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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下——by非天夜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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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独子的一条小命。

拓跋锋明白了,云起与他们同生共死。

我又和谁同生共死?拓跋锋不禁问自己,当然是云起,他得到了唯一的答案。

拓跋锋把木剑解下,拿在手中,等待朱允炆走出大殿的一刻,悲哀地心想:他从来就不适合当头儿,云起才是。

自己和他们一样,只信任云起。

在那略有点吃醋与惆怅的心绪下,拓跋锋见到一辆马车驰入午门,马车上刻着蒋府的标志。

拓跋锋见到蒋瓛掀开车帘下地,苏婉容搭着他的手臂,盈盈走下车来。

拓跋锋面无表情地归剑回背,有苏婉容在,今天是动不得朱允炆半根汗毛了。

蒋瓛有意无意地朝大殿顶端瞥了一眼。

苏婉容挽着蒋瓛,于跪在午门外的数十名锦衣卫身旁走过,对她的徒弟们视若无睹,在大殿前停下了脚步。

蒋瓛颤悠悠地跪了下去。

拓跋锋低声道:“师父,师娘,弟兄们,你们都……很偏心。”

剑客跃下琉璃瓦,飞檐走壁地沿侧殿离去,落寞身影消失于宫墙黑影下。

朝辉万道,流金遍野,又一天的旭日跃出了地平线。

28.北平事变

苏婉容在南京的份量极重。

十四岁艺成,六朝金粉年节选送首饰进宫时,马皇后于那一大盘金钗中,一眼便选中了苏婉容的作品。

那钗儿名唤“三千情丝卷飞凤”,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洒出无数金丝,千缕万道,纤毫毕现,令马皇后为之惊叹。

数年后朱元璋重制传国玉玺,请人画下图样,数百工匠无一敢接。

传国玉玺工序繁复是假,朱元璋稍有不满意便要诛人九族,工匠们恐惧忤逆了真龙则是真。众人钳口结舌,朱元璋一怒之

下,便要将工匠尽数问斩。

马皇后是个极善良的女子,心内终究不忍,遣散了众人,传来六朝金粉的苏婉容。朱元璋方消了怒气。

那夜殿内便只四人,蒋瓛随侍,苏婉容便安静坐在大殿中,蹙眉看了图样片刻。

“皇上要弃九叠文不用,换玉箸文?”苏婉容颇有点意外。

朱元璋眯起眼,反问道:“你会刻印?可是官宦人家之后?”

苏婉容一面取过刀,答道:“大都破后,苏家南迁,皇上入主应天府那年,先父罹患风寒不治……”

马皇后接口道:“你卖身葬父,险些进了舞烟楼那事,本宫倒是听徐将军约略提过。”

苏婉容淡淡一笑:“温姐姐为我付了银子,又让我到六朝金粉当匠娘,徐将军一家的恩德,婉容自当铭记于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苏婉容与马皇后随口闲聊家常,对这坐于一旁的暴君竟是全然不惧。

苏婉容好整自暇道:“当年先父为元宁宗刻私印时,婉容便在一旁打下手,北元暴虐无方,欺压我汉人百姓,那印的石料

,可是比传国玉玺贵重多了。”

朱元璋微一愕,继而大笑道:“如此看来,朕是个明君?!”

蒋瓛暗自捏了把汗。

苏婉容娓娓答道:“问朝臣无用,要问百姓。”

“你很好。”朱元璋极是满意。

那夜苏婉容起刀,修印,直刻到鸡鸣时分,更与马皇后叙了一夜话,苏婉容投了马皇后的缘,令皇帝,皇后心怀大畅,马

皇后本想将其收为义女,苏婉容却委婉地拒绝了。

临去时,蒋瓛交班后,情不自禁地追着苏婉容直到殿外,苏婉容在午门外停下了脚步。

便是如今这对夫妻并肩跪着的地方。

蒋瓛如今已是白发苍苍,马皇后已死,朱元璋驾崩,午门前的侍卫换了一拨,又是一拨。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哪得见白

头。

蒋瓛忍不住别过头看了苏婉容一眼,这些年来,老伴保养得极好,依稀还有当年风华绝代的影子,然而眼角的皱纹却不可

阻挠地显示出岁月的无情。

“想什么呢?老没正经的。”苏婉容嗔道。

蒋瓛微微一笑道:“想你当年为何连公主也不当,可是怕了先帝?”

苏婉容淡淡道:“倒不是怕了先帝,而是……认了马皇后当干娘,你道一国之君会把自己的义女嫁给一个侍卫么?”

蒋瓛呵呵笑了几声,跪在殿前,捋须道:“那是后来的事儿,怎能作数?”

苏婉容心不在焉道:“没有当时,又哪有后来呢?”

蒋瓛不禁睁大了眼,嘴巴微微张着,一副傻乐的神情道:“夫人,你当时就……”

“……”

苏婉容抿着笑:“皇上出来了,朝哪儿看呢你。”

“皇上驾到——!”

“蒋老,苏姨快快请起!”朱允炆红着眼出了殿,亲自将蒋瓛夫妻扶起。

云起临时换上了侍卫袍,安静立于一侧。

蒋瓛出了口长气,叹道:“劣徒这次又惹了什么滔天大祸?”

朱允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蒋瓛把朱允炆视作小辈,那问却是奔着黄子澄去的。

黄子澄冷冷道:“每次都有蒋老出面收拾,两位在京城也算是泰斗了。”

朱允炆忙道:“太傅言重了,蒋老是三朝老臣,如今还特地进宫来,朕于心不安,蒋老请。”

说着便将蒋瓛让进殿内。

黄子澄落在朱允炆身后,当即缓步跟上,忍不住又斜眼去乜苏婉容,心道都说蒋夫人貌美无双,秀外慧中,巧手能夺天工

,怎就配了蒋瓛这糟老头子?

殊不知蒋瓛当年也是大内宫廷排得上号的美男子,苏婉容发现黄子澄那无礼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遂温柔浅笑道:

“孔孟之道,非礼勿视,太傅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拉?”

那话一出,黄子澄登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婉容声音不大,却传出午门外,众跪着的锦衣卫轰然大笑,齐声道:

“师娘威武——!”

“……”

黄子澄浑然不知该如何应答,这一群锦衣卫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朱允炆从小也是在侍卫堆里打滚大的,反而不好苛责,又想及云起本也没犯甚大错,静了片刻,颇有点内疚道:“是朕的

错,都散了罢。”

一轮火红的旭日于东方升起,正投于午门前,照得金陵宫群上,琉璃瓦金碧辉煌。

云起方道:“荣庆,散了。”

于是锦衣卫作鸟兽散,朱允炆将蒋瓛夫妇让进殿内,自吩咐打点一顿早饭不提。

且话说拓跋锋离了皇宫,与城外等候良久的三保汇合。

城墙下只有三保一人,三保定定地望着城墙,手中牵着匹马。

“我让两位小王爷先走了,沿着官道,你现便去……”

拓跋锋倏然出剑!说时迟那时快,马三保瞬间拔出弯刀,诤的一声架住长剑。拓跋锋翻剑直削,三保恐惧地后退,连着数

下兵刃相撞之声,拓跋锋剑身粘住弯刀,抬手横挥,登时拍在三保脸上。

那一下直抽使上了绵力,令马三保痛苦地大叫一声,弯刀脱手,摔在地上。

“五招。”拓跋锋冷冷道:“替云起教训你的。”

三保眼中露出一丝愤怒。

“走。”拓跋锋翻身上马,等待三保上来。

三保拾起弯刀,一手捂着高高肿起的侧脸,踉跄走开,答道:“我不回去。”

拓跋锋眉头一蹙,狐疑道:“王爷还吩咐了你什么?”

三保嘴角溢血,含糊道:“没有吩咐了,我要回去陪着小舅爷。”

拓跋锋嘲道:“用你陪?”

三保答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王爷归王爷,舅爷归舅爷,那是两档子事,除却我身不由己,为舅爷招来的麻烦……

拓跋锋漠然打断了三保的解释:“他喜欢吃烤鹌鹑,加点蜂蜜。晚上睡觉时喜欢蹬被子,注意春寒,井里的水要烧开才能

喝。”

三保一头黑线地把弯刀插好,拓跋锋不再吭声,策马奔上官道,遥遥追赶逃出京城的朱氏兄弟。

数日后,北平。

“两个大男人,白天喂饭,晚上一起睡,到哪里都勾肩搭背的,像什么样子!”徐雯叉腰怒斥道。

朱棣一面赔笑,一面躲到朱权身后,徐雯叉着腰正要去拧朱棣耳朵,忽听府外管事急急来报“王爷!夫人大喜!朱锋带着

小王爷回来了!”

徐雯登时尖叫道:“我的心肝——!”

于是数月前姐弟相逢的狗血戏码再度上演,一团火似地红袍扑出厅外,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换了朱高煦,朱高炽与拓跋锋完

全被忽略在一旁。

“可算是没缺胳膊少腿地回来了——”徐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号道。

拓跋锋解下马鞍,把军马交给小厮,打量了徐雯片刻,抗议道:“我也是你儿子,怎么不抱我!”

朱高煦抱着亲娘大声嚎啕,徐雯又娇又嗔地横了拓跋锋一眼,抱着小儿子自进去检查了。

没缺胳膊断腿儿,也得仔细看看有没有鞭抽滴蜡等痕迹出现。

徐雯走后,朱高炽理解地拍了拍拓跋锋肩膀:“我还是她亲生的呢,你就更别说了。”

没有想象中的英雄式欢呼,这多少令拓跋锋有点失落,府里上下人等都欢迎小王爷去了,确切地说,是欢迎朱高煦去了。

拓跋锋站在一旁等了片刻,只见朱棣和朱权并肩出府,徐雯已张罗着给朱高煦办压惊宴,没有人注意到他。仿佛一切都是

他的份内事——一如让小厮扫花园里的落叶。

拓跋锋只好无聊地走开,回房里睡觉并等待晚上的洗尘宴,菜一定很丰盛,只希望别睡过头了,又没人来叫。

“师哥疼你。”拓跋锋哼哼道,他躺在床上,架着二郎腿,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则对空气比划着,把并不存在的“云起

”侧抱在胸前,渐渐地睡了。

半夜,四处都是火光,拓跋锋猛地睁开眼,只听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更似有上千兵士团团围在王府外。

厮杀声不断传来,王府外亲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天空被映得血似的艳红,丫环们的尖叫,小厮们慌张的呐喊……

王爷去哪了?拓跋锋狐疑地心想。

是了,下午见他与朱权出了城,现在王府里就剩徐雯,该是北平布政使反扑了?

拓跋锋伸指揭开窗帘,朝前院处眺望。

拓跋锋猜得没错,他直着脖子望了半天,身后房门倏然被一脚踹开。

“朱锋!谢贵派兵来攻打王府,王爷和十七王爷都出城去了!他们在外头回兵打城,谢贵要捉王妃当人质!你快点——!

拓跋锋摸了摸咕咕响的肚子,跟着那传话管事跑向前厅。

徐雯站在前院,面前是奋勇作战的王府亲卫,背后是瑟瑟发抖的朱高煦与一脸平静的朱高炽。

徐雯犹如护犊的雌虎,悍然道:“王府养着你们的妻儿这许多年,今天是各位勇士奋战的时候了!都给我打起精神!让谢

贵那怂包看看北平将士的本领!王府军丝毫不输给于朵颜三卫!”

徐雯乃是将门虎女,从小跟随徐达辗转征战,见过无数战场与死人,个性又极是泼辣,此刻一嗓子把士气尽数激了起来。

拓跋锋冷冷看着调兵遣将的徐雯,徐雯又转头尖叫道:“猪疯!你来得正好!给我灭了那怂蛋!”

这些天,拓跋锋受的委屈,不满,愤怒终于无法再压抑下去,忍耐的最后防线瞬间崩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悲愤交集地

大吼道:

“别开玩笑了!饿着肚子怎么打——!”

29.南军出征

张昺遭到燕王囚禁,谢贵悍然调集北平城内所有守军,发动兵变。

朝廷还未批下文书,此刻正是最敏感的时期,换了随便一名玩弄政治的老手,都该能拖便拖,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谁

也料不到谢贵会在此时发难。

朱棣出城检视军队,徐雯遇上不按顺序出牌的谢贵,登时大感措手不及。

北平烧成火海,张昺于混乱中被守军抢出,驻北平的朝廷兵马仗着人多,当即在张昺的指挥下抢占了城门。

所幸那只是暂时的,徐雯马上便冷静下来,派遣拓跋锋出战,拓跋锋饿着肚子,带领一队近百名亲卫左冲右突,杀出一条

血路。

王府门口压力瞬间顿减,只剩数十名负隅顽抗的北平军。

徐雯亲自上马,驰出府外,喝道:“追!”随意一瞥,瞥见站在院墙上的朱权。

朱权仗着轻功了得,翻进城接应,此时好整自暇,一手摇扇,一手负在身后,立于王府一丈高的墙顶上看热闹。

徐雯怒道:“把那吃饭不干活的家伙给我抓起来!”

登时便有亲兵去拿梯子,朱权叫苦不迭道:“嫂子自己便能将宵小给料理了,小弟插手是何苦来?”

徐雯冷笑道:“你姐夫……你四哥呢?休得啰嗦些有的没的。”

朱权几下纵跃,身如游鱼,一路闪开近十人的捉拿,徐雯抖开九节钢鞭,唰地一鞭挥到了面前。

朱权闪身避过,笑道:“府里藏的火铳拿出来,大家一人发一枝,将谢贵那小子的窝端了。”

徐雯俏脸一沉道:“不成。你就瞎捣乱呢,火统现使不得。”

朱权翻身上了一匹空马,眺望远处,见拓跋锋犹如虎入羊群,将北平城守打得溃不成军,又道:“城内巷战既无法速战速

决,不如佯攻,锋儿悍勇,巷战只怕无人能敌,随我去打城门,里应外合?”

徐雯扬眉道:“要的便是这句,大个子派给你,再拨两百人,你回去城门处把守门的杀了,放你姐夫进来。”

朱权又看了一会,疑道:“这小子以气御剑?怎的如此霸道?”

朱权不知并非拓跋锋霸道,而是手中那七星沉木霸道,小小一柄木剑,竟是重逾四十余斤,轻飘飘握在掌中,对敌之人还

未来得及嘲笑,拿把木剑怎么打仗?谁料那木剑之威不亚于一把大关刀,随便抖开,几下横劈竖砍,便将对手连人带马劈

得筋断骨折。

朱权连着数声急催,拓跋锋方不情愿地转身离了战场,过来朱权身旁。

朱权教训道:“为将之人,怎可不听军令?来日你这脾气可得改改。”

拓跋锋对朱权怒目而视。

徐雯忙赔笑道:“锋儿去把你义父放进城来,听话。”

这处谢贵遭到王府反扑,正痛嚎一个女人也如此恐怖,一万北平军居然架不住王府八百亲卫,被砍瓜切菜般地杀了上千人

,心道完蛋,早知不去招惹那母老虎。忽然间攻势一缓,白痴还不知徐雯兵分两路,只不住催促前锋回援,当保住参军大

人全家性命为第一要务。

“回来!都给我回来!”谢贵如是道:“把参军府围起来!不许放进来半个王府走狗!”

于是一切都在母老虎预料之中,徐雯叉腰冷笑道:“就知道怕了。传令下去,别的地儿不用管,大家到街上扎营!”

那处张昺率军牢牢把守城门,早与谢贵约好,一擒住徐雯,便将朱棣家小推上城楼,逼其退兵,并以火筒为号,两处呼应

,然而朱棣一味猛攻,几次便险些攻破城门,朵颜三卫更是兵精将勇,箭矢齐发,高处对射的弓箭兵被放倒了一拨又是一

拨。

眼看士气低迷,谢贵一处却又迟迟未曾得手。张昺急得抓胡子拔眉毛,吼道:“快去问谢大人,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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