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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淩旧事上+番外篇——by只影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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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个把时辰贺镜西放了贺镜南,让他和程敛之一道去南书房给景弘拜寿请安。

景弘很喜欢贺镜南,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程敛之献上的寿表景弘让掌印太监李忠亲自收好,作为寿星的皇帝还当着众人的面赐给新婚的贺镜南一颗“滴翠珠”。这种滇南三年才进贡一颗的宝珠碧翠欲滴,是制作坠饰的精品。

“念卿喜欢戴抹额,这‘滴翠珠’嵌在抹额上想是极好的。”见贺镜南眼底真正的欢喜,景弘抚掌而笑。

不论宠爱帝卿爱屋及乌还是给程家脸面,众人心想,这个程少夫人了不得、惹不起。

午膳景弘赐宴群臣,于是贺镜南回重华宫陪帝卿用膳。和无忧、几个宫人一起玩闹了个下午,凝碧伺候贺镜南换了装,与贺镜西一起乘了肩舆往千声阁去了。

顾太后一心向佛已经不太过问大小事务了,景弘亲往慈寿宫请太后驾临千声阁。太后捻着佛珠送上给皇帝的贺词摆手不去,景弘再三相劝无果便只身摆驾了。

是夜,千声阁灯火辉煌,衣香鬓影。摘星台上歌吹阵阵,香风不散。景弘坐于主位,贺帝卿位于皇帝左手位,其余宫妃侍卿按品级依次向下坐。后位空置,不时有目光在贺帝卿与空位间转来转去,颇为玩味。贺帝卿直视场中歌舞,对各色目光不假辞色。

“池北池南草绿,殿前殿后花红。天子千秋万岁,未央明月清风。”尤琬一袭真红宫装坐在场中月牙凳上缓缓清歌,一曲终了博得掌声无数。

景弘笑得眉目清朗,连声称赞。尤琬听后,凝睇谢君王,声情柔婉如诗入画。贺镜西浅笑,让洗翠打赏。凝碧不动声色递出宝匣,冷凝的眸色瞬间消失。

“不愧是江都璧人!今上慧眼如炬,臣甚倾佩!”接过景弘询问的目光,贺镜西淡淡一笑,举杯相敬。

景弘也是一笑,与贺镜西酒杯虚碰一饮而尽。

“踏曲兴无穷,调同词不同。愿郎千万寿,长作主人翁。”歌声稚嫩清越温婉唱来,一个着樱色舞衣的女娃边舞边唱。

舞步回旋,裙摆随风鼓起想一朵飘零的落樱。一些宫妃已经认出舞者是谁,纷纷看向景弘。景弘一副惊喜模样,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能歌善舞的小人,不掩骄傲宠溺。

女娃甩着水袖得意地看向主座上的两人,还调皮地向帝卿眨眨眼。

贺镜西无奈又宠爱地回看女娃一眼,李忠掩嘴笑道:“这不是去年万寿节帝卿写的贺词么,配上今上的曲子,小公主这么一唱真真好听!”

景弘听罢,深深看了贺镜西一眼:“朕早就说过,论才貌,帝卿是明宫第一人。”一言既出,满座屏息。

坐于贺镜西对手的东宫朝主座一拱手:“父皇说得极是!”而后啪啪鼓起掌来,众人生怕落于人后被抢了拍马的功劳纷纷附和,交耳称赞。

程倾涵位于上席,看了眼不远处的东宫,也鼓起掌来,心中百味陈杂。

席间风云不断,场中歌舞未央。

御制舞曲很长,女娃又把方才的唱词唱过一遍才歌停舞歇。水袖一收,女娃俯地长拜,声音稚嫩动听:“儿臣无忧恭祝父皇圣体康健,千秋万寿!”

“好好好!皇儿快起,到父皇这里来!”景弘朝场中招手。

左相史仁情状激动,躬身长呼:“公主孝敏,东宫端慧实乃今上之福、南华之幸!老臣在此恭祝今上福寿恒远,南华万代千秋!”

景弘搂过无忧,笑看满座文武恭声长唱:“今上福寿恒远,南华万代千秋!”

空中的五彩礼花和声而起,流光溢彩,满目繁华。程敛之、贺镜南位于中席,也不知道主座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随着众人唱和、举杯。

看过烟火,景弘宣布众卿做长夜之乐,自己倒是告醉偕了帝卿先行离去。帝卿裙摆逶迤,与帝王并肩,双双相携仿佛踏月而去。

路过中席时帝卿朝程敛之夫妇微微颔首,贺镜南居然挥手回礼,引人侧目。程敛之头大地去拉那风中挥舞的手,咬牙切齿:“贺镜南,你要是醉了,咱们就赶紧走。要是没醉,就赶紧把手放下来!”

帝、卿身影远去,贺镜南双手交握置于胸前,泪光闪烁:“我没醉,只是替哥哥高兴,他好幸福啊!”

“……”

14、多事之夏(一)

“程侍郎,您家小厮找来了,在外头候着您呢。”五月的武凌已很燥热,程敛之刚把一些卷宗理出头绪就被同僚打断心中不快但也发作不得,于是见到小诚子时脸色相当不好。

“少爷,你快回去看看吧。少夫人早膳后呕吐不止,差点儿厥过去了。”小诚子哭丧个脸手忙脚乱地一阵比划。

阿南病了,程敛之脸色大变。小诚子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人就不在跟前了。一路打马回去,不知是热得还是急得一身大汗把绯色官服打得透湿。

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珈南苑,刚好看到留白捧着铜盆进屋。卧房是东南朝向,有风进来倒不是很闷热。贺镜南惨白着脸靠着绣缎软枕,回春堂的孙大夫正把着脉,程夫人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孙大夫一方手绢绞成腌菜。

“母亲,阿南怎么了?”程敛之哑着嗓子问,顾不了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程夫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贺镜南看到程敛之虚弱地笑了笑,摇头让他放心。

孙大夫沉吟片刻,捻了胡须温声道:“程夫人不必担心,少夫人这是饮食不节导致的积滞。服些山楂丸,吃几天清淡饮食就好了。”

程夫人神色一松,不知执念什么还是期待地问孙大夫:“孙先生再诊诊,看看我儿的脉象如何?”怕孙大夫不明白“我儿成亲月余,这新婚燕尔的也一直没请先生过府诊脉。不如今儿一并看看?”

孙大夫行医多年,再看程夫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病人的腰腹间,了然一笑:“少夫人脉象稳健,底子不差,稍加调理年内便可有好消息。”

程夫人笑得颇为欣慰,虽然心下还是有些失落。拍拍贺镜南的手,招呼程敛之:“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来看看你媳妇!”

亲自送了孙大夫,程夫人又回到房里。“阿南,吓死娘了!好好地怎么吐了?我还以为……”

贺镜南羞得抬不起头:“昨个儿和敛之去龙泉夜市吃杂了,回来时又见了风,肠胃一时没缓过来罢。对不起,让母亲担心了。”

程夫人忙把脸色又红是白的小人搂进怀里:“什么话,阿南不要这么招娘心疼哦!”说着拉过贺镜南的手“是娘太心急了,阿南啊,你不要多想,养好身体,娃娃的事慢慢来。”看程敛之面带愧色的样子笑骂:“摆个愧疚的脸色做什么,又没人怪你。长个聪明清楚的样子,难道不晓得天道酬勤!罢了罢了,既然回来了就陪阿南说说话,我去看看给阿南的药粥熬好没。”

微微南风送来院里的花草香,两人相对坐着都没有开口。

是啊,开口说什么呢?说我们圆方吧,不然娃娃哪里来?!成亲以来,程敛之对贺镜南很宠爱——宠多于爱。平日对他说话总是和声细语,有空就带他四处游乐,饱尝皇都美食。骊园有新戏,绝对会买首场的票陪他看。贺镜南爱看话本,各大书坊到了新话本程敛之会让小诚子第一时间买回来。程敛之原本对穿着不上心的一个人,现在也会由着贺镜南打扮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枕边身旁多了一个人,公事家事一忙也没时间回想往事前尘。能做到这步不易了,程敛之告诉自己,把阿南当弟弟的自己真的做不来更深一步的事情。

原本擦掉的汗又有冒出来的势头,程敛之心下一叹,扶贺镜南睡下。走到门口,程敛之又折回床边,见贺镜南面朝里肩膀一缩一缩的,不知是不是在偷哭。俯身到贺镜南的耳边:“阿南,不要多想,你很好。我们,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床上那人竟然哭出声来。程敛之慌了手脚,也顾不得讲究,脱了鞋上床抱住镜南,哄孩子一样哄了起来。

身后那人的气息让贺镜南心安又心酸:敛之,别再这样宠着我,我不奢求你爱我,但是一点点的喜欢总可以给我吧……

“念卿不是有身子了?”贺镜西摇着宫扇懒懒看向凝碧。

“回主子,姑奶奶那边回话的人说是吃杂了积了食才呕吐不止,调理了几天已经无碍了。”

“唔,这样。回头让卓太医过府看看,外面的大夫总是不放心。”

“是。姑奶奶也忒心急了,小公子才成亲多久?大后天才两个月吧,怎么会那么快?”凝碧见贺镜西虽然懒懒的,心情倒是不错,便多说了两句。

贺镜西停了动作,看着铜缸里的并蒂莲若有所思:“是啊,哪有这么快。”

“主子,各宫的娘娘侍卿们请安来了。”洗翠撑着绢伞来到望风亭。

“大热天的让他们回去吧,热着了可不是玩笑。”贺镜西摆摆手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是,洗翠这就去回了他们。”

“这逢五逢十的请安问礼真是烦人,那些红男绿女背后少做些怪主子才真是大安了。”凝碧语气讥讽,给贺镜西打扇的力气都大了些。

“嗯,凝碧这样厉害,改日让今上收了你,封你个一宫之主,好好收拾那些人。”

“主子,你……”凝碧气得不轻竟把扇子转了方向朝自己一通猛扇。

贺镜西达到目的,笑个不休,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时一只白鸽停到贺镜西手边,拭了眼角抽下信筒。展开白绢眸光一扫,片刻后,看着千声阁映在太液池的倒影,贺镜西低低地笑起来。

就在帝卿笑卧望风亭时,一群肃宁、延边的世家子弟愤怒地揭了春闱金榜,震动朝野。会试是由礼部主持的全国考试,又称礼闱。全国举人在皇都会试,考期在春季二月,故称春闱。

揭榜事件的矛头直指礼部尚书,国舅顾驰。原因无他,榜上有名者几乎都是江南籍的考生,北方的考生寥寥可数,西北肃宁、延边几地全军覆没无一人上榜。而顾驰和主要监考官员都是江南人,金榜前三甲都和顾驰同乡,系云都人氏。揭榜考生怒气冲天,说顾驰有受贿包庇之嫌,结果不公,要求彻查顾驰,还北方籍考生一个公平。

景弘闻讯冷笑不止,着令都察院彻查此事。南书房内,景弘负手看着南华疆域图,对着西北一隅怅望良久,便叫来当值的大学士拟起旨来。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顾驰借用职务之便行结党之事,罪无可恕,即刻革职查办。景弘着令两阁学士重审考卷,其间又查出几个官员不避嫌疑为自家子侄谋取名次,于是考生、官员一并办理。最后挑拣出来的考卷呈给景弘,待天子御批。三日后,金榜重开,榜上南北考生各占一半,前十名肃宁、延边两地的考生占了六名。放榜时人群激动,北方考生更是泣涕不止,大呼今上圣明。上榜才俊均以天子门生自居,得意非常。肃宁、延边是西北最重要的两座城池,紧靠北戎,民风剽悍,文风难兴。景弘看过两地考生的考卷,水平较之中原、江南的考生实在是差了太多,无奈考到春闱这一步的考生均是出身当地豪门巨室。想到三年五载内与北戎一战,不可避免。还不如给了这些考生虚名荣耀,一来可以平息北边考生的怨气,二来也拉拢了当地豪强,真正打起来了朝他们要钱要人也好开口。

再说顾家,已经给了他们十几年的荣华,对得起逝去的孝纯皇后,跟顾太后也说得过去了。瑜儿声势渐壮,不再需要母族扶持。留下顾家,后患无穷,不如乘机下手给瑜儿扫清道路。

一举三得,又是举手之劳。看着英武殿里山呼万岁的榜上少年们,景弘舒心过后是长久的怅然,自己在这里见证了多少少年的壮志豪情,看了多少官场倾轧的悲欢闹剧?

15、多事之夏(二)

“揭榜案”过后,武陵城很是太平了一阵子。因为朝堂变动普通百姓是感觉不到的,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让市井间大唱太平民谣。太子临朝听政,礼部尚书换了人,还是姓顾,人称“小顾”的顾云洲,景弘四年讲武堂出科。太祖创立讲武堂的初衷是为帝国培养军事人才,但讲武堂的教官讲师们却是国中最出色的文臣武将,对学员也是要求文武兼备。故而讲武堂出身的官员虽然自谦武夫,可他们的文化修养却不逊于科举出身的进士们。顾云洲的诗文才学在那一届是顶顶出众的,出科后入阁成了东阁大学士。虽然不像程倾涵、刘勇他们入部青云直上,这些年来倒一直徐升不降,也算官运亨通。

左相史仁方言朝堂,心中不爽。六部除了兵部、工部两部尚书是自己的人,其余四部尚书要么和顾家牵连不轻,要么就是像“小顾”这样暧昧不明的。历经两朝、宦海沉浮的老丞相心潮难平,他不喜欢不确定,不确定意味着危险。对权利的渴望与拥有已经融入他的骨血,试问骨血可以轻易舍弃么?

史仁眯着眼看向正与同僚打招呼的顾云洲,神态看起来和任何一个眼神不好的老人无异。程倾涵与东宫同列,以眼神向老同窗打了个招呼。刘勇倒是直向程倾涵而来:“如今纪凡、小顾、你我同列为官,厉教官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会很欣慰吧。”提到恩师,鲜有表情的程倾涵也不禁动容。“下朝后去由原看看厉老,叫上纪凡、小顾。”程倾涵颔首。

上朝的礼乐响起,刘勇方想起向东宫行李:“哟,下官眼拙,没看见东宫大架。未有行李,万望东宫赎罪。”

萧从瑜一笑,卓有风度:“刚才还未上朝不是,刘尚书身为老臣,国之栋梁,朝堂之下是本宫前辈不必多礼。”

刘勇闻言也是一笑,朝萧从瑜稽首一拜站回班列,扬首肃穆静待天子临朝。

“呵呵,刘尚书意气风发不是没有道理,放眼朝堂,尽是自己的同年啊!”萧从瑜看向程倾涵似笑非笑。

东宫对自己不信任程倾涵一开始就知道,虽然名义上是襄助太傅教习东宫,可东宫初理政务功夫基本用在中书省那儿了。“忝居”少傅之位虽然两月有余,自己居然未去斯咏殿一次!每日待在府里看书喝茶,竟是十几年来未有的轻松闲适。都说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自己这还没白头,就要宝刀收鞘了!程倾涵自嘲,面对萧从瑜的阴阳怪气也只是表情缺缺:“东宫说笑了。”

想起飞扬跳脱的程敛之,萧从瑜收回放在程倾涵身上的目光:是亲叔侄么?真不像!

七月初,程敛之从江都归来。去江都巡查军备,顺便去新设的东海郡报备海防近况。这是程敛之第一次外出公干,他是十分重视的。炎天赤日的进军队、访军户,十数日竟晒掉了一层皮。进宫面圣,景弘看着黝黑的程侍郎圣心大慰,直夸年轻人有冲劲有干劲。回宫时还让内府赏了许多消暑的浆果,赏赐虽轻,但帝王恩宠却不容忽视。

程敛之还没进二门,就见贺镜南脚步不稳地迎出来。今日贺镜南穿着湖蓝色薄衫,映得肤白如雪,程敛之再低头看看自己焦炭一样的手居然笑出来。

贺镜南一看黑瘦得都认不出来的丈夫,眼睛刷的就红了。咬着嘴唇,埋怨:“笑什么笑!还嫌晒得不够,站日头底下做什么。”

有人心疼自己怎能不高兴,程敛之走过去揽住贺镜南:“好啦,好啦!这么大日头,可不能晒坏我家阿南!”

“母亲呢?”程敛之一气喝完贺镜南端来的冰镇梅浆,心神一阵舒爽。

“娘去碧云寺进香了。”贺镜南接过碗,递过一方素帕。(好贤惠……)

“这大热天的去碧云寺做什么?”话一出口程敛之就想咬住自己的舌头。碧云寺的送子观音很灵验,香火极盛。程夫人不顾这七月流火的天气跑去,目的不是很明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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