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繁琐的赛前规矩，终于还是结束了，再不结束，自己就要忍受不了这么啰嗦的步骤了。
程南站在球门口，心里居然很有成就感。
下次打电话回家，告诉爸妈自己参加了足球赛，他们一定会又吃惊又自豪。程南心里居然想的是这些。
做守门员也很好，自己有这么一大块地盘，还没有那么多约束的规则，比在场上跑好多了。
后来，自己居然有些闲了。不知死活的程南居然盼望着球踢过来一次，但那只球就是过不了这个半场，至少没接近过球门
附近。
“大家加把劲，别让球过半场。”江源告诫每一个场上奔跑的队友。
“当然。”队友响亮地回答。
只有赵赫没说什么。不过从他凶猛的脚力与疯狂的速度来看，他同样在全力阻止着对手的一次次突围。
第十二章：
“原来是炒作，根本不用那个年段第五来当守门员吗。”
“就是想吸引观众。”
特意跑来看这场书生武士大对决的外班同学，有些开始小声抱怨。
“何风居然也来了。”
“真的，脱俗如何风者居然也来了。”
“他可能是想看一下哪个队伍会胜出，与他的队争冠军吧。”
何风的身影一出现在场边，立即引来小女生们灼热的眼神。
此时球场上，风云暗涌。
毕竟在七个双数班里踢出来的四班也不是徒有虚名，在六班近乎发疯的围攻中，还是突围成功。而且，这个带球出来的前
锋身体十分灵活，技巧地甩开了六班半场上的后卫。
六班大队人马还在五班的半场，拼命往回赶，但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刚才围攻了那么久，都没有进一个球，不会反让四班先进球吧。
“我就说，这次玩笑开大了。”刘城一边往回跑，一边抱怨，还不敢大声，怕赵赫听到。
赵赫哪里顾得到刘城说什么，发疯一样追四班的前锋，一想到这个人要射程南守着的门，心里就气恼到极点，一时也辨不
清为什么有这种想法，胜败不是球场常事吗？
程南还是直挺挺地站在球门中央，根本不知道应该换个蹲马步的那种稳定姿势。
球越来越近。
怎么办呢？
球门这么大，球又那么小。
程南拿出做数学题的精神思考这个紧急的问题。
假装守东面，给对方造成假象。
假动作是一种无师自通的办法。程南没学过，但头脑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就这么办。
程南站在球门前一米处，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东面看，希望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的重点在东面。
前锋已到禁区附近。
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四班前锋与程南同时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就是那个在厕所前被自己害惨的倒霉蛋之一。程南抱歉地朝他笑了一笑，当天就担心他有没有产生心理阴影。
那天受到女生围攻，特别是那几个特别彪悍的女生，让自己心理真的是受挫不小。本来就不是胆子大的人，练了很久才能
不受到对方球员吼叫的影响，现在心脏开始有一点儿因为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微微发颤了。
赵赫与江源已经快要追过来了。
时刻如此，又没有赶到的援兵，本来没想到可以一路顺利把球带到禁区的，准备不足，对手又追了过来。
情况有点乱，又来不及多想，四班前锋没有料到这个新手能有什么花招，心想既然对方料定自己会把球踢往东面，那自己
就把球踢向西边吧。已经发颤的双脚只能勉强稳定一下，把球射了出去。
球扑向门西面一角，正中程南的下怀。
可是，拦截一个意料之中的球对于程南这样的新脚来说也太困难了。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无论是一直七嘴八舌的观众，喊破喉咙的拉拉队，还有场上其他的队员。
当然，也包括赵赫，江源，刘城。
还有，场边的何风。
能拦截的可能性不大。
四班一面的人祈祷着这个小小小概率事件不要发生。
六班一面的人祈祷着幸运降临。
几乎是，眼看着，球马上就进门了，却在最后关头，被程南勉勉强强给扑住了。程南抱着球趴在地上，呛得满脸都是灰尘
。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扑球动作，就像动物世界里刚会走的小狮子学习觅食。
可笑，更可爱。何风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六班的数学课代表年段第五叫程南的小家伙，每次都能让自己笑，真是太有趣了
。更有趣的是，他居然记住了那些小女生给程南冠上的如此繁琐的名头。
四班的前锋死的心都有了，碰上这个家伙就是这么倒霉。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程南抱着球站起来，看到一个队友在对自己发信号，就把球朝他踢了过去。
可是，球还没跟自己的脚混熟，跟本不听自己的指挥，低空飞着的球与那个做好准备的球员的所在偏了很大方向。
千万不要被四班拦截去。程南心里想。现在可是大部分人都在球门附近了。
还好，虽然是那个坏蛋，但总算没有落到四班脚下。何况，现在是公事。
赵赫接住了程南的球，或者不如说是追上了这个不听话的球。
球一到他的脚下，就乖了很多，被赵赫一路带过半场。
一群人就疾风暴雨地往四班半场赶。
赵赫的速度，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四班的守门员已经警觉地开始摆开姿势。
这个球是一定要踢进的。不知为什么有这么坚定的想法，赵赫凶猛地把球踢出。
球擦着守门员的手指飞进了球门，重重地撞在球网上。
刚才从球到六班半场就开始紧张的观众们终于得以一个喘息的机会。
然后是六班拉拉队的尖叫。
比赛结束时间基本到了。
全场唯一的进球，六班胜出，即将与单数组胜出者争夺冠军，当然四班还有希望去与单数组的第二名争季军。
六班的队员都聚集在球门口庆功。
没想到结束的规矩还这么多，程南裹在一群胳膊胸膛里，快呼吸不了了。
何风看到程南被裹在了白菜心里，摇摇头，离开了。看来，过几天就要和六班决赛见了，不知道那天程南会不会还是守门
员？
被包围得昏天黑地，程南都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和谁抱在一起，或者说自己是在被谁拥抱着，因为，被推过来拉过去的，好
像转了好几个圈，才在一个怀抱里被固定住。两条粗壮的胳膊把其他人的手脚屏蔽开。
足球怎么这么多礼仪。程南在这个怀抱里停下来，开始闲闲地想。今天总算没有丢多少人。可是这个庆功的步骤要什么时
候结束呢，这个怀抱太热了，脸颊被迫贴在这个人的锁骨上，感觉到这个人的皮肤都快发烫了，头又被这个人的下巴压着
。程南想动一动，却挣不开身，发觉到自己的挣扎，那双胳膊好像更紧了，那个陌生的下巴也在头顶上摩挲几下，搞得自
己的额头因摩擦到这个人喉结附近的皮肤而痒痒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好像有点儿熟悉。
从重围里漏进来的一点儿阳光里，可以看到这个人胸前的球服上好像是个大大的9。9号是哪一个？
正思索着，自己被放开了，又一阵短暂的推搡之后，终于重见天日。
程南看向球员的衣服，找哪一个是9号。
这个不是，那个是19号，这个也不是。
嗯，只有两个人没看，就是江源和赵赫，他们并排走开了。已经有一点儿远了，辨不清背后的号码。
到底是谁呢？希望是江源吧，毕竟在三个坏蛋之中，他算最好的了，要是赵赫就吃亏了，虽然没把这件事联想到某些其他
的事情上，但直觉上觉得如果要是赵赫就会感到很丢人，如果是江源就没关系了，队友抱抱又没什么？
可是跟赵赫抱抱又有什么呢？
“喂，你想什么呢？”小白拿瓶水来到程南面前。
“你看到谁是我们班的9号了吗？”程南自觉地接过水，一边拧盖子，一边问，才发现，小白已经细心地把盖子拧开了。
“我眼睛看不清啦。”
也对。算了，反正大男生的，被抱一下又不能怎么样！
想到“男生”这个词，程南意识到一个问题，阴阴地看着小白。
“怎么样，我表现得不错吧？”
“嗯。就像饿狼捕食。”小白不忍心唤醒有点儿得意的程南，其实是一只很饿很饿，饿得已经有些温柔的狼，捕食一只先
天不足的小白兔。
“先去洗把脸，再换衣服，准备上课吧。”
经小白提醒，程南才想起自己的脸一定已经被尘土与汗水画成大花脸了。
经过剧烈运动，虽然程南就动了那么一会儿，但因为缺乏体育锻炼，在晚自习的时候，就百年不遇地打起了瞌睡。
“程南。”课间十分钟，数学老师温柔地叫自己的课代表，但是没有得到反应，程南在下课铃打响之后迫不及待地趴在桌
子上睡着了。
“老师，我来发作业吧。”清恬懂事地接过老师手中的一沓作业本。
“咦，怎么是你发作业呀？”刘城嬉皮笑脸地看着走过来的清恬，又若有若无地瞟瞟同桌的江源。
“别闹。”江源歪过头低吼了一声。再转过头接过清恬递过来的作业本。
赵赫身子倚在窗台上，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程南，眼神渐渐迷离，仿佛回味着什么难忘的感觉。
放学了，程南少有地快速离开了教室，急着回去洗球衣，那是原来守门员的，拿来时干干净净，结果被自己穿成这么狼狈
的样子。
“我给你洗球衣吧。”小粉低着头问赵赫。
“不用麻烦了。”赵赫真是难得有次礼貌，看来心情不错，但也仅限于此，然后懒散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小粉坐在座位上，抽出赵赫桌子里团成一团的球衣，放在自己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地叠好，
甚至将那套脏兮兮的球衣换了好几种叠放的方式。最后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正好把球衣的号码显现出来，小粉才觉
得满意，那个号码就是自己最爱的数字——9。
第十三章：
不出所料的，在单数班小组里，五班胜出，即将与六班对决。
“你要不要还当守门员？”赵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程南的书桌前。
从数学题中抬起脑袋的程南，对上赵赫奇怪的眼神，因为程南也辨不清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反正是很奇怪。
赵赫不过是因为一提到守门员，头脑中就想起某个瞬间，前胸、下巴与脖颈的皮肤都重现出某种触觉，眼神自然就丰富了
一点，有点儿愉悦，有点儿得意，有点儿自己也搞不清的成分。
然而，这种眼神背后一定有阴谋。程南是这样理解的。上次让自己出丑的目的没有得逞，这次又用这一招。程南思量一下
，其实玩了那么一次球，就对足球产生了一点儿兴趣，就像小孩子接触了新游戏时那种雀跃的心情。不过理智地分析了一
下，自己上次是好运，守住了那个球，但总不能依赖好运去比赛吧，最好还是维持自己现在从未漏球的优良记录。
赵赫耐心地看着不同神情变换出现在垂着眼思考问题的程南的小脸上。最后，看到程南摇摇头。
“那去加油。”赵赫不甘心地说。
少我加油会输吗？程南又回到了最初思考问题的原点。当然不会。虽然自己现在也想去看球了，但是眼前这个大坏蛋让做
的事，就一定不要做的好。于是，再摇摇头。
赵赫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齿，紧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想揍这个臭小子一顿的冲动。此时程南又埋着头回到了数学
题的世界里，根本不理会这个没得到食物的狮子。
赵赫站了一会儿，怒气消了，嘴角邪恶地勾一下，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你，懒散着踱回后排去。
一早上，就能发觉到班里压抑不住的兴奋气氛。
今天是与五班决赛的日子。
男生们摩拳擦掌，女生们各自幻想着心中的某某某将表现的各种帅气动作。不同的女生有不同的某某某，每个男队员都有
可能是谁的某某某，所以，每个队员都因为自己的表现将得到某个人的芳心这种可能的存在而对比赛格外期待。
当然，有几个名字是不断被提起的，不止在六班，而是在有女生的地方，甚至也在男生聚集的地方。
生猛的赵赫，冷峻的何风，绅士的江源，矫捷的梁浩。
梁浩是五班的另一位主力，也是何风少的有限的朋友之一。
食堂的人数常常能预示学校里是否有大事要发生。
看到今天爆满的大厅与长长的人龙，打饭的大师傅与打粥的大师傅闲聊，“今天一定是有大活动哦。”
不是因为节省时间参加活动，可没有那么多人来忍受食堂的饭菜。
“你真的不去看？”小白看着低头吃饭的程南。
“嗯。”其实自己也有点想看。
“你有点想看。”程南的那点心思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也不是多想。”程南抬起头，“上次玩了之后发现还挺有趣的。”
“那就去看呗，差那么一点儿时间学习呀？”
“不是。不想看到。”算了，程南不打算把自己与某些人的过结拿到饭桌上来。虽然那次晚自习事件几乎人尽皆知，甚至
传来传去剧情比他这个当事人知道的还多。自己与那两个混蛋的积怨已经越来越多了，许多小摩擦还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
，这个又没什么好炫耀的，说出来自己也觉得丢人，索性不谈。
今天中午班里就程南一个人。
虽然以前比赛时，情况也不见得好多少，但今天程南能明显地感到就自己一个人。
不去想了，数学题很快转移了程南的注意力。
听到门开的时候，程南才从数字符号里抽出身。今天好像结束得有点儿早哦。
“没有啦。”进门的是清恬，看到程南的表情就猜到他的疑惑。“我回来拿钱包，去买水。”
清恬是班里的生活委员，负责班费的收支。
买水，清恬自己能搬动吗？怎么也要十一瓶吧。程南想到这里，有个小念头就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我跟你去搬水。”
“好啊。我正愁自己拿不来呢，那些人都看球赛看得着迷了，不愿离开一会儿。”
于是，两个人抬了一箱矿泉水赶往足球场，老远地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呐喊，当然是两方都不甘示弱的拉拉队。
这边说“何风我爱你。”
那边就说“赵赫我要嫁给你。”
程南听着脸就有点儿微红，城市女生都这么开放吗？
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上半场结束。
“看看是谁送来的水！”
这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当然是出自刘城之口。
不知怎么的，他说什么，程南都有种受到侵犯的感觉，可能就是那次晚自习事件的后遗症吧。
程南有点儿害羞。送水是为班级做事，有什么用得着害羞的呢？可能是自己不太习惯于身处在集体活动之中吧。
“你终于来了。”
一个声音轻轻地，带着明显的得意，响起在程南的耳边。
早知道就不来了，被两个大仇人捉弄。
程南的头愈发低，明明是在生自己的气，但在某些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在程南尴尬的等待中，中场休息终于结束了，虽然有队员抱怨怎么才这么一小会儿。
程南抬起了头，阳光真好啊。
队员都已经向各自的位置赶了。某个人也放下水瓶，转身向中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