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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淩旧事下+100问+番外篇——by只影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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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如泥塑般立在一旁,几十载的托付信任,让两人间已超越君臣和主仆。夜深露重,李忠见证了景弘和贺言十几年的爱恨纠葛。事到如今,已无对错。天人相隔,若得见英灵,恐怕彼此内心都为对方祈祷珍重罢!

景弘一直喃喃独语,夜风又大,声音散落到天地间都没了声息。

“爷,要不要下月东宫生辰,把东宫带到平州去看看?”李忠适时提出建议。

景弘眼睛一亮,心底更打定了回去对萧从瑜摊牌的决心。萧从瑜的对王座皇权志在必得的决心和手段让景弘没了顾忌,萧家天下总算后继有人,培养调教个两三年再放手,自己也算对得起先帝祖宗了。

“甚好,加冠大典完成后就出发。”

“慈寿宫那边儿?”

提到顾太后,景弘不以为然地一笑:“她心里有数,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大动干戈地处理别院那边的人。

“当年慈寿宫却是下的狠手,连个伙夫都没留。”

“朕不是让你们保下念卿的乳娘么?”景弘挑眉,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就算贺言不开口留人,他的孩子受过人家的喂养,他再不济也不能翻脸不认人。

“人没死,不过头部受了重创,疯了。厉大人着人把乳娘送回洪都老家去,之后应是无碍的。”

“如此才是~念卿受过她的恩,你看子诺的乳娘哪个如今不是过得堪比大富人家的老夫人?她到底是时乖命蹇了些~夜了,回去罢。”

看景弘面色疲乏,李忠还是把年初洪都送来的消息咽了下去。一个疯婆子不见了?罢,还能跑出洪都不成?!

红日东升,在初冬的早晨显得别样喜庆,一队外表普通实则华丽高级的马车驶进武陵城。

贺镜西怀里的小长乐穿着虎头披风,大眼圆鼻得分外俏皮可爱。贺镜西亲了下小儿子,软着声音问:“乐儿,一会儿去看小叔和表弟好不好?”

长乐其实快一岁了,一双眼睛活泛得很,就是不愿开口学说话。

景弘看着儿子,越看越开怀:“回头见了无忧,她那张嘴,保准俩月乐儿就能开口说话了。”

无忧一张小嘴不闲,仔细想想还真是教小儿说话的好先生。

贺镜西睇了景弘一眼:“没见过你这样编排女儿的~”

景弘笑,抓起贺镜西的手吻了吻。

“今夜带着乐儿歇在程府吧,明日我去接你们回宫。”景弘回京的消息早已送到明宫,南书房召见东宫的手令一并送去。想来此时,下了朝的东宫应该往南书房去了。

“一会儿父子两好好说,别吵架。”经过那夜交心,贺镜西觉得对萧从瑜是“母”是“兄”已无所谓了。他,终归是自己重要的亲人。

73、父子相伤

“哥哥~”看到许久不见的兄长,贺镜南也顾不得一双儿子,掀了被子就要起身。虽然生了一对双子,可贺镜南一张圆脸有红似白,气色好得不得了。贺镜西放下心来,笑着按下初为人父的幺弟。

“念卿,感觉怎么样?孩子们都好吧?”

“嗯,好好,都好。来,看看致深和见深,长得一模一样,可好玩儿。”

特制的摇篮里睡着一双一模一样的婴孩,小脸粉嫩,胎发浓密。贺镜西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孩子的脸庞,眼神温柔怜爱。

“无忧呢?”

“哦,敛之一早带她去霓衣坊试衣。前儿小叔拿了张狐裘来,我让霓衣坊改小给无忧了。”

“她又不是没有,你自个儿留着穿,不然给孩子们做小袄也好。”

“呵呵,小姑娘穿白狐小袄好看。”

正说话间洗翠抱着长乐和凝碧一道进屋了,贺镜西连忙起身抱起小儿子:“乐儿还拉么?”许是水土不服,小长乐一到程府就开始闹肚子。还没见他小叔和表弟,就抽抽搭搭地拉了半晌肚子。

“好些了,小孩子初到异地都会水土不服的。”洗翠宽慰。

“哥哥,这是……”

“长乐,你的小侄子,无忧的弟弟。可不可爱?”贺镜西摇着长乐的小胖手,语气怜宠。

贺镜南知道“长乐”对于哥哥的意义,眼睛一阵湿热,连连笑道:“嗯嗯,长得这样好,无忧一定也欢喜。来,给小叔抱抱。”

长乐一落到贺镜南怀里,闻到奶香味只往贺镜南怀里钻,闹得贺镜南尴尬不已。

不一会儿程敛之就带着无忧回府了,无忧穿着狐裘小袄,粉色宫装,颇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味道。双髻间缀着白梅花,配着玉耳珰,较之贺镜西离京时成熟不少。

贺镜西看到越发漂亮的女儿,心头自是百般滋味。有了长乐后,贺镜西不再刻意压抑自己柔情的一面,女儿红着眼睛叫了声“爹爹”。贺镜西早已把人紧紧搂到怀里:“爹爹的无忧越长越漂亮了~”

给无忧讲了长乐的身世,无忧心疼得不行,把长乐抱到怀里又亲又捏:“长乐乖,以后姐姐疼你~”

长乐见到姐姐也高兴,只是口水流了无忧一身……

程府嘉南苑里一派和乐,哪知南书房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景弘初见一别多日的儿子先是一番惊讶,只道他监国不易,没曾想他竟是那般憔悴苍白。可想到刘勇死后,朝堂里外的混乱局面,景弘就气不打一处来。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从瑜也不看景弘,恹恹地行了礼就垂眼看着鲜红的龙凤地衣。

“好好,你还知道自己是臣,朕是君。朕还没死呢!你就当家作主了?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耐啊!朕才走几天,你就杀了个右丞,逼走了个尚书,禁了两个大臣,得罪了一批人!”景弘是怒极也不会大声的人,就像眼下也只是拍着金案低喝。

萧从瑜撇撇嘴,也不为自己辩解。

儿子的满不在乎的态度看在景弘眼里,心中怒气更甚。

“不说话?不是很能干么?你说说你是有多大道理,要把刘长空逼得那样?!”

“君臣之念,稍有偏颇便是你死我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刘长空自己选的路,他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冰冷的话语字字吐出,萧从瑜冷笑“这些年父皇手把手教儿臣的不都是这些么?”

“你---”景弘气得直闭眼“他有不臣之念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朕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逼他自此,你此次的做法都让朕和大臣们心寒!眼下你仅是东宫就如此手辣,他日你要当了皇帝,你岂不是要步夏桀商纣的后尘?!朕是教你要雷霆手段,但不是要你不辨忠奸、玩弄权柄!你杀了刘长空,讲武堂众臣得多心寒?若不尽快想办法补救,他们对君主朝廷离心离德,他日攻打北戎,南华哪还有人可用?!”

“泱泱大国,少了他们,难道还无人可用?”萧从瑜讽刺一笑“打下了北戎,也都是弃子了。不过早晚而已,我为什么要忍一时之气,还不如把权臣扼杀于摇篮,一步到位。”

景弘听得连连摇头,只觉自己十数年的教育无比失败,不管是作为君主还是父亲。“瑜儿,朕真要好好考量一下,这南华江山、万千子民,是不是真的可以托付于你?”

是啊,你还有贺镜南。他,也是你和贺言的儿子呢。萧从瑜抬起脸,一字一句把心中所想道出。

“你说什么?!”景弘大惊,指向萧从瑜的手指抖个不住。

萧从瑜一步一步走近,带着残忍嫌恶的笑容:“不是么?既然我不合您的意,那就废了我,让贺镜南当东宫。左右他也是您和文清侯嫡亲的儿子,当年抱谁入宫也不过是您的一念之差。如今您后悔了,各归各位也不是不成。”

“闭嘴!”萧从瑜说起“文清侯”脸上那怪异的表情让景弘十分不悦,他和贺言的爱情确是不容于世。但最没有资格指摘这段感情和贺言的人便是萧从瑜了,面对以命换命的生身之人,他萧从瑜没有资格……

“不许你这样说文清侯!你没有资格!他搏命生下你,不是让你嫌恶他侮辱他的!”景弘痛声怒喝,几乎是指着萧从瑜的鼻子。

“呵呵,搏命生下我?”萧从瑜从顾太后处知道当年景弘与贺言的旧事,时隔多年,顾太后讲述时神色颇为平静,对贺言竟有隐隐的痛惜赞赏之意。萧从瑜知道自己是一段苦恋、一段秘辛的见证,心中也感慨难言。

那位从未谋面的文清侯,那个不曾膝下承欢的“爹爹”。近日来,午夜梦回,也曾梦到梨花院落,还有那一袭飘渺模糊的白衣。

“文清侯到底是搏一双儿子还是博贺家的荣华富贵?!”萧从瑜对贺言感情复杂,对景弘十几年的隐瞒却是痛恨不已。当然,也有对贺镜南的嫉妒。一母同胞,为什么他可以在朱门后院无忧无虑地长大,嫁给心爱之人。自己却历尽人心险恶,身负重责、如履薄冰地一路走来。到头来,孑然一身,心老身倦。还有贺镜西……让自己如何面对?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造成的!只有侮辱那人才能让他难受!这是萧从瑜唯一的想法,他也这样做了。

话一出口,果然看到景弘一张脸气得雪白,嘴唇都不住打颤。

“混账!当年你父亲生下你时,朕就该把你掐死!混账……”景弘气极,一耳光扇在萧从瑜脸上。

景弘的鞍马娴熟,暴怒之下手劲惊人。萧从瑜几乎被扇飞出去,将整座落地座钟都撞倒在地。

“啊~~~”萧从瑜按住小腹,粘重的液体从身下流出,肚腹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就是再没经验,萧从瑜也知道,那个他几经犹豫决定留下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74、情深至此

“瑜儿!”萧从瑜汗如雨下,一张脸霎时白中泛青,不时就昏死过去。景弘肝胆俱裂,冲上去想抱起儿子却不敢下手。

“太医!快宣太医!”萧从瑜气息越来越弱,景弘跪在他身旁,面对生气渐若的儿子抖着手不敢触碰。

萧从瑜下朝玄色的朝服未换,下身被血浸透却看不出来。倒是景弘,吃惊地发现萧从瑜身下的地衣晕开大片的水渍。

除去贺言生产那次,景弘从未像眼下这般心里没底。“阿忠,阿忠,快,快去程府请帝卿!”

“苍天啊,我做了什么!审言,我打了瑜儿,我……”景弘此时哪还是那个风轻云淡的今上,又痛又悔,只是个对孩子下了重手又后悔了的父亲。

太医院的医正一把年纪了,气喘吁吁地跑来。萧从瑜到底还是被景弘抱到罗汉床上,医正赶来时景弘正望着自己手中的血迹怔怔发呆。

“今、今上,殿下他、他……”老医正山羊胡抖个不止,不敢开口。

“东宫他怎么了?!”景弘眼底不知何时布满血丝,煞是骇人。

“殿下这是小产之兆,胎儿仅有三月,不多时便可下来了。只是,殿下失血过多,恐怕会血气大伤。”

“小产?”景弘似在询问,又仿佛仅仅只是喃喃自语。

昏沉中似有人分开自己的双腿,萧从瑜无力地反抗。这么羞辱的姿势,如果不是面对云坡,打死他也做不出的。

“胎儿基本下来了,垫高殿下的下身莫让血再流出来便可……可以撤针了……嗯,卓太医也来看看……”

抓到只言片语,萧从瑜泪如雨下。云坡,对不起,我没能抱住我们的孩子。

孩子才三个月,小苗儿似的长在自己的肚子里。待春来夏至,他会在自己的腹中慢慢长大。初夏里落生的孩子,会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云坡多一些?

本来,可以不羡慕念卿的,他有的,我也会有。

就算,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恨自己,离开自己。但自己还是要告诉孩子,你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他去打北戎了,要保南华安宁!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云坡,你是不是更加不能原谅我了?

“云坡!云坡!”萧从瑜意识还不清醒,眼泪流个不停,口中喊着程倾涵的表字。

一干太医很有眼色地各司其职,景弘满脸痛惜,几番沉吟,还是沉声吩咐:“宣程云坡入宫!”

贺镜西匆匆赶回,正碰见太医将一团血肉装进漆盒内。旧事重现,近乎将他击倒。得知萧从瑜怀了程倾涵的孩子,贺镜西心思很是复杂。

景弘见了他像找到主心骨的孩子,拉着他的手说不出话,只不住地摇头。

景弘对萧从瑜教养虽然严格,内心却是极疼爱的。像任何一个父亲一样,景弘只想把自己最得意最好的东西留给儿子。就是再不耐皇帝那个位置,景弘也想着要把北戎给打下来,把朝堂稍微收拾干净了再传位给儿子。他给儿子最尊贵的位置,却要尽量减少他的烦忧。

这些话后来景弘都给贺镜西讲了,其实景弘是个很重亲情的人。孩子之于他,要么一开始就不打算要。如果落生了,便会得到他无尽的疼宠。

贺镜西叹着气,上前揽住微微颤抖的景弘。

“子诺,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你父皇定会痛悔半生。”

程倾涵是狂奔进南书房的,大冷的天里满头满脸的汗。

纸片般的人陷在锦被里没有声息,一张脸泡在泪里,看得人鼻酸心痛。

“殿下,这是怎么了?”程倾涵艰难开口,声音似被砂纸磨过。

景弘复杂地看着程倾涵,墨玉扳指几乎被捏碎。贺镜西轻柔地覆手在景弘暴起的青筋上,转头对程倾涵低声道:“子诺小产了……孩子有三个月了……”

程倾涵迟钝地将眼神转到萧从瑜的腹部:“孩子……”

贺镜西湿了眼睫,扶住程倾涵的肩头:“云坡,别这样!子诺吃了不少苦,他为孩子吃了不少苦啊!”

“不是……”程倾涵不知所以地摇头,眼神痛苦“怎么有孩子呢?”

“他和念卿是双生兄弟……”贺镜西点到为止,程倾涵惊痛之下哪还细想那多,跌跌撞撞地扑到萧从瑜榻旁。千言万语无从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瑜儿,我来迟了~”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萧从瑜又委屈又心痛。无奈睁不开眼,不知程倾涵有没有见孩子最后一面,一呼一吸间都是痛楚。

眼泪掉得更急,胡乱抓着程倾涵的衣袖,生怕一个闪神发现这是自己的错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刘右丞……孩子……云坡……呜呜呜……”萧从瑜带着哭腔喃喃说道,随即啜泣不止。

萧从瑜的眼泪像一把把刀子落在程倾涵心头,两人走到这一步,“对不起”三字已不能解决太多事;情到此时,这三字亦是多余。

“傻瓜~~~有了孩子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在气我罢?是我不好我混账,等你好了,我就跪在抚霞山口,任你打骂好不好?”程倾涵噙着泪,避开君臣大事,只谈儿女情意。

贺镜西扶着景弘走到殿外,两人回望紧闭的宫门,心中都叹道:原来那二人已情深自此……

“子诺他……”贺镜西寻思着开口,有些尴尬有些伤怀。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怪我是应该的,只是他对审言的态度……我、我是气急了才……唉,我究竟做了什么啊!”景弘说不了两句就叹气,望着萧索初冬中的明宫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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