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李信陵冷哼一声，翻起右掌，“腾”地一声净水红莲之火在掌心燃起：“天狗族的，离叶森远点！”
暗息挑了挑眉，越发搂紧不明状况的叶森：“什么叫天狗族的，本大爷听了很不爽呢，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李家三公子。”
眼见在两人的对视中出现了噼里啪啦的战火，“和平使者”叶森举手发话了：“天狗族会吃人？”
李信陵对叶森说话的语气顿时柔和了十分：“不是吃不吃人的问题，是他妖气太重，恐怕会伤到你。”
“反正你是神仙，仙气跟妖气混在一起不就负负得正了。”叶森利落的下了结论，转头看向在旁“以和为贵”的东君，“
东君先生，你说对吧？”
东君笑吟吟的颔首：“嗯，相当独特的见解呢。”
朝来倚在墙角跟朱衣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不予置评，一同望向背对他们解开外袍穿着肚兜式泳衣准备下水的冯存悦，下一
刻，不约而同低呼一声：“帝王蝶！”
叶森等人闻声望去，看到那裸背上出现的正是帝王蝶的羽翼，纹路甚至蔓延到冯存悦的手臂上，当她展开双臂跃入池中时
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帝王蝶展翅飞翔。从她颈项开始的翠绿与灰白相间的纹路完全舒张开来，直至脊椎下沿出现了帝王蝶的
标志——金黄色竖纹，在入水那一瞬间水花飞溅竟显得异常美丽。
如此融合，不太容易对付呢，东君暗忖，随即说道：“趁她在水底，快动手！”
朝来如飞影一般闪过去的时候，暗息也张开了结界——为了不打扰人间规则，这点是很有必要的。
附着在冯存悦背上的帝王蝶似乎感应到了危机，冯存悦竟直立浮出水面，平时就不怎么有笑容的脸孔此时尤显冷若冰霜，
她半垂眼帘居高临下的看着正围在泳池边的叶森等人。
“不要多管闲事。”平淡的口气却泛着杀意，自她背上蔓出黑气如墨染般迅速弥漫整个结界。
朝来的锁已经细密地包围住她，但从她背上仍是挤出一对巨翅在锁的红光中微微颤动。
“那个女孩似乎自愿跟恶灵合为一体，看来还没开始作恶，不过单是这样子契合，要把恶灵拉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东
君微微蹙眉道，“真是糟糕啊，不知道上头给不给加薪，这可是超出职权范围了。”
李信陵听了感到额际的青筋跳了一跳，他努力平静的问道：“能用红莲之火吗？”
“也行啦，不过会把女孩也烧成一缕青灰哦。”东君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
“……”这种没有责任感的人做上司真的没问题吗？
“啊，那是磷粉！”朱衣注意到从开始扑动的巨翅上飘落的闪闪发亮的粉末，他立即把看得津津有味的叶森拉至自己身后
，唇边露出一抹与稚气长相全然不符的冷笑，“看样子朝来大哥顶不住了呢。”说着抬起右手虚空一划，赫然一把赤红利
剑在手。
正在维持结界的暗息没好气的吼道：“死朱衣，随随便便散出那么多妖气要累趴本大爷吗！”
果然不一会朝来的锁就被逐渐瓦解，他抬手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啧，这个女孩的意志跟恶灵的执念一样可怕！”
弥漫结界的黑气在冯存悦挣脱锁之后顿时化作刀刃连同铺天盖地的磷粉朝他们攻击过来。
“……这到底是积怨到什么鬼程度的恶灵啊！”朝来跳到暗息身侧，张开结界把攻击挡住。
“娘的，本大爷要加薪！”
李信陵冲到朱衣身边，恨不得把叶森抢过来护在怀里。
“小心，她好像看中叶森的灵气了。”东君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存悦，我要力量，要有力量才能回家……”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由黑气化成的刀刃突地变为狂暴的风旋，把李信陵用灵力拉出的天网撕裂，朱衣挥出赤红宝剑，因忌惮伤到冯存悦，结果
反而被风旋卷起抛入泳池内。
“呜呜哇！东君，我怕水！”
“喝两口没关系的啦。”
话虽这么说着，东君还是飞跃过去捞起在池内扑棱的朱衣。
而此时冯存悦已经逼到叶森跟前，此时的叶森也终于看清自己的同学——冯存悦清冷的脸庞跟另一张面孔如幻影般交替出
现，在充斥着“本大爷现在起最恨女人跟蝴蝶”“果然今晚要打足十八圈才能补充元气了”“我要用红莲之火……”这些
牢骚的结界里，他听到了来自深处，如同水纹波动缓缓漾开的哭泣之声。
“好痛好痛，我要回家……”
叶森下意识伸出手抵在冯存悦的额前，她愣了一下，不自觉停止攻击，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股纯净的灵气自额间散开，她
感到伙伴正渐渐剥离她体内，被淡金色光芒包围的她无法自己的流下眼泪，是的，我要救他，请你帮忙救救他！
结界内聚集的黑气被这股破空而来的灵气打乱，失去控制四下流窜。东君抬手划了个印符，缓缓吐出一口仙气，大喝一声
：“退邪！”
不消一会，结界内恢复平静，先前辛苦维持结界的暗息呼了口气：“轻松多了。”
而叶森却有些吃力了，他知道自己的手正汇聚强大的灵气试图把冯存悦体内的恶灵分离出来，可是这种方法竟像是在跑马
拉松一般，体力似乎渐渐被消耗掉。他的额头沁出越来越多的细汗，但看到对方流下犹如被拯救的泪水，他竟没有办法去
思考其他。
终于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躺倒在一个怀抱里，听到那熟悉的温凉如水的声音对他说：“可以了哦，好好睡一下吧。”
天已擦黑，旧宅今日蓬荜生辉，因为神界的传说人物水一方大人大驾光临——准确来说是被昏睡在怀的少年揪紧胸前衣裳
而无法脱身，最后只能小留旧宅。
水一方悠闲的倚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修长优美的手轻抚怀中少年柔软的发顶，少年的乌黑头发把他灿若皎月的银发映衬
得更加耀目。
李信陵憋气的蹲在墙角散发怨念，被他召唤过来的九头鸟身上的毛都快被他拔光了。
“这次的事再次证明只有‘锁’是不行的呢，为了贯彻不伤害人类原则，我们属于破坏的力量每次都要猛踩急刹车才能控
制，像小家伙这种佛光普照的人才我们是十分需要的。话说回来，他不是力量全失了？”不然何须用这肉体凡胎……在这
房内小圆桌旁坐着的东君磨着指甲，抬头看了眼水一方说道。
“佛光普照？”水一方低笑了一声，目光仍流连在少年脸上，“你忘了是谁把他做出来的，还把他放到大日如来怀里七七
四十九天，跟炼丹似的。那股净化灵力，与其说是力量，还不如说是他的本能。”
东君一愣，不禁笑出声：“难怪一碰到不洁之物就自动启动净化，可惜啊，佛界那边的老大是在不好惹，不然拉下一个来
做苦力就真是一劳永逸了。”而后又正色道，“既然如此，当年那件事并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吧？”说完瞥了眼脸上正
浮起愧色的李信陵。
“一开始他被完成得并不成功，因为他像个无尽的容器，却无法发挥作用。不然观音也不会把他当做礼物送给我。是我在
往后的千年养他的精魄，让他化为血肉之躯，好令他将吸纳的天地灵气收为护体力量。”水一方缓缓收紧怀抱，“可惜这
家伙……”
一边竖耳听着的李信陵脸色顿时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难怪、难怪再怎么拼命努力也挤不进他们之间，一直以为阿玉是
观音做好之后送给水一方的，谁知道……竟是水一方用千年时间慢慢精雕细琢而成的！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水一方，对方稍稍抬眼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东君见状心下不禁替李信陵摇头叹气，跟水一方相比，还不知差了多少层火候啊！虽然水一方说的都是事实，但那副神态
、那欲言又止的语气……分明是做给李信陵看的，是要他知难而退。当然，水一方已经很大度了，现在才有所动作。不，
也许就因为当年太轻敌，落得如斯田地，所以现在要把宝贝给护紧了。想到这，东君为自己的推论感到十分满意，就算被
封了通天之术，他仍旧是无敌的天狐啊，呵呵。
“唔……”叶森往身旁蹭了蹭，忽然定住了，睁开眼，啊，是水一方，面具上的纹路真是别致。
“醒了？”
“嗯。”叶森松开紧抓对方衣裳的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蜷在对方怀中竟也不扭捏，反倒似天经地义般从从容容下地了
——事实则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让旁人看了多么脸红的事。
“冯存悦呢？没事了吗？”叶森记起昏倒前的事。
“在正厅那里。”东君眯眼笑道。
叶森甫一踏进正厅就看到“和乐融融”的打麻将情景。
朝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新手、新手、果然不能跟新手对家，运气好得跟财神爷罩着一样，我这个月的钱都快输光了
……”
“就是嘛，我连买糖果的钱都快没了！不行，我要熬出头，起码也要赚回本金。”朱衣可怜兮兮的说。
“哼哼，这种小角色本大爷还不放在眼里。”唯一能与新手冯存悦的运气抗衡的暗息挑了挑眉。
而始作俑者冯存悦则娴静的微微笑着打牌，她怀里正坐一个灰发绿瞳的小男孩。
“……原来麻将才是你们的终极武器。”李信陵抽搐着嘴角对东君说道。
“不，应该说是和平大使。”东君摸着下巴纠正。
灰发绿瞳的小男孩一看到叶森立即拉扯冯存悦的衣袖，冯存悦了然的抱他下来，一站稳他就跑到叶森跟前，睁大如深潭的
绿瞳直直仰视着他，水蜜桃般的娃娃脸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掐一下。
叶森对这些诱惑似乎完全没有免疫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伸手捏住对方的脸颊……
东君庆幸今晚不是月圆之夜，尾巴没有因为不够力量压制而跑出来。
“咦、咦咦咦！蝴蝶原来长这么可爱的？！”叶森得知绿瞳男孩就是那只帝王蝶恶灵后不禁吃了一惊，而后奇怪的问，“
那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冯存悦低下眼睑，抚摸着回到自己怀中的绿瞳男孩：“是因为他跟族人们被人做成标本了……他们这种帝王蝶本就罕见，
能化成精的更是少之又少。那些人打着研究的名义轻率的对待他们的生命，这怎么能原谅？他们应该翩飞在美丽的林间而
不是被订成标本摆在橱窗。”说完她抬头对众人一笑，“所以，谢谢你们。”绿瞳男孩也给了他们一个灿烂的笑容，很炫
目。
“人类老是做错事呢。”东君眯眼说道。
叶森脱口而出：“但是也总会有认识到错误的人会去阻止去更正啊。”
嗯？这么说的话，也对呢。
水一方大神百科知识小讲堂：四川帝王蝶，又名金带啄凤蝶，被《国际濒危物种贸易公约》列为R级保护种类动物之一，
与大熊猫同一级别。
第六话：思远人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一大早外婆起来熬小米粥的时候就冲窝在客厅沙发里的小丽这般念叨，暖暖的粥香弥漫，而户外正下着深秋的雨，细细密
密，夹带着刮人的寒风。
外婆把粥舀出端到餐桌上的时候，黑猫掀了掀眼皮，“喵”了一声，一跃而起跑进叶森房里。
叶森正梦见神通广大的水一方送给他一个史上最好的枕头，枕面光滑细腻，枕芯松软舒适。他接过来迫不及待的试用，却
被热哄哄的枕头捂住了脸……
“唔……唔唔……”会被憋死！叶森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咦，还没天亮？不对，脸上好重……他伸手把趴在自己
脸上的物体捉了下来，黑猫龇牙发出一声“喵”。
“小丽，这种morning call服务我敬谢不敏啦。”叶森撑起身，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嘶——！好痛好痛，别咬！我下次
绝对、绝对不会再叫你的名字，我保证！”
吃过早餐后，外婆把一件织好的浅橘色毛衣递给叶森：“来，试给我看看。”
因天气变冷，外婆对蕾丝的热情转接到了毛衣上，这件浅橘色毛衣正是她的第一件成果，暖暖的颜色，稍稍圆润的桃心领
口不会显得过分成熟，织线细密工整，袖口跟下摆的线脚也收得很漂亮。
窝在沙发上在周公殿努力跟瞌睡小妖精打对抗战的叶森一听，立即接了过来，把外套脱掉，套上了这件毛衣，嗯，果然是
很温暖啊。
外婆打量着他，一会儿拉拉肩头，一会儿扯扯下摆，露出赞赏的眼神：“不错不错。”就不知这“不错”是指温暖牌毛衣
，还是被这贵气的暖色衬得越发清雅的少年面容。
这边正试着毛衣，门外忽然响起几声轻叩，向来鲜有人登门拜访，要是何锦玄，一般都是在外边大唤几声“婆婆”。
外婆饶有兴趣的看向门口：“客人到了。”说着拍拍叶森，“去开门吧。对了，衣服别换了，我看着舒服。”
进门的客人是披着雨水味道而来的黑衣青年，乌黑的头发微湿，柔柔贴着脸际，容颜竟出乎意料的清丽，唇边含着若有似
无的笑意。随他一道潜进屋内的是别样的气息，叶森怔怔看着他，这股气息清隽舒服，而且，很熟悉：“……我们是不是
见过？”
黑衣青年眉目轻转，竟是七分风流三分雅致：“你说呢？”一面往屋内走一面调侃有些脸红的叶森，“搭讪的方法不够新
意哦！”
“小森是乖孩子，你别欺负他。”外婆泡着茶抬眼对黑衣青年悠悠然说道，语气十分熟络，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铁观音的清香萦萦绕绕，平添了几分暖意。
青年笑笑接过叶森递给他的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后看向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的叶森：“叶森、叶森，木生于水，真是个含义
深远的好名字呢。”
“……嗯。”叶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青年见状手肘抵在沙发边上支着下巴对他轻笑：“怎么，不是这个意思吗？”
“啊？”叶森转头看他，视线有些游离，告诉客人自己其实正在思考“冬天了要不要让外婆弄火锅来吃”这个问题不知会
不会很失礼……
恰巧外婆开口打破了僵局：“承你福泽，这孩子有些呆呆的，不过想必你也不会太在意。”
……那个，这样当着他本人说很失礼哎，虽然是事实没错……算了，还是考虑一下火锅里加什么料，嗯，小肥羊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