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宫中之人熟悉龙吟温和的性子大多与他交好,均觉日后若是龙吟这样与皇帝一块长大又能包容主子冲动任性的人主持后宫,他们的日子定会好过许多,人人皆感万幸并没有像鄢行天那样无礼待他。
糊里糊涂过了几天挨到大婚那日,龙吟被内侍带入大殿在百官朝贺声里与鄢行天行了大礼。
之前因皇帝大婚前新人不得相见的宫规,他接连几日都没有机会见到鄢行天再作解释,此刻更是心如火焚非常焦虑。
但万众瞩目之下,龙吟实不可能在群臣面前破坏大典与皇帝说清楚,他只好硬在头皮在哄亮的礼乐声里像个木人般被礼官引来走去,花了好几个时辰完成诸多繁琐的礼节,叩拜天地与太后之后被宫女带到寝殿,耐心等待鄢行天的到来。
龙吟知道鄢行天按着规矩不会在朝堂前耽搁多久,因为苍日国中哪有人敢管灌皇帝的酒?心里急着向鄢行天解释,但他静坐至夜深也不见皇帝前来。眼见宫女们换下燃过大半的喜烛换上新的龙凤烛,听着宫中低沉的更鼓声,龙吟知道晚了遂令她们下去休息。
现在鄢行天对他误会已深,也不知今晚来不来此相见?龙吟寻思到这里,突见殿门被人粗鲁撞开,满身酒气的鄢行天从外面踉跄闯入直扑进来压跌在桌上,将那上面的杯碟等物碰下「乒乒乓乓」摔了一地。
「行……皇上。」想到鄢行天前几日对他的怒斥,龙吟改了称呼急步上前相扶。
「走开。」鄢行天厉声喝道推开龙吟。他心里万分不愿在这种时候再见龙吟,所以一直呆在前殿拉着群臣猛饮,若不是太后催促他根本不想走入寝殿。此刻他陡然见着墙上那个喜字,再看龙吟身上没有穿往日的银衣反而披一身刺目的红衫喜袍,心中立刻涌升一股怒意。
「皇上你误会了,我没有买通神官。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当然在你意料之中罢?」鄢行天重重一拍桌子,掌力到处将玉石雕成的桌面拍成了两半,可见他现在当真是急怒攻心气愤之极。
「在皇上心中难道我龙吟是如此不堪之人?」龙吟忍气沈声反问。
「哈!朕也诧异跟随我十几年的人怎么会变得这般不择手段。你千方百计想名正言顺留在朕身边,如今反倒来问朕?」鄢行天转身大声斥道,外面伺候的人听到皇帝与主君在成亲当日便争吵起来,哪敢前来打探连忙再退几丈直到听不到寝宫内二人说什么才又站定。
「我真的没有做让你为难之事!」龙吟连声否认,他情急的模样落在被烈酒刺得头晕脑涨的鄢行天眼内,更加认定他存心狡辩心中怒意愈浓。
「到这种地步你还嘴硬如此惺惺作态?」鄢行天跌跌撞撞奔过去一把捏住龙吟的双肩怒吼,「在神官将卜算的结果公布之后,朕在震惊之下不顾太后拦阻闯入神庙,发现神官向上苍问卜为朕选命定之人的金箱里所刻的全是你的名字!」
龙吟身子一颤,终于明白为何鄢行天认定是他买通神官。苍日国民的姻缘虽由神官所批,但皇家的婚事毕竟不同。神官在占卜前会将太后与诸臣商议出来的备选人名单刻入金箱,朝中一品官员家中的未婚优秀子女名氏皆在上面。
神官祈福以后从金箱里抽出一格,上面刻的是谁的名字就是皇帝命定之人。龙吟是宰相外孙官居一品,自然也与其他豪族公子与小姐在侯选之列。不过他与鄢行天一直都认为将来皇帝身边之人定是位女子,毕竟苍日国男子主持后宫的前例也只有一回。
「你说可不可笑?满箱之中全是你的名字,太后看到这一切还说是上苍的意思。」鄢行天手下用力捏得龙吟双肩骨骼「喀嚓」作响,他眼见手下人渐露痛楚心中毫不怜惜嘴里只是冷笑,「我看是你龙大人的意思吧?」
龙吟胸口一痛,整人已被盛怒的皇帝抱起来扔在了龙榻之上。铺在床上的红枣、莲子、百合还有花生等物被铺散了一地。
看着这些在宫殿地面滚动的红枣与莲子,龙吟心中越发觉得荒唐,难道身为男子的他还能为鄢行天生育子嗣么?在这场闹剧一般的成亲大典中摆放这些喻意「早生贵子」的东西,岂非对他辛辣之极的讽刺?
「朕不明白,你已经成功骗取朕的信任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做主君?你就那么想在朕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吗?告诉朕,以前那个正大光明、一心只为朕着想的龙吟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现在朕只看到是一个心机狠重、图谋不轨的龙吟?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龙吟看着全无一国之君风范对他大声嘶吼的鄢行天,心中空荡荡的再也无法思考。他没料到他在鄢行天心里会是那样的人!一直认为鄢行天就算永远也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但对方心里还是相信他的。
然而此时看来,皇帝怀疑他的心意仅是想图谋什么好处,这种轻易体会到的感觉着实让龙吟心凉。难道因为他爱这个男人,所以对方便武断地认定令神官改金箱中字的人就是他么?
「若你不愿相信,我……」龙吟说到这里后半句话也不由打住了。因为他再若说离开,不仅不会取信鄢行天反而会被皇帝嘲弄反讽。陡然间发现他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根本没有看清过他,也没有相信他的人品,龙吟此刻感到非常难受,心中痛苦之余脸上一片漠然。
「为什么不说下去了?你现在对神庙金箱之事也无法可说了罢?如果不是有人做假,金箱里又怎会全是你的名字?宫里人人皆知金箱送入神庙之后外面的人不可能做手脚,除了有人吩咐神官私自篡改之外朕想不出别的原因。」鄢行天伸手将龙吟别过去的脸用力扳了过来,他忽然相当痛恨身下人这副不愿再看他一眼的模样——
明明龙吟做了那样的事,他还有心情继续在自己面前演戏、摆出一副无辜又因自己的指责而心灰意冷的模样?
狠狠瞪着默默咬牙垂眸与他面对面、也不愿和他双目对视的龙吟,鄢行天只觉胸中翻滚的怒气一发不可控制,体内因烈酒迅速腾升的一股莫明火焰迅速烧遍了全身。
第六章
「唰。」鄢行天用一手继续按着龙吟,另一手胡乱在对方身上抓扯撕下一大块衣衫。
龙吟只觉肩上一凉他不解的向鄢行天看去,对上皇帝那张被怒气与酒意激得通红的脸庞。
「你用这样的目光看朕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吗?」鄢行天自暴自弃地粗鲁搓揉着龙吟裸露出来的皮肤,森然笑道:「千方百计爬上朕这张床,然后用你的身子换取接下来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朕现在这样做不正好遂了你的愿吗?」
龙吟气得浑身乱颤,先前一直漠然置之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回过神来迅速抬手推拒鄢行天压下的身躯,但酒后已然丧失理智的皇帝存心羞辱他,怎会轻易让他脱身立即加大了镇压的力道。
「朕现在按着祖宗定下的规矩必须在新婚当晚抱你,不过有一点你没有算到吧?那就是朕并没有与男子欢好的经验。」鄢行天眼见龙吟居然对他有所抗拒,心里的怒火突然前所未有高涨,「你若再动假意推拒,朕把握不好弄伤了你到时不要怨天尤人。」
鄢行天一口气吼完这些话,看着龙吟脸色骤变不假思索提掌向他胸膛拍来。话音落下皇帝微觉怪异,但他眼见龙吟如此反应心中微升的愧疚全无。
印象中不管他做什么,身下这个人对他亦是无不遵从没有丝毫违逆之心。现在他不过想言语刺激、顺带恐吓一下用不良之法厚颜留在他身边的人罢了,龙吟居然还与他装腔作势动起手?
明明他只想要一句真话,如果龙吟肯老实承认收买神官,那么就算日后与龙吟的关系弄假成真,他也不会这样狠心对待对方。
谁料这种时候龙吟不仅没有向他坦言过错,反而出手击他要害,鄢行天怒火中烧随即运起全身之力对准龙吟的掌势迎去。
四掌相击,龙吟虽气得狠了但毕竟尚存理性未免留有余力;鄢行天酒后失仪全然控制不住力道,两人从小习武功力原本相当,截然不同的出手顿时分了高下。
龙吟掌心受力劲道由臂膀直攻他胸口震得五腑皆轻损,眼前止不住一片晕黑。
鄢行天趁势再次扑压而下,余怒中未及察看龙吟伤势如何,只凭一腔怨气与蛮力强横钳制住龙吟本能开始挣扎的身体,双手乱扯几下撕去身下人衣衫跟着如被魔神附体般,一鼓作气用腿分开龙吟双胯挤身进入。
鄢行天用身体重重碰撞龙吟,压得他受伤的身子血气翻涌更加难过,但未让惊觉衣衫尽解羞怒难当的龙吟再做抵抗,压在他身上的皇帝忽然扳开他的双腿,箍着他的腰毫不犹豫的一举冲闯了进来。
「嗯,不……」龙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鄢行天瞬间退了出去,接着又以更大的力道撞了进来。
反复几次凶猛的冲刺抽插之后,龙吟已无力气抗拒这种暴行,他死死咬着牙别过头不去看趴压在他身上的鄢行天一眼,无声的抗拒让皇帝越发愤恨因而动作更是凶狠。
不知在鄢行天身下承受这样的粗暴有多久,龙吟的神智渐渐涣散,最后竟觉这具饱受折磨的身体好像不是他本人的一样,连疼痛也体会不到了。
好半天过后,当龙吟耳旁模模糊糊传来鄢行天粗重的喘息声时,身上沉重的感觉似乎陡然减轻了,是鄢行天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
疼痛费尽了体内仅存的力气,龙吟慢慢睁开眼依稀看到衣衫不整的鄢行天神色古怪、好似这才发现干了什么一般,双眼直直盯着他的下体愣愣看着;而他头痛得厉害有点儿瞧不清皇帝的五官——上一回在寝殿里所受的折辱与此时的情形比起来算得了什么?龙吟如今身体破损得厉害,胸口早已痛到麻木。
「唔。」鄢行天突然转到龙榻前方,俯身扶着榻边的栏杆大呕起来。
龙吟听见了,空无一物的心像被人用刀狠狠剐了数下般猝然疼起来。现在有如此表现的鄢行天,真的比刚才压在他身上肆虐的皇帝更让他难受。对方这样对他表现出来的赤裸裸反感与恶心比杀了他、或是像刚才那样的羞辱与折磨更让他痛苦。
眼角,终于忍不住渗出泪来。
「来人,来人!快将此地清扫干净!!」吐过之后略为清醒的鄢行天抬起头来向殿门外厉声唤道:「准备热水,朕要沐浴!」
龙吟听到这话,伸手抚了一把脸掩去伤痛之色,他试探着蜷起有些僵硬的双脚——鄢行天先前愣了许久接着又闹了好一阵儿,这段期间龙吟身心麻痹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仰躺姿势,如今他听到鄢行天唤人进来,不愿让旁人瞧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龙吟这才有了些反应。
外面的人因先前听到响动站得离寝宫颇远,鄢行天高声连唤了数下他们才进来。那些人慌忙收拾地面的狼籍,有几名伶俐的内侍看着脸色苍白的龙吟连忙上前伸手相扶。
扯过龙榻上的被单掩住身体,龙吟感到股间淌在他腿脚之间的液体此时似乎都粘在了皮肤上面,身子动一下也疼得厉害。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让进来的人看出他一身的伤。提气下地站定,龙吟强忍痛楚不让人近身只令他们快些引他去宫中温泉池中洗浴。
龙吟意识飘忽,一路上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直到投身于温暖的泉水深处浸泡冰凉的四肢与身体,他才因泉水淹入口鼻的刺激有了些许反应。然而不管他如何不愿从泉中起来,身体的本能最终还是使他浮出了水面。
无言靠着池壁站定,龙吟默默清洗着鄢行天施加在他身体上的伤痕,回想到皇帝看向他的憎恶眼光还有对方难以自制的大呕,心再次被狠狠撕裂开来。
在宫女小心翼翼的提醒声里,龙吟结束了漫长的沐浴。待他穿戴一新回到寝殿之后,鄢行天神清气爽,一扫先前醉态端坐在殿内桌案后的宽椅上。龙榻四周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不远处的香炉内徐徐冒出缕缕若有若无的轻烟,带着淡淡的香味弥漫整座寝殿。
「你们都下去罢,朕与主君还有事商量。」鄢行天此刻的神情不喜不怒、平静之极瞧不出丝毫波澜起伏,很难想象几个时辰前他还在龙吟面前皱着眉头吐得一塌糊涂。
等四下的人全部退下去之后,鄢行天招手令龙吟去他身边。龙吟咽下心中伤痛与苦涩慢慢走到鄢行天,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又极其自然对他说话,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除了不再叫他「吟」,刻意在「主君」两个字眼上重重咬下去讽刺他这一点之外。
「主君帮朕看看,挑哪位番王的郡主为侧妃?他们拿这么多张画像来,个个又都画得千篇一律让朕怎么选?」鄢行天将桌案上打开的两幅女子的画像与旁边其余一堆卷好的画轴向龙吟那边推去,「你如今身为主君为朕料理后宫,此事在你应尽的职责之内;若你不好好替朕办了以做表率又怎么对得住你千辛万苦谋来的位子?」
龙吟喉头一甜眼前随即黑暗。他连忙双手握拳运气调息迫使自己站稳,硬生生咽下涌到口里的血来。唇齿间的腥味亦打消不了徘徊于心口中的苦涩与难过,因为他知道鄢行天是故意这样做的。
就在这间刚刚拥抱过他的宫殿里,皇帝好像迫不急待想纳妃嫔;而且鄢行天的话无时无刻不在讥讽他贪图权欲,居心不良,甚至明知他的心意还拿这样的事来伤他,看来现在的鄢行天真的恨他入骨,再难静下心来听他辩解消除误会了。
「臣……遵旨。」漠然绽开双唇轻声应道,龙吟觉得嘴中的腥味越发浓厚,他木偶般缓慢伸出手,一卷、一卷将鄢行天推到眼下的画轴拾起来,抱着它们打算离开。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难道想让宫中传出闲话使百官看朕笑话不成?」鄢行天瞧着龙吟似乎全然不觉他微启唇角间滑下的血丝,已经决定狠狠折辱龙吟的刚硬心肠亦不禁一软。
然而想到神庙的金箱,鄢行天又颇感不是滋味。他吩咐龙羽将画轴带到龙榻那边坐着慢慢挑选,在看到龙吟遵照之后自个儿则呆在桌案后不再过去。皇帝的意思相当明显,这一夜他与龙吟就这般相处了。
现在鄢行天不想面对龙吟,并非怀恨或是愤怒。他表面虽然冷静但心里一直纷乱,终是不解他竟然真的抱了龙吟、抱了一个男人!而且还那么用力、那么认真。
最要命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感受到丝毫恶心与不适,在使劲碰撞龙羽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好像有一把火那般烧着心里根本无法思考,在一团泄愤与畅快之后,唯有感知龙吟那具在他身下不住颤抖的柔软温热身体……
他此刻根本不敢细想事后见到的情形,榻上的龙吟惨淡的容颜与赤裸身体上的伤痕让他不知所措,往下再见到细细的血流从对方白皙的双腿上蜿蜒滑落,这些无不提醒着他干下的「好事」……
但是没让他有时间整理思绪,盘踞在体内多时的酒性终于被窗外灌入的冷风催出。难以自控的一番大呕之后鄢行天看着龙吟急急伸手遮住脸,尽管看不见龙吟脸上的神情,但是鄢行天也瞧出对方误会自己嫌弃他。
没有说破龙吟的误会,鄢行天感到一股报复的快意,所以他紧接着故意让龙吟为他挑选妃嫔,心中拿定主意,只要龙吟不向他坦白金箱刻字一事,他便不会停止类似这样的逼迫。
因为鄢行天要的是以前那个对他忠诚不二、毫无隐瞒的龙吟。
在如今不能原谅自己到此刻也无法对龙吟痛下杀手,也不能原谅他拥抱龙吟却没有感到怪异恶心的情况下,鄢行天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惩治龙吟,同时也再三提醒他绝对不能再对龙吟心软,从而纵容龙吟像先皇的情人那样、一步步从他那里谋去更多的东西,甚至包括他的心。
大礼过后数日,苍日国中太平,百姓张灯结彩庆贺他们的国君大婚。龙吟双亲与姐弟闻讯前来京都小住。因龙吟被尊为主君一事太过突然,龙氏一族人都觉不可思议但也替他感到欢喜,唯有龙羽见劝兄长归家一事无望之后闷闷不乐,赌气没有入朝晋见皇帝。
龙吟不愿让家人担忧没将所受之辱实情相告,着实安慰他那个由着性子妄为的胞弟几句,终令其不再抱怨;待令护卫好生送家人回去之后,太后忽然传召他与皇帝。龙吟这些天借口陪伴家人多日没见鄢行天,此刻与皇帝在太后面前再度相见,他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在与鄢行天不经意四目相对时胸口仍是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