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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吟 上——by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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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狠狠砸了一下台面,无可奈何,“都流血了,你别那么大劲打了。”想想大伯还在,改口道:“换成打右边不行么?”林天麒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把叠成条的手帕送到他嘴边,“还咬上这个。”林奕张口重新咬住。

(十七)枷铐

林老爷子活到快六十岁,头一次看到这么婆婆妈妈的行刑场面——自己弟弟小时候也就胆子小些,人到中年怎么变成这样?怪不得把个庶出的儿子都宠得无法无天没一点规矩!老爷子一辈子英雄,实在看不下去,转头去看门外的风景。

林天麒自己记着数,才打了三十多板子,还不到转回刑台左侧的时候,站在右侧板子击下来肯定是左边打得重——他看看儿子血殷殷的左半边屁股,只好往下朝他大腿上打去——大腿后面皮肉细嫩,更不吃打,林奕“嗯”了一声,左脚猛地抬起来——他脚上带着铁镣,登时稀里哗啦震响起来。

这一响惊动看风景的林老爷子又转回头来,冷冷道:“干嘛?想抗刑?”林天麒忙道:“不是不是,他不敢,只是疼得趴不住了。”——想想后面这一半可比前一半疼得多,儿子靠自己的意志怕是忍不住,翻滚起来还要加罚,当即拿出绳子道:“奕儿,爸把你绑起来吧。”

林奕又疼又羞,恨不得找个坑把头埋进去,可这疼劲翻着倍的往上加,他也不相信自己忍得住,而且带着镣铐,一动就响;知道唯有绑住才不至于更出丑——当即任由父亲把两只脚绑在台角上。林天麒又过去把他手铐扣在刑台下的扣环上,让他双臂不能抬起,接着拿绳子在他肩背腋下也压了一道绳子,沉声道:“实在疼就哭出来!”说到这里,自己的声音先哽咽了。

打到这会儿,板子打哪里也是疼,林天麒也不看儿子了,连屁股带大腿顺着往下打,打到膝窝终于到了四十,又站回刑台左侧。没几板子右边屁股也打破了,如同火针穿刺;大腿上也不比屁股上好受——林奕痛楚难当,手脚又不能动,只能拼命摇头,脸上汗泪交加,甩得刑台上斑斑点点如下雨一般。

到五十板子以后,林奕疼得昏昏沉沉,每一下板子着身都会惨叫一声,声音从被手帕堵着的嘴里传出模糊不清,一开始似乎是在喊叫什么,后来便如同呻吟,最后终于不出声了。

林天麒手早软了,可林奕此际臀腿一片血肉模糊,碰到就跟刀割火烙一般,虽有绳子绑着,他身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在刑台上耸动侧翻,惨不忍睹。

林天麒含泪打完最后一板,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下,哭道:“大哥,打完了——请大哥验刑。”林老爷子心说可算打完了,你们爷俩谁受刑呢?一个男人哭成这样,我算开了眼了——施施然过来,看了林奕下身一眼,“趁着血还没干,最好把内裤给他退下来。”

林天麒应一声“是”,伸手给儿子慢慢往下退内裤;林老爷子忽然俯身扳起林奕湿漉漉的脑袋,掰开他嘴把一团湿布抠了出来。林奕脖子一梗,开始急速喘息——林天麒听出声音不对,急道:“奕儿,你怎么了?”

林老爷子把湿成一团的手帕狠狠扔到弟弟身上,怒道:“下回再舍不得他,拿根筷子给他咬着——湿手帕堵住喉咙,差点憋死他!”原来林奕昏沉之际不再牙关紧咬,手帕便随着他咽口水的动作咽到喉头,一不小心堵住了气管;而他熬疼半晌,又拼命摇头挣扎一阵,力气基本耗尽,也无力再吐出手帕——亏得林老爷子听得呼吸声不对,给他抠了出来,否则时间长了怕真要憋死。

林天麒抱住儿子:“奕儿,你醒醒。”林奕顺过气来,兀自昏昏沉沉,他不知父亲正在想办法揭起勒在他臀峰上的小内裤,只觉下半截剥皮般痛楚,喃喃道:“别打了,我不敢了,饶了我吧,别再打了。”

林天麒泪如雨下,忙道:“不打了,奕儿别怕,不再打你了。”林奕屁股肿出一寸多高,小内裤勒得紧紧的,林老爷子看弟弟半天退不下来,拨拉开他,过去双指一运力,将被血浸透的小内裤后面两片都从下往上撕开,只剩腰间和臀缝还连着,勉强护住后穴。

林天麒道声“谢谢大哥”,把儿子后臀上两片血淋淋的内裤揭开,林奕疼得大叫一声,睁开眼睛。

林天麒一边安慰儿子,一边解开几处绳子放开他。碰到儿子手脚上镣铐,看了兄长一眼——林氏刑堂中有两种人要带镣铐,一是身手了得不服管教的,二是有偷盗行为的——小偷小摸为人不齿,抓住了即使受过责罚,也要带镣铐数日,有示众之意,让众亲族知道此人的不良行径,以兹防范,以儆效尤。

林奕刚才逃跑时偷车被抓,依家法还要带着镣铐数日——因此林天麒不敢做主,只盼大哥看儿子刑伤这么重,开口赦免了他。

林老爷子是眼看着兄弟行的刑,林奕看着血肉模糊的,不过是打烂了屁股,连大腿上也只是紫肿破损的皮肉之伤,他昏迷纯粹是憋的——老爷子一生出生入死,什么重伤没见过?这点皮肉伤没什么打紧,才不放在心上;看林奕渐渐清醒过来,问道:“家训背过了没有?”

林奕吓得一激灵,这才想起大伯离开时说过要他背家训,可刚才光顾跟父亲抬杠了,然后说错话,逃跑挨打折腾到现在,家训一个字还没背呢。

林奕还没说话,林天麒先受不了了,孩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追比家训?气道:“家训我还没教他,奕儿经不得打了,大哥要罚罚我吧。”

林老爷子心说你这就是“慈父多败儿”,不过当着小辈,总要给兄弟留脸面;遂向林奕道:“你受了伤,我今儿就不查了,回去请你父亲把家训写好了,你每日早上起来跪着抄一遍——你最好赶紧背熟了,我不定哪天看见你就查问,有几个字记不住,就打几戒尺,听见没有?”

林天麒听大哥这样布置,这才松了口气;家训二三百字,最多一个钟头总记住了,奕儿这伤只怕几天内都下不了床,能让你遇见才怪呢?听儿子“哦”了一声就算答应。林天麒道:“什么叫“哦”?长辈教训,要说“是”。”林奕疼得死去活来,哪有心思纠缠这个?忙道:“是,我知道了。”

林老爷子倒不在乎这些小节,站起来道:“既然醒了,跟祖宗行个礼,该回去了。”林奕这一顿板子就是从不敬祖宗上起的,听见祖宗这两个字立刻就精神了,胳膊一撑要起来,结果牵动下半身,“哎哟”一声,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林天麒按住儿子:“你伤得重,别起来了。”自和大哥过去行礼辞别,然后回来背靠刑台蹲下:“奕儿你忍着点,爸背你出去。”林奕十几年没给父亲背过了,如今近看父亲脑后头发里已夹杂了几缕银丝,不由心中一酸,道:“爸,我长大了,你早背不动我了。”

林天麒道:“怎么背不动?快上来”。林奕扶住父亲肩头,才看见自己手腕间的铐子——看了大伯一眼,林老爷子道:“偷盗鄙行,枷号示众——先带一周再说。”

(十八)知耻后勇

林天麒之所以坚持要背儿子,就是想让大哥迫于情势赦了儿子这镣铐的责罚,哪知道老爷子就跟没事人似的公然宣布,镣铐一周还不行,还“再说”——也就是到时候他老人家不满意,就得接着带下去。

林奕心知偷人家的车给抓住,人家要打击报复那也没法子。他本来觉得父亲年近五十,也不想再让他背了,当即深吸一口气,双臂小腿一起使劲,一个伏地挺身撑起身子,顺势“腾”一下双脚落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漂亮;只是双脚落地后被牵动的后臀和大腿似乎又被撕裂了一般,疼得林奕闷哼一声,要不是上臂还撑在刑台上,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下。

林天麒回过头来,看儿子疼得脸色惨白,额头上又渗出汗来——大哥依照家法不许摘镣铐,他心中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扶住儿子道:“奕儿,要不爸抱着你走。”

林奕上身伏在刑台上喘息,觉出脚底下踩着东西,才想起自己裤子还没提,挂在脚踝和镣子上呢——自己低头看看,疼得实在弯不下腰,叫道:“爸,裤子!你把仔裤递给我。”

林天麒道:“你屁股肿得有两个大,牛仔裤提不上的。”林奕心说那也不能这么光着打烂的屁股回去呀?急道:“你先给我拉到小腿上,我提提试试。”林天麒道:“提不上,白受苦,爸抱着你赶紧上车就行了。”

林奕气得,趁着自己横趴在刑台上,索性双膝落地,忍着痛伸手向后去够脚后跟上搭的仔裤——他两手要是自由,屁股忍痛往下坐坐倒也能够着,架不住两个手腕铐在一起,右手往后伸左手不够长,左手往后伸被右手拉住,疼得一身身的汗,指尖离裤腰只差一两寸,可就是够不着。

林天麒见状,忙道:“你别死挣了,爸给你提。”伸手扶着他站起来,给他把仔裤的一条腿从铁镣顺到小腿上——牛仔裤本来就贴身,裤腰拉到大腿根就上不来了。

林天麒看儿子还在挣命似的忍痛往上拉,摁住他手道:“别拉了,把上衣脱了系在腰上挡住。”林奕早想到这法子,“哼”了一声道:“手上戴着铐子,上衣脱不下来。”

林天麒实在忍不住了,屈膝跪下道:“大哥,奕儿偷车是一时情急,他不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您看在他受罚伤这么重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林老爷子是看林奕本性不错,有心栽培他成才,因他被惯得一身毛病,因此越要磋磨他些。看兄弟婆婆妈妈个没完,皱眉道:“好,林奕,你身上有伤,大伯也不难为你——可是偷盗者必须镣铐数日是祖宗家法,不可违逆——要么我现在给你解开,等你伤好了再带上;要么你至少带够七天——你自己选。”

林奕此刻带着镣铐虽不方便,但想想伤好之后镣铐加身,出门办事不光不方便,说出来是因偷盗受罚,实在是好说不好听——还不如趁着养伤不能出门带这七天,一周之后伤好了摘下来,想法子远走高飞,当下道:“我带满七天。”

林天麒道:“大哥,你的心就这么狠?他带着镣铐,衣服裤子都脱不下来,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总得让他洗洗澡换换衣服吧。”

林老爷子冷笑一声:“他自己选的,你也找我?依祖宗家法还要枷号示众呢?真枷他七天你也抱怨没法子洗澡换衣服?当年敢偷盗的责打完了直接关到后山洞里——我今天许他回去养伤就是法外施恩了。你要不乐意,这刑堂后面也有囚室,你带他过去吧,我让老王给他送饭。”说完不再理他,振衣而出。

林天麒见大哥走了可急了——别说把重伤的儿子关起来,就是不关他让他回去,大哥要是坐上车走了,这十几里的山路自己难道抱着儿子走回去?当下喊一声:“大哥,等等我”,自己脱下上衣给儿子围在腰间,俯身扛起林奕跟着出去。

林奕还没反应过来,已给父亲扛在了肩头——这是个屁股朝上头朝下的姿势,他肿胀破损的臀腿后面一下子绷紧,打破的伤口肯定都绽开了,疼得林奕险些没晕过去。

就在这天旋地转的剧痛中,林奕仍能觉出父亲右臂拢着他垂在身前的小腿,飞快地奔下台阶去追前头的大伯;而财叔就在台阶底下迎过来道:“八爷,我来吧。”

林奕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他只提到大腿根的牛仔裤没人拽着,早已滑落到膝弯;父亲的外衫不过胡乱系在腰间,林奕都能感到风打透衣服刮在高肿的屁股上。连旁边门房老仆那吃惊的目光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林奕闭上眼睛,简直怀疑这是一场梦——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么痛楚难堪的境地?

好在父亲摇了摇头:“统共没多远,别倒手了,奕儿伤得不轻,怕是疼得厉害。”财叔怕林奕难堪,也不招呼他,赶到前头去开车,又从后备箱里取出几瓶水分别递给几人。

大伯依然坐在副驾驶位,父亲坐到车里,将林奕从肩上放下来——他坐是坐不下的,要趴着后座也没那么长,只能斜着上身跪趴在父亲腿上——林奕看着父亲上身那件贴身的棉毛衫已被汗水打湿,在极度羞愤中感到一阵愧疚——做人家儿子的,不能为父母争光,还受重责连累父亲担心受辱,他真是不孝之极了。

父亲却只是担心他,轻轻拍拍他后背,打开一瓶水递到他口边。林奕挨打时汗出如浆,确实渴了,一口气喝了半瓶。父亲怜惜地抚上他湿漉漉的头发道:“慢点,慢慢喝。”

林奕一直胸无大志,此刻却突然明白了大家常说的“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暗暗发誓,我林奕一定要出人头地,总有一日,我要让父亲站在人前,以我为荣!

不一刻车到正宅,财叔直接将车子停在了通往二楼的侧门。父亲先下了车,伸手来接他,财叔道:“八爷先上去开门吧,我来背小少爷。”林老爷子淡淡地道:“有货运电梯。”

林奕正觉羞耻难耐,听罢忙道:“我自己坐电梯就行。”父亲毕竟年近五十,也不勉强,嘱咐几句让他小心,便让开车门扶着他下来。虽有电梯,进楼门还有三级台阶,林奕忍痛一步步迈上去,出了电梯又慢慢走到自己住处的门口,终于捱到进了门,一下子扑倒在沙发上。

林天麒也累惨了,瘫倒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哪知不到一分钟,门铃又响起来。林奕毕竟面嫩,咬着牙挺身起来,要进自己卧房;这时林天麒已打开门,潘伯拎着药箱进来道:“老爷说小少爷受了伤,让我帮着八爷照料他些。”

(十九)养伤

林天麒点点头,潘伯看见林奕的惨状吓了一跳,扶住他道:“这是挨了家法?”林奕也没脸说,全身出了多少回汗得先洗一洗,低着头捱进浴室。林天麒找了把剪子,跟进来道:“你手脚上还带着镣铐,衣服裤子没法脱,等我给你剪开。”

父子俩都冲了冲,林天麒把他血乎乎的内裤也剪下来扔了,冲完才发觉什么都穿不上了——林奕连浴袍也没法伸进袖子,可是里头内裤都没有,披着浴袍身前暴露无遗,他实在不好意思,回头道:“爸,你把医药箱留下,让潘伯走吧。”

林天麒知道儿子不好意思,出去送走了潘伯,又把自己那间带卫生间的主卧让给他住——林奕这才用手把两片前襟死死拉在一起,一步步捱进卧室。父亲跟着进来,让他趴在床上给他上药——毕竟很少干这种事,不时碰疼伤口,把林奕疼得又出了一身汗——趁着父亲心疼得唉声叹气,林奕道:“爸,武校的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好?”

林天麒道:“你大伯和武校的校长是朋友,都是他在办。”林奕道:“他和校长是朋友?那我不上这个,换一家学校。”

林天麒一呆,道:“你以为武校那么好找?”林奕道:“那我不上了,我回去当兵。”林天麒道:“你不是想练枪吗?那边枪支弹药管得严,当兵三年除非表现特别好的,就能摸上枪也就是八一杠那种,子弹也是有数的——这里可是什么好枪都有,全台湾未必找得到第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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