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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汉家宫上——by斜月帘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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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完,刘彻侧着脑袋看了我好一会儿,我正觉着给他瞅地浑身汗毛倒竖,起身刚要走,他胳膊一伸揽过我的肩,按着我的后脑把我的脸埋进他颈窝里。

他极用力,我觉得脑壳都咯吱咯吱响,我伸着手溺水似地乱挥:“滚开,你他妈发什么颠?”

第九章

“王孙……别动……”刘彻死死地卡着我,有一种想把我活吞掉的咬牙切齿。

我停下不动,却是吓得浑身直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不动,你放开我,勒得我胳膊疼……”这人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他只松了力,却不见收手,我屏着呼吸一动不动。这么一阵一阵毫无预兆地折腾下去,我迟早得脑神经衰弱提前去投胎。

跟这人在一起,尤其是眼下这个状态,最管用的办法就是跟他说话,就像对挟着人质的匪徒不让他走火的唯一方法。我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定定神,“刘彻,那个……我知道你不缺钱,可勤俭节约是圣人留下的美德,钱还是要省着些花,是不?”

他不理我。

“啊,那个……你若是觉着钱多了不好打理,我可以替你管账,呵呵……我算术挺不错的。”

还不理我。

……尼玛啊。您倒是吱个声儿啊。

他低了低头,嘴唇在我耳垂上摩挲,我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颤声道:“君无戏言,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也不接我的话茬,只苦笑着轻叹一气,语气平平地诉道:“你病好了以后还是跟原来一样,半分亏都吃不得。喜欢的人就连心都舍得给,厌弃的人往死了整也不眨眨眼。记得在奶奶那里为我说话,记得帮我对付诸侯拉拢朝臣,甚至记得为我打匈奴的策略提前铺路,说话也总是跟之前一样噎人,却是偏偏……”

他说到这里,又把我往怀里揽紧了些,有些不自已的声颤:“却是偏偏不记得我……王孙,我已经挽不回阿娇了,若再没了你……我就真的只是个皇帝,不是刘彻了,你懂么?”每个字都吐的极艰难,有一碰即碎的悲伤,入耳中生生有一种玻璃渣刮过骨头的疼。

他轻轻拍了几下我的背:“王孙,呆在我身边,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想伤到你,好不好?我也不想辱及自己为祸苍生。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是不是?”

我明白,我明白你大爷!你与我何干,天下苍生与我何干?这是你的天下你的子民,你要做贱谁也拦不住,别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搞得好似我若不做了这男宠,就要天塌地陷了,就是祸害国君殃及万民了。

我瞬时怒从胸中起,举起胳膊甩过去一拳:“你就是个疯子……”

他拨开我的手顺势拦腰圈住,又蹭蹭我的脸,“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觉得自己感到一种双目瞬间失明一般的无助和恐惧,耳中眼中脑中全是沥青一样的粘稠和漆黑。如同被人抽了骨节的蛇也似的瘫软,似千斤力道打在棉花上的迷失与惊措。连被刘彻亲了半天也没感觉了。

回神后把他稍稍推过去一些,半阖着眼睑,两眼无焦地碎念道:“若真想爱上你又有什么难处,起码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我唯一认识的,唯一对我好的人,可你总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又是个皇帝。往后,我必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骂成奸邪佞幸,青史上也必留骂名。那些死后事,便是给人开棺鞭尸我也是无所谓,只现当眼下,不管那人是皇亲还是国戚,纵是舍着我的命,也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什么刑不上大夫的狗屁常纲伦理,我眼里可揉不得砂子,刘迁便是前例,即便留着条命,也不会让他囫囵个的快活,到那时你这个皇帝却又该如何做?纵容我祸害朝堂草菅人命你也被人骂做昏君么?若你只想要一个后宫中的男宠,天下之大,貌美的娈童小倌儿千千万。你既是清楚我的性子,何苦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抬了眼平静的看他。

刘彻摸摸我的脸,指尖在左眼下流连,眼波一派凝定和刚绝:“你若不愿意,我自然不会逼你,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能见着的地方,日子长的很……至于那些缺眼力见儿在背后嚼舌头的,你若高兴,死多少我也压的下,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平安喜乐,你只要不躲我就好。”

我扯起嘴角直笑的两眼渐起水雾,你道是这汉家天子,可你还不是天,不是神,命运若伸出手来,你哭都哭不出来。天家无情,你偏偏这么多情,皇权路上的情字是个劫,等你真正成为一个皇帝的时候……却又如何让我平安喜乐?你……何苦?

他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也轻柔地笑,丝雨润物细如柳尖似地美妙:“可是你从前说过的,要一辈子不相离。”

我挡住他又要贴来的脸:“反正我都不记得了,你只管胡编乱邹,谁也不知道。”

“谁说的,元安红玉和宣室玉堂的奴才都听见了,不信你叫来问问。”说着就要扬声叫人。

我忙拉住:“我信,我信还不成吗?”这种事还敢叫人对质?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刘彻似是觉着我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破罐破摔,即便没爱上他也会陪他伴他一生不弃。可我……我扪心自问,这是缓兵之计还是以退为进,我自己已经搞不清除了,喜欢他么?没有!一点也不么?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若没了刘彻,我还能活几天,鬼才知道,如刘迁那样的人比比皆是,之所以敢那么对刘迁,是吃准了我在这宫里和刘彻心里的地位,否然,我凭什么?离了刘彻,出了这皇宫玉堂,我又有几斤几两敢对一个诸侯太子颐指气使?

我不否认,我贪生怕死……怕沦落成娈童……我也不敢痛下狠手索性划花了这张脸……总之我就是整起别人来眼都不眨,搁自己身上就是孬种的本性。

爱上刘彻竟成了我唯一让自己活的舒心的法子。偏他集官二代富二代美少年于一身,又似乎,对我很好……要爱上他,何止是不难,简直是容易的像1+1……

至于性别……最让我凌乱的事……我觉得还可以举掌立誓: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

咳咳,越想似乎越没底气……

我只好每日每日的纠结郁闷。

天越来越冷,到大寒的时候,我每日裹着貂皮缩在炭炉旁,或跟奴才们赌钱,或描字或读简或作画或饮酒。

红玉递给我暖手炉的时候,我打了个喷嚏,皱了眉问道:“又加了什么香?味道不好。”

她接过手炉取走了些,回道:“只是比之前的去了沉水香,那是驱蚊虫的,医官说闻多了不好,冬日里就不用了。迦南香安神,不能多加,否则人容易犯困。所以就加了苏合香的分量,这种香就是显味道,没别的什么用处。大人嫌重了我去些就是。”

自昨儿午时开始,已经连下了一天一夜大雪。昨日黄昏出去踩了踩,还不够厚,今日又下到现在,已是积雪盈尺。

“红玉,咱们出去玩儿会儿……”我扯掉狐裘要出门。

红玉又给我穿上,“外头冷的很,大人便是不爱惜自己,也得穿着,玉堂的奴才有多少脑袋也担不了这个罪。”

我也不再别扭,等着她给我穿好,“你也去穿一件厚的随我一起去。也叫上元升和玲珑。”

“好啊。”整天窝在屋里,人都生锈了。好容易有个乐子,都高兴的不行。

我让红玉和玲珑两个丫头去推雪人儿,自个儿和元升刨净一小块儿地方,撒上谷栗,揣着弹弓远远的躲在一旁等着鸟儿来啄食,野鸽麻雀的总能打到几只,晚上就在玉堂烤了吃。

我和元升等了快一个时辰,人都快给雪盖了,打了四只,元升冻得牙关都哆嗦:“大人,回吧,人都成冰凌棒子了。”

我瞅着正啄食的一只野鸽:“嘘,别说话,你要冷了你回去,要不你穿我的裘披。”说着就要解了绶带给他穿。

元升拉住我,“这可使不得,大人还是赶紧穿好,别冻着您,奴才不冷。”

我看他穿的单薄,嘴唇都些微青了,安慰道:“再打一只就回,行不?不然晚上烤了没你吃的。”

我回头瞄着那只野鸽子拉开弹弓射中。元升屁颠屁颠的捡回来,回去时红玉和玲珑打打闹闹玩的正高兴,雪人儿堆得一人高。

玲珑见我过去笑着扬声道:“大人看看这雪人堆得可好?”

“好好,今儿晚,玉堂里吃烤野鸽。”我指了指元升手里的战果。

红玉走近道:“大人冷了吧,回去吧,这冰天雪地的。”

我搓了搓手:“嗯。”

红玉看着我冻的有些发红的手,忙拉着捂暖:“我忘记让大人带护手了。冻坏了没?”

我还瞅着那些鸟高兴道:“没有,打鸟带着那个碍事。不带正好。”

“皇上,您慢着点儿,雪厚,当心绊着……”远远的听着元安气喘吁吁的叫。

回头见刘彻疾步往这儿来。走近了看着红玉拉着我的手,眉毛便抖了一抖,红玉登时吓得没了神,慌着跪倒问安。

刘彻垂着眼皮不吭声的瞄着红玉,我开口淡淡道:“我方才打了几只鸟,手凉,你给我捂捂。”

刘彻猛的抬了头,眼里一闪一闪亮起来,抓着我的手搓着,还咧着嘴笑的没皮没脸,“今儿来便是要给你送东西,正好赶上用。”

说完拿眼看了看元安,元安便捧过来一团狐狸皮似地东西,“日前皇上猎了只白狐,这皮毛光滑柔亮实在不多见,便吩咐给大人做了双暖手套,大寒的天,大人现在用正好。”

刘彻抓过给我戴上,问道:“还冷么?回屋里去。”

“本就是要回去的,你来了才耽搁了。”

我不过是寻个话茬,让他给我捂捂手,免得他迁怒了红玉,可倒好,捏着我的手走了一路也甩不脱,奴才们一个个眼擦得透亮,瞧着如此这般,便也知躲得远远儿的跟着。

脸丢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二十一世纪的人,最丢得起的便是脸皮和良心了……

回屋后我脱了手上的狐皮手套扔在一旁,“整日一趟一趟的跑,不是送件衣就是送盘点心,你这皇帝做的很闲么,还是御史中丞处的奴才们不想要脑袋了?”

“自然不是……我就是想见见你,想……”

“闭嘴……既然不闲就滚回去批折子,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侧首趴在案头,一脸无辜,“这都歇了几个月,眼见你的病都已大好了,怎么能还这样躲在玉堂,自该是同之前一样每日陪我上朝、阅折子、读书……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在我都忙得像头猪。”

“忙得像猪?猪很忙么?”我一时没抓到他话里的要害。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那是啊,忙着吃忙着睡。”

“……”

刘彻拖着我往寝殿去:“陪我睡会儿,昨晚忙到半夜,累得很。”

我忙问道:“我什么都不会,为何还要陪你上朝?你就不怕出了什么岔子?我看书看得多就觉得累神,日子久了不好,你自己忙吧,别折腾我。”

我坐在塌边,刘彻翻身躺下,拉着条薄被盖着,“累了也没关系,宫里补品多得是,人参燕窝鹿茸……你只管当饭吃。养得起你。”

我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脑袋,“你当我是猪么?”

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闭着眼笑道:“你说是,那便是了。”

我一气之下把他推下床,自己躺上去:“皇上万金之躯,可不能睡在我这猪圈,您还是另择宝地吧。”

刘彻七手八脚的爬上来,有些无奈道:“我也觉得我是自轻自贱,普天之下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仓里的米粟一般多,却偏生非要贴上你这么个性子凉薄的,只把我这打小就众星捧月的天子,搞得好似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也不知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

我转过身去:“累了就睡,哪里那么多话……”

他似乎有些迷糊,却还絮叨着念:“你看,猫一般的脾性,心情好了还能乖乖的蜷着懒洋洋的喜人,心情差了就挠人一爪子,叫人觉着又疼又痒……你说,我若狠心一些,整日把你捆在身边倒也省事,可又一千万个不舍得,实在不想你恨我呢……”

越说越不着谱。我紧抿着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等了半晌,不见有什么动静,我往外挪了挪,正准备掀了被下榻,他又动了一动,手里捏着被边儿往我脖子里塞,含糊着:“睡好……别乱动……小心着凉……”

我只觉得额角的血管突突的抖了一抖。若是平时,本该怒不可竭,可现下却心生凉意。究竟还是对刘彻有些不忍。

将睡时,无意的斜过身,刘彻近在身侧,双目紧闭,唇轻启,眉间微微锁着,似是心事重重,明明年少之岁,却一副历尽世事的模样,说不上心疼,却是有种想替他为难替他排解的心思……

他说若没了我,他便就只是个皇帝,不是刘彻了,其实那样有何不好,作为一个皇帝,他尽可以为所欲为,但做他自己,有太多羁绊挂牵。

我把他的手往被下塞了塞才睡下。

再醒来时已过了掌灯时刻,红玉过来递水,“大人醒了,皇上这会儿在园子里呢。”

我拢了拢袖摆:“在园子里做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北极熊么?”

红玉肯定不知道北极熊是个什么东西,但听得一个熊字也笑了:“那倒不是,皇上说今晚雪景出奇的好,交待了说等大人醒了也过去。”红玉说着正往我身上裹一件大氅。

我打掉她手里的衣:“我不去。”说完转身坐下吃了一口点心。

红玉噗通跪倒,颤声道:“大人,还是,还是去吧。”

我看着红玉怯的脸色发白,只把牙咬得咯咯响:“你说,他又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我若不去你们就要掉脑袋?我倒是该去问问他算什么狗屁皇帝。”

红玉爬过来抱住我的脚,哭道:“大人千万不要因为这些琐事去惹皇上生气,红玉知道,皇上也是不得已,大人病了一次不记得皇上,他比谁都难受,若是玉堂的奴才都死光可以让大人记起皇上,奴才们也是甘愿的。”

我立在门口,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红玉,心里刀绞似的,我弯了腰拉她起身,“我听你的就是……”

她捏着袖子擦擦脸:“大人不要怪红玉多嘴,从前大人好好的时候,皇上从来不会为难玉堂的奴才,更不会用我们的命来强求大人做什么事,只是现下……皇上也是没有办法,大人死活不肯听他的,就像上次去看玉昙花,皇上责备红玉去取香料的事,他意不在责罚奴婢,是说给大人听的,只想让大人同他出去走走。今日在雪地里也一样,皇上知道大人不忍奴婢受罚,是故意在等大人说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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