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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淩旧事下+100问+番外篇——by只影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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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王旗、铁甲寒光都没了颜色,满城飞歌都没了声息,鼻子里再没有武淩初冬的清寒气息,所有的意识精神都被抽走。只有那年边城月色下矫捷挺拔的舞姿在眼前回旋……

“云坡~”萧从瑜的眼神带着痴恋,伸手触向一脸惊愕哀痛的景弘。父亲的脸渐渐变成那人俊美飞扬的模样,带着宠溺对自己笑着,柔声喊着“瑜儿”……

景弘怕萧从瑜惊痛之下失了神智,颤声搂紧怀中之人:“瑜儿?”

萧从瑜已呜咽出声,紧紧环住景弘的脖子:“云坡,呜呜,带我走……”

景弘失措又怅然地望了贺镜西一眼,却发现听得噩耗的贺镜西并没比萧从瑜好多少。贺镜西紧紧捂着胸口,圆挺的肚腹剧烈的抽动着。贺镜西一双美目已然血红含泪,无力朝景弘摆了摆手:“把子诺抱回去罢。”

皇室三人在护卫拥簇下离开城楼,往内廷去了。

萧从瑜刚回到斯咏殿清醒了过来,看着未卸金甲的景弘“哇”地吐了一大口血(穷摇附体(^o^)/)。

“云坡!”萧从瑜痛呼出声,捂着嘴紧紧地缩成一团。

景弘俯身抱住儿子,怜惜不已:“子诺,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还有骊儿,要为孩子坚强。”

萧从瑜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不住摇头,热泪直滚。

“云坡的遗物父皇已命人送至程府了,你改日去看看。”

“不!他答应过的,答应过……”唇角的血迹被泪水冲淡,化作哀婉的粉色。

这时奶娘抱来将将两月的元元---萧骊,不知人事的婴孩却像感知到生身之人的哀痛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萧从瑜的呜咽和萧骊的嚎哭合成一团,气氛十分悲戚。

景弘看到襁褓中的婴孩,想亲手抱一抱。可坚硬的铠甲和手中隐隐的血气却让他望而却步,在这样干净美好的赤子面前,越发让人感到战争的肮脏和残酷。

萧从瑜只觉心死如灰,想到与程倾涵相识至今心爱之人的音容笑貌,到最后心痛到哭不出来。孩子痛苦之声惊醒了萧从瑜,孩子,他和程云坡的孩子!萧从瑜跌下床踉跄地跑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哀哀地吻着孩子:“别哭,骊儿,爹爹在。你还有爹爹,爹爹疼你……”

满室宫人内侍看到孤苦悲戚的父子两都不住抹泪,景弘心中沉重苍凉,开战以来,景弘眼观生离死别、战场厮杀常常有这种“凭君莫问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凉疲惫。

想到方才贺镜西的状态,景弘不禁十分心忧。离开斯咏殿,披着一身重甲景弘急匆匆地赶回重华宫。

两人的寝殿内染着安神香,卓逸然告诉景弘帝卿已服过安胎药,正在歇息。

景弘点点头,远远地瞥见贺镜西双手置于肚腹前阖目安睡。暗叹一声,展臂让李忠为自己除下金甲。

换了常服的景弘轻轻坐到床前,却发现贺镜西并未真正安睡。清泪从眼角流出消失在鬓角里,微红的鼻尖轻轻抽动。稚子一般的可怜可爱,景弘的心像浸在薄荷汤里,既苦又清甜。近来几乎日日握剑的手带着薄茧,揩过贺镜西细滑的肌肤在两人心底都引起一阵轻颤。指尖轻轻揩去贺镜西耳蜗里的泪水,景弘温柔地吻上贺镜西淡红的唇瓣。

贺镜西发出“呜呜”的哭声,仍是闭着眼,却勾住景弘的脖子不住磨蹭。景弘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绍卿,莫哭了。”

贺镜西真的止不住泪水,先是长乐和父亲,再是姑母。长空、小顾……如今还有云坡,生命里重要的人一个个远去。人生之路越走越寂寞,越走越孤单。人世冷暖,最终得谁相伴?

景弘揽着贺镜西沉重的腰腹,一手在爱人背后轻拍,柔声安慰。

低落的情绪引起阵阵腹痛,肚腹又跳痛了一下,贺镜西呻吟出声。

景弘慌忙放开贺镜西,扶着他的肩紧张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肚子难受么?”

丈夫的憔悴紧张自己何尝没有看到?御驾亲征、甚至亲上战场杀敌,他其实比任何人都疲惫。折损大将,之后军中的势力平衡又得让他费好大精神。在内,他又要安抚子诺和自己。为人君父,他其实做得都不差。贺镜西安抚地摇头,只在锦被下偷偷揉着发胀的肚腹。

96、执子之手

孩子们都还太小,贺镜南知道程敛之回京却没有带着儿女们去城楼那边儿迎接。虔诚地给公婆的牌位上了香,贺镜南眼底忧思重重。

“主子,少、哦不,老爷回府了,到前厅了。”留白面带喜色进来传报。

贺镜南心中一喜,理了理鬓角:“先去房里把小妹抱上,把致深洗洗干净,要见父亲了别脏得跟泥猴似的。”贺镜南不喘气地吩咐着,揣度着时间不够不能换件衣裳颇有些遗憾。

贺镜南回房抱起女儿刚要转身,便见程敛之一身银甲一手抱着见深、一手拖着致深进屋。英武刚健的气势却拖儿带女的,贺镜南看着违和的程敛之又想哭又想笑。

程敛之深深看着贺镜南,和怀里的女儿,轻声道:“阿南,想我不想?”

贺镜南在子女面前红了脸,轻轻点头,抱着女儿走上前。

程敛之放下小儿子,诚惶诚恐地抱起女儿。三个月的小丫头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陌生的父亲,娇小柔弱的女儿简直像一碰就碎的珍宝。程敛之小心翼翼地亲亲女儿,嘴唇接触到那柔软的一瞬间泪水湿了眼睫。

贺镜南也很感慨,吸吸鼻子将额头放到程敛之肩上。

“听说你在马车上生下小妹,阿南,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程敛之在贺镜南脸颊印下一吻。贺镜南心里一叹,他还是知道了。

话已到此也不必隐瞒了,贺镜南轻叹:“去给娘磕个头报声平安罢?”

面容坚毅许多的程敛之点头,眼眶通红。

香案上青烟袅袅,程敛之跪在父母的牌位前怔怔不动。贺镜南也不开口劝他,只和他并肩跪着。你的悲喜笑泪我最明白,无声深处见深情,敛之,我一直陪你。

程敛之撇头看着贺镜南轻声道:“其实我不难过,真的。这些年来母亲无时无刻不想着父亲,真正悲苦的,是活着的人。如今你看子诺,魂魄精神恨不能随着小叔去了。其实,黄泉相伴何尝不是幸福?总好过天人两隔,魂魄如梦。”

回想程倾涵殉国的噩耗,贺镜南泪盈于睫,哽咽难言,可以想见萧从瑜这个未亡人的哀苦绝望。

“只是我那堂弟竟和我一般可怜。”两人相携站起后,程敛之垂下眉眼低低说。

程倾涵的遗物送到程府的第三日,遗骸便要放入棺木入土为安。还是程氏的家族墓园,亲朋好友、程氏叔侄的同僚来了很多。场面很是盛大,却没有人痛哭。面对程倾涵这山一般深沉坚定的男子,只有默默哀思是对他最好的追念。

到了傍晚,人群散去,只得程敛之夫妻二人想扶立在墓前。

寂寥的暮色里走来一袭白衣,来人带着白色纱帽,可程敛之还是认出了萧从瑜。

程敛之、贺镜南体贴地站到一边,把位置让给萧从瑜。萧从瑜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摘下纱帽跪到程倾涵的墓碑前。

新碑没有刻字,萧从瑜细白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粗粝的石碑。

“云坡~”甫一开口便是两行清泪,萧从瑜将脸贴着石碑轻声呢喃“骊儿太小,不能来送你。待他大一些,我时常带他来看你。骊儿和你长得很像,三五年后定是一个’小云坡‘。放心,云坡,我不会做傻事。孩子还那么小,我怎么会呢?云坡,你且在奈何桥边等我十余年,千万别喝下孟婆汤。待骊儿大些了,待他大些了,我定去找你。”

北风呜咽,程敛之他们听不清萧从瑜说了些什么,只道他在和小叔道别。

又过了许久,萧从瑜才扶着墓碑缓缓起身,踉跄了下方才站稳。

贺镜南看到萧从瑜鬓边刺眼的白发心酸难忍,深浅不一地走上前轻轻拥住萧从瑜:“子诺,莫伤心,你还有元元和我们。”

萧从瑜笑着点头回手拥住贺镜南,同胞血脉,血浓于水,在这患难时节才见真纯。

三人走出墓园,临上马车前萧从瑜对着程敛之淡淡道:“北亭,明年刻字是落我的款,未亡人替亡夫立碑不悖理法罢?”

程敛之愣了愣,终是点头。萧从瑜理了理飞在风中的白发,望着园中暮色,莞尔轻笑,像足曾经对着爱人的浅笑回眸……

年光容易把人抛,这话一点不假。转眼就到了年底,程倾涵一事后贺镜西的胎像便一直不稳。萧从瑜出乎众人意料的坚强,几乎将政事完全担起。景弘得了空闲,日日陪护在贺镜西身边,美人娇儿相伴,心中却是愈发怜惜长子。

贺镜西如今有了九个月的身孕,肚腹隆得高高,全身都有轻微的浮肿。神思也忧郁都很,就连长乐卖乖撒娇也是恹恹地笑着。

卓逸然告诉景弘贺镜西可能是孕期心神抑郁,好生养护着应无大碍,待产下皇子便完全好了。景弘怀着侥幸相信,也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日雪后初霁,阳光极好。贺镜南带着双儿进宫陪伴贺镜西,景弘为了讨贺镜西欢喜抱了只小小的狮子狗到重华宫。眼下长乐领着两个小表弟追着毛球般的小狗满地跑,贺镜西歪在摇椅里,浮肿的手指搭在高耸的肚腹上倒也笑得开怀。

“哥哥的手指怎么肿得这么厉害?卓医正可给您看过?”贺镜南捧着贺镜西的手心疼问道。

贺镜西不在意地摆手:“你当时不也这样?怀无忧的时候倒没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想是这次年纪大了,麻烦问题一样一样来。”

“皇嗣落生的日子可算了?”

贺镜西捧着肚腹轻笑:“卓逸然算了日子,大概在正月里。”

“年头落生,极好的。”贺镜南也笑。

兄弟二人没在交谈,只静静看着孩子们游戏。

长乐见表弟拧着小狗的尾巴拖行,气急吼道:“臭致深快把狗放了!”

被冤枉的致深苦脸:“笨长乐!那是见深好不好?!”

一向害羞的见深放了狗尾巴对着长乐娇声道:“狗尾巴短,拉一拉长得快!”

长乐听声音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懊恼地拍拍头:“干嘛长一样,真烦人!”致深粗声粗气地哼了声,见深则红了眼跟在长乐身后软着声音道歉。

唉,一个模样两种性情,其实好认得很……

贺镜西喜欢弟弟家的双胞胎,当时肚子长得快,他还特意问过卓逸然这次是不是双胎。卓医正尽职尽责地一番细细诊治,郑重说道:“胎脉只有一股,帝卿腹中定是个强壮的小皇子!”

贺镜西颇有些遗憾地对贺镜南说起这事,贺镜南听了直笑:“双胎有什么好?腰腹上像挂着一大袋米,沉得气都喘不匀。哥哥要是想吃这份苦,待生下皇嗣再加把劲添对双儿呗!”

贺镜西气笑,轻轻捏了捏弟弟有红似白的脸皮。

只是没想到,事隔十年还真被弟弟一语言中。

很快到了除夕,除夕刚好和立春重到一天。城楼前照例有焰火庆典,往年景弘都会和贺镜西一道莅临。只是今年贺镜西临近产期,景弘便让贺镜西在寝殿安胎,他一人前去便可。贺镜西却摇头,理着景弘的八团龙袍:“大战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刚好除夕和立春又重在一天,正是万象更新的好兆头。你一个人去,旁人还不知道咱们出了什么问题呢?”

景弘好笑地捉住贺镜西手指吻着,心想也是。贺镜西刚当帝卿的那些年两人貌合神离都一年不落地同时出现在除夕的城楼上,生怕被人说帝、卿不睦。如今,两人心意相通,恩爱不疑,更没有自己独自出席的理由了。只是贺镜西的身子,景弘担忧地看了眼貂袍下贺镜西又圆又坠的肚腹。

贺镜西知道景弘的担忧,拍着丈夫的手背安慰:“没事,这几日孩子乖得很。”

景弘最终投降,让人准备贺镜西的礼服。

景弘十九年除夕,暮色初降,帝、卿携手登临万众欢腾的武淩城楼。

97、生死挈阔

景弘、贺镜西二人出现在武淩城楼上,城楼上张灯结彩,城楼下欢歌如潮。除旧迎新的洋洋喜气笼罩着皇都武淩,正所谓“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贺镜西可谓口随心动,满面喜气地吟出这首诗。

景弘静静看着贺镜西,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宠溺。于千万人中,只看到你的面容,只听到你的声音。这,便是爱吧。

“极少见你起诗性,今夜一定是极欢喜了。”景弘将贺镜西揽进怀里,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

贺镜西但笑不语,安心地倚在景弘怀里,指点着城楼下的万家灯火、玉树琼花。

江山如画,美人在怀。历尽死生荣辱,邈邈半生,最终得你相伴。景弘环着贺镜西的腰腹,爱人腹中的悸动令景弘感慨不已。

戌时刚至,空中便腾起绚烂的烟火。璀璨如星,异彩流光。年年焰火,岁月流光。十五年夫妻相伴,两人相携不觉已过半生。心想一处的两人互相凝望,十指相扣。

礼部侍郎呈上纸笔,景弘照例要新年题诗。侍郎捧案,景弘提笔蘸墨,下笔行云流水,顷刻成诗:

故节当歌守,新年把烛迎。冬氛恋虬箭,春色候鸡鸣。

兴尽闻壶覆,宵阑见斗横。还将万亿寿,更谒九重城。

贺镜西扶着腰在一旁轻念出声,景弘间或抬头,两人相视间尽是温情缠绵。

鼓声大作后,熙攘的人潮渐渐安静下来。礼部尚书高声唱和今上新作的贺年诗,不论城楼下的民众能不能听懂。“更谒九重城”念毕,城楼下“今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唱祝声便铺天而来。景弘谦谨地微笑着,于帝王气势中显出一派温文。

贺镜西骄傲地看着南华今上、他的丈夫,那样儒雅谦和的外表却不时展现不同的内在。

景弘见贺镜西一手扶腰一手不动声色地捧着腹底,很有些心疼。“绍卿,仪式差不多了,可以回宫了。”

贺镜西点头,站了个把时辰他也吃不消了。

景弘揽着贺镜西对城楼下的民众最后一次挥手致意,人群再次沸腾。

景弘心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登临城楼看繁华皇都了,面上的微笑第一次这样真挚,甚至不舍。就在思绪万千之际,箭术颇精的景弘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一股破空之风。

一个黑点直直飞过来,景弘的瞳孔猝然一缩,一把推开贺镜西。贺镜西大惊之下护着肚腹连退数步,眼睁睁地看着一羽乌箭正中景弘的胸口。

“燃犀!”贺镜西破音痛呼。

禁卫军大喝:“有刺客!护驾!”绯衣侍卫站成一圈,将帝、卿围在中间。

景弘也不看胸口上的箭羽,只焦急去找人群中的贺镜西。贺镜西甩开搀扶的近卫,不顾肚腹沉重大步上前。却不敢触碰景弘一下,景弘想说声无事却痛得开不了口。

贺镜西面色雪白,嘴唇哆嗦。景弘努力笑着,嘴唇抖了几下才出声:“别哭,绍卿。”

原来贺镜西一双美目早已盈盈是泪,只是忍着不掉。牵动了胸肺的伤口,景弘话没说完血就从口里汩汩冒出来,甚是骇人。

城楼下早已乱作一团,几个高鼻深目的男子被汹涌的人群推挤着,渐渐远离发生惊天巨变的城楼。

马车行驶在除夕的御道上,贺镜西执拗地把景弘搂在怀里。景弘挣扎着避开,不忍心压在贺镜西高耸的胎腹上。

贺镜西颤声哀求:“燃犀,别走,别离开我。”带着拼命的架势紧紧揽住景弘。

景弘叹息,忍痛支起身体虚虚靠进爱人怀里。

贺镜西在景弘中箭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孩子似地不愿离开景弘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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