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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倾尽又逢君上——by清夜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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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听罢心内慨叹,实在想不到贺纾,清雅如月的风姿,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竟是如此堪怜的身世。

不觉心下释然,早就知道贺纾跟那人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偏偏一件相似的衣裳也能使自己胡思乱想一番。赵顼啊赵顼,与其沉溺于无法挽回的过去,为什么就不能惜取眼前人?即使——即使眼前的也许永远也不会是自己的人。

赵顼良久没有再说话,最后让贺纾回房歇息,便抽身而去。

贺纾呆立原地,今日发生的事纷纷扰扰,心如一团乱麻。

******

第二天,贺纾在早朝上见到久未在崇政殿露面的宁王,百官正围着他阿谀奉承,宁王左右逢源,笑得一脸清风霁月,一双晶黑的凤目却越过人群与空气,将两道冷厉的目光逼向贺纾。

不能失了礼节,贺纾连忙忐忑不安地上前致敬。

赵羽看着他迎着自己走来,那身深紫色锦缎朝服衬托下,更显得清逸端方,行止雍雅,愈发有百官宰辅的风仪,心中阵阵怨怒郁痛便愈发强烈。

当他今天一大早看到贺纾从君皇寝宫走出来时,顿时觉得某种最珍视的东西裂成碎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已成冰川。

望着眼前这张依旧冰雪般清妍的脸孔,赵羽唇边勾笑,眸寒如霜,语带讽刺地道:“贺相,弊王有一事求教!”

贺纾垂眸低言,“下官不敢,请殿下尽管吩咐,下官定尽力效劳。”

赵羽冷哼一声,道:“贺相客气了。弊王不过想问问贺相为臣之道。”

贺纾心里一阵发紧,小心翼翼回道:“古训君为臣纲,然则臣事君以忠义,内外相依,上下相随……”

“以我看,臣事君当以礼为先,为臣者必恪守礼训不越矩。否则谀媚惑君者,又与佞臣何异?今相位空悬,贺相为当朝宰辅,自当谨言慎行,为百官表率。”

“殿下所训极是,下官定谨遵王爷教诲。”贺纾低头拜谢,只觉得宁王的话字字诛心。

围观的众臣子也深觉诧异,面面相觑,继而浮想联翩,偷偷交头接耳起来。

贺纾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浑身冰凉,额角却不住地冒汗,耳边一阵阵轰鸣。百官窃窃私语的话音,闪烁隐匿的目光,使他意识到,今日宁王一番话后,自己颜面已荡然无存。

朝事正在进行,然而朝臣的启奏和皇帝的问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见,神宗的目光好几次落在他身上,他也浑然不觉。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贺纾躲开了众人,几乎是逃回来延英殿。吕惠卿和林靖嘉半个月前被派去江南考察,此刻殿内空无一人。贺纾将自己隐藏在角落的阴影中,让黑暗将自己吞没。

赵顼进入内殿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呆坐一角的贺纾,蹙眉摇头。刚才在朝堂上看到贺纾一副神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样子,隐约已经猜到了缘由,后来值殿的张公公又把今早朝堂上的流言跟他汇报了一遍,他不禁心下忧烦。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以他对贺纾的了解,他知道贺纾这次一定饱受打击。

他走到贺纾面前,幽幽叹息一声,贺纾惊愕地抬头,恍然才从梦中惊醒,面容苍白,澄澈的眼睛此刻却成了两片碎裂的玻璃。

赵顼制止了他的跪拜,在他身边坐下,劝道:“繁衣,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你身居高位,流言蜚语是难免的,你要想开点。”

贺纾顺从地应了声是,便再无言语。

赵顼又说:“人道百官首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哼哼,那是人前风光,那背后的风刀霜剑、千斤重担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是,繁衣,朕是知道的,你的苦,朕是明明白白的!”

闻得此言,贺纾惊惶抬头,颤声道:“主上——!贺纾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垂顾,臣……”

赵顼打断了他,“贺相,还记得你在琼苑宴上对朕说的那番话吗?”

贺纾心中一颤,一股暖流漫过心间。又听君主说道:“你当时说:治国之道,择术为先,只要“择术”正确,不要说大唐盛世,连尧舜之治也可达到。贺相,就为你这话,朕把你当作股肱之臣,以社稷重任相托付。现在,朕只想问你一句:繁衣,你还愿意坚持下去吗?”

贺纾无语,缓慢却坚定地点点头。

第十五章:沉骨(上)

傍晚的时候,贺纾离开了延英殿,出了宣德门,像往常一样打算步行回相府。

这已经成了习惯了。一来,他不喜欢车轿里狭小密闭的空间,二来,他喜欢欣赏汴梁河的景色。此刻,在这薄暮时分,金黄的夕阳,明艳的霞光,都渐渐消融于渺渺烟波中,黯淡与苍凉过后,是万家灯火的辉煌,更映照出贺纾心中那份浓沉的寂寥与惆怅。

正沉湎于自己的思绪中,浑然不觉一艘游船已经停在自己眼前,整船黑檀木制成,高悬数盏玉白明灯,此外没有任何饰物,其精雕细琢的部件在幽暗的暮光灯影下,散发着低调的华贵。

突然,船头上冒出一个家仆打扮的人,对着岸上的贺纾作揖喊道:“贺相,贺相!”

贺纾听到喊声,有点吃惊地望向他。

那家仆再度作揖,道:“大人,我家宁王殿下请相爷船上一聚!”态度恭敬却不容拒绝。

“宁王?”贺纾心下纠结难安,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多谢你家王爷盛意,下官身体不适,改日定登门拜访,请王爷见谅。”

说完,转身要走。

拿家仆忙叫住他,“贺相,请留步——”贺纾眉心紧蹙,只得站定。

随后,一个深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贺纾,你要逆我的意吗?”

贺纾猛然回头,宁王一身玄黑,寥若星晨的眼睛透出两道幽光,正紧紧盯着他。

贺纾低头欠身,低声道:“请殿下见谅,下官的确是——”

“的确是身体不好,对吗?”赵羽一脸嘲讽的笑,“那正好了,弊王的船上刚好来了一杏林圣手,技艺高超,定可为贺相调理一番。”

贺纾后退一步,“岂敢有劳王爷——”

赵羽凑上前,一把握住贺纾的手腕,怒道:“别敬酒不吃,贺纾,难道你要逼我在众人面前动手不成?”

贺纾本能地一挣,却无法挣脱宁王铁钳般的手指,低声道:“放开我,我自己走。”

赵羽冷笑一声,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贺纾只得走上船去。

进入了船舱,贺纾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座椅,唯一的软塌上半躺着一个绝色美女,轻透的软缎纱衣,半遮半掩,酥胸玉臂,隐约呈露,妩媚之极。

贺纾登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转身要走,被宁王堵在门口。

赵羽嘴角勾笑,春色无边,魅惑的声音道:“贺相,觉得我的袅袅姑娘如何?”

贺纾稳住心神,回道:“王爷,您尽享风月就是了,又要下官来做什么。”

“呵呵,贺相误会了,袅袅姑娘可真的是医术高明,一夜销魂,保证你欲仙欲死,畅然爽快!”赵羽的脸凑了过来,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撩过颈脖。

贺纾心烦意乱,想退开一些距离,却发现自己被堵在角落中,只得偏过头去,“王爷,您何必折辱下官!”

宁王忽然哈哈大笑,离开了他。走到软榻上坐下,将那美人抱在怀中,头也不抬地道:

“繁衣,我很想念你的琴声,现在绿绮就在那边,请给我们来一曲如何?”

贺纾全身血液一下涌上脸颊,咬唇忍耐着,道:“殿下,弹琴助兴好像不是下官的职责。”

“哦?对对,繁衣是当朝相爷,可不是小倌。”宁王笑得越发邪魅,“那么,贺相,本王多日未参与朝事,对近来国家时政要闻一无所知,烦请贺相为我赘述详情。这要求应该不过分了吧?”

贺纾只得遵从。将近日朝中大小事一一道出。

他尽量避免往床上看,却分明知道宁王根本没有在听,因为床上不时传来菲菲靡音,还有赵羽的调笑下的阵阵娇喘,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幅怎样的活色生香的画面。

贺纾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心头气极,又苦又痛,只有强忍着,终于把要说的都说完了,退至一角站定,一动不动,低头垂眸不语。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一股媚香扑至,一双玉臂缠上自己的脖子,那袅袅姑娘已经将柔软的香躯紧紧贴了上来。贺纾惊觉,本能地推开她,抬眸对上不远处赵羽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贺纾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转身冲出舱门。船不大,舱外就是甲板。贺纾逃到船头,扶着船舷站定。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一弯明月至天心,斜晖脉脉,烟水悠悠,正是那玉仙台的水域。

刹那间,不久前那相似的月夜,赵羽与自己共抚绿绮,亲密谐奏的情景涌现眼前,当时只觉灵犀相通,不过短短几天,如今那融融情意顷刻间已消失殆尽,自己受尽那人的羞辱和折磨,所有自尊已化为齑粉。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已经隐隐猜到原因,更觉苦楚,原来他视我轻贱如此,一丝信任都不愿施予……

一个人阴云般压过来,高大的黑影笼罩自己全身。随即,自己的下颌被捏住,脸被抬起,被迫望向来人。

赵羽的眼睛尽是极怒、极怨,夹杂着极沉郁的痛。

赵羽看着这张变得苍白如纸的脸,长睫下的明眸已经泪光一片。心中陡然一震。说出的话却冷硬如冰,“繁衣啊,袅袅这样的美人你还看不上啊?——哦,原来贺相不喜欢抱女人,我明白了,莫非贺相喜欢被男人压?”

啪!回答他的是一记掌掴。贺纾只觉得赵羽的话字字诛心,万念俱灰下,不顾一切地一掌扇过去。

赵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顿时火气升腾。从小到大、普天之下,有谁敢对宁王动手?哪怕当今天子也要足自己面子,你贺纾竟然敢打我?!

第十六章:沉骨(中)

想也不想,赵羽反手连扇了他几掌,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贺纾被打得跌倒在地上,无法起来,抬起一张煞白的脸,血从嘴里漫出来,一道殷红蜿蜒而下,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又是这副样子,无辜、屈辱、凄惶,“你还要装模作样?!”

赵羽觉得胸口快要胀裂,愤恨点燃了欲望的烈焰。赵羽一把将贺纾拉起,横抱起来,回到船舱,扔到床上。

那美人袅袅早已经被遣走。室内一片幽暗。

贺纾慌忙跳起来,被欺上来的赵羽用双臂死死地箍住,张口就吻住贺纾的双唇,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贺纾的血,冰凉而清甜。那一瞬间,理智彻底崩溃,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对一副同样是男性的躯体做着违背天性人伦的事情。原始的渴望支配了一切……

贺纾惊怒交加,意识到宁王正用一种最彻底的方式摧毁自己仅存的一点尊严。他拼命地挣扎,却根本敌不过那铁一般的桎梏,唇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直至意识渐渐飘离……

赵羽只觉得身体深处的热望在叫嚣,渴望着更深入的掠夺、更贪婪的索取。于是放开了贺纾的唇,沿着秀颀的脖子一路啃咬,那雪白晶莹的肌肤分外刺激人的神经。贺纾高高的衣领阻碍了赵羽的进犯,被赵羽一把扯碎,连同那件紫色的朝服一同揭去,亵衣也被扯开。

刹那间,优雅的锁骨下那片冰肌雪肤毫无保留地呈现眼前。赵羽的呼吸更加深重起来,低下头又是一阵攻城略地……

贺纾心一阵阵狂跳,喘不过气来,已经放弃徒劳的挣扎,况且扭动只能更招惹那人的兽性。刚才那几巴掌打得他头晕目眩,脑里嗡嗡作响,全身无力,只得任赵羽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感到怀中的人变得柔顺的样子,赵羽的动作渐渐变得轻柔起来,不再是那种狂虐的进犯,而是近乎沉醉的爱抚。

遭受侵害带来的痛楚与恐惧在缱绻的温柔中渐次远离,心中再次弥漫起那亲密的欢愉,像秋日的暖阳照遍全身,泪水悄然滑落。绵绵情思扩散到四肢百骸。赵羽火热的唇舌落在自己冰凉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颤栗。

明明是黑夜,贺纾却觉得周围尽是耀目的白光,一切都在旋转,身子摇摇欲坠,不由自主地攀住赵羽的肩膀。发出一声迷醉的低吟。

“唔……”

这声甜美的低吟在赵羽听来无疑是最热切的邀约。此刻只有星月幽光自窗外透入,浓重的黑幕中,眼前莹白如雪的酮体,在自己的抚弄下,呈现出诱人的绯色。赵羽彻底疯狂了,把贺纾放倒到在地上,几下褪去他仅剩的衣物,身下的欲望已经快要炸裂,再也耐不住了,赵羽不顾一切将自己的火热贯穿贺纾的身体。

痛——撕裂般的痛。那一刻,贺纾此生永远也无法忘记,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痛,仿佛身体被硬生生扯成碎片。

但是,好奇异的痛,虽然剧烈没有丝毫的苦楚,只有灵魂深处的愉悦与满足。

那一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从此之后,自己将不再属于自己,灵与身都交付与另一个存在——另一个更强大、更温柔、更永恒的——爱之人。

赵羽觉得从未有过的销魂,过往无数情事根本无法相比,这一次已经不是发泄,而是深入骨髓的满足,多年空虚死寂的心再次燃起了希望。此生往后,除了贺纾再也不需要他人。赵羽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怜惜地抚着他的脸,迷醉地唤着:“繁衣……繁衣……”

贺纾为自己的反应羞愤欲死,自己不但没有抗拒一个男人的抚弄,还毫无廉耻地体会到快感,原来自己竟然有着如此畸形的欲望,所谓的高傲自持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怪不得赵羽一开始就瞧不起自己,自己就是那一种被男人压的贱货……如此还有什么颜面留在世上?

想到这里,滚烫的心一下冻结,体内的热潮也立即褪去,贺纾一下僵住,石化般不能动弹。

赵羽也感到怀中人的异样,担心地看着贺纾。

贺纾面如死灰,大睁着眼睛,眼里空洞洞的,只有一片哀绝之色,似乎神智已经抽离了身体。

赵羽惊惧不已,慌忙道:“繁衣,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别这样……”

贺纾茫然地把目光投向赵羽,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羽抱着他的肩膀,急切地叫道:“繁衣,你怎么了?”

那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贺纾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忽然摇摇头,泪水崩泄而下,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完了,彻底完了,你满意了吗?”

说完,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赵羽,转身,双手攀住船舷,身体一跃,投进湖里。瞬间消失在深不见底的碧波中。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赵羽反应过来的时候,湖面上只剩下几圈扩散的涟漪。

赵羽觉得心神俱裂,急呼人下水搜救。船上随行的家仆本不多,懂水性的也就两个,下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很快,又传来了一大批人,潜入水中,连湖底都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

船上传来宁王的怒吼:“不要跟我说找不到,这是湖。他不会被水冲走。生要见人,死要见——”心中一痛,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又叫道:“找不到他,你们永远呆在水里!”

赵羽没有离船,死死盯着湖面,他不能相信贺纾就这样消失不见。怀里还留有他的余温,鼻尖还能嗅到那幽淡的清芬,自己的身上还沾染了他的血,触目惊心,那雪白的胴体下的处子之血。

原来所有的怨恨、所有的痛苦,都是源于那深切的渴念,渴望那水仙子般清雅的人儿,毫无保留的接纳,渴望他完全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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