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作锦夜帮着外人给他下药的赔礼。
祥霓原本郁郁的，直到听说长卿要来，这才强打精神来偷看‘听说’已久的长卿大人。
祥霓抿抿嘴，福了福便退下了，临到转角却又忍不住透过墙间的镂竹棂窗往里探视。
自家的尊上一身浓墨泼散般的坠地长袍，剑眉飞扬入鬂，张扬的坐在长卿大人的身旁。尊上本就如耀眼的星，到哪儿都引
人垂目，可这样的人坐在他的身旁却反倒衬出他一身的洁净无垢，静若深潭。
很让人疑惑的一个人。
绝世的容颜，让人乍见难忘，可看得久了却有种反倒不知要把眼放到哪处才好的感觉。
正疑惑的望着，却发现那个远远坐着的男人往自己这儿看了过来，一惊之下连忙拿着东西跑开。
“干嘛老望着她？”尚黎十分不爽的咬着琼果。
这男人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这样子的心不在焉，让人恨得牙痒痒又舍不得下口骂。
14
“想起一些从前的事。”长卿垂目应道。
锦夜他……
存心让人懊悔……
尚黎看他不经意间露出的怅然，还以为想到了那个臭小子东君，心里酸溜溜的不甚舒服。
“喂，我的昆华呢。”
长卿轻笑着回过神，伸出手在他在前打开。
尚黎闲闲的望着那一团金色，慢慢化成淡金透明的一只果子，里面藏着的两颗金色种子犹如星子悬空，漂亮无比。
是他看到过的那颗金色昆华，他还记得在那片长满银色昆华的碧罗池边，就这一颗金色果实让他注目。本来他那天开口说
要金色昆华只是临时起意，只是用来见长卿的一个借口啦，吃不吃都无所谓。尚黎撇撇嘴，从长卿手中接了过来，拿到手
中的那一刻意外的发现这颗昆华带着温温的温度，金色果肉中竟像有波纹流动，漾得里面的两颗果实缓缓的上下漂浮着。
“好东西！”看惯神物的他也要忍不住赞叹，禁不住放到嘴边咬下一大块。
长卿端着酒凑到唇边，掩去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
尚黎吃得兴起，倒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反倒对身体里突然升起的一阵热流兴奋不已。
之前的伤竟然在吃下昆华后尽数消散，比起受伤前，丹田的灵力更加充沛雄厚。手掌发热，像是体力多余的力量无法容纳
而要喷涌而出，尚黎惊喜的站起身，试着在手中积蓄力量——
“喂，长卿，快看！”
长卿抬头，看着他双手泛紫气，积聚在手心上空，浓郁得让人沉迷的紫……
尚黎原本惊奇于这昆华的神奇，可张眼向长卿瞧去的时候，却整个脸色一僵。长卿笑颜未改，可那张脸却如惨白如雪，连
一直红润的唇也毫无血色，就像是被什么活活抽去了全身的血液一般。
“长卿！”尚黎脸色青白的冲了过去，按住他的手脉细查。
毫无异样，不像是中毒或受伤，但那苍白得跟鬼似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喂，怎么了？来的路上碰到什么了吗？”尚黎站得直直的，让长卿的头靠在自己腰间。
长卿低声笑了两下，端着酒杯的手便又要伸到唇间。
这人不顾身子得也太——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尚黎吼着，伸手要夺却被长卿利落躲开。
“不过是走得急了点，喝点酒暖暖就没事了，你瞧！”
他仰着头对着尚黎笑，眼神朦胧，笑意盈盈，刚刚还苍白似鬼的颊面现在染着一晕微红，看得尚黎猛咽口水。
真是皎月处子般的灵秀人物……
“真没事？”
“嗯，没事。”
“……”
“……”
“那再喝点。”长卿从回自己座位，给他空空的酒杯又盛上少许。
长卿喝醉的模样啊，他？￥%*的，还没见过谁这么诱人过！看得他那股难耐的心痒又蠢蠢欲动起来，不过，虽然想看，可
长卿今天实在是反常得有些奇怪，还是先少喝点观察观察。
这样想着，可没多久，那一小壶雪酿便大半的进了长卿的口中。整个人显得绵软无力，懒懒的窝在椅中，双眼欲睁不睁，
唇角似笑非笑。
尚黎向他凑近了点，原本想好好的看看美人醉酒的模样，却不料长卿整个人却失力般的向他倒了过来。
厉害如尚黎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笨手笨脚的抱住他倒来的身子，重重跌在地上。
长卿窝在他颈间，暖暖的气喷拂在他肌肤之上，如轻纱掠过，瘙痒难安。
“呵。”
尚黎还在搂着突然投怀送抱的长卿发愣，却听到他低低的笑起来，反复的呢喃着一句话：
“何来何去……何来何去……”
什么东西何来何去？
“欠的总要还……躲不开……只能还……”
尚黎转过头，想看他的表情，正巧长卿以手撑地，想要起来，两人这一动，那双唇便轻轻的一蹭而过。
长卿唇角笑意轻如飞羽，迷蒙双眼直直的望着尚黎，偶尔闪过一丝无奈。
尚黎却在微怔之后满脸涨红的以舌扫过唇瓣，震惊于刚才碰触到的无比柔软。
虽然以前自己也常常调戏于他，也揩了不少的油，可那些全都比不上刚刚那个意外的吻来得让人激动与喜悦。
15 天魔结
让自己心跳加速、心痒难耐、心潮澎湃、心……的那个人现在就靠得那么近……
近到只要再贴过去一点……
再近点……就可以……
“尚黎你这混蛋！”
凭空传来的一声怒吼，让精神高度集中的尚黎猛的从着魔般的沉醉里惊醒，顺道被自己唾沫呛住喉咙而一阵咳嗽。
东君气得脸色发青，走过来便几下把尚黎从长卿身边逼退，自己则扶着长卿，伸手在他的胸前一阵乱摸。
东君脸色不好，尚黎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关键时候出现，破坏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偷香窃玉，士可忍熟不可忍，更何况，那小子正当着他面
摆着一副死人脸在揩长卿的油！
尚黎几个大步向前，手中积了力，准备东君一反抗便直接给打飞。
“昆华呢？长卿！”东君的声音里透着可怕的恐惧，颤抖的声调让尚黎停下手中的咒法，不由得往长卿看去。
明明还是之前饮酒时粉色的肤颊，光泽莹润得让他想再次一亲芳泽，若不是东君那直小子无法作假的神态表情，他真要怀
疑是不是他想出来的一遭戏了。
“怎么回事？”他问。
东君狠狠抬头：“你闭嘴！全是因为你，全都是！”
尚黎本习惯性的要反驳，可看着他抬起来的那张脸竟哽在喉间再倒不出半个字。
他在哭。
虽然不是涕泪横流的那种，那双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水气，夹着恐惧与憎恨，看到后来竟有一股深深的杀意。
“他把昆华给你了是不是！”
昆华？之前的金色昆华？
“对。”
东君伸出手：“还来！”
还昆华？“被我吃了。”尚黎有些一头雾水，可看着东君的模样，那种知道有坏事发生却不明白是哪一件的无措感让他气
急败坏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是只来破坏他和长卿的约会吗？
他宁愿他只是来搞破坏的，而不是因为长卿出了什么状况……
可东君的脸却突然的僵住，透着一股死气，连说话也变得不流畅：“你……吃了？”
眼底升起绝望，然后是漫天的恨，这些都让尚黎觉得长卿的状况似乎非常的严重，而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非常的
……慌。
“对，我吃了！”尚黎大吼，蹲在长卿身边，想要仔细的看察。
手在碰到长卿前便被一团金色火焰缠住，怕误伤长卿，尚黎只得赶紧收手。一边压住火焰一边冲着东君瞪眼怒吼：
“你这个疯子！”伤到长卿怎么办！
东君抱着长卿，美丽的脸上只有冰冷的厌恶：“疯子也好过你这个杀人凶手。”
尚黎被他莫名其妙的栽赃弄得怒意高升：“你胡说什么！”
“是你杀了长卿。”东君抱起不知何时陷入昏睡的长卿，牢牢的护他在怀里，“如果我知道他拿走自己的神魂昆华是来给
你这个混蛋糟蹋，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他绑在灵霄，让他远离见鬼的宿命。”
一直在碧罗池就好了，不会被这个混蛋男人看到，不会遭遇他的宿命。
怀里的长卿动了动，轻微得像是只跳动了下眼睑，可东君仍感觉到了，惊喜的低头看他。
一望之下，却不过是风拂长发，微微的动静而已。而那张刚刚还泛着红晕的脸，在酒劲过去后却开始慢慢透着白。
这个本身与神体相抗的飞鹏宫不能再呆了，得回碧罗池！
东君抱着长卿立刻驾云而起，转瞬间便射入长空，不见踪影。
刚刚还春意冉冉的飞鹏宫小池，如今却只剩下尚黎一人，脑中反复的想着东君的那句话。
神魂昆华……
他吃了昆华……
他吃了他的……神魂……
九天，碧罗池。
长卿慢慢的睁开了眼，熟悉的银色世界，如碧的池水，以及面露疲惫却喜悦非常的东君与青鸾。
“醒了！”青鸾叫起来，以他性子，在这样的快乐之下竟没有扑上去抱住长卿，实在是非常克制了。
东君也笑着，伸手替池中的长卿理顺长发：“你睡了好久。”
久到他差一点以为就醒不过来……
长卿握住他的手，果然发现了他轻微的颤动，心底一阵歉意。
“事以至此……”别再做无用之功了。
搬到碧罗池又如何，他聚积魂灵的金色昆华已被他亲手送出，神魂已消，形骸何以求存？
他话未说完，一向顺从的东君却截住了他的话：“没有什么事以至此，我会让你好好活下来的。”
上一次他在焚神碑下毁去神体，他们不也靠着一颗金色昆华好好的渡过了。
长卿瞧透他的想法，曲着指轻轻扣在他的额面上：“傻子，金色昆华举世难求，这东西上哪儿再寻一颗去？”
上一次，上一次不也是因为先发现了金昆华才有了后面的一整出让位求死的戏吗？
这一次，便真如他的命格所显，要走了吧。
那个尚黎，那个延水神的孩子，还真是要命的男人。
东君听着他毫不关已的轻松语调，之前漫长的担惊受怕似乎都成了可笑的东西，长卿，长卿干嘛就非得对那个该死的男人
那么好！
“你知道那颗昆华重要你还拿去给那个混蛋！”
“……我欠他的。”长卿轻叹。
“那你欠我的呢？”东君反问，一直努力微笑的眼睛竟开始有了水气，“你说的要一直陪着我的话就算了吗？”
他说得动情，字字露着委屈与恐惧，长卿听着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看上去是为所有人都谋了福祉，可到最后对不起所有的似乎也还是他……
青鸾望着东君，又瞧瞧水中虚弱的长卿，他还没见过自己现在的模样。
黑如漆夜的长发如今一片雪色，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变成淡淡的银，一切的一切都在兆示着他的神力渐薄。也许在下一句话
，下一个眨眼后，他便真的化为星尘，一去无踪。
“长卿。”他在两人的对峙里轻轻开口，“东君收复魔界，太白也被他关了起来，朝中现在无人再敢轻视他。”
东君意外的望着冷静的青鸾，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长卿却知道，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手拉着东君，一手拉住他：“尘埃落地，也不妄一番折腾。临走之前能有你们陪着……
”
“只有他们陪着就行了吗？”
尚黎的声音突然响起，三个人一愣之后各有反应，东君立时便要冲过去，长卿快一步拉住他，却没能拦住青鸾。
青鸾祭出千羽，对准了尚黎攻过去，可临到人身前了却被人出手格开。
“单迟！”又一个混蛋。
单迟一脸奇异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只见到青鸾全力过来，却不知专注于攻击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之势，自己不过突然下手的一剑竟生生的划过他的胸
前，飞溅出大片血沫。
“你……”单迟张口欲言，青鸾却又横冲直撞过来。
“都是些混蛋！全都是混蛋！”他边打边骂，凤目沾露，攻击越来越没章法。
长卿看着两人打斗，想拦着，可从水中撑起身体后便再无力气，只能靠着东君，低着声叫‘住手’。
青鸾红着眼停了下来，背对着长卿，肩膀微微抖动。对面的单迟咬着牙望着他不知什么样的表情，也是沉默不语。
只有尚黎，一步一步的往长卿的方向走着，对其他人都视而不见。
他带着单迟锦夜一路冲上灵霄，人未到却先听到他说的那句‘有你们陪着’，心里生气便张口讽刺。只是，只是怎么样都
没料见会看到这样的长卿，于是一时间便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连青鸾向自己攻来也不知道，要不是单迟，怕血溅当场的
便已是他。
“长卿……”
这个银发银眸的男人，真是就是长卿……
“停下！”东君不敢挣开长卿的手，只能冷着脸喝斥，“再过来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得很，可尚黎却像没听见一样，愣愣的往前走。
“你竟然——”他双眼泛红，不敢置信般反复道，“竟然如此，竟然如此……”如此憔悴虚弱。
东君暗暗积了力，在他走近身边时便立时出手——
长卿轻轻松下一口气，对着勉强挡下东君一击的锦夜微笑：“怎么也来了？”
“你别担心，尚黎有办法救你。”锦夜眼露不忍，却无法转开视线。
“别再——”
“我说了有办法救你。”尚黎皱眉。
东君突然安静下来，对这个始终视为仇敌的男人的话起了丝希望。
“你真的——”
“要救长卿，你们都走开。”东君回头看着微微皱眉的长卿，目光灼灼。
这一次，东君却只在一瞬的犹豫后放开了手，任由尚黎接了过去。
不管对这个男人有多厌恶，可他也在意着长卿的事实无法改变。是他吃了长卿的神魂，那，或许他有办法重新凝结也说不
定。
东君最后看了眼长卿，便起身离开，青鸾犹豫再三也跟着他离开。尚黎对着锦夜单迟点点头，两人便退出碧罗池，守在界
外。
长卿叹气，躺在尚黎的怀里半闭上眼睛：“要对我说什么？”
神魂既消，便再无办法凝结重朔，既然如此，那他说的‘办法’若不是自欺欺人便是想和他独处有话要说了。
“我真恨透了你。”尚黎把他揽在怀里，手指摸到他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