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站出来！”慕容潇狠狠一拍桌子，所有人都不禁一抖。
高冉迈前一步躬身道：“回皇上，微臣和九王爷说过话。”
慕容潇看向高冉，目光凌厉的像是会刺透人。
“其他人都给我退下去，高太傅，你留下。”
待大臣们都走了，慕容潇才起身步道高冉身边，依旧面如冰霜：“高太傅，那天你和九王爷说了什么？”
高冉毕竟曾是慕容潇的老师，面对慕容潇也不会像其他大臣似的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听到问话，不卑不亢的回道：“微臣只是将近日的烦恼告诉九王爷而已。”
“你！”慕容潇指着高冉，却又不能向自己的老师动手，现在朝中大臣的烦恼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子灵曾为了不让他与父皇闹僵来劝自己同颜嫣完婚，也一定会为了天下社稷而牺牲自己让他立后，再加上那种不正的阴气祸国之说，慕容潇知道已经开始有些人将矛头指向七月十五出生的子灵身上，认为子灵是个不祥之人，想要让自己给子灵一块边境的封地，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倘若子灵知道了这些，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不声不响的离开，也就可以理解了。
“子灵，你为什么不能对六哥更有信心一点？皇位什么的，没有儿子还可以传兄弟，你惹的祸，六哥也一定会一件一件的为你善后……为什么，你要选择离开？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为什么你还要这么狠心的丢下我？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在一起么？”
慕容潇坐在子灵的床上，自言自语的低喃，轻扶着枕被，上面似乎还留有两人前夜欢爱的味道，只是现在，却只有慕容潇一个人坐在这。
一夜无眠。
第二日，慕容潇一上朝就宣布要出宫，将朝中的事情交给朝中的几位重臣，并让自己的二哥和十一皇弟共同参与治理朝政，而他自己，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小武和铁鹰，就向着赫国直奔而去。
当三人跋山涉水终于抵达赫国之后，慕容潇马不停蹄的就去了慕容轩的家。
“八弟！八弟！”慕容潇人还没进门，就忍不住喊道。
慕容轩听见喊声，心里一动，迎了出来：“六哥？你怎么会来这？你不是已经登基了么？是带着九弟出来玩的？”
慕容潇闻言，心下微微一凉，却还是焦急的问道：“八弟，九弟有来你这么？”
“九弟？没有啊……他不是应该和你一起来才对么？出什么事了？”慕容轩皱起了眉。
“九弟……又失踪了……”慕容潇垂下眼，淡淡道。
“什么？”慕容轩诧异，“你和九弟不是已经坦诚相待了么？”
慕容潇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到一边，将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六哥你先别急。”慕容轩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道，“就算九弟要来我这，肯定也不像你一样快马加鞭，以他的性子，一路游游山玩玩水，估计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而且，我相信子灵，他一定放不下你的。”
慕容潇听完，只是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见眼前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慕容轩也跟着叹了口气，缓缓道：“六哥，不如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慕容潇疑惑的抬头，这种时候，慕容轩还想说故事？
“这个故事，只有赫国的皇帝和到宇国和亲的女子才知道，可是我的母妃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将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你知道，赫国的历史也不过百余年，开国的皇帝从宇国带来了先进的知识和技术，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国家。可你想过么？强大如宇国，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小小的赫国在自己的边境建立起来？”
慕容潇摇头。
“其实，赫国的开国皇帝，也是宇国人，而且，还曾是当时的一名重臣。”
一句话，惊得慕容潇睁大了眼睛，赫国的皇族，竟然都流着宇国的血液？！
只见慕容轩苦涩的弯弯嘴角：“不只是重臣，更应该说是宠臣，先皇与宇国的皇帝，就像今天你跟九弟一样，彼此深深相爱。”
慕容潇只觉得脑中炸开了什么东西，这件事在史书上从未有过记载，他完全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那时宇国皇帝已经有了皇后，也有了几个妃子，却没有子嗣，但还是与先皇立下了此生唯一的约定，朝中的其他大臣都知道这件事，几次三番的上书表示不满，恳求宇国皇帝以社稷为重，却都被驳回，于是，众人只能将矛头指向先皇，有的苦苦哀求声泪俱下，有的冷嘲热讽，甚至还有以死相荐的，宇国皇帝见先皇被这些人弄的整日心神不安，就干脆罢朝，不理政事，每天只守着先皇，又一次，先皇说想出去走走，两人出了宫一路南下，才发现由于对皇上对社稷不管不顾，百姓已经民不聊生，两人被所见的惨状深深触动，最后，先皇哭着请求宇国皇帝放手，求他去为两人犯下的错赎罪，宇国皇帝经不住，只能忍痛答应，两人就地分手，一个回了宫，从此发愤图强，将宇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而另一个就来到了这里，并帮助这里的人生产、治理，宇国皇帝派人探听到这件事之后，就下令将这块地送给了先皇，先皇没有拒绝，欣然接受，那个时候，先皇说了一句话，‘虽然我们两不能在一起，不能繁衍后代，但我们两的子孙，可以生生世世的在一起，终会有人，流淌着我们两的血液，那就是我们共同的后代，也是我们相爱的证明’。这些事后来都被人为的掩盖住了，只有赫国的皇帝在继位的时候可以看得到只传给他们的诏书，写着这些事，并要求他们不得侵犯宇国，且必须将一名公主嫁与当时的宇国皇帝，而出嫁的女子，也会在离开的前夜听到这个故事，以便他们教育后代，为宇国尽忠。”
慕容轩说完了故事，停了停，看向慕容潇：“六哥，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慕容潇已经被所听到的事情震的不知说什么好，各种想法在脑中冲击着，让他一团乱。
慕容轩轻轻一笑：“‘不是他为你而死，就是你为他而亡’，九弟已经为了你，死过一次了，不知道六哥，会为了他，亡什么……”
“……”慕容潇猛的抬眼看向慕容轩，心中有了答案。
第五十七章：阴配阳
慕容潇离开赫国之后就去了几个受灾的地方暗访民情，视察救灾情况，然后便支开众人，独自去了一趟灵山，去见那个传说中的张老三。
张老三一见到慕容潇，立即双眼放光，理了理破旧的道服，跪在地上：“草民参见皇上！”
微微一挑眉，慕容潇扯起嘴角，上前扶起张老三：“张道士果然名不虚传，只一眼就知道我是谁。”
“皇上乃是人中之龙，自然与众不同。”张老三捋了捋胡子，“不知皇上到我这小道观来有何事？难道……是为了那位九公子？”
慕容潇轻轻摇头：“我今天来，只是有一件事，想求道长帮忙。”
“什么忙？”
“如果我死了，道长可以借块地方让我入土为安么？”
子灵知道自己失踪，慕容潇第一个去的地方一定是赫国，因此特意先去了趟叶国，独自一个人去看了慕容潇说要带他去看的海。
当他站在一望无际的辽阔海边时，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天下是多么广阔，面对着这样的波澜壮阔，所有纠缠在心中的结，似乎都不值得一体，世间万物，能抓在手中的实在太少，而在这样的人世间，能够相遇相知相爱，是那样神奇的一件事……
看着手心静静躺着的银指环，子灵不禁嘴角一弯：“月老，谢谢你。”
从叶国回来，子灵才晃晃悠悠的绕道直接去了赫国，见慕容轩一副淡定的表情，子灵便知慕容潇果然已经来过了。
“终于舍得来看八哥了？”慕容轩语带调侃的说。
子灵讨好的笑着：“八哥你明知道我是有苦衷的，否则，我早就来了！”
慕容轩无奈一笑：“什么时候回宫？六哥很担心你。”
“……”子灵耸耸肩，移开目光，“嗯，等我玩够了，就会回去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慕容轩先开了口：“九弟，我一直都觉得你比我更应该离开那个地方，以前是，现在，更是。”
子灵惊讶的看向慕容轩：“八哥……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跟六哥在一起么？为什么……”
“我希望六哥做一个好皇帝，也希望你跟六哥能幸福，还希望你能离开皇宫……不过，这不是我的选择题，是你们俩的。”慕容轩看着子灵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子灵微微皱了眉：“我们的选择？”
“嗯，只是你们俩人共同的选择，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要是心之所向，就不用去在意其他任何东西，任何事情，总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心之所向？”
对于子灵的疑惑，慕容轩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难得来一次，八哥带你好好的玩玩吧？”
子灵瘪了瘪嘴，他知道，慕容轩不想点破的事情，不管自己如何追问，得到的永远只会是但笑不语。思考了一下，子灵还是觉得这里对他和慕容潇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如果要分开，就决不去触碰，如果要相守，就一定要一起去欣赏。
“不用了……我只是想来看看八哥而已，明天就走。”
慕容轩没有挽留，轻轻点点头。
回到慕容轩安排的客房后，子灵就歪着头趴在窗口，掐指一算，离开慕容潇，离开宇国，已经有几个月了，为了不动摇自己，这几个月他一直管住自己不去探听宇国的情况，也不知道那里现在发生了什么事，灾情处理的怎样？六哥还在找自己么？
“我们共同的选择……”子灵突然想到慕容轩没有说完的话，“心之所向……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去在意，只顺着自己的心意么……”
叹了口气，子灵猛的站起身：“是时候，回去做个了断了。”
第二日，子灵拜别了慕容轩，朝宇国大步前进。没走两天，子灵就渐渐发现了有些不对劲，所经过的地方，无论是村庄还是市镇，百姓的脸上都挂着悲痛的表情，几乎没有一个例外。
最终，子灵实在是忍不住，就抓住了一个路人。
“大叔，不好意思……我想问一问，你们这发生了什么事么？为什么大家都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啊？”
路人睁大眼睛，诧异的看着子灵：“你还不知道么？新皇……十天前……离世了！诶……多好的一个皇帝，年纪轻轻，英年早逝……也不知是招了什么孽啊！”
子灵脑中一懵，感觉自己打了个颤，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谁？你说谁？”
“新皇啊！才登基几个月的，原来的六皇子啊！”
“哦……他怎么了？”子灵似乎只是机械的问话，心魂已经不知去了哪。
路人见子灵这副模样似乎很不满：“你不是宇国人么？新皇之前去南方水灾区微服私访的时候，不幸染了瘟疫，回宫没几天，就去世了！”
“哦……”子灵茫然的点点头，“然后呢？”
路人看子灵的眼神越来越怪异：“皇上弥留之际传位给十一王爷，然后下了最后一道旨，把自己葬在灵山上……”
这句话又让子灵的魂魄一丝丝的回到身体里：“灵山？”
“是啊，据说，皇上回宫途中就知道自己的病情，觉得时日不多，就上了灵山，让那山上的道士寻了块风水宝地。”
“道士……”那不就是张老三么？！
“不跟你说了！今天正是皇上下葬的日子，我要赶回去，给皇上上柱香……诶……”路人不再理会自言自语的子灵，匆忙的走开。
子灵却依然站在原地。
过了许久，子灵垂着眼，轻轻一笑：“六哥，你真傻，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六哥，你等我……”
子灵并没有快马加鞭，等他抵达灵山，已经又过去了三天，送葬的队伍早已离开，据说慕容潇只留下了一个守陵人跟着张老三住在道观里，整座山空空落落的，一点也想象不出前几日为慕容潇下棺的情景。
顺着一路的纸钱，子灵很容易就找到了坟墓所在，参天大树遮掩的小空地上，孤孤单单的立着一块华丽的墓碑，上面刻着“宇国第二十七代皇帝慕容潇之墓”，子灵轻轻抚摸着这几个刻字，泪水终于悄无声息的滑落。
“六哥，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子灵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墓地，朝张老三的破道观走去。
刚踏进道观，就看见一个穿着守陵人衣服的人背对着子灵扫地，阳光下，伴着左右摆动的双手，一个刺眼的小亮点忽闪忽闪的。
鼻尖一酸，子灵就冲了上去，从后面紧紧的抱住那人，哽咽道：“六哥……我好想你……”
那人身子一僵，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以后，不准再不辞而别了。”
感觉到子灵泣不成声的点着头，慕容潇转过身，将子灵揽在怀里：“好了，别哭了，幸好你不是以为我真死了，不然，灵山这么高，都要被你的眼泪淹没了。”
子灵随意抓着慕容潇的袖子抹了把脸：“用张老三的药装死，咱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真是没有新意。”
慕容潇温柔的笑着刮了刮得寸进尺的小花猫一鼻子：“那还不是怕你猜不到乱伤心做傻事。”
子灵顺势抓住慕容潇的手：“可是……六哥不后悔么？”
“后悔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可以不要皇位，但决不能没有你，如果坐稳了那张龙椅，却要和你分开，我才会后悔。”
子灵咬了咬下唇，他就是知道慕容潇一定会这么做，所以那时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叫慕容潇带他走：“可是……宇国不能没有你啊……”
慕容潇摇头：“不，没有我做皇帝，宇国还有很多人能做皇帝。我爱上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小魔头，注定不能成为一名好皇帝，就算是为了宇国，我也应该离开，这样拖拖拉拉的耗下去，反而会给百姓带去灾难……”
“但六哥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就是……”
“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有和你在一起。”慕容潇打断子灵的话坚定的说道。
子灵盯着慕容潇看了好一会，贴近的距离可以让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正以和自己一样的速度跳动着。
“可是……我阴气重，会给六哥带去不幸的……”已经害得六哥丢了皇位，下一次……
“十几年了，习惯了，再说了，已经拥有了最大的幸福，那些小不幸，又算得了什么呢？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愿意承担所有的不幸……”慕容潇那熟悉的宠溺笑容，几乎把子灵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