多年的
同苍王朝生活的男子所能想像的。
两人吃喝间，穆英瑜知道萧兆诚最近心里闷着，也知道这人心里一旦有事是肯定不会说给自己知道的，所以便也不去硬
提，只说些以往袪邪收妖的趣事给他解闷。
说了一会儿，穆英瑜突然住了口，目光盯着某个人不动了，甄灿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
年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进了酒楼。
男子一身锦袍华服，看起来是个商人的样子，有点将军肚，坐下后点了些酒水饭食，一旁的少年好奇的四下张望，而穆
英瑜盯着的就是那少年。
甄灿知道穆英瑜为什么会盯着少年看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族、羽族和龙族三种完全独立的智慧种族，但是目前为
止，他见过的只有人族和羽族，龙族他只在书中的记录上知道他们的长相——
龙族跟人族和羽族最大的不同之处是，龙族是属于精灵类的种族，他们的祖先与神明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因此，直到
现在，龙族依然保留着一些上古神龙的神奇力量，比如身份高贵的龙族人是可以变化的，他们可以幻化成龙的形态，在
天空中腾云驾雾，布云施雨，但是这种龙族是非常稀少的，据说只有龙族的贵族才有这样的能力，事实上普通的龙族更
象人类，甚至从相貌上乍看是分不出区别的！只是龙族人的眼睛都是海蓝色或是绿色的，这是人们区分人类和龙族的唯
一凭据。
眼前这名少年就有着一双碧绿如翡翠一般的眼睛！
龙族！
事实上，不仅穆英瑜，从这两人走进酒楼时起，便有许多人在偷偷地打量着那名少年。龙族与人族的不友善造成，即使
在这样的和平地区，人类对龙族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甄灿隐约听到邻桌有人在轻轻的称那少年为“龙夷子”，听上去就是蔑称，只是那少年似乎完全没在意，只是好奇地到
处看，然后对店小二端出来的一盘盘漂亮精美的点心发出各种惊叹：“真漂亮！侯伯！那是能吃的吗？真的能吃吗？不
是玉做的吧……”
一旁有人偷偷笑起来，那个被称为侯伯的男子点的只是一些普通的食物，端上来时，少年明显有些失望，但是看了看那
人又似乎不敢说，端着碗扒着饭，两只眼直往人家桌上晃，这种失礼的行为也引来了一些食客的不快，但侯伯也没有制
止，只是面无表情的叫他快吃，吃完了好赶路。
甄灿隐约觉得不太对劲，那侯伯并不是龙族，而那龙族少年显得太无知，两者之间的差异让他不禁生疑，这两人什么关
系？
但是因为有了江上源跟黄琥那样让人喷饭的组合之后，他也不敢轻易去瞎猜，只得将怀疑放在心里。
这时，那龙族少年放下碗说道：“侯伯，还有多久才到蟾市呀？”
蟾市！这个词一出，酒楼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轻抽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甄灿皱了皱眉头，不知这蟾市是什么，就听穆英瑜沉声道：“不好，那人是个人贩子！”
“什么？”甄灿这么跟了一句，但却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穆英瑜解释道：“蟾市是黑话，其实就是人口买卖市场，同苍朝有禁止人口买卖的禁令，但还是有人拐了人卖到山区去
做苦役，那人连龙族都敢拐！真是胆大包天了！”
甄灿看看那少年，叹气：“是那小子太傻了吧！”说着话站起来，朝那少年走了过去，穆英瑜一愣，跟上前去急问——
“哎！你想做什么？这种暗道上的人惹不得的！”
甄灿笑笑，没理，中间拦了小二手里的一碟水晶糕，端在手里，走到少年面前一放：“喏，给你吃。”
那少年正嫌粗茶淡饭不可口，一见那明晃晃的水晶糕，眼就是一亮抬头一脸兴奋：“给我吃的？”想了想回头对那侯伯
道：“侯伯，我能吃么？”
男人抬眼看了看甄灿，没开口，低头吃自己的，他不说话，少年有些尴尬，又有些急不知道吃好还是不吃好。
甄灿道：“去蟾市反正也是要出手的，在这里也一样，你给个价，这孩子我要了。”
四周一片寂静，敢公开买卖人口，这叫是乱世，不然早有人报官了，不过也有人觉得反正卖的是龙族，不是人类，便只
淡定地看好戏。
男人这时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一丝象是笑容一样的表情：“二十金，不还价。”
甄灿点点头，二十两黄金，这人还真敢叫价！
伸手捏了捏那少年的脸蛋，做出挑剔的样子：“眉眼倒还可以，皮子不够细，身子也不够结实，年纪也大了些，这样的
货色，加上带回去还得调教养活，蟾市里能叫到十金不得了了。”
男人脸色微霁，似是确定面前这人是真的要买他的人，便道：“公子要了这孩子去，不说别的，光他这种器便能揽上无
数香客，还怕收不回二十金的本么？再说，他乖巧听话得很，调教起来费不了多少事。”
甄灿笑，所谓香客也是黑话，指的是倌馆里的嫖客，这个他倒是知道的，那男人显然是将他当成哪个倌馆里的了，看他
的眼神都轻飘了起来。
这时那少年吃着水晶糕，听着他们说的话，忽然开口：“香客是什么？很香么？好吃么？”
旁边已有人喷笑出声，甚至有人嬉笑着开口道：“香！香得很呢！”
甄灿忍着笑，继续扮演他的老鸨：“一个清童二两银，一个清倌五两银，熟倌过府一金，就算他种器再怎么稀有，二十
金也太贵了，十金是最多了，你愿卖就卖，不愿卖，便带他去蟾市吧，只是如今世道乱，各家生意都不好做，到时候也
不见得便有人买。”
侯伯脸色微微一变，他也知道这人说的是实情，不然他也不会大胆到去拐个龙族少年来卖，算起来比他平时拐到的人族
少年已经贵了几十倍，再说这又是个无本买卖，早脱手早好，于是便故做为难的道：“既然公子是个懂行的，那我也不
讹你，十二金一口价，你要便要了，不要咱们各走各的道。”
甄灿回头对穆英瑜道：“拿钱来。”
穆英瑜虽然脸木讷但并不傻，看出来甄灿是想救那少年，自然也就顺着他的做，虽说随身带金子是件很夸张的事，但是
甄灿之前一直叮嘱过他，定要带些真金白银在身上，所以出门之时，身上总是揣着两个二十两一锭的金元，以防万一，
想不到还真给他派上了用场。
甄灿让穆英瑜带金银在身上的原因是怕一旦打起仗来经济就会混乱，银票这种东西随时可能变成废纸一张，什么都没有
真金白银来得有用。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用在买龙上……
看着侯伯收了金子，交给甄灿一张有些泛潮的纸，放下筷子，拍拍屁股就走人，少年再傻也明白过来了，跳起脚来就要
跟过去：“你怎么走……”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那男人飞快转过街角没了影。
甄灿拉着少年道：“别跟了，那人把你卖了！”
少年看看他，眨巴眨巴眼：“我又不是货物，怎么能卖了我呢？”
甄灿拈着那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认得咱们同苍的字吧？”少年摇摇头，甄灿点点头，果然……“这个呢，叫卖身
契，你在这上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就代表你把自己卖给了那个人，然后呢，那个人又把你卖给了我。”
少年皱了皱眉头，又想了想道：“你胡说！这明明是他带我去蟾市观景的路鉴！”
甄灿指着上面一串字符：“这是你的名字吧？”
少年点点头：“去蟾市不是要名字登记的么？”
甄灿看看他：“这是那男人告诉你的？”
少年眨眨眼，再点头：“是呀。”
甄灿不再开口，只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这就是传说中强大的龙族？
少年看着他的眼神，绿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终于大叫一声：“你是说，那人是个人贩子？”
边上有人叹气……
“他把我卖给你了？”少年沮丧的问道。
甄灿点点头：“是的。”
“李畅。”他忽然说道。
甄灿一愣：“什么？”
少年哭丧着脸说：“李畅，我的名字……”
甄灿莫名地看了看穆英瑜，后者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这少年的意思。
“呃，李畅，跟我们走吧。”
少年绿眼睛这时几乎化成了一汪碧水，泪汪汪的看着他，委委屈屈的向他走了两步，竟似乎是要听从他了。
带着少年李畅出了酒楼，走了两步，甄灿就受不了了，边上这少年也不说也不闹，默默跟着他走，只是眼里不停的掉泪
，可怜得不得了，搞得甄灿心里充满了负罪感，只得停了下来，叹道：“好了好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从哪里来
的回哪里去吧。”说着，把那张卖身契往他手里一放，挥手示意他走。
李畅愣了愣，没动，半晌怯生生的来了一句：“你难道不要我了么？我把名字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了？”
甄灿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声音都变了调：“什么？！”
第七十五章：降龙
少年泪汪汪的带着鼻音说道：“四姐说，人族把老婆卖来卖去的，难道不是么？”
甄灿觉得头疼，他扭头看了一眼穆英瑜，忍住了想问他是不是真的的冲动，问少年：“你……四姐说人类把老婆卖来卖
去，跟你告诉我名字有什么关系？”
少年绿眼睛晃着水光：“卖给你了，不就是你老婆了么？不就要把名字告诉你的么？你……你叫什么名字？”
甄灿瞪大了眼，眼角的余光看见穆英瑜抿着唇，脸色紫红，显然已经憋笑憋到极致……心里把这少年的四姐大骂了一通
，伸手拍拍少年肩：“那个……人族不卖老婆的，乖，回家去吧，以后别听你四姐的话了。”
以为这样就行了，谁知李畅瞪着他，半晌，突然哇的一声当街哭起来了。
路人都停下来围观，这儿出什么事了？
穆英瑜干咳一声，叹道：“兆诚，还是先带他回去吧，我看他对这儿怕是不熟。”
甄灿决定听老公的话，拉起少年的手，飞快的转了条巷子，没多久回到了海子园。
此时，红朝煜等人还在前院的正厅里开会，甄灿不想引人注意，带着少年跟穆英瑜从侧门绕了进去。到了他们住的宅院
，进屋关门……甄灿看着还在抽抽搭搭的少年，感觉自己似乎惹到个大麻烦。
“你还哭什么？不想回家么？”甄灿问。
李畅摇摇头：“四姐骗我，害我把真名告诉你了……”
甄灿一愣，萧兆诚的记忆中跳出一堆关于龙族的风俗习性，但是却并没有关于“真名”告诉别人会如何的记录，看来这
是龙族比较私秘的风俗，一想到私秘，不禁想起一般这种事多半不是一定要嫁给谁就是一定要娶谁，果然是大麻烦！
穆英瑜这时轻咳一声，示意萧兆诚靠近自己，甄灿被他引着出了屋，留下龙族少年在屋里继续伤心。
“怎么办你看这……”甄灿从来没有这样无措过，竟是第一次向穆英瑜求助了。
只不过他和穆英瑜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穆英瑜低声道：“我知道修真之人若要收伏妖精神兽，必须先知道对方的真名
，一旦被知道了真名，就算是被收伏……”
甄灿倒抽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可他是龙族啊！”
“龙族……也算是神兽的后裔吧……”穆英瑜不太确定的道。
甄灿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那我能不能不要他？”
“听说被收伏的妖精神兽若要重获自由，只有饲主死才行……”穆英瑜叹气。
甄灿一身冷汗：“那他要杀了我才……”
穆英瑜摇头：“在被收伏期间，妖精神兽不能伤害饲主……所以……”
甄灿抹着汗：“所以，他只能跟着我？可他不是龙族嘛？没听说龙族有这种规矩，这要是早知道，还跟龙族打什么，派
人去他们老巢打听他们叫什么名字就行啦！”
穆英瑜笑道：“所谓真名是只有饲主才能听到的名字，只有当妖精神兽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才会有效。”
甄灿一愣：“可是刚才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他的名字……”突然表情怪异，“难道说，你没听到？”
穆英瑜道：“我听到他说了一个词，但是我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听懂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