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吓坏了,连忙和服务员把他送去房间,殷勤扑进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吐出来了,满嘴苦涩。
“幸亏之前有吃药,”蓝莓拍着他的后背。
“是啊,不然又要胃出血,”殷勤漱完口,抬起头来,看到镜子中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
吃了蓝莓让厨房做来的小米粥,殷勤虚弱地回到床上躺着,乌黑的湿发搭在惨白的脸上,看上去风致清华,有种惊人的病态美。
蓝莓皱皱眉,小心翼翼道,“我通知路雄?”
“别去自找难看,”殷勤摆摆手,“他喜欢你时,你是个宝,不喜欢你了,你就是根草,谁会在乎一根草呢,你回去休息吧,让我也睡会儿,好久没睡个好觉了。”
甜蜜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路雄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下定决心和自己一刀两断了而已,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是自己一手将他推了出去,怪不得别人。
42.殷氏老爷子
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殷勤几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但是睡眠却极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和周正谈恋爱,一会儿梦到两人撕破脸,然后又梦到被他一脚踢成胃出血……
疼痛剧烈而真实,他挣扎着醒了过来,脸上有冰凉的感觉,抬手一抹,满脸泪水,抹干眼泪,爬起来找出止疼药胡乱吞了下去,裹紧被子蜷在床上,已经是暮春,晚上却还这么冷。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梦到周正了,如果梦,他更想梦到路雄,至少路雄带给他的,全是温暖,即使最后吵架,他也没舍得揍自己。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只有几则卖车的广告,没有未接来电。
殷勤双手握紧手机,咬着嘴唇,拨通路雄的电话,他忍受不了了,这样的梦境之后,是对路雄如潮水般汹涌的思念。
和周正的爱是印记,深深镌刻在了自己的生命线上,那一场背叛刻骨铭心,路雄却像是瘾,他的温柔像鸦片一般入侵到四肢百骸,一旦毒瘾发作,痛至骨髓。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手机中传来万年不变的冰冷女音,殷勤猛地坐起来,狠狠将手机摔到了墙上,俯身将脑袋埋进了被子中。
第二天早上,殷勤病了,高烧直逼四十度,蓝莓一进门就被他吓坏了,将手放在他的额头,“这脑门,蒸个鸡蛋羹绰绰有余吧?”
“闭嘴,”殷勤叼着温度计,有气无力,“把我桌子上的文件拿到这里来,寡人龙体欠安……”
蓝莓拿着手机到一边去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来,“等半个钟头医生就到,先给你叫点东西吃?”
“不想吃,”殷勤从嘴里拿出温度计,眯着眼睛使劲辨认,“靠,眼睛都花了,莓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少他妈给我啰嗦,”蓝莓劈手夺过温度计,随意一看,甩了甩放到床头,淡定道,“才三十九度半,没事儿,你再扛会儿,顺便喝个砒霜冲剂,马上就痊愈了。”
殷勤咧着嘴笑,果然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他,蓝莓还会像个女变形金刚一样坚强地站在他的背后,舔舔皲裂的嘴唇,笑道,“莓姐,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
“就你这衰样儿,能给我幸福还是给我性福?”蓝莓走进洗手间,拧了条冷毛巾出来,搭在他的额头。
殷勤突然说,“这是大熊的毛巾,粉色那条才是我的。”
“他都不要你了,还分这么清楚干嘛?以后都是你的了,”蓝莓给他提了提被子,“我去让厨房做点稀粥,你得吃点东西。”
殷勤扁嘴,“我不想吃。”
“你他妈拿什么乔?”蓝莓暴怒,“赶紧给我吃东西,好起来!现在是你能生病的时候吗?你的银行贷款解决了吗?你的销售渠道打开了吗?你的信用危机过去了吗?傻逼!再给我拿腔作调,老娘剁了你!”
殷勤错愕。
蓝莓一转身,性感火爆的长腿踩着小高跟气势汹汹地走了。
殷勤满身冷汗,后怕不已,幸亏没脑子一热娶了她,否则真是没安稳日子过了,还是大熊好……
这一病,才让殷勤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当年他大学肄业,满腔热血、意气奋发,拿着老爸的棺材本就敢扯着大旗开张做生意。
那时候生意多好做啊,甜蜜蜜硬是让他从一个无证经营的小旅馆给开成了全城连锁,那时他的身体也好,不管有多苦多累,钻进周正的怀里睡一觉,第二天又能生龙活虎,哪像现在,喝几天酒就累成了病秧子。
不过他不能倒下,甜蜜蜜上下还有几百口子在等着吃饭,越是人心惶惶,他越要镇定。
谈完合约回来已经是傍晚,殷勤慵懒地靠在车子后座,闭目养神,“莓姐,打开这一条销路,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是啊,”蓝莓满脸笑容,“阿勤,真有你的,多少年没亲自出场谈判了,这张嘴,宝刀未老啊。”
殷勤得意一笑,“当然,我的嘴上功夫可是练出来的。”
回到旅馆,蓝莓笑道,“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心情好,姐给你下厨。”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何苦下次毒手?”殷勤一脸鄙视,淡淡道,“虽然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但我还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去陪她。”
蓝莓:“……我真想送你去陪她老人家。”
殷勤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亲自开车出去,到墓园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工作人员正要关门,殷勤笑着塞了两包好烟,低声说,“进去看看我妈,很快就出来。”
“来扫墓也不早点儿?”工作人员收了烟,不依不饶道,“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挣钱……”
殷勤笑笑,缓缓开车进去,暮色四合时的墓园有股阴森森的感觉,白色的墓碑,青色的松柏,森凉的阴风,他将车停在路边,抱起旁边座位上一大捧满天星,找到母亲的墓碑。
“你小子……又迟到了,”父亲早已经到了,正坐在墓边喝酒,看到他怀里的满天星吓了一跳,“乖乖,你发财了?怎么买这么多?”
殷勤嬉笑,将花在墓前放下,对着母亲的遗像磕了个头,爬起来坐到父亲身边,“我来太晚,门口卖花的关门大酬宾,被我三折给扫货了。”
父亲递给他一瓶酒,赞赏地说,“真聪明,下回我也等关门再来。”
两人坐在母亲的墓边喝酒谈天,渐渐地都醉了,父亲搭着殷勤的肩膀,“儿子,我听说你的事儿了,爸爸不是做生意的料子,给你帮不了什么忙……”
“说这个干嘛,”殷勤跟老头子碰杯,“我家大业大还不至于一下子就倒了,你舒舒服服在外面享受就好,别管那么多。”
父亲十分伤感,“唉,我儿子可怜啊……这么大了都没个伴儿,真是上天不公,唉,有时候我真想把我的真真爱爱燕燕介绍几个给你,可惜你都不喜欢……”
殷勤面无表情,“老头,你在我妈的墓前说这个,不怕把她气活了?”
“不会的,你妈的胸襟大着呢,D罩杯,”父亲伸长手臂揽着墓碑,好像年轻时揽着媳妇一样,看着墓碑上黯淡了的照片,醉醺醺道,“是吧,阿纳达,你走之后,我活得可好了,交了好多女朋友,都很漂亮,可惜她们只喜欢我的钱,唉……还是你好,虽然你长得不好看,智商也不高,脾气还不好,但我就是想你……”
天色全黑下来,园子里墓碑林立,两父子慢慢地喝着酒,殷勤摸着冰凉的墓碑道,“妈,我没出息,连老头一半的泡妞功夫都没学到,我男人又不要我了,可我却好像离不开他了,他都一个月没理我了,妈,我很想他……你说你走得那么早干嘛?也不教教我怎么管教男人,我都被抛弃这么多次了,他们都不爱我,妈,你也不爱我……”
“说得这么凄惨干嘛?一把年纪了还要找妈妈喝奶吗?”父亲不耐烦地打断他,拎着酒瓶抬手,搂住他,老头子像年轻时一样,一手搂着老婆,一手搂着儿子,看看头顶零散的星星,哑着嗓子道,“儿子啊,爸爸爱你。”
殷勤扭头看着父亲花白的两鬓,眼泪突然无法控制地落了下来,他抹一把眼泪,“老头,你太肉麻了。”
父亲:“你真是个不孝子!”
晚上开始凉了,爷儿俩各自拍了拍墓碑,勾肩搭背地走出墓园,老爷子腿脚不灵便了,走路都有点蹒跚,殷勤支撑着他,两人回到家中,钟点工已经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父亲双手扶着殷勤的两肩,瞪着醉红的眼睛,哑声道,“儿子,没人爱你,咱就自己爱自己,喜欢谁,就勇敢地去追,大不了被拒绝,反正咱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脸皮已经练厚了,怕什么?人家要是实在不喜欢咱,咱就换一个,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么?”
殷勤心里满溢着温暖,点头,“嗯,我知道了,爸。”
老爷子在N城待了两天,第三天就又上了飞机,这回要去非洲看狮子,听说还有一个加强连的土着辣妞儿在等着他。
送了老爷子上飞机,殷勤转身离开,突然看到人群中一个拖着箱子的高大身影一闪而过,心脏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喊声脱口即出,“大熊!!!”
43.被抓很冤枉
路雄没有穿警服,宽松的迷彩长裤下面裹进黑色警靴中,显得双腿笔直修长,大步往外走去时,有种狂野的性感。
殷勤紧追上去,一把抓住他。
路雄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放手。”
“我不放,”殷勤仰起脸。
他最近瘦得皮包骨头,越发显得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路雄一刹那就心疼死了,却板着脸冷漠道,“放手。”
“不放!”
路雄想直接甩开他,但是他太了解殷勤的性格了,知道这厮绝对有那个脸皮就地打滚,机场人来人往,他能丢得起那个人,自己可丢不起。
只好带着他往机场外走去。
殷勤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啰啰嗦嗦,“大熊,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我可想你了,真的,半夜醒来,想得都哭了。”
路雄心头酥麻了下,但理智告诉他,相信你就输了,两人走出机场大厅,他站在走廊里仰头一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天桥上,随停住脚,淡淡道,“说完了没?说完就放开。”
“我没说完,”殷勤豁出去不要脸了,死死抱着他的胳膊,大声剖析心路,“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冷漠?我都知错了,老公,别生气了,你回来吧,我一切都听你的,老公,你可是我亲老公!”
谁都不是你干老公!路雄没好气,他们两个人的拉拉扯扯已经够吸引人了,这家伙还这么旁若无人地大声嚷嚷,唯恐别人听不到似的,不由得是又气又笑,“我若再相信你,我就是智商有问题。”
他长这么大,不是没被人骗过,只是没被这么亲近的人用这么残忍的手段骗过,简直颠覆了他三十几年的爱情观!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自己这只一直装忠犬的老狼!
如果不能一次性制服了这家伙,自己后半辈子就等着喝干醋吧。
“你智商没问题,是我智商有问题,”殷勤飞快地说,他踮起脚,贴近路雄的脸,“我都傻成这样了,我没你不行,老公,你回来吧,都一个月了,你都一个月不接我电话了,难道你不想我吗?”
路雄漠然地看着他,心中波澜壮阔,怎么不想?想得骨头都疼了,每时每刻都在想,特别是晚上,身边没了那个死命撒娇的贱东西,好像整颗心都丢了半颗似的,撕心裂肺地思念,但这话不能说,他不能再让殷勤得瑟。
低头点燃一根烟,强作平静道,“你说的话真实度实在是太低了,没有我,你还有贺南,还有周正,怎么会是没我不行呢?殷勤,别在撒谎了,你的谎言太可笑。”
说完,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开了过来,在面前停下,车门打开,杨桃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西装出来,拿下墨镜,目光不屑地扫一眼殷勤,转脸对路雄道,“上来吧,我们回家。”
她的眼光突然让殷勤心头一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涌上脑中,相当的不舒服,虽然知道眼前两人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总是心里膈应。
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路雄的手臂,“大熊,坐我的车,我们回旅馆。”
杨桃突然笑了,“嗯?邀请雄哥去你的旅馆扫黄吗?殷老板,做好自己的生意,真的倾家荡产了可没人救你。”
路雄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上了杨桃的车。
殷勤目光深沉,看着他们的车子缓缓离开,面无表情。
路雄到了车上便闭目养神,满脸的疲惫。
杨桃开着车,“雄哥,学习很累?”
“嗯,”路雄应了一声,“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倾家荡产?”
“对,为什么那样说?他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杨桃一笑,撇嘴,“你在外地封闭学习,没听过也正常,N城可都传遍了,甜蜜蜜的这一季度的新品和法克公司太神似,又比法克公司发布得晚,听说闹得挺厉害,不过我不懂商场的事儿,具体情况不了解。”
路雄皱了皱眉头,他也不懂做生意,但见以前殷勤乐颠颠的小样儿,觉得大概挺简单,有本钱就能做,如今看来,水好像还挺深。
“不过……”杨桃促狭地笑道,“听说法克公司的老板贺南以前是殷勤的心腹兼情人,两人闹翻了才自立门户的,如今看来,殷勤这叫自掘坟墓……”
路雄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不用你介绍!”
杨桃识趣地闭了嘴。
车子停在路雄住处的楼下,杨桃没有下车,探头出车窗对他道,“房子已经找钟点工打扫过了,不过你那么长时间没住,里面也不乱,就是有些灰尘。”
“谢了,”路雄抬手,将一个东西抛给她,“来去都太急,没来得及带什么礼物,在机场随便买的,别嫌弃。”
杨桃一把抓住,是包装好的几块崂山石,一笑,“够兄弟,我走了。”
殷勤回到旅馆,心情非常糟糕,坐在办公室生了半天的闷气,他知道路雄生气,但没想到路雄竟能如此决绝,他是真的不想和自己再续前缘了。
敲门声,蓝莓脚步轻盈地端茶水进来,甜蜜蜜已有转机,她肩上的担子轻了,又没有感情累赘,自然心情大好。
“你要结婚了?”殷勤不悦地挑起眼皮,他心情不好,所以也不希望别人心情好。
蓝莓顺口开玩笑,“你打算送多少彩礼?”
“一根按摩棒。”
蓝莓脸色一沉,“你见过大熊了?”
殷勤伸了个懒腰,没有骨头一般瘫在椅子中,有气无力,“以后没有大熊了,只有路队,莓姐,帮我房间里他的东西全部处理了。”
蓝莓想了想,“小媚娃和憨憨呢?”
殷勤暴怒,“他们是我儿子,你要干什么?”
“你说把大熊的东西全处理了,”蓝莓面不改色,“那两个以前也是大熊的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