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下,打你目无兄弟。”
“第三下,打你不敬尊长。”
三下打完,收了手,“你可服?”
“服,我服。四叔饶了我。”洛璟泓抱着洛云息的腿扬着哭腔道。洛云息还没开口,就听身后一声:“怎么回事?”
“爹,爹!救命爹!”洛璟泓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着洛云启的胳膊不放,吓得直抖。“你这怎么弄的?”洛云启忙把他扶住,看他浑身伤口问道。“爹,你再不来,孩儿就快被打死了。四叔要杀我,他真要杀我。你看你看,”洛璟泓扬起脖子,给他看咽喉上的口子。
洛云启皱眉,抬头不解的望向洛云息。“老四?”
“二哥。”洛云息平淡点点头,“是我打的。”
洛云启揪住儿子问道:“你小子闯什么祸了!”“没有!我在外面被个陌生人欺负了,四叔让我跟他回来,我起先不肯,结果他就拖我回来揍了顿,还威胁要杀我!爹,你为我做主!”洛云启没被他糊弄过去,反问道:“为什么欺负你?”“我,我在吴岳楼吃饭,和唱曲儿的姑娘多说了几句,两个乡巴佬看不爽,冲上来就打人。”
洛云息闻言叹气。失望地想,二哥平生仁厚磊落,怎偏偏有个如此不成器的儿子。洛云启怀疑地打量洛璟泓。他多少也知道点这小子的本性,说的话真假参半,不可全信,更主要的是他了解洛云息的为人,不是动了真火决计不会下此狠手。不过……这也太狠了。
“你先下去治治伤,我和你四叔谈谈。”
“爹?”洛璟泓没料到洛云启竟没发火的征兆,他这老子不是脾气躁么!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大声哭诉道:“爹,孩儿不敢走,四叔会杀了我的,你让我上哪去啊,娘没了,你也不肯为我做主,还有什么脸呆在这里。娘,娘你怎么不来接我……爹没把我当儿子看,我就是个外人……娘啊……你在天有灵睁眼看看啊……”
洛云息揉着眉心低声咳嗽了几声,把枪猛地插到洛璟泓跟前,骇得他哭都忘了。
洛璟泓掐了动静,身子往洛云启身后缩,他是真怵了这个性情多变的叔叔。一边还不忘煽风点火地说:“爹,快看,在你面前他都敢威胁我。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没见,他刚才恨不得马上杀了我!”
“够了!”洛云启呵斥,“什么缘由老子自会问清楚,你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缘由就是他嫌弃我这个私生子,故意整我,还有什么好问的!你要是怕他刚才就不要出头!”
“你胡说!”李幸再也按捺不住,跳出来叫道:“我六叔要是真想杀你,你哪还有命站在这颠倒黑白!明明是你调戏歌女在先,顶撞长辈在后,还用我当幌子,想……”
“幸儿!去念书吧。”洛云息截断他道。
“可他……”
“去吧。顺便让下边的人请个大夫来。”
“……知道了!”李幸使劲的白了洛璟泓眼,气鼓鼓地走了。
“二哥,”洛云息坦然道:“没打招呼把他揍成这样,是我无礼,您心里不痛快,尽可责罚。我绝无怨言。不过有句话还是要说,璟泓性子乖张,有待打磨,请准许云息带着身边教导。”
“我不要!你凭什么。”洛璟泓大声嚷。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回去!”洛云启沉声道。
“老头子,你就眼睁睁看他整死我?!什么劳什子叔叔,谁稀罕!”
“我让你闭嘴。”洛云启一巴掌把人抽翻。揪住他的领口拎起来骂道:“你要是不稀罕姓洛,老子就当没你这儿子!”
洛璟泓呆住。让他在回去过穷日子简直想都不愿想。由奢入俭难,他享过福,更觉得以前的生活猪狗不如。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地跑了。
“小云儿,你要是不嫌烦,就帮我看着这小子吧。”
“好。”
“该怎么管教怎么管教。让他懂点规矩,免得日后捅了大娄子。”
“嗯,我会尽心的。”
“调戏歌女?!真他娘的……丢老子的人!”洛云启烦躁地骂了声。兜了几圈,想想觉得哪里不对。如果只是调戏歌女,小云儿犯不着如此光火。“我说云息,你老实告诉我,璟泓这小子是不是还犯了什么事?幸儿没说完的是什么?”
洛云息闻言笑了下,拍着洛云启的胳膊道:“二哥别想了。年轻人嘛,难免冲动点。以后我会看着的。走吧,二哥。我陪你喝酒去。”他不想让洛云启知道洛璟泓做的混账事。二哥那样的性子,听了必然暴跳如雷。怕是会真的伤了父子情分。洛璟泓虽然不成器,可毕竟是二哥唯一的儿子。
“走走!喝酒去。”
晚上,洛云息把李幸唤道房中,脱掉上衣,丢给他个瓷瓶道:“幸儿,给我敷下药。”李幸小心翼翼地摸着红肿的棍痕问:“六叔,疼吗?”“没事。”药膏清凉,很快缓解了疼痛,洛云息舒了口气,笑道:“看不出幸儿还有这天分,药涂的很好。”“六叔,洛璟泓戳的那下好重,难受吗?”“那是你哥哥,不要直呼名字。”“哼!”“好了,回去吧。别告诉别人。”“哦——”李幸不情愿地应了声,掩上门走了。洛云息静坐在桌前,想着吴岳楼里意外的相遇。嘴角漫上笑容。太好了,他们果然都在,还好好的。他伏案不语,酸欣交集,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同时异处。慕北驰端着酒杯,也在回味着日间的情景。埋在心底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风华如旧,怎能不让他挂念。因为易了容,慕北驰作为个旁观者参与今日之事,觉得很是有趣。上门讨教?云息还真是护短。
“呦,慕大侠。你注意下场合。淫笑留到床上哈。”季南游酸不溜丢的嘲道。
“你嫉妒?”慕北驰摸着下巴问。
“嘁!你省省吧,嫉妒你啥,随时随地思春的本事?”
“嫉妒也没用。”慕北驰的好心情不受影响,拍着季南游的肩头语重心长道:“那是我的人了。你节哀,南游贤弟。”
“慕大侠,要不是非常时期,小爷这就痛揍你。”季南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
慕北驰畅意地笑笑,递给他个“情场失意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好,我能体谅”的眼神。把季南游堵得不上不下,恨恨地喝干酒,杯子一摔,骂了声“得意死你,败家子儿”,干脆走人了。
“……”慕北驰一阵无语。正事还没谈完就拉脸了,那么恼火的季小爷可真少见。他转着酒盏摇了摇头,对不住了南游,这个人与我不可或缺,说什么也不能让步。
100、搅搅场子练练人
入了深秋,天气转冷。绵绵几日秋雨,寒意逐天递增。洛云息的咳症愈发厉害,酒是丁点也捞不着喝了。正好把满腹郁闷用到教导“失足青年”上。洛璟泓伤养好后,开始了苦不堪言的生活。真可谓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学文习字蹲马步简直要了他的半条命。
“洛老……四叔!我又不考状元不当打手,为什么非得学这些!”洛璟泓蹲着马步忍无可忍地嚷道。洛云息正坐在躺椅上读话本,扶手边还靠着把枪。闻言头也没抬的问道:“你想学什么?”“我想学点实际的。以后能派上用场。”“你想学经商?”洛云息淡淡地问道。“是又怎么样。我也是洛家人。”以后说不定也会分到产业,想学经商哪里错了?
“你想的事我做不了主,要听当家的安排。不过我劝你最好先把最基础的东西学了,免得看个账本都认不全字。”“字认得多了不起!穷秀才还不是一抓一大把。”“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你大伯不喜白丁。”洛云息用枪杆压住他的肩头,“腿太直,下去点。小子,洛家和你同辈的人多的是,若是当家的不喜,你便出局了。”
“我爹不会扔下我不问的。”洛璟泓喘着粗气道。“你爹志不在此,不会帮你。你想要什么,得自己想办法拿。做生意不是数数钱就行。现在即便给你间铺子,没几年也会败光。”“你……那为什么还要练马步?!大伯又不习武。”“你大伯也不会被人揍的满地找牙。”“就算我多练几天也打不过那个乡巴佬,他明明就是个练家子!”洛云息抬眼瞧了他会,笑道:“不错。多少知道用用脑子了。你非要个理由,就当是我个人兴趣好了。”“……洛老四!你欺人太甚。我不练了!”
洛云息枪杆一转,枪头贴在他脖子上拍了两下,激的洛璟泓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可以。如果腿被打断了,少不得多歇两天。”
“你威胁我?你敢!我要……我要告诉大伯!”
“你尽可试试我敢不敢。”洛云息咳嗽了几声,云淡风轻的回了句,不再理他,继续翻话本看。心思却没在上面。他在想慕北驰。想他和季南游来这的目的,想什么时候能再见,有很多疑惑,又觉得没必要知道太多。北驰做完了想做的,大概要回熙陆了吧,还能一起喝多少次酒呢?想起慕北驰说要带他一同回去,不由苦笑,北驰可真敢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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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驰,你到底在想什么?说了来搅场子的,怎么还不动手。”季南游不满道。他觉得这两个多月难熬透了,像关在笼子里的鸟,每天就是吃吃食儿梳梳毛,屁点事没有。慕北驰倒了杯茶给他,劝慰道:“稍安勿躁。”
季南游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北驰,我不明白,你的人都齐了,还在等什么。”
他们三人顺利到达容州后,很快和熙陆的暗线对上了头。这当然是皇帝哥哥的恩惠,给了不少能用上的人。当初从家里跟过来的侍卫各凭本事逃窜出京,慢慢地聚拢过来。分头暗查左明德的产业,摸清底细。
“南游,你知不知道左老儿最厌恶什么?”
“赌?”
“不错。这些年大烨对赌博的处置较为严厉,没少了他的功劳。但有些人就是这样,越不该干就越想干。你说,他的儿子如果开赌坊,会不会告诉他。”慕北驰道。
“呦,小畜生胆子不小嘛。地下赌坊来钱的确是最快的。你既然查到了,还不赶紧的该干嘛干嘛。”
“嗯,时机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准备动手。”
季南游听到“动手”两字,眼睛立马亮了,兴奋地说:“就是就是,动手动手,闲的脚心儿痒痒。”慕北驰好笑地瞅着他道:“我看你是手痒痒。”“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得劲儿。”季南游得了准信,也不躁了,坐下来问:“你就是因为查这个才迟迟不下手的?”“不全是。下月二十五是左老儿亡妻赵氏的祭日,左明德欲想出京,就能借扫墓的幌子。赵氏葬在潞城,和容州很近,他肯定会偷偷过来。”季南游一下没想太多,诧异道:“他为什么非要出京?”
“因为他的赌坊快要垮了,当然要急着过来瞧瞧情况。”慕北驰道。
“明白了。啧,出了京都地盘儿,小爷看谁还护的了他!”
慕北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处,指节扣着案几想着,左明德一死,左老儿后继无人,要么从宗室子弟里挑个过继,要么就是更器重顾瑜瑾。若是后者更好,也算还了姓顾的人情。
“还通知云息吗?”季南游忽问道。
“不必。事成了再说。”
“也行。”季南游把玩着茶盏,隔了好一会,状若无意道:“北驰,你是不是不太想回家啊。”皇帝卖了这么大的人情,不仅是影照处的人,连大烨隐藏的暗线都点出来不少给你用。你拿什么回报他?无非是继续给他卖命。
“五哥想让我接管工部。”
“哈?那可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慕北驰苦笑,“所以我是相当不愿意啊。”
“你这咋越混越倒乎了。以前好歹还能在吏部和户部作威作福,给你整到工部去可有得受了。”
“是啊。事多又杂,哪还有空想着逃跑呢。”慕北驰道。
“不过你这次带来的那什么弹丸护甲的都是工部督办的吧。照这势头,说不定以后工部也会变得炙手可热呐。”季南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懒懒地甩甩手,回屋睡觉去了。
101、 代价惨重的劫杀
左相府的下人度日如年。他们公子爷最近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拿他们“仗毙”来泻火。这个月抬出去的尸体一个手都数不过来。左少爷为什么会如此烦躁?那是因为他在容州的最大的地下赌坊让人给掀了。从管事的到打手一夜之间大多废了,钱财被席卷而空。桌上还留下“劫富济贫”四个大字。
虽说他老子厌赌,但民间的赌博之风从没真正得到遏止。当地的官员得了他的知会,又收了不少好处,自然睁只眼闭只眼。还时不时的照拂下。左明德咬牙切齿地想,谁那么大的狗胆,敢乱整幺蛾子?!
和他相反,季南游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每天就琢磨着怎么给左明德添堵。上次那活干得漂亮,影照处的人真不是盖的,救场和砸场都玩得心应手。半点尾巴都没留下,累得群草包“明察暗访”了个把月没点收获。想到马上又能再劫一票,季小爷心里那个爽快啊,甭提了。
于是,数日后,左明德又闻噩耗。他其余的两家赌场也让人给端了。这次更离奇,稍微能管点事的人都被药成了痴傻,情况一片混乱,连个拿主意的都没。左明德坐不住了。那可是他的老本,费了多大心血才欺上瞒下的弄起来,要是毁了,想想就肉疼。他知道自己的能耐,根本不是当官的料。等老头子咽了气,家里连个挑梁的人都找不出来。宗室里多少人候候着这份家业呢,自己万一不慎落魄了,还指望着几个场子吃香的喝辣的呢!总得留个后路不是。再说,老头子抠门的狠,守财奴一个,啥都牢牢地攥手里,给的那点用度哪够他挥霍的。
“左胜,把能打的都叫上,让他们准备准备,少爷要去容州。”
“公子爷,属下怕对方另有所图,故意引您前去,对您不利。”
“还图个屁!现在都快要了少爷的命了!再说又不是只我的场子遭殃。”左明德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妈的晦气,这群狗东西根本是群打家劫舍的土匪!不巧撞上老子的场子了!”
“公子爷,对方不是泛泛之辈,请您三思。”
“怕什么。亮明身份,地方官员自会照应。他们还敢劫官府?”
“属下恐路上生变。”
“别他妈废话!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又不是带个仪仗队,行事隐秘点,谁知道是少爷来了。这几步路还护不住,少爷养你们有什么用!”
“相爷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