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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下——by非天夜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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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妈的累死姑奶奶了,朱棣我告诉你,下次别想再让老娘带兵……”徐雯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徐雯摘了头盔,抛到帐边,寿春公主登时哆嗦着站了起来。

“四嫂。”寿春公主惴惴行礼。

朱权忙让出朱棣身旁的座位,徐雯蹙眉道:“六妹?”说着便朝将军榻上坐了,当着朱权与朝廷来使的面,径自卸甲除盔

,一头青丝瀑布般泻了下来。

“允炆派你来的?四嫂正有话要问你。”徐雯峻容道:“把头抬起来!”

帐内静了片刻,朱棣方双手按着徐雯的肩膀,于背后为她推拿按摩,又道:“六妹回去罢,告诉允炆……”

徐雯冷冷道:“什么也别说了,你且去问我二弟一句,当年老头子杀我爹……”

寿春公主针锋相对:“四嫂,这话不可乱说。当年的事口耳相传,有几成作得准?再说了,允炆那时才几岁?”

徐雯喝道:“几岁?!他赐我小弟一杯毒酒那会,可是懂事了不曾?”

寿春公主见谈判破裂,只得起身叹道:“四哥知道京师坊间怎么说你的不?”

徐雯冷笑道:“说你四哥怕媳妇?”

朱棣“哈哈”一笑,朝寿春公主正色道:“怕媳妇乃是人之常情呐!六妹!”

“女孩儿年轻出嫁,坐于房里,象尊菩萨;生下子嗣,护子心切,像头雌虎;待得人老珠黄,威严仍在,又如佛经所言,

吸人精气的冬瓜鬼。”

“菩萨你不怕么?老虎你不怕么?鬼你不怕么?”

徐雯本在思念云起,心情抑郁,此刻被朱棣一逗,扑哧笑了出来,继而笑得花枝乱颤,心情好了些许。

朱棣眯起双眼:“老十七,送六妹出去,这靖难未完,只怕君侧,还得清一清,明日待我亲自过江,与允炆谈谈。”

寿春公主一面走一面埋头思索,与另一欢呼声不绝于耳的士兵队擦肩而过。

她瞥见了极为熟悉的一个人,愕然抬头。

“拓跋锋?!”

云起警觉地一手遮着拓跋锋的脸,转身道:“公主殿下?你来议和的?”

拓跋锋眼睛被云起手掌遮着,茫然抬起英俊的脸,在日光下令寿春公主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寿春公主眼里噙满泪水,满脑子里俱是拓跋锋……

“我的心肝……”

“啊——!!!”徐雯眼泪在风中汹涌而出,发出震撼全军的尖叫,压路机一般地冲来,将拦在面前的寿春公主撞得直飞

了出去,揪着云起的衣领便往回拖,霎那间消失了。

腊月二十九:

云起正式回归北军阵营,徐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五花大绑,扔进了帅帐内,从此寸步不离地守着。

“张嘴,啊——”徐雯春风满面,一手端着碗,一手拈着勺。

云起那表情既绝望又无奈:“姐,不用这么狠罢,还带把老弟绑着的。”

徐雯正色道:“绑着不好么?来日史官们要写,徐云起忠心护主,一马当先闯进敌营,落败被擒……这不是成全咱徐家的

忠义名声么?造反啥的,最讨厌了,跟咱姐弟俩没半点干系。”

云起道:“别胡闹,先把绳子解了……人都来了,还怕我跑回京城去呢。”

徐雯嫣然道:“那简直是一定的。”

云起没辙了,又道:“二哥现还在城里,你这么杀过去……”

徐雯啐道:“别给我提辉祖那没眼色的。”

云起忽又道:“许慕达……”

徐雯打断道:“昨晚三保便带了那人来,与你姐夫见了面。待入主应天,再给他封个大点的官儿,我们徐家向来也是知恩

图报的。”

云起又吃了口燕窝,忽有种恍惚感,似乎面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姐夫这就得当皇帝了?”

徐雯被问得也有点发怔,显是一路冲过来,不思前不顾后的,凭着那惯性收了脚,颇有点不敢相信。

“姐,你以后就是皇后了?”

徐雯放下碗,喃喃道:“弟呐,我也有点懵来着……这咋就跟做梦似的呢。”

云起与徐雯俱是笑了起来,片刻后,云起道:“进了京城,姐夫想怎么处置允炆?”

徐雯静了,云起试探地问道:“你朝他讨了人情不曾?若入京乱杀,二哥,舞烟楼,蒋师、师娘,还有我锦衣卫的弟兄们

,他们咋办?”

徐雯悠悠道:“姐是个女人,云起,不能管这事。朱四本就是个成大事不拘小节的人,我只与你说……别的事能管,是他

让着我,疼我爱我,唯独这等大事,姐是万万不能吭声的,这话可千万不能让旁的人听了去……”

拓跋锋站在帐前,漠然道:“我已经听到了。”

“闭嘴!”云起与徐雯同时斥道。

云起忍不住道:“舞烟楼是咱娘出来的地方。你不能说,我去说……”

徐雯与云起显然都把拓跋锋当成摆设,徐雯心内衡量,也知轻重,索性道:“罢了,姐去寻他,这点小事还是行的。”

“锋儿把燕窝喂小舅爷吃了。”徐雯将碗塞到拓跋锋手里,又作势要拧:“敢偷吃一口,仔细你的皮儿!”

拓跋锋咻一下闪到墙角,战战兢兢地目送徐雯离去,云起兀自喊道:“姐!你好歹让我出去走走!要憋死老弟么?”

“绳子不能解,吃完锋儿牵着他出去遛达就是……”徐雯那声音去得远了。

云起忙道:“快,我们去找朱权!”

“找宁王爷……做什么?”拓跋锋紧张起来,端着那燕窝就要朝云起嘴里塞,云起哭笑不得道:“不吃了!快把我绳子解

了!想办法救师娘他们……”

拓跋锋停了动作,道:“你又要回去见狗皇帝?”

云起道:“不见狗……皇帝!我怕万一两边打起来看,三卫错手杀了师父师娘咋办?!”

拓跋锋面容迟疑,显是在天人交战,云起又道:“以师父那性子,大军进了应天府,你觉得他会躲着?!”

拓跋锋与云起俱是同时想到蒋瓛率领宫中侍卫,于午门外浴血死战的一幕。

拓跋锋下了决定,草草把燕窝给云起塞下去,拣起捆在云起手腕上的绳子,牵着他走了。

廿九夜,北风万里,携着细碎的雪花融进了江中。

长江波涛此起彼伏,永不封冻。

雪夜明亮,朱权难得地换上了将军战袍,肩上盔甲折射着寒冷的光辉。

云起与拓跋锋在朱权背后停下了脚步。

朱权并不转身,只望着江的那一头,打趣道:“小徐出来放风了?”

云起沉声道:“什么时候渡江?”

朱权答道:“明天早上,预计明晚可抵达秦淮河边。”

拓跋锋问:“盛庸呢?”

朱权微笑道:“盛庸永远不会到,他在路上已被四嫂伏击,损兵折将地逃回济南了。”

朱权扬起将军剑,遥遥指向对江,朗声道:“云起,你看。”

寒冬的白霜中,长江彼岸现出金陵的依稀轮廓,朱棣兵临城下,金陵城中依旧点着繁华的灯。

“十六岁的时候,四哥和我接了太祖藩书,玉册,同一天离开京城,他去北平,我去宁州。”朱权喃喃道:“宁州你知道

是个什么地方么?”

“大漠。”云起答道:“我从朝廷军中逃出来时,与师兄就到了德宁两州交接之处。”

朱权点了点头,云起又道:“寸草不生,风沙千里。”

朱权侧过身,朝云起微笑道:“那时四哥就拉着我的手,说:老十七,我们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明天我们便要回京城了,只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朱权语气平淡,云起却察觉到了一丝难明的意味在里头。

云起被朱权的心绪感染了,静了许久方道:“允炆本不是个坏人,错就在错在他坐上了那位置……”

朱权淡淡答道:“自古成王败寇,落败君王,俱得不到什么好下场。他从决定要削我与四哥的藩那一天起,就得准备面对

这最坏的结果。”

云起道:“我要回京城一趟。”

朱权微笑摇头道:“你救不了他,没人能救他。”

云起道:“并非要救他,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人在京师中,皇宫对我的意义来说,与你们不同。”

朱权沉吟片刻,问:“你要救锦衣卫?”

云起想了想,道:“不止,还有许多与我有牵连的人。”

朱权道:“这我做不了主,云起,我们都是战场上的小人物,你到现在仍未明白?不仅是你、我,甚至四哥,在他打起靖

难旗帜的时候,明天的决战就已经注定了,谁也改变不了。”

云起叹了口气,笑道:“虽知如此,但也要勉力一试。”

朱权微笑道:“你要怎么做?站在城头对我们大喊大叫?或是挡在我那皇侄儿面前,闭上眼,等四哥给你一刀?”

云起正色道:“你觉得这很可笑?小人物也有朋友,家人得保护,我阻挡不了你们攻进南京,更没法解决允炆和你俩的矛

盾,但还是得做点什么。锦衣卫于我有情义,蒋师与师娘对我有恩,舞烟楼更是我娘出来的地方。”

朱权沉吟许久,转身要走:“你去找四哥,这我答应不了。”

云起拉着朱权的手,道:“大师兄,只有你能帮我。”

朱权年轻时曾拜徐达为师学习武艺,此时云起一声大师兄,正是逼得他无法再走。

云起道:“我得过江去,回京城一趟,等你们进城,答应我一件事,这并不难做到。只要照着做,就能把无谓的杀戮减到

最小。”

“你们是要夺位,不是要屠城,大师兄。”

朱权终于点了头。

建文元年腊月三十,子时,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拓跋锋护着云起,搭上了渡江的小船,

朱权的身影逐渐在南岸变为一个小黑点,徐云起裹着毛毯,与拓跋锋依偎在一处,笛声悠悠,穿透漫江霜雾。

一曲“击鼓”在波涛中起伏,载着他们驰向靖难之役的终点,历史长河的彼岸,六朝古都——金陵。

39.靖难终战

年夜。

金陵城中人心惶惶,漆黑一片,皇宫却依旧灯火通明,全城加强了警戒。

云起与拓跋锋对京城地形再是熟悉不过,于秦淮河畔入水,一前一后地泅进了城中。

“哗啦”一声水响,拓跋锋跃上河岸,转身将云起拖了上来,环顾四周,那处正是西水道口。商货船只已调集到城南,这

处空空荡荡,唯余几艘腐旧的舢板。

云起喘息片刻,隆冬时节,被冰水冻得嘴唇发紫,拓跋锋除了外袍,将云起抱在怀里,二人贴着墙依偎了好一会,云起方

逐渐回暖,上下牙关咬得格格响。

“分头行事?”

“不。”拓跋锋漠然道:“师哥离开京城太久,不记得路了。”

云起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拓跋锋仍是放不下心,生怕自己回皇宫去,只得道:“蹲着,肩膀借我用用。”

拓跋锋两手撑在膝上,微俯下身,云起跃上其背,取出怀中炭条,于秦淮河大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云”字。

拓跋锋背着云起,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一同穿行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中。

午夜的黑暗中,云起依稀辨认出街道的拐角,巷子深处是承载了童年时回忆的地方。

那处有挑着面担的老妪,将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撒上葱花,递到拓跋锋手里。

拓跋锋接了筷子,再交给小云起,蹲在一旁看着他吃。

“战火一来,就什么都没了。”云起唏嘘道。

拓跋锋停下脚步,答道:“这些就像田里的麦苗,又会慢慢长出来的。”

云起直起身子,在一家人的门板上写下“云”字。

门外挂着“涂”字的灯笼,是涂明家。

乌衣巷外:

“你说一别京城六年,还这般轻车熟路的。”云起揶揄道。

拓跋锋微笑不答,再次停下脚步,那处正是舞烟楼前门。

舞烟楼早早歇了业,几名阿姑抽着水烟筒,凑作一桌打牌,雏妓们在另外一桌包着饺子,温暖的黄光从窗格外透出。

云起斟酌片刻,不知徐雯劝说得如何,还是在舞烟楼前门画下标记。

春兰嚼着颗糖,于那窗外依稀见到人影,忙弃了牌匆匆跑出。

“你……”春兰讶道:“你怎回来了?!朝廷重赏缉你人头呢!快出去!”

云起笑道:“明儿一切就结束了,记得告诉楼里的妈妈们,外头不管出了啥事,都别出楼一步,保你们无事。”

春兰裹着貂皮袄子,立于大门外,道:“你做什么去?”

云起笑着转过头,伏在拓跋锋背上,二人渐远,天空中飘起细雪。

六胡同:

蒋府门外的灯笼熄了一盏,云起跃下地来,照着灯光划了字,见拓跋锋抬头跳了几次,单手攀住院墙,忍不住道:“怎么

了?”

拓跋锋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朝云起招手,师兄弟二人并排扒在墙外,朝蒋府中张望。

蒋府一应下人俱被遣散,厅中点着昏暗的油灯,蒋瓛负手立于厅内,苍老的侧脸朝着苏婉容。

苏婉容叹了口气,道:“你这一把年纪了,还得去与朱家卖命,要让我自个走,怎走得心安?”

蒋瓛沉声道:“我还没老到拿不动绣春刀的那一日!云起那小畜生远走高飞,锦衣卫谁来带领?!”

苏婉容脸色苍白,紧抿着唇,抖开了飞鱼服,蒋瓛侧过身,穿好,苏婉容又为其系上腰带,低声道:“你这一去,也不知

何时才能回来……”

云起心酸难耐,叹了口气,正想跃下院墙,入内见蒋瓛时,拓跋锋却将其手腕握住。

蒋瓛接了绣春刀,低声道:“婉容,我这就去了。”

苏婉容笼着纱袖,闭上双眼,站于厅内,蒋瓛叹了口气,道:“大丈夫当精忠报国,婉容,委屈你了。”

苏婉容略睁开双眼,与院墙外的云起拓跋锋对视。

云起吓了一跳,险些摔下地去,只见苏婉容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云起强烈地预感到,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蒋瓛低下头,一手撩起苏婉容的发鬓,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苏婉容抬臂,素手纤纤,干净利落地以手掌蒋瓛脖颈上一砍。

蒋瓛登时软了下去。

“师娘威武——!”云起与拓跋锋同时挥拳助威道。

苏婉容将其半抱着,怒道:“还不快进来帮忙?”

蒋瓛武功底子在,兀自留着一丝意识,苏婉容忙顺手捞来个前朝古董花瓶,朝老蒋后脑勺上狠狠一砸,哐当声响,瓷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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