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彪不知唐轩这段话从何而来,冷风阵阵,他低下头想要帮唐哲拢下盖在身上的薄毯,赫然发现,唐哲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困惑。
唐轩盯着唐哲的眼睛越说越顺:“你可以嫌弃我,但你不可以欺骗我,用你的虚伪伪造一个境花水月般不真实的牢宠,而我却彻头彻尾的陷了进去……卑鄙……”
韩彪:“……”
唐轩努力的回忆着当初那个孩子跟他初见面时的对话,因为机灵古怪,所以他印象深刻,这是他最后的努力,他束手无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唐轩直视着唐哲愈来愈加迷茫的双眼,太冷,太激动了,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紧握住唐哲的手,好像这样就会得到勇气,他说:“你好,我叫程健康!名字是我亲爱美丽善良贤慧集万千美好于一身的漂亮妈妈起的,有身强体健,福寿安康之意,我的性别是男,民族汉,年芳十七……不,今天是十八……”
十一月十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是那个孩子的生日。
生日是XX年十一月十日,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一十斤,无车无房未婚,银行有一存折密码是XXXXXX哦对了!!身份证号码是XXXXXXXXXX,手机号码是……
下雪时,我为你撑伞,寂寞时,我陪你聊天,天冷时,我们相偎取暖。
若不是心伤情累,形势至此,谁又愿在风华正茂时,独守孤寂,凄凉而终……
36、祝福你们
程元按照唐哲给他的地址,在南方某座小城的蛋糕店里找到了失踪已久的程健康。
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白色店员服点缀着小熊草莓图案,穿在他的孩子身上,像是卡通动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程元坐在蛋糕店一角的待客椅上,程健康端上一杯水后,老老实实坐在爸爸的对面,低头认真拧着衣襟一言不发,能言善语的程元干巴巴没话找话说了一堆,苦于儿子不捧场,半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程元提到了唐哲,程健康才抬起头看向他,复又低下头,羞赧的小声问道:“是他给你的地址吗?”
“……是。”程元不自在的望向窗外,本是他分内的事却假手他人,他失责的过份。
“他为什么没有一起来。”
“他说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他很忙吗?”
“是……是吧。”
程健康落漠的咬咬唇,又是一阵尴尬的安静,程元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玻璃桌面。
良久。
“健康……”程元诚恳的话语因愧疚紧张而干涩枯白:“跟爸爸回家吧,这回爸爸哪都不去了,你沈叔叔曾经在爸爸最困难的时候帮过爸爸,他有困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嗯……”
“你唐叔叔这回帮了爸爸很大的忙,爸爸打算挑时间请他到家里吃顿饭,当然,可能还要麻烦你亲自下厨……”玩笑开的不咸不淡,程元笑的很勉强:“还有你外公,他年岁大了,你别恨他……”
“我知道,我不恨外公。”
“你……”孩子善解人意的过份,程元连直视儿子的勇气都没有了:“你,你可以恨爸爸,但是……给爸爸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程健康小声说道:“好……”
“……”程元不可置信,内心喜忧参半,他没想到儿子竟会这么简单的原谅了自己。
程健康抿抿唇,望着父亲商量道:“爸爸,店里缺人,我今天走不了,可以明天早晨来接我吗?”
“好……”
程元一时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眼里满是儿子天真纯净的微笑。
翌日,程元开车来接儿子,店长阿姨告诉他,程健康昨天下午便辞职不干了,走时留下两个字给程元。
谢谢……
谢谢你能来找我,谢谢你尚知道这世上还有我的存在……
妈妈,你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
程健康又成了无处可去的野孩子,漫无目地的游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孤零零的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那个人曾说过,如是你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忘记世上还有你的存在。
他还说,忘了叔吧,不值得。
深夜的海面漆黑如墨,一望不到尽头,华丽的白金钻戒在夜的黑暗里闪动着流光。
“为什么来接我的不是他呢……妈妈,既然先找到了我,他为什么不来接我……”
清冷的夜,孤星闪烁,少年独自喃喃自语,他望着戒指痴了般,泪如雨下……
……
一个月后
“我靠,真JB冷,进了下半月雪就没停过,你B好哇,窝在旮旯角落里冻不着!”
崔闹闹同学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叫嚷,哪怕是隔着千里之远,程健康也能从电话的这端想像出崔闹闹张牙舞爪的小样子。
“呵呵,羡慕了吧~~!瓦这边四季如春,暖洋洋的~~!”
“哼~!等小爷毕业后,大江南北的跑,让你B跟我得瑟~~!”
无论何时何地,小闹闹身上都洋溢着咄咄逼人活力四射的气势,相反的,程健康反倒越来越内敛安静,不过几个月不见,声调语气越发的老态无聊,拐的没啥正经的崔闹闹都跟着低落了起来。
“喂,马上元旦,我也快放假了,你到我家来过节吧。”
“唉呀呀,要我去做电灯泡吗?多不好意思啊~~!”
“靠靠!!小爷第一次出口邀请人,你敢不给我面子,啪啪了你!!”
“不是啦,过年双工资,老板不给假~!”
“周扒皮,穷剥削,不干了!!”
“不行啊~!老板人很好的~!”
“你B就瞎折腾吧,好好的大学不念,找你又怎么样,你已经成年,过了被抚养的年龄!”
“……”程健康低头揉手指,歪脖痞痞的说:“不想念,没意思。”
“说的是也,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崔升升蠢货天天在我耳边唠叨,烦死了!”崔闹闹同学报怨的好不甜蜜。
“呵呵,说的也是,闹闹,水开了,有时间再聊吧。”
“操,你B怎么活得像个家庭妇女似的,”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两个哥哥疼哥哥爱的小闹闹,又怎么会了解一个人独自生存在世的坚难辛酸呢,他嚣张直白的嚷嚷着:“快点买个手机吧,小爷想联系你一下都困难!记得
将号码第一个告诉我!勤联系我!有事跟我说!别总是掖着藏着的!!!是不是爷们!!!”
“知道啦~!这么在乎我啊?”
“呕!臭不要脸!”
“啊呀,你个死鬼!!!”
“呸!”
厨房内开水咕噜咕噜的响着,程健康愣愣的望着电话微笑,被人惦念着,真好。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有谁没谁都要继续走下去。
程健康系上围裙,挑菜,切菜,做饭,炒菜,吃饭,上班。
高允欣过逝后,他从十三岁到十六岁,抱柴,洗衣,生火,做饭,上学,生日,过节,本就是一个人生活,他长大了,现在的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不再傻了吧叽做童话式的美梦。
妈妈,我很好,真的很好。
不想念书就不念,不想见到大人们他就躲,租着一间小屋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的他无牵无挂,比大多数人活的都要自在随意。
那张百万白金卡以及没有机会送出去的戒指,被他牢牢实实的锁在了抽屉里,如同对那个人的记忆,埋在心底的最深处,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锁,独自回忆,伴他度过漫漫的长夜。
寂寞的夜,深深的黑暗,他望着窗外孤独的冷月,抱膝无眠。
叔,你在哪?还好吗?在做什么?还会经常喝酒宿醉吗?夜里看雪的时候有没有多穿些?会不会偶尔想我念叨我的名字?你,还是一个人吗?
眼泪滑颊而落,彻夜难安,连心都是苦涩的。
程健康终於明白,为什么妈妈躲到农村后就再也没找过爸爸。
不让你为难,不为你惹麻烦,不出现你的面前,不再给你机会拒绝我。
我守着我的回忆,我的思念,我的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再有资格决定我的爱是否值得。
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不会再见……
……
“健康,下班后早点过来,今天有位客人包店。”
“哦,知道了。”
程健康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半个多月,租下简易房后,钱财所剩不多,初入社会,经验不足,却也知道,报怨愁苦解决不了衣食住行。
刚来这处时,因为人生地不熟,他找了一份帮小学生补习的工作,时间短,轻松,收入也颇为可观,余下时间无事可做,他又在附近的饭店里找了份钟点工,后厨改刀的,工作时间下午五点到闭店。
饭店老板人不错,大大咧咧爱吹爱喊,见程健康长的稚嫩,平时对他也挺照顾的。
程健康给小学生补完课,衣服没换就往饭店赶。
饭店地点偏僻,门面不大,生意不好不坏,来的客人也都是平民等级的,高级轿车不是没有过,却也没像今天这样一停就是五六辆。
程健康边走边回头看那一辆辆崭新招风的豪华轿车,以至于分神没看路,迎头撞上了对面走来的客人,程健康忙不迭转头跟人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程健康看清那人后,瞪大眼睛:“韩叔叔……”
被他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迢迢找他找的都快疯魔了的韩彪。
韩彪激动万分,不待程健康反应过来,他猛地上前一步把人搂个满怀,连哭带嚎的:“我我我我的小祖宗呦,可可可算找到你了,你你你快去看看大哥吧,他他他快快不不行了……”
“……”
……
很多年前,有一个非常成功的男人,他英挺俊朗,手腕高超,对手忌惮他,身边人信服他,家里人景仰他。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能力,连他自己都自信的以为,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办不到得不到的。
直到有一天,男人在床上,抚着他情妇的脸,怜爱的叫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少哲……”
百密一疏,男人如坠深渊,想也没想,他一枪解决了那个尚在震惊中的情妇。
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爱上了自己的儿子。
……
那天以后,男人潜移默化中疏远了他的儿子,他无法谅解自己超越伦理的情愫,强大如他,面对无法掌控陌生的心动也会乱了阵脚,那种处境,他绝对不允许出现,唯有扼杀。
男人开始世界各地奔波,商界是他大施拳脚的战场,他得心应手,无利不往,唯有男人自己清楚,他在寻求一种征战撕杀的刺激,不能停下来。
他的王国疆土愈广,心亦愈是孤独。
他是大殿尽头的国王,只可仰望,不能并肩。
而他的孩子则是他心头唯一不能示人的脆弱,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他必须眼也不眨的硬生将他剜掉,可他疏忽了,当他强行剜掉那块心头肉时,痛的不止他自己。
……
男人虚伪的遮掩忍而不发,试图躲避那令他难堪羞愧的冲动,保持距离远远的守护着他的孩子。
雷声轰隆大雨倾盆的夜里,两具年轻赤裸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律动,纠缠,缱绻厮磨。
那一刻,男人潜藏已久的感情终於暴破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现实,他的孩子正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他不再是唯一……
男人陷入极度恐慌空虚的漩涡,他是唐靖民,外人眼中无所不能如此强大的唐靖民……
可他也是人,他会被妒忌冲昏头脑,他会为百思不得其解的纠结彻夜无眠。
内心一直有一个失控的声音疯狂的叫嚣着。
折断他的翅膀,他是你的,你是那么的渴望得到他……
对,他唐靖民只要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男人丧失了理智,彻彻底底被情感操控指挥。
他从中作梗,让孩子在生意上遭重挫,一败涂地。
故意冷落孩子,去宠另一个儿子,制造假像,让他们误会。
派人监视,不得让他的孩子离开他控制内半步。
禁锢,软囚,他的孩子在他的手中遍体鳞伤,失魂落魄,没了方向。
他高傲从不向人服软的孩子,到他面前低声下气的问他。
爸,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喝了酒,他笑着伸指挑起孩子的下巴轻佻的说。
少哲,爸真是太惯你了,我能给你的,同样也能收回来,乖儿子,你要懂得听话,知道什么叫唯命是从。
那一天,他们吵的很厉害,屋内凡是能砸能摔的全部粉身碎骨。
男人烂醉如泥,影影绰绰中,他的孩子红了眼眶。
爸,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天空……我是那么的……
他的自私,他的反复无常,他的阴暗心理,他的独占欲望,他羞于启齿的爱,狠狠的伤害了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走了,离开了他所谓的庇护……
爸,我是那么的爱你。
孩子,爸也爱你,只是,我们的爱,永远无法相融。
……
孩子在外孤零飘荡,几年后,终於由外人眼中噬祖作威作福的大少爷独自闯荡出一片天地。
他的二弟一路辛苦,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哥,我爱你,你真的能忘得了我么?
哥,爸要杀我,我好怕,你不要赶我走。
哥,我真的爱你,你相信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软言软语的祈求,声泪俱下,明知他光说不练,可若是不爱,又怎么会如此执着。
他们再次相爱了,爱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那是他们相恋后
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们无所顾忌的做爱,在床上,阳台,地上,浴室里,椅子上,钢琴上……强烈的汲取着彼此。
他教他画画练琴,他为他等候在家,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他们是那么的相爱。
唐陵一直隐瞒着,他之所以来找大哥,是因为他一时鬼上身,竟爬上了唐靖民的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可以,我就不可以!
闭嘴!你没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脑袋,如果当时不是三弟急中生智,装作旧病复发,唐靖民一定会杀了他的。
……
大少爷,夫人病重,你快回来看看她吧。
韩倚凝身子一向不好,如今思子病重,唐哲别无他想,急着往回赶。
哥,你不要走,你不能回去,妈没事的,她是骗你回去。
她一定会百般阻挠留下你,哥,爸和妈绝对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哥,你留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留下来。
你如果再也回不来,我要怎么办,你别丢下我啊,哥,我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