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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淩旧事上+番外篇——by只影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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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从瑜一细想,其实贺镜西还真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心里那口气就是不顺。“跟我说这作甚?我又没难为他,皇祖母好容易对他宽和些,现又闹出个尤琬,够他头疼的。”

“那个尤琬,不是善茬?”

“我跟你说……”

尴尬了一年的昔日好友重拾旧谊,时间就在一言一语中渐渐流逝。

焦香冒油的烤羊排,暗红醉人的葡萄美酒,大把烤串……孜然酒香混合在空气中,酒店装饰也有浓郁的边塞风情。

贺镜西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酒,无聊赖地和着胡琴打拍子。

“我看长空不会来了,咱们先吃吧。”程倾涵掏出怀表看了看,建议道。

“是啊,我饿了!”顾云洲抓起烤串横咬起来,丝毫没有朝堂上的风仪。

贺镜西看着一桌油腻的肉食,分明是从前的最爱,眼下却提不起一点胃口。“太油,吃不下~小二,来份乳酪酥饼。”

“没胃口?身子不爽么?”程倾涵疑道。

贺镜西摆摆手:“别管我,吃你们的。”

“云坡,你第一天认识他么?他嘴刁,吃东西还要看心情。忒难伺候。”顾云洲大摇其头。

程倾涵笑起来:“是呵,在延边五年,你最后也就吃得惯眼前这几样。”

贺镜西笑骂了句什么,拿了串烤肉皱眉吃起来。

酒过三巡,程倾涵整肃神色,道:“绍卿,这次对不住,没把事情办好。你放心,那个位子……”

“云坡,”放下肉串,贺镜西淡淡道:“不怪你们,他心里有人。以后那件事就别提了,见罪于景弘不值当。你看我现在,除了那个名号,什么比皇后差。只要贺家好,你们好,就成了。”

顾云洲也停下来:“也是,说句不中听的。绍卿比那孝纯皇后值当多了,顾氏死的时候不过是宁王妃,那皇后名号是为了拉拢顾家,争取太后追封的,中宫之位她一天也没坐过。后位空悬,百姓当是那人长情、顾惜东宫,唉~”

后话不说,大家都懂。程倾涵面有怨色地瞪了顾云洲一眼,当事人倒是闲闲“是啊,可笑那孝纯皇后枉被当做我贺镜西的绊脚石。算了,此等烦心事不提也罢。吃肉喝酒,不醉不归!”

刘勇姗姗来迟,正赶在这当口上:“刚吃了厉承恩的排头,爷是要喝点小酒顺顺气!”

“哟,敢给刘右丞吃排头,那厉指挥使不错啊!”史仁倒台后,刘勇被封为中书省右丞,进入帝国的决策中心。是以顾云洲总爱阴阳怪气地开玩笑。

刘勇笑骂:“人后台硬,咱别胳膊去拧大腿啊!”

顾云洲也笑:“啧,跟绍卿一起混确实不一样,右丞的平州话可地道!”

“有天分,这是假得了的?!”刘勇对贺镜西挑眉。

四人哄笑,之前的沉闷一扫而光。

“这霞光太重扮相了,嗓子不稳,有几次差点儿岔了音。”尤琬挽着景弘,品论起方才在骊园看的民间版《霞光曲》直摇头。

“已经不错了,我看这武凌城里唱南曲的难有入得了你眼的。大行家,行了,给人留口饭吃罢。”景弘笑笑地拍拍尤琬的背,神色倒是纵容的。

尤琬的伤好了,景弘本是要带他去东游江都。尤琬却是深明大义,不想让百姓联想到炀帝旧事,劝景弘体恤民情,拒绝了江都之行。景弘感动,便带上他微服出宫。两人都喜好南曲,一出宫就奔朱雀街的骊园去了。

“等会儿,爷,你额头上是什么呀?我给您擦擦。”抬手用袖子擦拭着景弘的额头,清丽的脸上一派温柔。景弘一瞬间的失神,醒神时已在尤琬额头轻啄了一下。

南华民风开放,在大街上有亲热的举动并不十分打眼。可尤琬还是一脸娇羞地轻嗔:“君上~”

景弘并未像往常一般拥住他哄劝,而是定在原地。尤琬抬头,心中冷笑。

贺镜西和程倾涵迎面并肩走来,两人俱是面色绯红,不知谈到了什么,笑得开怀肆意。

景弘的眼神以看得见的速度冰冷起来,脸上还是笑意温文。

程、贺二人也看到了景弘、尤琬,尤琬依在景弘怀里笑得甜蜜羞赧。

四人像被施了法术一般定了一定,直到一声欢快的喊声打破尴尬——

“成,明儿我带上无忧一道,去叨扰你和镜南了哈~”不远处,萧从瑜拍着程敛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37、花落情起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接连几个月景弘只在初一十五宿在重华宫,因此月末突临重华宫引得一干人手忙脚乱。入夜,无忧缠着景弘背白日里学的诗——张籍的《节妇吟》。

“父皇,无忧聪明罢?太傅说这诗很长呢!”十岁多的孩子总喜欢在崇敬的父亲面前表现,何况是被景弘宠上天的无忧。

景弘亲了亲女儿的手:“父皇的无忧最聪明了!明儿让李大伴带你去府库挑东西,喜欢什么尽管拿。”

“父皇万岁!”无忧兴奋大叫。

景弘有意把无忧翘起的尾巴往下压压,便刁难道:“无忧觉得这首诗里哪一句最好?好在哪里?来,给父皇好好说说。”

无忧背起手,一副忧戚的样子:“咳咳,私以为‘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一句最好。”学着太傅的样子,末了还一声长叹。

“学生虽然不太懂这句的具体意思,但一个‘恨’字如泣如诉,想是那位女子痛悔难当,血泪都往肚里流了!”无忧简直是在盗用唱词,景弘嗤笑“学习不可不求甚解,无忧,你虽为公主,父皇却对你抱有皇子的期望。你将来是要做长公主,助益东宫的。‘谨勉勤学’——这四字父皇曾经送给东宫,今日也送给你。无忧,记住,你是南华最尊贵的女孩儿,你的本领手段要配得起你的身份。”

无忧有些懵懂,不懂气氛为何突然凝重起来,但有些信念却在脑海中萌动了。

贺镜西带着一身水气走来,拍拍无忧的脑袋;“夜了,去睡。”

景弘把贺镜西引到廊前,一院樱树飞花,落樱如雨,随风斜舞,纷飞入袖。从身后抱住贺镜西,景弘把头埋在那散落的长发里。

“文清侯上书请你回平州省亲,这次带上无忧吧,回头朕让小顾安排。”

贺镜西难得兴奋,转身,眼若星辰:“何时?!”

“回去过端午节是办得到的。”真正开怀时贺镜西脸上的艳色是惊人的,景弘好一阵克制才稳声回答。

“谢君上~”虽然不想像交易一样,贺镜西还是环住景弘的脖子。对这个人的宠爱,自己内心还是感动的。

没有到卧室,就在熏炉旁的地毯上,时有飞樱落在纠缠的发丝间。香沉尘,樱如雪,这画境般的氛围里。景弘的动作是少有的激烈,贺镜西被顶弄得气喘连连。“痛,君上~”贺镜西难耐地推拒着景弘,却逼得上位者更加深入。

“萧……延……唔,别……”景弘虽然书生气很浓,身体也颀长文弱。可少有人知道他也是好骑射的,力气与一般的武将比也不差。情事上两人从来都是柔情蜜意、缓急有致,哪像眼下这样激烈疯狂。

景弘把贺镜西搂起来,方便更深地进入。多少年皇家夫妻,不论贺镜西还是那些妃侍,克谨得像例行公事般地交合仿佛一场场海上烟花,欢愉后只有无尽的空虚寂寥。寂寞到绝望,绝望到心死。

将热液尽数冲撒到贺镜西体内,景弘拂开他汗湿的额发。轻柔得,带着一丝珍惜地亲吻着绝艳的五官,心还沉浸在之前的至死欢愉里:“绍卿,为什么遇到你是那样晚……”晚到我的心里再放不下,也不能放下别的人了。

景弘眼里的孤独和悲悯让贺镜西一阵心酸,十一年相携走过,总有过互相温暖的时候罢。“晚到你没法爱上我么?”贺镜西献祭般地吻上景弘柔软的唇角,话语吞没在两人的唇舌间。

“哥哥要回平州省亲,我可以一起去么?”贺镜南双手握拳,一副期待的样子。

“不可,你才坐稳胎,不能长途跋涉的。”程夫人摆出“恶婆婆”的样子,希望可以镇住“娇媳妇”。

“娘~”贺镜南拖长声音。

程敛之无奈地抚上那凸出来的小肚腩:“听话,等孩子落生了我陪你一起回去。阿南,有些事本不想跟你说,但你还是知道些好。今上先是办了史仁,又拒绝封帝卿为后。对帝卿,对贺家都欠个交代。这次帝卿省亲,场面超过之前两次,完完全全是按皇后的规格来的。今上是让贺家,让天下人晓得,给不给那个名号,贺帝卿就是‘皇后’了。这次省亲,有太多政治因素在里面,你万万不可掺和进去!”

贺镜南先是不解,之后心思几转,神色明显暗淡下来:“这些年苦了哥哥了。”

程敛之刚想安慰,周管家就急匆匆进来:“喜讯呐!今上方才亲下手谕,帝卿有身,武凌地租减免一成,大赦刑狱!”

明宫十一年后再传喜讯,上次减租大赦是无忧周岁。此次帝卿有身,父凭子贵,之前沉寂的立后一事又要被提上议程罢。程夫人心里几番沉吟,虽然欣喜却是不露声色。

“哥哥有身了!”贺镜南先是大惊复又大喜,吓得程夫人生怕他动了胎气。

“哥哥,你还回去么?”贺镜南瞅着贺镜西比自己还平的小腹,吞了口唾沫。

“都五个月了,不打紧的。”这个孩子想是长得不好,自己的肚子还没有弟弟三个多月的大。贺镜西把担忧埋在心里,心想不论如何,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为自己和景弘异样的情愫增加了更多可能,东宫大了,这个孩子不会威胁到他,他会在景弘的期待中到来罢。

“倒是你,阿南,你是头胎,要好好保养。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养胎,哪儿别去。”贺镜西握住弟弟柔嫩细腻的手交代着。

想到之前程敛之的话,贺镜南忍着泪意说:“哥哥,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傻念卿,哥哥哪里不好了?”怀孕的身体与平常不能同日而语,更加细腻的情愫让贺镜西心思如发,也更易感伤。

“主子,徐画师来了。”洗翠打开窗户,调节室内光线。

“徐画师来哥哥这里做什么?”贺镜南看向开始整理衣装的贺镜西。

“徐老要告老还乡了,想在离开我出发前把画像画好。一份挂在绮望阁,一份送给父亲做个念想。呵呵,真是辛苦他老人家了。”贺镜南才发现贺镜西今日穿得是暗纹凤穿牡丹的紫色华服,原来是要画像啊。

“哦,那我就回去了。”贺镜南刚说,洗翠忙扶着他起身。

贺镜西调了调腰带,点头:“小心些。”

38、长乐无忧(一)

“怎么样,卓太医?”贺镜西收回左手,含笑看着这个一见自己就脸红的青年。

卓逸然果然鼻尖微红,定神道:“回帝卿,皇嗣的胎息比较稳健,个头虽然小点,无碍的。”

贺镜西暗暗松口气,合掌置于微微隆起的小腹:“卓太医,本殿之前一直服用避子汤……”果然,卓逸然的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平静。伏地跪拜,不敢让帝卿看到自己的表情。

叹着气扶起卓逸然,贺镜西苦笑:“无忧四岁后,我便一直服用避子汤,今上不知道。去年中秋才停的,是药三分毒。皇嗣长得不好,跟那个有关系罢?”

贺镜西换了称呼,显是信任卓逸然的表现。卓逸然心下感动,抬头道:“是不是避子汤的余毒,下官现下还不好妄下断语。皇嗣还不足六月,只要帝卿宽心养神,好好调养,还有四个月补得回来的。”

“如此,往后就要多多仰仗卓太医了。我亦会好好配合,总之,要保得皇嗣康健降生。”掌下胎儿轻微的踢动让贺镜西语气柔和。

“下官定不辱使命!”那人华丽的袍角近在咫尺,既然只能仰望,我便默然祝你幸福,保你康健。

卓逸然走后,贺镜西坐在镜前,反复打量自己的腰腹。真是比念卿小了许多啊!难怪发现他时都五个月了,不是那天在地毯上……后来发起低热来,几个月不诊一次平安脉的自己哪里会知道小生命的到来。景弘在朝上得到消息的,当堂就宣布减租大赦。当景弘大步走进寝殿时,那满眼的喜气和含情目光不似作假,才发现停药似乎是正确的选择。既然在从前的岁月,我们彼此少了爱慕,那就让我们在短暂却漫长的下半生渐渐相爱罢。

贺绍卿,不要再自怨自艾。你有意真情长的父兄,有生死相交的挚友,有血脉相连的儿女,有尊贵无匹却疼宠你的伴侣。你的亲情、友谊没有缺憾,你的爱情你从现在开始争取!

就像是从前在讲武堂新定下一个目标,贺镜西抚着肚腹,挑眉一笑。

“凝碧,今上下朝了么?”选了件孔雀蓝春衫,贺镜西拿着在镜前比了比。

“怎么,绍卿急着找朕?”景弘接过春衫披到贺镜西身上。

贺镜西一笑,拉过景弘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皇儿会动了。”

“真的么?!”景弘半蹲下去,干脆把耳朵贴到贺镜西微隆的肚子上。

亲子间的互动温馨而奇妙,景弘笑得柔和,温润谦雅。凝视着贺镜西,让两人手指交错:“朕想好孩子的名字了,长乐无忧。咱们有了无忧,这个孩子就叫长乐吧?萧长乐,好不好?”

“嗯,长乐~长久安乐,好名字。”

“朕刚从绮望阁过来,你的画像已经挂好了,美得像神子一般。朕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分明是温柔含情的人,却说出孩子气的话。

贺镜西好笑地紧紧两人的手,景弘一笑,在他嘴角啄了一下。诊出有孕后,景弘几乎天天来重华宫,可两人却没有情事。然而,就这般相视一笑,十指交握,或蜻蜓点水地亲吻厮磨,却来得更加温馨有味。

“省亲的事情既然定下了,朕也不好阻拦。你如今身子不比寻常,朕已吩咐路上走的慢些,‘陌上花开缓缓归’如今才知其中况味啊~”景弘顿顿,伸手摹画着贺镜西的眉眼“朕老了,竟然无端发起惆怅来。可绍卿,朕,真的有些舍不得。尽量回来生产吧,这次朕想陪在你身边。”

“萧延啊~”贺镜西心底慨叹着。

振奋了下精神,景弘笑道:“你走后,朕打算住西苑去。那边有佛堂,朕可以为你和孩子祈福呢。”

“你和孩子”让贺镜西心里砰砰跳了跳,不是“爱卿”和“皇儿”。这平凡的字眼让贺镜西生出两人不过是寻常夫妻的幸福错觉。

“那六宫粉黛可要无颜色了!”若是平常,贺镜西绝不会说出这些呷酸捻醋的话来。可最近突然生出的纤细情愫左右了他,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景弘先是错愕了下,复又微笑:“绍卿是吃醋了么?朕可从来没见过呀。是了,得妻如此,朕还能不守身如玉?他们,等瑜儿登基就都打发出去吧。这些年,虚与委蛇的,大家都不容易。”语气飘忽了许多“绍卿,等打下北戎,朕就退位。咱们带着孩子去西苑住,就像寻常人家,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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