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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淩旧事下+100问+番外篇——by只影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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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出来了!”卓逸然语气兴奋,众人瞩目中,从贺镜西身体里滑出的却是一只小脚板!

逆生!孩子的脚先来了!

卓逸然看到这种情形,心都跳不动了。

贺镜西已精疲力竭,但听到卓逸然欣喜的声音还是强忍着用力向外推挤。景弘带着笑朝那里看了一眼,眼睛当时就充起血,痛声低呼:“绍卿,不可用力!”

胎位不正的难产,从来都是要命的!

贺镜西心下疑惑恐惧,用尽力气抬起身伸手向那里摸去。孩子柔嫩滑腻的小脚,贺镜西绝望地闭上眼。

大口喘了几下,贺镜西猛地睁眼,对卓逸然决绝道:“继续!别管我!”到这紧要关头,再拖下去孩子可能会窒息而死。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那是他和燃犀的孩子,他愿意以命换命。

“不可!”景弘气血翻涌,强忍着喉头的腥甜“卓逸然,你不是向西洋教士学过剖腹么,直接把孩子拿出来!要保得帝卿周全!”

“不!”贺镜西挣扎着用力,深深地看着景弘,泪水和着汗水不断流下“我不能再失去了……”

一个“再”刺痛了两颗心,景弘自失地点点头,侧过脸不让众人看到自己的泪水。

卓逸然的指甲深深陷入掌肉里,突然昂头请愿:“今上,除了剖腹,还有一个冒险的法子可试,或能保得帝卿、皇嗣双安!”

“说!”

“把皇嗣推回帝卿体内,顺过胎位后再行生产。只是胎儿重新推入腹内,帝卿可能忍不住剧痛……”卓逸然垂下头,再说不下去。

就像是拔箭是追锥心刺骨的痛吧?景弘想到那种疼痛,不觉打了个寒颤。他,不忍心让他的绍卿受这种苦楚。

景弘愣愣地做不了决断,他是真的想剖腹取出孩子,只要贺镜西安然无事。

贺镜西拉拉景弘的衣袖,剧痛之下扭曲了笑容:“燃犀,我受得住……我想和你还有孩子们在一起,我舍不得死了呢。”

景弘热泪直滚,伸手揽起贺镜西:“开始罢。”

贺镜西闭眼倚在景弘怀里,不知一番动作撕裂了他的伤口。景弘细细吻着贺镜西的侧脸、头发安抚,任自己的血染红了爱人的肩背。

滑出的胎脚被狠心推回母体,贺镜西痛得五脏如绞,惨呼出声。

屋内众人无不黯然泣下,刚入殿内的萧从瑜更是无声恸哭起来,再不复之前的阴沉狠绝。

刻骨的爱情面前,生死相许又怎么够?!

景弘一直忍着排山倒海的心痛懊悔,一丝血线沿着嘴角缓缓流出也未曾觉察。怕贺镜西剧痛之下咬了舌头,景弘伸手横在贺镜西嘴里。

卓逸然已伸手到贺镜西体内迅速推正胎位,贺镜西简直痛得神智癫狂。也不管嘴里是什么就张嘴咬下去,咬得见血见肉,喉间还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景弘把手往里凑着,生怕贺镜西咬不住。手背的疼痛一直蔓延到手臂,最后归入胸口的剧痛中。可景弘仍是温柔轻语:“绍卿,就好了,就好了。我再不让你受这苦!”皇帝语气怜爱,泪水却一刻也没止住。

卓逸然抽出沾满鲜血羊水的手,使劲揉动着贺镜西的腹侧。贺镜西已痛得发不出声,嘴里也松了力道。景弘血肉模糊的手掉出来,贺镜西双眼紧闭,只有长睫上还挂着泪。

景弘将贺镜西侧面搂着,轻轻地去闻贺镜西的鼻息。秀挺的鼻尖再没有呼吸,景弘的心被猛地撕开,终于明白这几日贺镜西的哀痛绝望。

“绍卿……绍卿……”景弘轻轻吻上贺镜西布满血口的唇,碾压探入,百般温柔,只是,已不奢望得到回应。景弘不住地念着贺镜西的名字,轻柔温存,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母体已无法自主用力,卓逸然将手润过香油再次探入贺镜西的身体,几乎是一寸一寸把孩子拉出来的。

一个团紫红的血肉被卓逸然带到人间,却没有一点声息。卓逸然含泪掏净婴儿口鼻,狠狠拍打着婴孩的臀部。

终于,婴孩发出小猫般的哭声。卓逸然却几乎嚎啕大哭起来,景弘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痴痴地抱过,放到贺镜西胸前。

“绍卿,快看啊,咱们的儿子,咱们的小宁!”帝王的声音空洞绝望,却试图用最后的方法唤醒爱人。

许是胎儿被生生拖出体外的疼痛刺激了贺镜西,或是婴孩越来越大越来越伤心地哭声刺激了一个父亲。贺镜西慢慢地回过气,只是睁不开双眼:“别哭……宝宝……别哭……”

婴孩被抱去清洗,景弘这才又哭又笑地抱起贺镜西不住亲吻。贺镜西揪住景弘的衣襟,却沾得一手血腥。景弘整个身前都是血,嘴唇比刚生产过的贺镜西还苍白。

贺镜西闭眼却不住流着泪,颤颤巍巍地出声:“燃犀,你的伤口是不是裂了?”

景弘看着自己被血浸透的外袍,轻笑:“没有~你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嗯~”贺镜西沉沉睡下,景弘捂着胸口晃了几晃,终是昏死过去。

成化元年正月初三,崇宁皇后贺氏逆生宁亲王于明光殿,随即崩逝,伴君长去……

青史成烟云,其间几多秘辛传奇,不为世人道。

“燃犀,你怎么还不醒?宁儿都快两个月了,长得白胖可爱。待他醒了,我抱来给你看。”

“燃犀,今儿是元元的册封典礼,咱们去偷偷看看罢?”

“萧燃犀!你过分了啊!陪我生宁儿又怎样?!之后我一个人在床上孤零零地躺了一个月!你个烂人!”

“燃犀,燃犀!逸然说你的伤口都长好了,你怎么还不醒呢?任我哄劝威胁,你还软硬不吃、滴水不进了?!”

“燃犀?萧延?君上?今上?先帝?噗~先帝……”贺镜西笑得眼泪直流,温柔地给景弘活动手指“他们提起你都开始称先帝如何如何了,可我,他们还是叫帝卿。是啊,十几二十的习惯了。”

活动完手指,再是腿上的关节。自贺镜西出了月子能活动以来,景弘的贴身事务贺镜西事必躬亲。只可怜小儿子萧宁,只有嬷嬷奶娘带着。

“月子里,我日日都难过,可还是忍住不哭。这次调理得好,迎风流泪的毛病居然没了。你高不高兴?”

贺镜西忙完这些,推开窗,任春风吹送,满殿生机。

“燃犀~”贺镜西吸吸鼻子“去年你出征那日,我其实,其实是极想回应的。可是,那个时候不够勇敢。这些日子我常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你对我微笑的某一个瞬间,也许是你叫我’绍卿‘的某个刹那,又或许哪个时间、哪个地点都不是。我就这样,就这样爱上了你。燃犀,你知道么,我……我爱你~”最后那个“你”小声得几乎听不到,眼泪簇簇地掉下来,贺镜西伸手捂住眼。

“呵~好小声,听不到呢~”榻上的人低哑出声,隐着笑意埋怨。

“呀!”贺镜西低呼,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大红脸,贺镜西当时这样想着,于是低头狠狠吻下去……

又是一年芳草绿,由原熏风阵阵,莺歌燕舞。

致深、见深穿着虎头绸衣拉着纸鸢疯跑个不停,成熟不少的程敛之越来越像一个远去的故人。贺镜南伸手拍走程敛之肩头的柳絮,程敛之怀里的女儿朝他张开手:“爹爹~小妹要抱抱!”

程敛之疼爱地拍拍女儿:“爹爹会累,父亲抱不好么?”

女儿细白的手指摸摸程敛之新生的胡茬,摇头:“父亲扎小妹!”

程敛之朗声大笑,又坏心地把女儿扎得哇哇叫。

贺镜南温柔笑着,搭起手看着两个儿子。

一架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一只苍白的手搭上华衣奴仆的的手肘。踩着马夫的脊背,玄衣华发的年轻人下了马车。

来人正是南华如今的成帝萧从瑜,登基四年的皇帝冷酷狠厉,却比他的父皇励精图治。南华年轻的今上有着阴柔的美丽,一头如雪的白发更为他增添了神秘的魅力。他的朝臣内侍鲜少看到他的欢颜,只有面对东宫萧骊和宠臣程敛之一家时,寡情的皇帝才会有丝凡人的气息。

比如程小妹先前被萧从瑜的白发吓哭过,可现下却像南华今上伸开手臂:“瑜叔,抱抱~”

萧从瑜牵起嘴角,顿时散发出孱弱的美丽,从程敛之怀里接过小妹:“嗯,小妹又重了!”小妹咯咯笑,抱紧萧从瑜的脖子。

贺镜南这些年每每看到萧从瑜,心里都酸疼酸疼。

萧从瑜却对他笑:“念卿,你们是先去岭南访友么?”

“嗯,先去看看慕容他们。听说哥哥也在那边,一并去看看。”

“呵呵,小宁该有四岁了。”

程敛之上前紧紧萧从瑜的披风,一阵心疼:“往后多拨些银钱给讲武堂哦,莫让兄弟我难做!”

萧从瑜笑着点头:“知道了,程教官~你为了讲武堂辞了左丞一职,那就要把这个总教官当好!”

萧从瑜抱着四岁多的小娃娃一阵,已有些气喘。程敛之接过女儿,笑得像那年扬鞭西指的少年:“定不辱命!”

“致深、见深,来跟瑜叔再见!”程敛之扬声喊。

两个男孩子收了纸鸢,颠颠跑过来。

“瑜叔!”

“瑜叔!”

萧从瑜摸摸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脑瓜,笑:“再见,小家伙们!”

古道芳草,临别依依。萧从瑜上前握住贺镜南的手:“八年前的春天,也是在由原。你还记得么?”

贺镜南噙着泪的双眼一时瞪大,萧从瑜喜欢孩子都好大仍然无邪可爱的镜南:“我早让人打听了,那天北亭的小媳妇儿进京。我便拉他来骋马,顺便看看你是何等人物。呵呵,真快,八年了,我们,也都长大了。”

是啊,八年了,我们经历了那些人事,都已长大。

“子诺~”贺镜南带着哭音,紧紧抱住萧从瑜。我们都已长大,却留你一人孤单。

“好了,又不是再见无期。往后我每年都要带着元元去平州叨扰你们的!”萧从瑜放开她,双眼含泪,挥挥细瘦苍白的手。

古道芳草来时路,翩翩不再少年时。

萧从瑜望着程敛之他们的马车颠簸成远方的黑点,仍舍不得收回视线。他们的离开成就年少时最后的旧事,从今,就要和过去的武淩说再见;从今,和元元相依为命,待他长大去赴那一世的相约……

远山如黛,花树缤纷,满天纸鸢,歌吹阵阵。眼前地由原可亲可爱,身后却是巍峨明宫,自己的家国责任。多么想时光永远停留在八年前的由原,他们不曾长大,没受伤害,不会,孤单……

可还是要转身,去担起责任,去追逐年少时江山如画、傲视豪雄的梦想。

“回宫!”深深吸气,萧从瑜又做回冷酷深沉的成帝,声调冰冷威严。

只是这次回头面对的不再是华车玉宇,万世寂寥。而是那个熟悉到心痛的身影,他容颜俊美,挺拔英武。扬眉一笑,便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瑜儿,我回来了~”程倾涵张开怀抱,渐渐走近……

——正文完——

番外六

“绍卿,见字如面。中秋期间子诺去讲武堂陪孩子们过节,我也随行了。长乐应该会写信告诉你们吧,长乐真是大孩子了,把小宁照顾得很好。中秋的晚膳是在学堂的大饭堂用的,小宁就坐在子诺的左手边,一点都不拘束。看来,你们还是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了罢?第二天我们去敛之家做客,敛之利用‘职务之便’把长乐、小宁也带回家了。阿南刚添了个男孩子,很吃了些苦头。但我们去的时候,精神恢复得很好了。子诺抱着小男孩不撒手,我知道他的心思,唉,可他的身子啊~

骊儿十岁了,记得是比小宁还要大些。很懂事很听话,每天要学许多东西,但从不喊累,叫人心疼。子诺想再生个孩子,也是怕骊儿今后孤单吧。

子诺听说你怀上双子,十分高兴。算算日子,你身子应该很重了。延边冬日寒冷,他特意给你找来一床鸭绒毯,轻柔舒适,盖在身上几乎没有重量,很适合你现下用。毯子随信带去,希望你喜欢。

年纪大了就啰嗦起来,放在十年前我真无法想象自己会写出这种信。岁月不待人啊,万望珍重。

挚友云坡九月初二于灯下。”

“亲爱的父亲、爹爹,你们身体可好?中秋节写给你们的信应该收到了罢?这次中秋今上和并肩王来学堂陪大家过节了,今上温和可亲,一点没有传言所说的冷厉。人少的时候,他笑着朝孩儿招手,轻声喊着‘乐儿’,孩儿甚至记得儿时在他怀中笑闹撒娇的情景。还有并肩王,这个讲武堂全甲出科的‘师兄’,真是很有英雄气概。

第二天敛之叔叔把我们带到家中吃饭,小叔生了个小弟弟,身体还在恢复中。敛之叔叔想让致深表弟进讲武堂,见深表弟太秀气娇弱怕是受不得学堂的辛苦。可致深表弟不愿意,他说他要仗剑走江湖。敛之叔叔气得要打他,被小叔哭着拉住了。还有小妹,小丫头越长越漂亮,只是嘴馋得厉害,可以和孩儿小时候比一比。

阿宁最近长得快,晚上睡觉总抽筋。孩儿把自己的大骨、鸡腿给他吃,希望情况能好些。父亲、爹爹别担心,孩儿会照顾好弟弟。

我们轮流给家里写信,下次就轮到阿宁了。最后,问双亲安好。

儿长乐九月初六于讲武堂。”

“爹爹、父亲,你们一切可安好?不要问女儿为什么一连写来两封家信,要怪就怪你们的外孙女。女儿刚派人送出前一封信,谁想她当晚就出世了。很漂亮的小姑娘,有七斤重。凌儿当了哥哥,兴奋得要掀翻屋顶。雨时也很高兴,让管家第二日一早就开棚施粥。

这次有身后女儿很听话,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小姑娘平安降生。上次把凌儿生在郊外简直把雨时气坏,女儿再不敢那样。

雨时前日寻得一方好砚,说要送给父亲,我已包好随信送来。上次爹爹来信说又开始临徐东山的画,女儿记得陪嫁里有两册《东山画集》。应该是宫里都没有的孤本,也随信给爹爹送来。

俊卿叔叔前些日子来叶城了,他说爹爹似乎长胖了一大圈。唉,爹爹,不是女儿说您。美人迟暮是可怕的,您要注意保养,该瘦身的时候莫怕吃苦。我有些瘦身良方,这次来不及了,下次给您寄去。

小姑娘又哭开了,女儿要过去看看。就写到这,安好勿念。

女儿无忧九月初六于书房。”

贺镜西合上信,放到抽屉里收好。撑着腰慢慢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男子一阵郁卒。

“美人迟暮么?”贺镜西悲哀地想,他对自己的容貌殊绝从来都是有觉悟的,但从不以此自矜。但被人冠上“美人迟暮”这顶帽子,到底不愉快,何况进来身体的明显变化让他更加敏感。

在四十岁上怀上双胎,在胎儿三个月显怀后。他整个人像吹气一样膨胀起来,是的,膨胀!就像当年的贺镜南!

原本瘦长清隽的身形横向发展,上次沐浴时贺镜西悲哀地发现如今自己的身宽已是萧延的两倍。肚腹膨隆不必说,年纪大了皮肤不复从前的紧致,下腹被拉伸出很多斑纹。贺镜西烦躁得看不下去,萧延每次为他擦身时却会珍而重之地不住轻吻。让贺镜西郁卒破碎的心得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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