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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淩旧事上+番外篇——by只影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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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原谅!打死也不原谅!入夏做了三次夏衣,我承认。可做衣的款子是我在明镜堂的分红,二哥硬给我的!那夏衣是我一人穿么,上至长辈下至花匠伙夫,我哪个没有送!你不高兴我乱花钱,我改。我费劲唾沫跟那些衣坊、粮店的掌柜讲价钱,就为便宜个三五两银子。别再拿腰带说事儿,你看我成亲之后有没有再买过腰带、抹额!”贺镜南开始还流着泪,后来越说越气,把眼泪胡抹几下,要从程敛之怀里往外跳。

程敛之连忙把人抱得更紧,心里既悔又甜。见贺镜南拼力挣扎不像作假,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只得使出杀手锏。

贺镜南还在嚷着不原谅,突然一条舌头就伸进自己嘴里搅动起来。贺镜南羞窘得几乎窒息,随即又唾弃自己内心的享受和甜蜜。

贺镜南推着程敛之,几次被不知是自己还是他的唾液呛到。程敛之喘着气分开彼此,俊挺的眉眼带着诱惑:“原谅我?”

贺镜南带着不愿和自弃点点头,随即又送了程敛之一个大白眼。

程敛之长舒一口气,放下贺镜南,下巴抵住那细白的额头:“阿南,我的月俸发了。明儿带你去朱雀街玩吧~”

25、多事之夏(十)

话说程敛之冤枉贺镜南,在人前驳了小当家的面子。毕竟年少夫妻,哪能没有个磕磕碰碰。入夜抵足说笑几番,红绡帐内细细温存软语个把时辰。第二日被子一掀,二人神清气爽自是不谈。

早膳都没吃两人就直奔朱雀街,用贺镜南的话说就是留着肚子吃好的。荷叶粥、莲子羹、乳糕、枣糕、酥皮烧饼、薄脆、糍团、卷煎饼,一顿早膳吃了数十样。程敛之跟贺镜南都是能吃的,到最后也不得不扶着墙走出望春园。

“嗝,咱们先逛逛消食,一会儿再去看戏。”程敛之拉着贺镜南的手靠边走,来往车马多,那人又是个眼神不好的,每次出门程敛之都是十二分的小心。

“是个男人不是?吃那么点儿东西就打嗝?”贺镜南抱着肚子吃吃笑。

程敛之一撇嘴故作嫌恶道:“贺镜南,你今早有没有带良心出门?你点那么多,又吃不掉,最后还不都是我这个‘清道夫’解决的。”

“诶,我说敛之~”贺镜南偷偷观察了下程敛之的脸色才开口“我发现你,很那个简省啊。”

程敛之看贺镜南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是头疼又是心疼,缓了缓口气才回答:“阿南,现在是你管家,你既当家自是知道柴米贵的。我虽有月俸,但并不多,家里几十口人穿衣吃饭都指着城外的田庄,能省就省点吧。再说,以后还要养孩子。”最后一句说得很轻,但贺镜南还是听到了。笑得像前方的初阳,贺镜南把手心里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咱们去珈南苑吧!”贺镜南歪着头问程敛之。

“怎么了,不是一会儿去听戏么?书坊到了新话本,不去看看?”

“一会儿买点菜去珈南苑吧,一逛大半天的又得花不少钱。”贺镜南其实心里有数,每月的月俸一分不少地交给自己,之前给自己买戏票、话本还有零七零八的小东西都是程敛之用来应酬的钱买的。程敛之出身世家,长于皇宫,用度虽然精致却绝不豪奢。他在普通人看来的“富贵生活”,自己却觉得他“小气、节约”。不是贺镜南自矜,从小到大他的生活条件就是普通皇子也未必比得。夫妻一体,程敛之为了大家庭那多算计,自己也不好再跟从前一样大手大脚了。

程敛之好容易合上嘴,想笑,心里更是感动。“不用,戏票、话本能花几个钱,你高兴就好。”

贺镜南哪还听他说,已经拉着人朝早市去了。

买了菜,两人欢欢喜喜地到了珈南苑。贺镜南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贺言、贺镜东也由着他的性子。不管什么“君子远庖厨”,贺镜南小小年纪倒是跟府里的厨子学了不少南北特色菜品。婚后,贺镜南也在程府小试牛刀,吃得程夫人眉开眼笑,直夸阿南能干。府里下人也对年纪小小的贺镜南钦佩不已,这满身贵气的少夫人倒不是绣花枕头,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少爷命好啊!

“中午做个菌子汤如何?”贺镜南分着菜,看着手脚不晓得怎么放的程敛之心里发笑。

“随你,要我帮忙么?”程敛之看着满案板的菜,搔头。

贺镜南笑眯眯:“你在旁边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阿南~”程敛之感动地眯起眼,变相拍起马屁来“要是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菜就好了!”

“不可能!我做菜只图个乐,一两个月做个一次两次倒是可以,要我天天做你吃,你也真敢想!”贺镜南涮着锅,完全不管身后已经面如锅底的程敛之。

可不可以不这么直接啊!程敛之捻着一片扔掉的黄菜叶暗暗垂泪。

“啪啪啪”屋外传来阵阵急迫的敲门声。

程敛之看了贺镜南一眼:“我去开门。”

一打开门,一个满脸是泪的小丫鬟撞到了程敛之怀里。“这位公子,救命啊!我家主子要生了!”

程敛之一看,果不其然。一个衣着精致的年轻男子捧着肚子歪靠着门口的柳树,身体直往下滑。

程敛之走进说了声“得罪”就打横抱起表情痛楚的孕夫,走进堂屋,贺镜南解了围裙走过来。

“这位姑娘,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夫妻就先去府上报信,我这就去找大夫,让我夫人守着你家主子可好?”那孕夫痛得发抖,程敛之倒还镇定,有条不紊地建议着。

“嗯嗯,奴家这就回府报信,那就麻烦两位公子了!”小丫鬟擦了把泪就往外跑去。

“多谢两位仁兄出手相救,呃,是我大意了,竟不知孩子……嘶……”孕夫倒吸一口冷气,疼得牙关都打起颤来。

“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敛之,快去啊!快去叫大夫!”贺镜南看那浑圆高耸的肚腹只觉得心惊,急得跺起脚来。

没有骑马,程敛之也只得用脚力。两人离开一阵后,孕夫挣着要坐起来。贺镜南连忙去扶,手不经意间触到了那时软时硬的胎腹。贺镜南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是没见过怀孕的男子,以前家里有过怀孕的堂兄弟。可贺镜南对于孕夫所有的认识不过是兄弟们挺着肚子,衣着华美的任下人按摩着他们酸痛的腰腹;或是捶着腰,斜躺在一堆软枕中听戏、话家常。再说亲哥哥贺镜西,就是再给贺镜南一个脑袋他也没法想象出风华绝代的哥哥孕育无忧的样子。所以在贺镜南的认知中,男子孕子不过是“一点点的不便”而已。再看眼前,贺镜南简直觉得手脚无措,头脑混乱。

“唔,公子,扶我坐起来些,这样孩子下来得快。”湿透的长衫勾勒出孕夫的身形,身前的肚子一颤一颤,吓得贺镜南快要哭出来。

怕归怕,贺镜南还是把人扶坐起来。

孕夫抚着肚子,紧闭着双眼忍痛。贺镜南竟打量起那人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清雅不凡,衣饰么,也像大户人家的。

“……这位公子是有话问在下么?”疼痛似乎缓和了许多,那人睁眼,淡淡笑问。

“额,你是哪家的?清河慕氏,延边万俟,还是云州欧氏?”

“在下姓慕,单名一个容字。”挪了挪腰身,那人似乎又开始痛了。

“慕容啊!我是平州贺家的!”贺镜南语气欣然,有种“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感怀。

慕容撑出一个笑:“原来是贺小公子~嗯……你们要孩子么?”

“嗯?啊!要的……”贺镜南有些没有底气,看慕容的样子,生娃娃很痛啊!

“男子有身,确实比女子更辛苦些。这孩子闹了九个月,这不……唔,就要来了么。”许是觉得闲话可以缓解些产痛,慕容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贺镜南聊了起来。

原来慕容是正义武官总教头萧正义的正妻,成亲三载,眼下这个要来的娃娃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话说萧正义还是跟皇室出了五服的亲戚,武功极好,又讲义气,在武陵城还是有些名气的。今日慕容和丫鬟一道出来找银匠给孩子打全套银饰的,本来在珈南苑附近歇歇脚,没曾想竟突然发作了。正巧看到后院有炊烟升起,小丫鬟便没头没脑地敲起门来。

“这也是缘分呐~”贺镜南给慕容擦着汗,估摸着大夫是时候到了。

果然,程敛之领着大夫刚进门,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紧跟着也进来了。

“阿容!你怎么样了?”低沉的男声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慌。

那大夫倒是熟人——回春堂的孙大夫,孙大夫伸手在慕容腹间探了探,吩咐起来:“程少、少夫人去烧水,小丫头和……”

“萧正义!”男子抹了把汗紧张兮兮地看着医患二人。

“小丫头和萧公子在里屋帮忙。”说完就动手去脱去慕容的亵裤。

贺镜南一吐舌头,忙和程敛之两人退出。

一个时辰过去了,贺镜南程敛之都烧了三回水,可屋里还是没动静。午后,贺镜南熬了一大锅菌子汤,浓白鲜美。给慕容他们端去三碗,及时补充了孕夫,现在应该说是产夫的体力。大伙儿喝过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屋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很快就转成了高声的哭叫。贺镜南听得一缩一缩的,程敛之也没好到哪去,捏着拳头在院里走来走去活像只无头苍蝇。慕容的哭声不小:“不要!痛死了!我生不下来!”贺镜南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倒杯水解渴吧(那是紧张,贺小白!)。刚把水倒满,只听慕容一声大喊:“别!痛!”

没想到一直没出声的孙大夫也是一声大喝:“哭什么哭?!有这哭爹喊娘的劲头,孩子早下来了!”

可怜两声大吼下贺镜南吓得杯落水撒,但里屋也没再发出哭喊声了。

“敛之,我怕……”贺镜南憋着嘴蹲到地上。

程敛之心里一叹,走过去把那小小的一团抱进怀里。

“啊!!!”听得慕容的哭喊,贺镜南把头扎到了程敛之胸前。

随即婴孩宏亮的哭声打破了所有的煎熬和痛苦,程敛之、贺镜南相视一笑,眼里都是满满的欣喜,就像是自己初为父母一般。

门被大力推开,萧正义冲到院子里仰天大喊:“我有儿子啦!!!我萧正义有儿子啦!!!”初生的婴孩仿佛受到鼓舞哭得更加卖力,一时间哭声喊声惊起数只飞鸟。

萧正义夫妇当即要让程敛之、贺镜南二人当小宝贝的干爹,两人痛快地应下,商量好日后摆酒正式拜认。直到夜里,贺镜南想起几个时辰前萧正义一个大大高高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想笑,但慕容的痛苦、挣扎也是历历在目。拿着珐琅瓷盒,贺镜南一阵恍惚。

突然一只手拿走了瓷盒,抬头便看见程敛之温柔的眉眼。“别吃了,我们不要孩子,不舍得你受苦。”

“说什么傻话。”贺镜南用脸蹭着程敛之长着薄茧的掌心。瓷盒是婚后第二天程夫人让留白送来的,前朝宫廷里的秘药,养气补血,有助孕之效。两人成亲以来,情事不算密集,但是每次事前贺镜南都会吃一丸那碧绿的丹药。从内心讲,贺镜南还是希望能快些有个孩子来巩固两人的婚姻。

程敛之亲着贺镜南的发顶,声音几乎被柔顺的黑发吃进去:“不管有没有孩子,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阿南……”

贺镜南几乎要落下泪来,一个人梦呓般的呢喃应该是他最真实的想法罢。敛之,他应该喜欢我的……

推了推程敛之,贺镜南捏着鼻子:“快去洗洗,今儿出了那些汗,熏死人了要!”

“穷讲究!”虽是这么说,程敛之还是朝洗浴的里间去了。

从瓷盒里倒出那丸药,碧绿得像今上赐的滴翠珠。要不要吃呢?直到丸药快化在手心里,贺镜南还皱着眉,一脸挣扎。

“阿南,皂角不够了!帮我拿一块~十万火急,快!”程敛之夸张地叫道,语气有那么一丝,额,狡诈。

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丸药被扔进了嘴里。贺镜南翻眼看天,用口水吞下了药。“来了!”

“啊!皂角还有这么大块!你骗人!”

“没骗你!嘿嘿,来,一起洗!一起洗就变小了!”

“不~啊~你做什么!我还没脱长衫~”

“哈哈……湿了湿了……”

水声、喊声、笑声、打闹声交织起落,明月有情,当空浅笑——又是个春宵良夜啊~

26、故梦新侣(一)

在历尽了一个酷暑之后,武陵城终于迎来了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蓝空高远、清明,像整块通透的琉璃。空气清爽却却不冷冽,满城都是木樨的香气。

像春天踏青一样,武凌人又呼朋引伴到由原秋游。

一辆马车旁边铺布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晒太阳、吃酒、把玩随身饰物,总之是闲适得很。

“阿容,什么时候把你家虎子抱出来玩么?”贺镜南枕着手臂看那无云晴空,白胖的云朵真好玩,让人想到慕容家的胖小子。

“刚满月,婆婆不答应的,待大一些再说罢。你明日可以去武馆看他呀。”慕容出了月子,腰身恢复了纤细,系着卷草纹的腰带,完全让人想不到一个月前那里粗壮得吓人。

“明日是不能够的,小叔要娶小婶娘,你和正义也去喝喜酒吧。”八月初九是黄道吉日,昨儿个在家已经看到小叔试喜服了。

“程将军啊,说来正义也收到帖子了,可婆婆不让正义跟官场上的人多打交道。”

“阿容……”

“敛之不算啦,你们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小虎子的干爹。婆婆差点要每天给你们烧高香呢!”

“又来了……”

“本来就是么……”两个人笑闹成一团,一同出游的官家公子们忙拢过来开始闲话。

武陵城很有几个大家族的公子娶的是男妻,因为和贺欧万慕四家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也都是能生养的。因为结识了外向活泼的慕容,贺镜南跟那些人也打起交道来。起初贺小公子的身份让其他公子都很拘谨,但接触之后,贺镜南率真可爱的个性让自己在他们中间很快吃开。经常餐叙、饮茶,互相交换武凌世家间的大小消息。贺镜南才知道,原来这些公子里有些人曾经对程敛之很是有意,也捕风捉影地说些后宫妃侍间的龃龉。但是这些大家族的正方们却有志一同地对贺帝卿不加掩饰地表现出钦佩和艳羡,贺镜南知道多少有自己的原因,但哥哥的仪倾天下和对后宫的仁和宽容也是大家都目睹的。

用慕容的话说:“贺帝卿简直是我的偶像!”

“唉,不早啦!我要去别馆帮忙,娘说让我出来放松一下,我可不能真的混到晚上才回去。”贺镜南说着起身要去租马车。

“一起一起,大家都散了吧!”慕容轻盈地跳到马车上,执起马鞭。慕容会些粗浅武功,有事没事都会露两手。

贺镜南和慕容并肩坐到车前,慕容挥着马鞭笑嘻嘻问道:“明儿帝卿回去府上么?”

“说不好,敛之的上司刘尚书把喜帖给哥哥了,说是讲武堂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成亲,去不去他自己看着办。”

“啧,我看帝卿很可能去的。好吧,明儿我和正义也去。”慕容口里高喊着“驾~”嘴角挑得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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