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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下——by非天夜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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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满地,这下彻底安静了。

苏婉容对云起的出现一点也不吃惊,随口便吩咐道:“把你师父抬到后院去,抬上马车。”

“师娘你……要带师父去哪?”云起直起身问道。

“回老蒋家里……”苏婉容匆匆下楼,抱着几卷字画,提着一笼八哥穿过后院,问:“秦淮河水路封了么?”

云起道:“朝西水道走,那处我留了个门。”

苏婉容点了点头,面带忧色,将狗儿提了,甩进马车内。

“你不用走。”拓跋锋忽道:“在这儿住着吧,明天大军进城,不会来蒋府。”

苏婉容瞥了拓跋锋一眼,漫不经心道:“当年私造圣旨,送燕王出京你们还记得么?”

“师娘不走?你道朱四会容得下一个随时能私传圣旨的人留在京城里?”苏婉容温柔笑道:“这次是必须得走了。”

苏婉容将字画,票据等一束,拢作包袱,掖起两角,又拣出几张银票递给拓跋锋。

“喏。”苏婉容笑道:“大年夜的,师兄弟忙活一晚上也累得很了,锋儿领着云儿,门口面摊上买两碗面吃。明儿麻烦事

还多呢。”

拓跋锋愕然,云起笑道:“谢师娘。”

“以后……”苏婉容拢着袖,站在后院外,安静看着漫天飘雪,交代道:“云儿,师父和师娘走了,锦衣卫一脉,便没人

再能帮得了你。”

云起心中一凛,躬身道:“师娘放心去罢。”

苏婉容那话声如在梦中,喃喃道:“你与锋儿相依为命这许多年,以后也得彼此护持,朱四那厮并非易相与之辈,不可恃

宠而骄。”

“是。”

“更得提防功高震主,知道么?”

云起与拓跋锋答道:“徒儿明白。”

苏婉容悠悠叹了口气,道:“师娘的戏唱完了,退了,徐云起正使,拓跋将军,苏婉容敬祝二位武运昌隆,当谨记造福黎

民百姓。”

说毕苏婉容转身盈盈一福,拓跋锋忙拉着云起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苏婉容上了马车,一振缰绳离去。

“别磕了,师娘走了。”云起善意地提醒道。

拓跋锋低声道:“再磕几个……心里堵得慌。”

云起嘴角抽搐,问:“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去看她就是。”

又见拓跋锋眼角竟是带着泪,云起这下倒是骇了,忙安慰道:“别难过,师哥,走,事儿都办完了,吃面去。”

拓跋锋抹了把泪,道:“拿这玩意买面,只怕找不开,都给你了。”把苏婉容给的银票交到云起手里。

云起笑道:“师哥真好,嗯这算咱俩一起的,我先收着……唷,有五张,师娘赏了多少钱……”

云起借着光端详那几张银票,京城福隆钱庄,联号花押,每张上俱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

“一千两”

云起登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杜胖面馆,年三十夜的最后一桌,小炭炉上煮着一锅五花肉,桌上摆着了两个小杯,一壶酒。

“师哥,你说这玩意儿能真的换到银子么?”云起拿着银票对着油灯抖个不停,只觉自己恍惚有点不识字了。

拓跋锋挠了挠脑袋:“你问好几次了。”

云起将银票一揣,道:“去换换看。”

拓跋锋忙将云起扯住:“这时间钱庄不、开、门。”

云起哀嚎道:“我坐不住呐!万一明儿兵荒马乱的,钱庄被劫了咋办!”

拓跋锋道:“你不是在福隆大门口写下几十个云字了……担心这做甚,况且是联号。”

云起两眼涣散,拓跋锋漠然道:“啊。”继而挟了一筷肉,喂到云起嘴里。

“跟师哥走吧。”拓跋锋忽然道:“钱也有了,事也了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云起静了片刻,道:“成,吃完就走。”

拓跋锋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目中颇有丝难明的神色。然而下一瞬间,拓跋锋警觉地转过头,望向面馆门外。

门外走进一人,身影挡住了年夜的风雪。

“难得除夕之夜,还有城外来客在此饮酒。”那男人出现的时候,云起与拓跋锋登时紧张地放下了筷子。

男人一撩袍襟便坐,目中笑意盎然:“可愿让在下蹭顿饭?”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与拓跋锋交换了个眼色,按住了他的疑惑。

“请坐便是。”云起释然笑道。店小二添了杯筷,那男子便不客气入座。

男人举杯道:“两位小哥贵姓?”

“姓徐。”云起淡淡道:“兄台贵姓?”

男人微一错愕,笑道:“鄙人也姓徐,竟是本家。”

云起端详那男人的两道剑眉,唏嘘道:“本家!未曾请教兄台大名。”

男人喝了口酒,道:“在下徐辉祖。”

拓跋锋端着酒杯的那手不住颤抖,终于发现云起与那男子,包括徐雯三人的相似之处——剑眉斜飞入鬓。

徐辉祖与云起兄弟二人十余年未见,当年的云起还是个孩童,如今长大了样貌变化,徐辉祖自是记不清了。

云起见二哥最后一面时则是印象深刻,十数年来,徐辉祖相貌无甚大变,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然而兄弟血缘彼此呼应,

徐辉祖仍是察觉出一丝熟悉,又问:“未知小兄弟名讳?来应天为的何事?”

云起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拓跋锋已截住话头:“师弟,你不是要去换银子?”

云起略一沉吟,心意相通,便知拓跋锋要自己脱身出城求援,便道:“如此便告罪暂辞。”说着不再耽搁,放下筷子,抽

身而退。

徐辉祖阅人无数,自知面前拓跋锋才是高手,便任由云起离开,又为自己斟了杯酒,道:“你唤何名?”

拓跋锋凝视徐辉祖,目光锁定了他全身的动作,嘲道:“见过二舅。”

徐辉祖终于觉察不妥,沉声道:“你是我大姐家的人?”

拓跋锋点头道:“好像是。”

徐辉祖眯起眼:“好像是?为何唤我二舅?”

拓跋锋拈着筷子,朝云起离开的方向点了点,一本正经道:“你最小的弟弟是我媳妇,所以唤你二舅,就刚才离去那个…

…”

“……”

徐辉祖彻底崩溃了。

云起一路奔跑,犹如白夜中的雪豹,时近二更,小雪铺满了京城要道,一行足迹在荒凉的街道中显得突兀而扎眼。

城门还未开,朱棣的大军更没有消息,蒋瓛已离京,该去哪里求助?

拖得越久,便越凶险,拓跋锋尚不知是否二哥之敌,然而两人若真打起来,拓跋锋必定留手不敢尽全力,而徐辉祖却是京

城大将,要擒获或格毙拓跋锋方罢休。

云起在近城门的一条巷子内喘息片刻,听到民宅中传来女人与小孩的对话。

“爹还没回来……”四岁小孩儿奶声奶气道:“娘,这就包饺子了么?”

女人笑道:“你爹在宫里,陪着皇上,方誉乖,今儿就咱娘俩吃饺子了。”

“肉饺子,爱吃不?”

“肉饺子……”

“是呀,方誉爱吃吗……”那少妇一面包着饺子,一面哄儿子。

姓方的,方孝孺家?云起转身窥视房中人,方孝孺家徒四壁,简陋无比,年夜饭也霎是寒酸,仅一盆肉馅,妻子正擀着面

皮。

方孝孺那独子却长得水灵可爱,云起看了一会,意识到不能再拖,于是摸出炭条,在方府门口写了个云字,转身朝着皇宫

奔跑。

找锦衣卫弟兄来帮忙?云起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然不久前才被张勤背叛过一次,令他忐忑无比。

又或者是刺杀允炆?云起想到另一条可能的办法,若是允炆有危险,徐辉祖定会迫不及待回宫,如此也能解了拓跋锋之围

该死的朱棣怎还不来?云起终于跑到皇宫后门处,扶着墙喘了片刻,心内叫苦,只要朱棣早一刻来攻城,徐辉祖便无暇他

顾,势必率军迎敌,如此麻烦自解。

顾不得这许多了,云起翻上宫墙,唯今之计,只有先寻对策。

云起躬身,锦靴沾地瞬间,激扬起无数雪屑,继而背后远方传来“轰”的一声。

炮弹呼啸着冲进城内,酣睡中的金陵城在那一刻醒了。

朱棣兵临城下,万炮齐发,最后的攻坚战开始。

终于来了,云起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掏出炭条,朝锦衣卫大院内走去。

40.南京陷落

锦衣卫大院内空无一人。

云起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捂住怀里那几张银票。然并不回头,捏着炭条,在大门上落笔。

“你何时回来的?”

“外头正打城,荣哥儿,你不去守着皇上?”

荣庆道:“云哥儿,朝廷上下都说你叛了,真叛了?”

云起略一沉吟,点头道:“允炆赐毒酒要杀我,不叛,像我爹那般站着等死么?”

云起笔力遒劲,挥洒自如,将字留在门板上,继而微微低下头,看到朦胧的雪夜之光,将荣庆的影子投在脚边。

荣庆一手按着刀,右手微微发抖。

“你既叛了,何苦回来?”

“放不下你们。”云起漫不经心答道:“我不在的时候,允炆对你们如何?”

荣庆答道:“和从前一样。”

云起吩咐道:“你去把锦衣卫的弟兄们唤回来,大家在院里歇着罢。”

荣庆应声,却不见挪动脚步,四周安静无比,唯有小雪飘落的沙沙声,又过了一会,远方传来大军交战的呐喊,大炮齐鸣

,一道火光席卷了半边天幕,将京师的夜染得昏红。

“荣哥儿。”云起并不转身,空旷的院落中,景物忽地模糊了些许,而后恢复清晰,如同缺血带来的眩晕感:“我一直在

想一件事。”

“什么事?”荣庆紧张地问道。

云起疲惫道:“当年蓝玉的事。”

拓跋锋张开双臂,犹如雪夜中的一只灰鹰,在房顶间纵跃,徐辉祖紧追不舍,一身白袍于雪中飘扬。

剑锋到了背后,拓跋锋一手按地,翻了个跟斗,两脚划出漂亮的弧度,武士靴激起纷扬雪粉。

反手,亮剑!

铮铮铮三声响起,一气呵成,徐辉祖手臂酸麻,被震得退了三步,拓跋锋抖开七星沉木,一股大力粘着徐辉祖的膂劲,将

其横甩出去!

拓跋锋唰唰两剑刺去,嘲道:“城破在即,二舅不去守狗皇帝,反缠着我做什么?”

徐辉祖挽了个剑花,柔剑秒到毫厘地抬手一圈,绵力化去拓跋锋刚猛剑式,喝道:“擒贼先擒王,投鼠忌器,今日拼着宣

德门告破,也须先拿下你!”

拓跋锋双目沉静如水,单手前伸,挑衅地朝徐辉祖招了招。

徐辉祖勃然大怒,正要挺剑前追那瞬间,一炮离了城外炮口,呼啸着冲进城内,将二人立足之地轰得粉碎!

二人身前隔着一间燃起大火的民宅,宅邸内哭喊之声不绝。

拓跋锋答道:“锋不过是个侍卫,没人在乎,想抓我当人质,太也抬举我了。”

徐辉祖沉声道:“我那小弟在乎你便足矣。”

拓跋锋问道:“你说什么?”

徐辉祖怒道:“仅云起一人,心系你性命便足矣!”

拓跋锋正是想听徐辉祖再重复一次,当即大喜道:“二舅说得好!”

“……”徐辉祖无言以对。

徐辉祖正要冲上前,拓跋锋却觑这空荡转身便跑,开足马力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锦衣卫是皇上身边最受倚仗的亲信。”云起认真道:“从太祖皇帝到允炆,有何不方便交予臣下的事,俱是锦衣卫去办

的。”

荣庆答道:“不过是群狗腿子罢了。皇上的事一向令锦衣卫树敌众多……”

云起道:“所以如果要构陷臣子,这事儿定是不能明着来的。只能靠亲信去做,比如说蓝玉案。”

荣庆沉默不答,云起又问:“先帝在位时,办蓝玉一案,遣我与老跋去查,其中机关繁复,颇费了我俩一番脑筋……”

荣庆忽道:“所以你将勤哥儿放走了?”

云起嘴角略翘了起来,并不正面回答荣庆的问题,反饶有趣味道:“皇上要陷蓝玉谋反,派人埋下伪证,再派锦衣卫正副

使前去查明,于是抄了蓝玉全家,株连两万余人……”

“那不是挺正常的么?”荣庆打断道:“有什么蹊跷?”

云起漫不经心道:“按道理说,当时我与老跋是先帝的亲信,那么,先帝派去陷害蓝玉大将军的人,又是谁?这便是蹊跷

。”

荣庆退了半步,踏在雪中,发出“沙”的一响。

“云哥儿,你说锦衣卫弟兄里有奸细?”

云起一哂道:“奸细二字,言过其实,太祖疑心病重,连我与老跋,蒋师也信不过,可以理解,不过是个暗桩,做臣子的

小心本分,不触到逆鳞,也没什么打紧。私放张勤,本是云哥儿的错,但师哥蹲监牢里,赐下来那杯毒酒,我可就想不明

白了……”

“……再细说起,先帝仿佛把这暗桩留给了黄太傅,或者说是皇上?”云起冷冷道:“荣哥儿,这些年里,你便一点也没

察觉么?”

荣庆沉吟片刻,而后答道:“没有,你怎知道先帝将那眼线交给了皇上?”

云起缓缓道:“因为允炆要杀我时,铁铉手里捧着锦衣卫的尚方宝剑。”

“我离开京师那会,将尚方宝剑交给了谁?”

“荣庆!”

云起一声怒喝,转过身,荣庆瞬间拔出腰际绣春刀。

云起右手掷出那炭条,左手一翻,拔出佩刀,反手挥去,与荣庆“叮”的一声,双刀互碰,迸出火花。

荣庆咬牙喝道:“云起!跟我去见皇上!”

云起横刃斜掠,洒出一片雪亮的刀光,荣庆起刀挡架,云起勃然大怒道:“果然是你!”

云起刀式与拓跋锋大相径庭,拓跋锋刀路大开大阖,以膂力劈砍,走的是刚猛之路,云起刀招却是诡异多变,起刀,落刀

时角度刁钻蛮毒,荣庆登时不支,连连败退。

荣庆吼道:“云起!你身为臣子,不忠不义!你父是开国功臣……”

云起干净利落地一挥,收刀,借着巨大冲势侧肩,将荣庆撞得飞出院外。

荣庆两脚猛地一蹬,摔到树旁,翻身时手中却多了一把火铳,指着云起。

“随我去太和殿。”荣庆喘息稍定,道:“太傅知道你会回来。”

云起手腕微微反转,荣庆便威胁道:“别动!收起你那劳什子暗器!否则杀了你!”

“识相的便走在前头……走啊!”荣庆勃然道:“别妄想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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