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是睡觉不老实呢？滚下去摔疼了怎么办？」
「我睡觉几乎都一个姿势到天亮的……」
「哪那么多废话，哥让你睡里面你就睡里面去。」贺丰姿终于放弃了劝说贺荣莲，直接把那小孩子推进床里面。
「哥，枕头。」
「你枕着，哥不需要。」
「我们一人一半吧。」见贺荣莲这么说，贺丰姿点头答应了。
到了后半夜，贺荣莲忽然觉得冷。他朝身上摸了摸，除了一件里衣，什么都没有。贺荣莲下意识的朝着身边摸了摸，空空
的。他连忙坐了起来，四处寻找贺丰姿。结果发现贺丰姿在地下睡着了，被子被他滚到桌边上去了。他冷得全身缩成一团
，发着抖，却没有醒。
「哥。」贺荣莲小声地叫着，地上的人没反应。
「哥……」地上依旧没动静。
「丰姿。」贺荣莲这次这么叫着。只见地下的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蒙的看着贺荣莲。
「小莲，你怎么睡得那么高啊……快下来……」
「哥，是你自己掉下床……」
「哦，是么。」贺丰姿揉揉眼睛，抱着包子爬上床。将自己和贺荣莲包裹在一起。「这样就绝对不会再掉下去了。」
贺荣莲没有说话，他感觉到贺丰姿身上冰冰冷冷的，就想安静的给他些温暖。这时候，纸窗又亮了起来，一道惊雷巨响。
贺荣莲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臂抖得厉害，可是那张装睡得面庞却很沉静。他伸出手将贺丰姿抱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直到感觉那个人不再颤抖，直到感觉那个身体又温热了起来，他才渐渐睡去。
第二日清晨，贺夫人来叫二人起床的时候，发现贺丰姿房里没人。贺荣莲房里的地板上，有一个锦被包成的大棉球，棉球
里的两个孩子已经睡熟了。
第20章
来年的春天，贺丰姿已经十岁了，人也越发的淘气。成日里不是将李家小姐戏弄了，就是和张家公子打了架，一天都安生
不得。这一日清晨，贺府里又是鸡犬不宁，贺老爷操着鸡毛掸子追着贺丰姿满院跑。贺府上上下下的下人们都立在门边看
着，根本没一个人上去插话。身为贺府的一名仆役，对于这样的场面根本就是再熟悉不过了。
眼见贺老爷气喘吁吁，根本就是追不上那活蹦乱跳的毛孩子，不由生气的将鸡毛掸子向前一丢，正好砸到贺丰姿的脑袋。
贺丰姿没有站稳，一跟头栽在地下。贺老爷刚刚舒了一口气，却见他又以很快的速度爬起来，脚下一点，由着轻功飞出墙
外去了。
贺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往地上那么一坐，叹气道。
「孽子啊！这混账小子，今日把府里的糖糕全部都藏起来，一个也别让他找到！」
「爹，你先起来，地上凉，我扶你回房休息。」
「还是莲儿听话，长大之后可不能学你哥哥那个样子，一天都不见个人影儿！到处给我惹祸！」
贺荣莲一边听着贺老爷的话，一边想着。到底怎么样才算是长大呢？贺丰姿永远比他年长了四岁，他就算拼尽时间的去长
大也终究不能与贺丰姿同岁。就像池里的莲花，拼了命的想要努力的早早开花，可却也总是赶不上桃花的时节。
「爹，我想要吃糖糕。」
「等阵子我让人给你送去房间里，也难得见你这孩子要什么东西。」贺老爷领着贺荣莲，一边走着一边摸着贺荣莲柔软的
发。贺荣莲决定不再想那么多，先帮贺丰姿存一块糖糕才是要紧事。
贺丰姿嘴里叼着草叶在大街上无所事事的晃荡着，就这么来到了霁月城的后山。那是贺丰姿挨了掸子之后最喜欢去的地方
。尤其是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树开满了粉色的花朵，淡淡的清香更是能够舒缓他浮躁的心情。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贺
丰姿很快就置身于桃花林之间，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的花瓣照耀下来，照得绿草茵茸，鸟语花香。贺丰姿选了一株开的最
美的桃花树，双手支着后脑躺了下来。安静的晨光间，花落无声。
他的目光四处游弋着，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株桃花树下，那里站了一个桃花小包子。桃花小包子从身高来看大约只有四
五岁的模样，他很认真地扎着马步，来回打着拳。贺丰姿饶有兴趣的站起来，施展轻功飞跃于层层叠叠的桃花之间，最终
隐于小包子上方的桃花枝里向下瞧去。那桃花小包子站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已经是面色泛红，脚步虚浮了。
「小包子，看你这么认真，哥哥就告诉你一句，马步不是这么站的。」
那桃花小包子似乎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说话，连忙抬头四处望，却也望不见人。贺丰姿弯起嘴角笑，丢下去一段花枝打在他
的头上。他很警觉地躲开了，依然四处望。
「想不想要哥哥教你？」
「想！」小包子在原地站好，握起小拳头。
「真是可爱的孩子，我弟弟要是能有你一半好骗就好了。」贺丰姿从树枝上轻轻跃下，落在了小包子的面前，小包子看着
眼前的人瞬间就呆住了。那是一个怎样俏丽的人儿，仅仅只有十岁就显得风姿妖娆，眉梢眼角流露出无尽的灵巧媚意。桃
花飞落间，他一手轻轻地撩着如墨一般柔亮的长发，一手叉着腰，带着温暖的春光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像是，神仙下凡。
「怎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爱上我了？」贺丰姿平日里调笑姑娘已经成了习惯，连一个小包子都没放过。
「男、男子汉大丈夫！先、先立业！后成家！」桃花小包子红着脸，握着拳，结结巴巴的说。
「小包子，哥哥可是男子汉，你没看出来么？」贺丰姿柔声地走向小包子，白皙柔软的手轻触那软绵绵的脸颊，手感好极
了。那一双乌黑魅惑的眼睛直盯着小包子看。「还是，你要告诉我，你是个女儿家，要我先立业然后娶你做娘子？」
「我、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不是女儿家！」小包子竖着眉，坚定着眼神，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贺丰姿见着孩子可爱的紧，心生一股怜爱之情，手把手的教起他武功来。从扎马步，到最基本的习武动作，每一招每一式
细致入微。小包子也很配合，而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包子非常的聪明肯干，一点即通，将来定是个不亚于自己的好料
子。贺丰姿想，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一生之中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认真过。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候。小包子仍然兴致勃勃地练着，贺丰姿倒是有点吃不消的躺在树底下休息。
「小娘子，你该回家了吧，要是还想练的话，明日还来这里。」
「好！神仙哥哥，你等我来。」那孩子也不介意自己扭曲了他的性别，仍然是一幅朝气蓬勃的模样。还不等贺丰姿再说什
么，桃花小包子就跑走了，那小腿奔跑的速度非常的快，小小的身影一会儿就不见了。贺丰姿唇边挂着一抹微笑，想必那
孩子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人等着，急了罢。
晚风徐徐，贺丰姿迈着悠闲的步子进了家门，一进门就见六岁的贺荣莲立在门口。
「小莲，早。」贺丰姿挥挥手，却见贺荣莲的神色淡淡的。
「一点也不早了，爹生气，把你的晚饭撤了。」
「没事儿，反正我也在外面吃过了。」贺丰姿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胳膊，道。「我去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
睡觉。」
「把这个吃了，不然半夜饿得睡不着可别来找我。」贺荣莲递上糖糕。
「有个弟弟就是好，真贴心呐。」贺丰姿笑着拿过糖糕，张大嘴一口吞了进去。「我说小莲，你要是再可爱一些就更好了
。我跟你说，我今天在后山上可见了一个粉粉嫩嫩可爱的不得了的小包子，那叫一个有朝气！活泼的紧！」
「洗澡水帮你放好了，快去吧。」贺荣莲冷下脸，转身就要走，却被贺丰姿手快给拉回来了。
「帮哥擦擦背，我今日很累呢。」
「懒家伙。」贺荣莲叹了一口气，朝着洗浴的房子走去了。
「你，你说什么？！你、你竟敢这样和你敬爱的兄长讲话！我、我心寒了，呜……」贺丰姿委屈的跟在贺荣莲后面，撇着
嘴，伤心的说道。却见贺荣莲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他，吓得他连忙一缩，不明白究竟是哪句话得罪了贺荣莲。
「你还洗不洗？」
「洗！当然要洗！」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贺丰姿一个劲儿的鬼嚎着，不停的往木桶外面挣扎。贺荣莲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
「叫什么呢？一家子人都要被你给叫起来了。」
「小莲，你下手能不能稍微轻一点，哥有那么一点疼……」
「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不可爱的弟弟。」贺荣莲说着，手上又用力那么一撮，疼得贺丰姿眼泪直打转，他连忙辩解道。
「我是说，你五岁之前还算是个可爱的弟弟……啊！五……五岁之后……更加的可爱了！」
贺荣莲就这么听着，手下放轻了力道，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清爽的笑意。
第二日，桃花小包子依然扎着马步等在那里，一见贺丰姿来了连忙焕发出了很光亮的神采。他大声喊道。
「神仙哥哥，早晨好！」
「哟，我家小娘子今日也是这么精神呢。」
「是的！神仙哥哥！」
「咳咳，不说那么多了，昨日练到哪里了？我们今日接着练。」贺丰姿见这孩子精神的很，软绵绵的小脸蛋在阳光的照射
下亮晶晶的，分外诱人。他怕自己把持不住，就会冲上去咬一口，破坏了自己光辉的形象，于是转了话题忍耐了下来。
二人一直练习到了中午，皆是出了一身汗。贺丰姿软绵绵的躺着，小包子往袖口里摸了摸，摸出了两块酥糖，递了一个过
来给贺丰姿。贺丰姿吃到嘴里，觉得甜甜的，不由得又看向了小包子手中的另一块。此时的小包子正对着酥糖出神，看样
子是舍不得。他察觉到贺丰姿的目光，又很认真地竖起眉毛。过了一阵子，他把糖递了过来，说道。
「神仙哥哥，你吃。」贺丰姿有些诧异的接过酥糖，怜爱的摸了摸小包子的头，说道。
「哥哥明天也带好吃的东西给你。」
「嗯！」桃花小包子弯起眼睛笑，别提有多可爱。贺丰姿强忍着口水好半天，才没有流下来。
第二日，第三日，一直都是如此。贺丰姿总是跑来陪着小包子练习武功，根本就没察觉到六岁的弟弟时常蹲在离他们很远
的地方，看着他们的模样自己练习。可是无论贺荣莲怎么练习都不见有成效，于是再后来贺荣莲索性躺在树下睡觉，在贺
丰姿快回去之前，自己先回去。
六日之后，书院的夫子找到了贺府，贺老爷正在逗弄自己养的小雀儿，一见夫子来了，赶紧将他请来了厅中坐着。
「不知夫子今日来找贺某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姿儿又在书院里闯祸了？」
「闯祸倒是没有。」夫子捋了捋胡子，喝了一口茶。贺老爷将心放下去，也喝了一口茶，只是这茶还没喝下肚，就又喷出
来了。「就是已经有六天没见着人了。」
「什么？！明明每天一早就出去了，怎么会没去书院？」
「贺丰姿这孩子聪明，一两天不去也没什么，可是这一连六天不去书院没点处罚，我也没法和书院里的其他孩子交代不是
？如若大家都不来书院，那我也不用教书了……」
「是，是，夫子说的是，我一定好生看管着。」
「贺丰姿调皮惯了，出去玩玩是常事，我也不多说。可是这贺荣莲平时是听话的孩子，也已经有五日没去书院了。」
「什么？！」贺老爷只觉得胡子都被气直了，坐在原地半天也没说出话。
「我这次来贺府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着明日能在学堂上面看见这两个孩子。这么大的孩子玩心是有的，但还是要以
学业为重才是。」
「夫子说的是。」贺老爷铁青着脸，勉强笑着送走夫子，就抄着鸡毛掸子坐在院中一动不动了。
天色微暗的时候，贺荣莲回来了。天色全暗的时候，贺丰姿回来了。他刚迈进家门一步就被吓住了。这是六年难得一见的
场景，贺荣莲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轻轻合拢的双手放在腿上，他眼神淡淡的，跟没事人一样。贺老爷黑着脸，站在贺荣
莲面前，一见贺丰姿进来了，便拿着鸡毛掸子在贺荣莲身边一指。
「跪这边。」
贺丰姿照做。
「说，你们这六天鬼混到哪去了！连学堂都不去？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两个孽子！」贺丰姿有些吃惊的看着贺荣莲，像是没
想到贺荣莲也没去书院。他正在想着，就又挨了一掸子。
「你这哥哥怎么做的？啊？！带坏弟弟不说，还带出来个跟你一样倔的脾气！问什么都不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气死我
？全都给我跪着！」贺老爷见这两个儿子一模照样的不说话，气得摔了掸子就走了。
贺丰姿回头看着贺荣莲的侧脸。月光下，他闭着眼睛，密而长睫毛向把小扇子。
「小莲，你去哪了？为什么没去书院？」
「不要你管。」
「我是你哥，怎么不要我管。」
「你这几日都去哪了？」贺荣莲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凉意。
「我去教小包子练习武功。你呢？」
「不要你管。」贺荣莲还是那句话，贺丰姿一时气馁，也想不出贺荣莲不去书院能去哪。
「小莲，明天跟哥一起去书院好不好？」
「好。」
一夜春风凉。贺丰姿的心里不明原由的空，竟比夜风还凉。
第21章
第二天，贺丰姿领着贺荣莲出现在了书院，夫子瞧了一眼那两个孩子，继续教起书来。贺丰姿一天都在望着窗外出神，人
在书院心根本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午间休息的时候，几个同龄的孩子围上来叫贺丰姿去玩球，贺丰姿兴趣缺缺的倒在桌
上睡觉，根本就不理人。邻屋的贺荣莲倒是不同，很快的就跟上了夫子的步伐，午间也没去玩球，自己趴在桌上练字。好
不容易熬到回家的时候，贺丰姿赶忙站起来，跑去邻屋抓起贺荣莲就要跑。却被夫子叫了下来。
「贺丰姿，你等等。」
「夫，夫子，你有事么？」贺丰姿心虚的回头笑。
「你对我笑也没有用，今日课堂上你的表现实在是差的很。你就留在这里，将《道德经》抄上三遍，即可回去。」
「夫子，抄完三遍天都黑了。」贺丰姿继续挣扎着，只见夫子捋捋胡子，说道。
「天就算再黑，夫子都陪着你。贺荣莲，不用等你哥哥了，你先回去吧。」
贺丰姿心里不服气的想，什么夫子陪你，是夫子根本就住在书院里。
「知道了，夫子。」贺荣莲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贺丰姿就走了。贺丰姿目送贺荣莲自由的离开，他含着泪辛酸的想，你
这小东西，白把你疼这么大，哥有难都不说留下来帮忙。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贺荣莲忽然站下来，回头对着贺丰姿笑
了一下，旋即不见了。
日落西山的时候，贺丰姿的《道德经》刚抄完两遍，他泄气的趴在桌上，眼见也赶不上吃晚饭，不如就这样在学堂里待着
算了。就在他刚倒在书案上的时候，门开了。六岁的贺荣莲走了进来，一手拿着几个馒头，一手拿着一叠纸。贺丰姿吃了
一惊，连忙坐起来。
「小莲，天都黑了，你怎么自己跑来了？」
「从家里拿了点吃的来，还是热的，你快吃。」贺荣莲将馒头递给贺丰姿，又将那一叠纸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回家抄的
《道德经》，前一份的笔法有些稚嫩，不像是哥的字迹，我觉得这份还可以，就带来了。」
「小莲！你真是我的好弟弟！」贺丰姿的眼睛发亮，一把抱过贺荣莲，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贺荣莲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