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疯子”出名的地方在于:第一,他的消息非常准确,效率也高;第二,他的收费也与之相称的昂贵。
而且他另外一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是——先收钱后办事。
光是费用这一点,就足以让苏北打退堂鼓了。
一文钱都可以憋死一个英雄汉,更何况这还是一大笔钱。
幸好,苏北最近有了一笔钱进账,他妈找了一个新男人,打了个电话给他让他去见一见自己的后爸。这个后爸身价不菲,人也相当识趣,为了给他一个好印象,大手一挥,见面礼就直接给了一辆小车。苏北转头就卖了出去,到手八十万的现金。
而苏北故意把这件事说给他爸听了。
他爸一听,这还得了,于是,也大手一挥,给了苏北一张信用卡的副卡。
苏北拿着那张副卡,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郁。
苏北相信周匪石,连带着也相信了周匪石介绍的这个消息贩子。
他把钱打入“疯子”指定的账号,再接到“疯子”的电话,要他耐心等待。
这么一来一回间,二十万的现金已经不易而飞。
只要能知道罗同的现状和行踪,这些钱,苏北出的心甘情愿。
至于知道了这些情况之后到底该怎么做,这反而成了苏北的心病。
报警,是没什么用的。
罗同如果打定主意要报复他,那么报警只会激怒他让他狗急跳墙之下做出更过激的事。
再说,警方办事,讲究的是证据,必须的是程序。
等把证据和程序都走完了,他和罗同之间的较量大概也早就落下帷幕了。
那么用道上的方式解决,这倒是可以一试。
问题在于,苏北并不是道上的,他既没有势力,也没有认识的人——唯一认识的一个,现在已经不认识他了。
至于沈锦泽……这个二世祖,在某一个瞬间闪入苏北的大脑。
沈老爷子过于高深莫测,苏北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太敢接近。
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得到点什么,你或迟或早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至于那个更加高深莫测的变态……苏北宁可自己与罗同短兵相接,也绝对不会寻求他的帮助。
这样下来,能够选择的范围就很狭窄了。
不过,苏北看着自己的信用卡,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也能达到相同的目的。
钱在某些地方和某些时候,总是万能的。
在过了两个平静的白天之后,苏北终于接到了“疯子”发来的邮件。
邮件上条理清楚的把罗同最近几个月的行踪全部列在了上面。
苏北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几页word文档,就花了他二十万,信息社会果然是信息最贵。
在罗同见过的人里,苏北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名字的突兀出现,让他心里一紧,不由得冒出一句“不会吧”。
看完了之后,苏北就联系了一个私人保安公司。这种公司挂着保安的壳子,下面却接各种各样的生意,其实也包括跟踪、窃听等等违法或擦边球的事情。苏北付了钱,让他们二十四小时监视着罗同的一举一动。
这些事情一一做完。
苏北像失去了力气一样趴在了桌子上。
他不想让自己做出一些最坏的联想,但是事实却在冰冷的嘲讽着他。
苏北抬起头,用手狠狠地揉了揉脸,让自己振作起来,不管怎么活,他该做的都做了。
他并不想用问心无愧这个词。
苏北私下里找了一些道上的人。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当一个电话打进来,苏北接到的时候,他在心底深处叹了口气。
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
那边甜美中带着点丝丝暧昧的甜美女声,让苏北有些怀念。
林琳约他出去见面。
苏北没有推辞,一口答应。
虽然林琳声音娇柔,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想法在,苏北总觉得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时不时一个急促的呼吸昭显了她现在紧张的情绪。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就挂了电话。
苏北看着手心里的白色机身。
目光阴沉,表情扭曲。
让站在他身边,正打算凑过来嘲笑他一番的沈锦泽,都不敢轻举妄动。
苏北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他摆脱了牛皮糖一样的沈锦泽,来到了和林琳约定好的地方。
这里是北城的一家小茶吧。
很小的一个空间里摆着四五张桌子。
苏北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林琳坐在最里面,正脸带惊慌的左顾右盼,看到苏北的时候,她脸色有些苍白,轻轻咬住了嘴唇,把嘴唇上的唇膏都吃掉了一些,显得有些斑驳和脏污。
苏北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林琳扭着手,坐立不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不停地看向后面。
苏北笑了笑,“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你好像很紧张。”
林琳无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恨。
苏北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突然这么恨他,前几次见面的时候还没有不是吗?
到底是什么促成了她这样的转变?
难道是因为嫉恨?
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弥漫在他们身边的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不管是林琳,还是苏北,都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时候到了,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了好几个男人。
领头就是消失了很久的罗同。
他空荡荡的袖子表明了断掉的是左手。
罗同一脸怨毒地看着苏北,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苏北,这次该我们算笔账。”
苏北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们之间有什么账好算的?罗同,你不会以为我会有这么蠢,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耍我的,利用我的?那天晚上,我刚好也在King吧,你和徐聪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罗同脸色扭曲,“这是你小子蠢,活该。呸!现在老子要你陪我的这只手,还有老子这阵子受的罪。”
苏北慢慢地站起来,“想报复,我等着。”
说不清,还是直接动手。
早就红了眼的仇恨,除了用血,还能用什么洗清?
罗同带来的人把苏北围住。
苏北还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害怕和惊慌,他眼神中甚至还带着点不屑的笑意。
这种不屑,比直接的痛骂还刺激人,让人难以忍受。
罗同跳起来,“给我打,打死他算我的。”
他两眼赤红,大吼大叫。
同时,哐啷一声,小茶吧大门的卷闸门自动关上。
在小茶吧外面,只能听到轻微的打砸声。
过了一会儿,就好像按响了一个开关一样,从街道角落里冲出来好几个男人。
他们有些人手里拿着像是从路边随手捡到一样的粗糙武器,有些手里高举着一把电锯。
嗡嗡嗡的声音刺痛人的耳膜。
小茶吧的卷闸门就好像阳光下的初雪一样,一下子被破开了一个洞。
那几个男人立刻鱼贯走了进去。
这一幕,让旁边经过的人全都停了下来,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围观的人群不断地增多。
过了一会儿,警笛声由远而近地响了起来。
几个警察跳下了车,往小茶吧冲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
混乱只持续了一阵子,很快,警察就稳住了局势。
或者该说是,一早就有人帮他们清理了现场。罗同带来的人被刚才进来的那群人打得趴在了地上。
满身鲜血,看起来惨不忍睹的苏北躺在房间中央。
进来的几个警察里面也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就是雷天的那个同事兼师弟,叫向晓闯的小警察。
52.便笺一张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被高中同学林琳约到了那家小茶吧,结果遇袭了。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有一群人冲了进来间接救了他。
苏北在做笔录的时候说了如上一席话。
后面那些人你认识吗?警察问他,苏北摇了摇头,当然不认识。
苏北的伤情据说很严重,在做完了笔录之后,尽职尽责的护士们就把警察请出了病房。
安静的房间内,苏北双手交握,躺在床上。
他身上的伤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严重。
实际上,在那场混战中,他所受的伤,要比罗同那一伙人轻得多。
他身上沾染的血迹,大部分都是其他人的。
以一敌七,苏北并不轻松,但是罗同那一伙人付出的代价无疑更重。因为后面冲进来那一群人,让警察以为罗同那伙人的伤口是他们造成的,其实那些伤口大部分是苏北造成的。
这当然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不管是苏北提供的录音证据,还是后面冲进来找麻烦的小流氓。
故意伤害罪、聚众斗殴罪,证据确凿,数罪并起的情况下,罗同到底会判几年呢?
苏北并不太关心这个问题。
至于当时吓得脸色青白的林琳,苏北还是有一点怜惜。
不过到了这时候,他那点曾经有过的暧昧情愫,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波折中灰飞烟灭。
初恋就是一枚青涩的无花果。
那个清纯的女孩,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面目模糊、心态扭曲的女人。
苏北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时光那把锋利的杀猪刀。
然而,他却也已经不再心软。
如果今天他没有早作准备,那么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可想象。
也许真的会死在这家小茶吧里,而林琳看到他的尸体时,除了恶心和害怕之外,还会有愧疚和后悔吗?
苏北不知道。
他只想尽快摆脱掉过去的阴影。
这简直就是黑历史。
他受伤住了院,沉浸在新生活中的他爸和他妈终于想起了这个儿子,赶到医院来看他。
苏北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把他的伤情报告弄得越严重越好。
既然已成定局,互相之间再无退路,那就干脆把事情做绝一点。
罗同在监狱里呆的时间越久越好。
看到儿子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苏运成当机表示一定会让那个伤了自己儿子的王八羔子不得好死。林岚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儿子,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摸了摸苏北的头,两眼含泪地说一定要找人整治整治那个害自己儿子的人。
苏北一脸疲累地把他们全都应付了过去。
不但要安抚他们激动的情绪,还得解释一些前因后果。
苏北把一切事情纠结为高中时候的一些情感遗留问题,罗同所做的都是出于嫉妒。
这个理由,倒是一下子就被其他人接受了,也确实,一般的高中生,哪里有那么复杂,无非就是一些中二期的情感问题。
等所有人都散了,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北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箭三雕,一来解决了罗同这个后患;二来摆脱了沈锦泽这块牛皮糖;三来变态的任务也只能暂时搁置。
光是想到这些,苏北身上的疼痛就不翼而飞。
苏北拿出了放在床头柜里的ipad,玩起了“切水果”。
屏幕上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水果被他一刀下去,汁液飞溅。
这种感觉相当的不错。
玩不了一会儿,苏北就觉得有些困了,他揉了揉眼睛,把ipad扔回了原处。
把被单拉上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时候,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有人进了房间。
这个人走到了床边,静静地看着睡得正沉的苏北。
他伸出手,沿着苏北的五官轻轻抚摸着,却是隔空的。
这个人的手,摸到了苏北的嘴边。
苏北似有所觉一样的咂了咂嘴,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接着头略往枕头边一蹭,又睡沉了过去。
他的动作让这个人的手猛地收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伸出手。
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一样,他的手试探着放在了苏北的嘴唇上。
磨蹭着他的唇瓣。
苏北无知无觉地任人轻薄着,只是在受骚扰不过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似乎只有一个无声的叹息留在了房间里。
苏北睡眼朦胧地看着床头上新摆上的一束花。
包装纸上还留着一张便笺。
苏北伸手把便笺拿过来,展开一看,正中间几行隽秀的字:
——第四个任务之二接近沈老爷子。ps.这次的事干的不错。萧。
苏北顿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伤口像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一样,痛得厉害。
他瞪着这张淡绿色的便笺,上面还印着百合花的凹痕。
一股清淡的香味徐徐而来。
这是那个变态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那个变态来过。
意识到这一点,苏北的手立刻放在了按铃上。
刚要按响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既然那个变态已经离开了,那么把护士叫来询问,也于事无补。
知道他怎么进出医院,一点也不重要。
苏北觉得萧静之这个变态就好像他长在他心口上的一条虫子,只要他有什么的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做出反应,而且每次都毫不留情的打破他的计划,粉碎他的幻想。
宿命论这几个悲剧的字眼出现在了苏北的大脑里。
苏北的大脑一片混乱。
喵了个咪的,他到底是遭了什么孽啊。
苏北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扑通一声,无力地倒在了病床上。
沈锦泽对他死缠烂打的行为被变态自动认为他完成了第四个任务的第一步。
只有苏北和老天知道,他压根就什么都没做。
这是一个误会,真的是一个误会。
沈锦泽和吴绍之间还是不清不楚,藕断丝连,奸情依旧。
但是就算苏北竖起中指发誓,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不管是身边见识过他和沈锦泽互动的同学们,还是在暗处监视事态发展的变态。
苏北抹了把辛酸的眼泪,再次打起精神面对眼前的残酷现实。
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苏北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下个绊子,让那个变态吃不了兜着走?这个美好的想法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很快就开花结果,一个又一个计划在他大脑中不断地演绎,变态在其中一次又一次的被虐死。
这种类似精神胜利法的办法,让苏北脸上浮现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这诡异的笑容,让进来的医生心里一咯噔。
这病人不会是精神上也出现问题了吧。
幸好,病人迷蒙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变成了零下30℃的冰层。
苏北面无表情地配合着医生的检查。
大脑却处于放空状态。
其实这么久以来,苏北对于变态那些任务,除了害怕和抗拒之外,也添加了一些不可遏止的好奇。
好奇心杀死猫,这句话诚不我欺。
他想知道变态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苏北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月,躺得快发霉了,终于出院了。
出院之后,他回到了学校。
大学里就是这点好,氛围轻松,人际关系想简单点,就能简单点。
和寝室里面那两个室友谈了一会儿近况,接受了他们的亲切问候之后,苏北终于问起了沈锦泽。
室友们表示,沈锦泽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寝室了。
苏北一愣。
他刚住院的时候,沈锦泽曾经来看过他,被他拒之门外。
几次三番之后,沈锦泽也就不再自找没趣。
没想到,他也莫名神隐了。
当日沈锦泽被苏北拒之门外的时候,透过窗户,苏北在沈锦泽清秀的帅脸上看到了伤心,还有失望。
这让他有些心虚起来。
沈锦泽这么一个脸皮厚比城墙的人,没道理遇到这么一点“挫折”就萌生其他念头。
苏北当机立断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沈老爷子的电话。
“喂,沈叔,恩,我挺好的,没事,已经出院了,好久没看到沈锦泽了,他是不是回家了?啊,什么,他没回家,可他也不在学校啊?人到哪儿去了?嗯,嗯,我也是刚回学校就听到室友说起的,这样啊,我知道了。那沈叔,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