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在一旁换做一身铠甲。看着我的衣裳也觉得好笑,“也罢,反正也没打算让你去猎野猪,去凑个热闹,在宫里久了人都傻了许多。你就坐在车辇里看他们就成。”
我想也是,便也不说什么。
时下已是四月中旬,风也不似冬时割人一般,即是夜里也柔和缓润,混淆着新草树木的味道,也让人心旷神怡、神经清爽。
去时我倒还有兴致骑着马,刘彻不疾不徐的在一旁,也不催,我却浑不似要去围猎,勒着马缰绳走的极慢,道旁林木飒飒,夜风徐徐,月色煞是好看,一匹浅淡淡的黄白缎子也似尽铺于天地间。
我侧着脸看看刘彻,一袭银光闪闪的铠甲在月下尤为耀目,端坐于高大的青骓,真若上古神将。侧脸刚毅如斧刻刀削,蒙着层月色时又说不出的诱惑动人,一双眼微眯着笑意溶溶,融进月光星点,我看的痴醉若梦。
他骤然并过来,“来,上我的马来。”
我看看两匹马虽并驾齐驱行速极慢,却没胆量就这么跨过去,正犹豫着摇摇头。
他却粲然一笑,右腿跨过自己的马,单足点在我的马镫上,左腿一迈便坐在我身后。我哈哈一笑很是开心。
“笑什么?”他奇道。
我扭头看他,拿马鞭指指身后不远出跟着的一行人笑道:“没什么,我是觉得你也不看看他们,脸都绿了,还有不少李广和程不识麾下的少年将士,你便如此肆意妄为,也不怕被人说你宠信佞臣?”
他仰了一下头,笑的从容:“宠了便宠了,我倒看看谁敢说个不字。”
“说了如何?”
“再简单不过,割了舌头,丢在上林苑喂狼。”
“哈哈……”
身后数丈外,只听马蹄声哒哒,我回身招招手,扬声道:“卫青,过来。”
却见公孙敖与卫青共乘一骑,疑道:“卫青马术不好么?怎还与公孙将军骑一匹马?”
公孙敖回道:“卫青前些日子与建章卫士习剑法,不小心伤了小腿骨,今日本不该带他来,但他听韩大人也在一定要我带他来看看。我看他这些天行动不便,憋坏了,便自作主张带他来了。”
我自知,伤到小腿骨最是疼痛,当下皱了皱眉,“那些卫士们不长眼么?习武比剑点到为止,怎么会伤到腿骨?”随后又温言道:“卫青,还疼不疼?”
那孩子显然并不太怯生,恭敬回道:“卫青不敢劳韩大人挂记,已经无碍了。”
我心里一动: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
今年开春时,刘彻就下令扩建上林苑,眼下也七七八八接近完工,山下还建了些简易的行宫。我与卫青只在山下休息,刘彻与将士们到处去猎野兽飞禽。不是有人送回什么野兔山鸡,卫青倒乖巧,细细地开剥洗净架了火堆烤熟。
我尝了一口摇摇头:“你还小,烤野味也是有讲究的,回头让皇上好好教教你,他烤的好吃些。”
他脸上表情明显一滞,似有些怀疑:“皇上平日带我们打猎从未见过烤吃了,都是大伙烤了给皇上吃,皇上倒也从不挑。”
我笑笑:“哦?是么?”
卫青迟疑着点点头。
忽的听见刀剑碰着岩石的声响,我回头,正好见刘彻扔了弓箭大步流星的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小鹿,一只野雁。
一坐下看见烤着的野兔就问:“你可吃好了?”
我淡淡道:“没有,卫青烤不好,不好吃,你教教他。”
“不教。”他冷冷道。又转了话:“你若吃我烤给你就是了,教他做什么?”
我心里笑的岔气,刘彻这变态,性子却也是这么别扭。
我仰着脸慢慢躺下,透着不怎么茂密的林子和薄薄层云看天上明晃晃的月影和闪闪明灭的星子。
刘彻一把拉过去让我躺在他身上:“地上凉。”
我脑袋磕在他胸前铠甲的护心上,呲牙骂道:“穿的跟只乌龟一样,还不如地上长了草的地方又软又松,起开。”
他随手扣开铠甲扔在一边,“这不就好了。”
我看着他身上除了亵衣便只剩一件薄薄的中衣,又默不出声捡起铠甲给他穿上,躺在他身上,“算了……我凑合着。”
想是公孙敖细心些,多给卫青穿了件外衣,卫青解下外衣递过来:“韩大人冷不冷?”
我心里又窃笑,果真是个孩子,扭过脸看上去,刘彻果真一脸寒霜。劈手将卫青的衣裳掀到火堆上哗啦啦烧了个精光,不悦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王孙穿衣裳。”
卫青根本不知何处犯了圣怒,只跪在一旁不住地磕头认错。
“你吓他做什么?卫青心善,知我素来不喜夜围,不过是怕我像上次冬日里那样着凉,他一个孩子懂什么规矩?”我向卫青伸伸手:“起来,坐我跟前来。”
卫青却是翻翻眼皮看着刘彻,刘彻“吭”了一声:“王孙让你过来就过来。往后要听他的话。”
“是。”
卫青跟了公孙敖已有一段时日,想必该听到些有的没的。经此一事,对我愈加谨慎恭敬。我瞧着他委屈的摸样有些好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卫青磨练不够,将来如何成大器?
刘彻虽为皇帝,但亲非亲、臣非臣,直做了这许多年傀儡,除却我,任谁也不信,性子多疑的很,卫青若现在不养成恭慎无争的性子,往后刘彻必是要除之后快,我倒不是可怜一个卫青,只是觉着,怕我不在他身边没一个可托之人。
思及此,却心下百般纠缠,觉得一时气结,紧紧扯了扯刘彻的衣衫。
他俯身在我脸上蹭了蹭:“冷了?”
我往他怀里钻,却道:“不冷。再坐一会儿。”
他轻声笑笑,把我身上的锦衣裹严实。
自那往后,我便在宫中常见着卫青,时而卫青还会到玉堂来。
天渐热,玉堂却凉爽,玉堂后殿有几间竹屋,屋子左侧尽植着竹子,右侧却是个小塘,婷婷盖盖铺满着荷叶,这后殿叫做竹巷。白日里我常在竹巷歇息,偶尔看看一些朝中账目、官吏的名堂。刘彻来了便也陪我一会儿。倒是我却怕他来折腾,十有八九在装睡。
端午时,刘彻一整日都在东宫,陪老太太用了家宴,听她说教。午后太阳落了一些后,我带了元升出宫去走走,恰巧在宫门口碰上卫青,便也让他随着去。
街面上零零散散有些卖面点食物的,有斗鸡斗蛐蛐儿的,也有商人领着马队在长安寻买卖商机的。甚至还能瞧见西域的人赶着一两只骆驼驮着东西到长安来的。
只是近日来长安城里多了些乞儿,卫青随我一路走,眉头不解,最后见到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为了一块已经发霉的饼打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摸出衣兜里几铢钱便要上去给。我倒也未拦着,只待他回来后,说道:“明日你再来,给那孩子钱,看他还会不会再要。”
他一时不解,我笑道:“明日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二日,红玉将将布了晚膳,元升进殿道:“大人,卫青在殿外……”
我搁了筷,“让他进来吧。”
卫青甫一进门,就哭起来,跌到我的案边:“韩大人,那个孩子,他……他……”
话也说不出口,哭成了个泪人儿。
我淡淡道:“他死了。是不是?”
“嗯……”
“知道为什么吗?”我让红玉拉他坐过来,给他擦净脸。
想来是极伤心,哭的打嗝儿,呜咽咽的回道:“卫青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若我告诉你,是你给的那几铢钱害得他丧命,你信是不信?”
卫青圆睁了眼,结结巴巴:“是我么?原是我害死他的么?”说着又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着……”
“哭什么,人都死了,你还能把他哭活?明日再出宫一趟,好让你看明白,你若领会了这个理儿,那孩子就不白死了。”我让红玉添了副碗碟,让卫青在玉堂用了饭才让他回去。
次日,我刚醒,红玉便说:“天还未明卫青就在玉堂外面候着了,眼下都等了半个多时辰。”
我笑道:“脑袋不会转弯的,做错了事,自然该罚。”
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我才出宫去。卫青低着头跟在后面,咬着嘴唇,看样子好似受了极大委屈。我不禁在心里暗笑。
到了街角,还是前天的一群小乞儿。为了路人丢下的一个馒头厮打起来。
我侧侧身对卫青道:“看见了么?便是路人随手丢下的也能让他们不顾死活,你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拿钱给那个孩子,他回去以后还能活命么?”我伸伸手,元升递了弹弓过来和一粒金丸,我瞄了墙角一只啄食的雀儿打过去,又招手指向那堆乞儿,“小孩儿,去把我打的那只雀儿捡过来。”
那些孩子面面相觑,只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孩子去捡,回来后,把金丸也递上。元升接了雀儿,我笑道:“我只要鸟儿,这打鸟的珠子不要,你若想捡便捡去吧。”
回去时,我问卫青:“知道么?不论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总得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挑不出错处来,现在,那些没有捡到金丸的孩子,最恨的,便不是那个捡了金丸的孩子,而是他们自己了。是以那个捡了钱的孩子也不会有人去打他了。可若你那般,那个孩子在人眼里好似平白捡了个天上掉下来的饼,哪有不招人眼红、不招人去抢的理?所以,你便是做好事也会弄巧成拙。明白了么?”
卫青立在原地怔然半晌,我把手里的弹弓给他,示意元升给了他一把金丸。
他看看手里的金丸,复又望望那些孩子,却把弹弓收起来,缓步走去,将那些金丸一个个分了分。
回来后却微微仰了头对我道:“韩大人的话自然是不错,可卫青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孩子只要细心教化,也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心……”
我听了也不由一怔,好一个卫青,竟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小年纪竟真如此心荡如山,乾坤浩然。于他,只怕任何权谋之术也不堪用。我教他权术,本是让他提防周边奸恶之人,现看来却也是多此一举。
或许,不用权谋之人,却也不惧权谋。坦坦荡荡,疏朗清举,自是神明佑护,安福享永。
我微一笑,也罢……刘彻身边留着他也好,兵法亦云:以正合,以奇胜。刘彻身边不乏谋臣,而卫青一副心肝澄澈剔透,朝堂上也缺不得这样的人。
回了宫里,红玉就迎上来低声道:“大人回来了,皇上在竹巷呢,看似有些不大高兴。”
我看着元安也在玉堂,便问道:“皇上因什么事烦心了?”
元安摇摇头:“皇上不让跟大人说。”
“得了,我自己问,你们送些点心和酒水到竹巷去。我去换件衣裳就去。”
不过刚过了端午,天热得很,我极快的洗了澡打着哈欠往竹巷去,刘彻趴在案上睡着,眉间微微蹙着,我伸手抚平,却是刚一碰他便睁了眼,眼神有些迷蒙的空荡感:“你来了?”说完便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吻住唇。
我趁着喘息的当儿道:“我出宫了一趟,又困又乏,想睡一会儿,你别……”
他指尖轻轻在我背后挑开衣带,伸手在我腰间摩挲,我极怕痒,扭着腰躲他,他却不似平日嘻哈,依旧脸色深重,我捉住他的手,舌尖在他脖间留下一道水印:“怎么?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这般不开心?”
他声音低哑,缓缓吐气道:“王孙,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我抬头横他一眼:“难不成又看上哪个美人儿?”
他低头在我额上轻点一下:“没有,卫子夫,她,有了……”
我登时浑身一颤,寒冬腊月洗了冷水澡一般,牙关都不住嗒嗒作响。
平日从不想他与那些女人如何,可今日一句“卫子夫有了”,却是活生生揭开那层纱一般赤裸裸摆在眼前。
他紧紧抱住我,颤声道:“你不许生气。”
我仍是垂着眸不说话,他反身压下强吻住,含糊道:“王孙,王孙,你……”
我打开牙关伸着舌尖在他牙龈上有意无意的扫,他立时呼吸声重起来,我轻声一笑,勾着他的脖子,摸索着剥去他的衣衫,指尖在他背上打圈儿。他便如狂风暴雨的在我口腔里横冲直撞,风卷云起,我呼吸凌乱的一塌糊涂,却是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我的,我要他。
我还在神游,回神后才惊觉衣衫已被他尽数褪去,他一边从我耳后到脖间轻轻啃噬,一边用手撵着我胸口,慢慢滑下到腰际,又陡然握住我的分身,我直觉到浑身颤栗,入骨的瘫软,毫无意识的断断续续轻唤道:“彻……彻儿……”
……
……
他一把将我在他背上乱挠的双手扣在头顶,另一手轻轻抬起我的小腿缓缓架在他肩上,我整个人便没了一处能用得上力的地方,只得任他予夺予求,他力道渐增,缓缓抽出,又用力顶入,我只得不住求饶:“彻,别,慢些,我受不得了。”
……
……
实在吃不消,忍不住哭骂道:“刘彻,你这禽兽。”
……
……
再醒来时,已是万籁俱寂,更深夜重,才一张眼,便是刘彻一张餍足的嘴脸。抬了抬胳膊才觉到浑身无一丝力,却又明明感到后穴中有股液体缓缓渗出。
我立时眯了眯眼,目光阴冷森森。
刘彻嘴角噙笑,抱起我往浴桶处走,我站也站不稳,两腿发软,直往浴桶里倒,刘彻拦腰抱着,我也将两手挂在他脖颈上,却是冷着一张面瘫脸。恨恨的不说话。
他一手拦着我,一手又摸到我身后,探向后穴。我冷哼着“别碰那里。”他手上却没停,好声好气解释道:“不好好清洗,会发烧的。”说着并入两只手指轻轻抠出体内污秽。我最后竟是趴在他肩头又睡去。
再醒来,却以第二日午时,刘彻便趴在塌边。屋里案上搁着香炉、果脯、点心。我稍稍一动,刘彻便醒了。忙握住我的手问道:“饿了么?我早些时候让红玉备了你平日爱吃的。”
确实也饿,便开口央道:“把那个拿来,喂我吃。”
他也高兴,便一点点往我嘴里填东西、喂水。
一顿加餐吃的倒也开心。
第十三章
自打一开荤,刘彻就给鼻子上脸,恨不得日日求欢。我偏又打不过他,直恨得咬崩一口钢牙,将他肩上背上抓成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今日上过早朝后便一直赖在竹巷,红玉也竟然乖得很,一心一意号着刘彻的脉,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刚刚还在问刘彻晚上想吃些什么,好让御膳房直接送到玉堂来,真想上去掐死这吃里扒外的。
我好声好气的讲道理曰:“你再整日的呆在玉堂,老太太又不乐意,不定还能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你回……”
他一挥手打断道:“不会,老太太一听卫子夫怀了龙种,高兴着呢。这一半年,再不会有什么麻烦。”说着就兀自笑起来,活像只撒欢的狗。我恨得磨牙……破口便骂:“真是给脸不要脸,哪儿凉快往哪儿去,你再赖在这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