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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病——by徐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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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徐左就起身准备离开。

拉开椅子,站起身,离开,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杭文勤还来不及反映,徐左已经远离几米。

“徐左!”顾不得四周的环境,杭文勤猛地起身,椅子被杭文勤起身的力气一推,发出不小的声响。

那些原本侧目过的人又一次投来了视线。

徐左却好似没听见那声呼喊,自顾自往前走。

杭文勤见四周的人窃窃私语,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钱,仍在了桌上,飞奔了出去。

车来车往,转眼间徐左就已经消失在了杭文勤面前。

杭文勤出门,四处张望,却怎麽都找不到徐左的身影。

杭文勤抬头,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狠狠地“操”了一声。

13

徐左跑完新闻回家,一身疲惫。靠在沙发上,有种累得快死的感觉。脑子里空空一片,视线停留在对面那栋楼的一个个小窗上。

橘红色的小窗户,一格一格,看上去有点恐怖。

脑子里突然开始塞满了杭文勤的事,断断续续的,从过去到现在。

杭文勤大概不会再来了吧。

以杭文勤的性格,他说那麽绝的话,做那样不给他面子的事,一定不会再纠缠了吧。

一边这样想着,却一边又有一种失意的感觉袭来。

为什麽要回来呢?

徐左心里不止一次的问。

要是杭文勤不回来的话,一切都会好好的进行下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身边的人,这都是好事。

杭文勤一回来,很多尘封已久的伤口都开始慢慢开裂了。

无论是哪方面。

就好像那时候软弱到让自己都无法去面对的自己。

杭文勤说,“徐左,你怕不怕?”

徐左淡淡道,“你指什麽?”

杭文勤靠近,呼吸近在咫尺之间,“怕失去你已有的东西。”

徐左不说话。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怕。

然而就在杭文勤问完以上对白後的一个月,问话的那个人就坐上了去异国他乡的飞机,杳无音讯。

徐左至今都记得,当别人告诉他杭文勤已经出国,已经和别人吃过散夥饭,却没人通知他发生了什麽的时候,当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但是那又怎麽能怪杭文勤呢?

杭文勤一开始就没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过正面表述。

也许他们只是朋友,也许连朋友都不如,他们,只是同在一个社团多说了几句话的校友而已。

在那几个乱七八糟的夜里上过床的校友而已。

想到这里,徐左的呼吸就一阵急促。

因为痛苦而难以回忆,因为那种近乎绝望的感觉让人越发绝望。

徐左没有来的觉得生气,这样的杭文勤,凭什麽要自己甘心情愿为他做这个做那个,却只是莞尔一笑说了句我想和你在一起就了事?

就这样一个夜里,徐左翻来覆去,越想越来气,终於还是没能想出个什麽头绪。

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杭文勤的纠缠没有继续,徐左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而持续半个多月的失眠也在习惯中不药而愈。

日子该怎麽过还是怎麽过,杭文勤这次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和他上次离开一样。

徐左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身後的傅宁晓突然来了句,“徐左,你在想什麽?”

徐左转过身,一脸如常的抽搐表情,“我放空。”

傅宁晓歪着脑袋,“放空没内容麽?”

徐左咧着嘴笑,“如果硬要说内容的话,大概就是在想上次你出卖我的事情吧。”

傅宁晓立马往後退了几步,干笑道,“是……是麽?”随即拍手,“啊,对了,你和苏云的事进展得怎麽样了?”

一说起苏云,徐左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还不错。”

“还不错是什麽意思?”傅宁晓脱口而出,对於苏云和徐左的婚事,傅宁晓一直觉得奇怪。

两个人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一个面瘫神经,一个温柔易碎,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就好像电视机和冰柜,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方的。

尤其是苏云还有那样的过去,徐左到底为什麽会在短短半年之内和苏云走到了一起,并且建立了这样坚不可摧的关系?

这件事成了一个迷。

傅宁晓无权去过问,也不敢去过问。作为徐左为数不多的朋友,傅宁晓对徐左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有些事情,一旦过了,就会万劫不复。对於徐左这样的人,很多怀疑即使在肚子里烂掉也不能问出口。

14

五点下了班,徐左难得不加班。

无所事事在办公室打游戏的傅宁晓见徐左背着包袱正准备走人,连忙起身,“徐左,去哪里?”

徐左回头,“去接苏云。”

傅宁晓一听苏云二字,立即和被打击的小动物一样耷拉了下来。轻轻“哦”了一声,就继续坐了回去,继续打游戏。

徐左看了眼傅宁晓那灰暗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随机拽着包快步走了出去。

而那边的傅宁晓,满脸呆滞的看着屏幕,咕哝了一句,“看来真的要开始存礼金了。”

六点,徐左准时赶到了诊所门口。

苏云正好治疗完,正和漂亮的女医生告别。

那医生见了徐左,就笑着在苏云耳边嘀咕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麽,苏云先是一愣,随後淡淡笑了起来,朝着他这边望了过来。

徐左眼神温柔地望着苏云,走了过去。

医生早就熟悉了徐左,见了他,笑道,“来接老婆下班啊。”

徐左看着苏云,微微点了点头,“可以走了麽?”

苏云“嗯”了一声,两个人和医生道了别,并肩朝着地铁站走去。

一路上的对白显得有些无聊,无非是今天徐左都干了什麽,有没有遇到有趣的新闻之类。

苏云问,徐左答,这样的模式让人有些受不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这点,苏云指了指广场上奔跑着的孩子,“那个孩子好漂亮。”

徐左顺着苏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的确很漂亮的孩子,白白净净,眼睛大大的,头发微卷,让人看了就有生孩子的欲望。

正当徐左在心里赞同苏云的看法时,一边的苏云突然脱口而出,“要是以後能有个这样的孩子就好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原本就不太活跃的气氛更加冷场。

苏云也意识到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脸色一下子白得吓人。

徐左用余光扫了眼苏云,微微皱了皱眉,接话,“以後领养一个也可以。”

苏云捏紧了我拳头,身体好像掉进冰池子里一样,冷得彻底。

像是触动了什麽不该触动的东西。

徐左侧身靠近苏云,轻声唤了一句,“苏云。”

苏云猛地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直愣愣看着徐左。

这样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

下一秒,苏云连忙拽着徐左的衣袖,“对不起徐左。”

徐左把手搭在对方肩上,最礼貌的那一种,“没关系的苏云,不要去想。”

苏云的嘴里却不断轻声念到,“对不起徐左,对不起。”

徐左加重手上的力道,却又不敢去抱住苏云,只有不断的说,“苏云,不要去想,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去想了。”

那边的苏云好似传不过气一般,一个劲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这样美妙的黄昏里,徐左的双手贴在苏云的肩上,一种让人揪心的疼痛一下子穿透了他。

他不能放开苏云。

他想帮苏云,也想帮自己,这点他很清楚。

所以他不能放手。

既触碰不到,又不可放手。即使是这样的方式,他也愿意一辈子陪在苏云身边。

因为这样的距离,正是徐左需要的。

自私却又残忍,徐左知道自己对不起苏云,但是客观的说,他是在帮苏云。

徐左在心里不断认定这点,不断重复这点。

他和苏云,不能分开,从他决定的那天开始。

15

第五章:

杭文勤挡在了徐左家门口。

徐左刚回到家,杭文勤就站在那里。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徐左是因为送完苏云一个人无所事事,所以在路上闲逛才弄到那麽晚回家,而站在面前的杭文勤到底是因为什麽原因站在这里,却是不得而知。

徐左万万没想到的是杭文勤又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所以他在距离杭文勤五米的时候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把眼镜在T恤上蹭了几下,然後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然而杭文勤仍旧站在那里,并没有因为眼镜干净了而突然消失。

他就这样站在徐左面前,身上的衣物被午夜时的一场小雨沾湿,显得狼狈不堪。见了徐左,连忙上前,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双眼冷得彻底。

徐左不自觉往後退了一步,声音有些不确定,“杭文勤?”

对方却是置若罔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徐左察觉到了些许危险。

杭文勤却只是定定站在那里,像尊石像。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情势之下,他却只说了一句话,“徐左,要怎样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那声音是冷的,语调是冷的,唯独那对白,可怜的让人不忍心回答。

徐左先是一愣,但是那迷茫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如常的决绝,“你问问你自己为什麽要回来。”

对面的杭文勤突然歪起了脑袋,看上去像个迷途的孩子,“我不知道。”

徐左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光线昏暗,难以分辨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容,只是那嘴角的弧度,让人觉得有些苍白,“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又为什麽要来问我?你自己都不知道动机的举动,又凭什麽要我为你放弃这个放弃那个来成全?”

这样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把对方问的哑口无言。

杭文勤皱眉,显然很多事情他不明白。

就好像徐左永远不会明白杭文勤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怎样的心境离开他,又是以怎样的想法怎样的动机来接近他。

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好似一个玩笑,说得好听一些,就是杭文勤的一个游戏。

如此诗情画意异於常人的大作家杭文勤,应该不知道什麽是爱吧。

……不不,不止杭文勤……甚至连徐左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很多东西,千丝万缕,不值得也没必要去多想。

徐左这样断定。

就这样,杭文勤的表情定格在了纠结的那一秒。

徐左敏捷绕过面前一脸失意的男人,打开门,走进了楼内。

身後的人却不依不饶,一下子伸出手,卡在了防盗门之间。徐左皱了皱眉,感同身受,觉得那修长漂亮的手指夹在门缝里必定很疼。

杭文勤的声音沙哑,甚至有种带了些哭腔的错觉,“那麽徐左,你呢?你爱我麽?”

徐左“啊?”了一声。

这样的一个字代表了很多东西。

徐左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在他认识杭文勤的这七年里,他从未从杭文勤的嘴里听到过“爱”这个字。而最可笑的,是竟然是这样的夜里,杭文勤以这样的状态问他。

徐左站在楼梯上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迷醉而有些神经质的男人,看上去人畜无害。

但是徐左不是不记得,也是那个夜里,男人简简单单的一句“就这样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徐左於他,是什麽样的存在,有什麽样的意义,更是不得而知。

徐左赌不起,他已经走过这些年,一个人熬过了这些年,不需要杭文勤的施舍。

所以徐左这样回答他,“杭文勤,都结束了。你已经走了那麽些年,物是人非,况且我和你不同,我只是个凡人,有很多平凡的事等着我去做。杭文勤,我要结婚了,我会组建一个家庭,过上幸福的日子。”

徐左这样劈里啪啦说完一大串对白,才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

只是自己为什麽会这样高姿态,为什麽这样得意洋洋地说出这些话,自己都不太清楚。

杭文勤听徐左说了这样的话,表情一下子碎裂一般。那原本就惨白的脸越发恐怖。

门关了。

杭文勤抽回那双挡在门缝里的手,徐左看着杭文勤离去的背影。

秋风这样吹啊吹,有点冷。

徐左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又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吧嗒”一声,门关了,徐左又面无表情地走到浴室,放水洗澡。

所有的事都和往常一样。

当天晚上,徐左做了冗长的一个梦。

梦里散布着各种过去的回忆,开心的痛苦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

徐左突然想起杭文勤曾经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里,拽着他去慢跑的情景。

漆黑一片的操场上,杭文勤一圈又一圈的跑,然後突然停下,气喘吁吁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徐左,答案呢?”

年轻而倦怠的徐左正裹着自己的羽绒服发呆,被这样没头没脑的一问,脑子有些短路,“嗯?”

对方突然欢乐地笑了起来,“那个不会笑的答案啊。”

徐左再一次认定杭文勤这人有病。

他的思维总是让正常人难以理解。

就像那个夜晚,那样肆无忌惮地侵犯他,却毫无愧疚。

徐左懒得回答对方的问题,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被身後的人一把拽住右手。

一个转身,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杭文勤亲了下徐左的脸,笑道,“跑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就随便问了问。如果不想回答就算了。”

徐左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杭文勤那种如同谈论天气一般的神情。

这样不同情不嘲弄,却又倍感疏离的表情,让人心里一阵触动,既悲哀又欢愉。

这是怎样的一种奴性?

徐左发现这点的时候,的确被吓了一跳。

如果他就这样甘心情愿沈溺於杭文勤的话,那和文学社那些花痴少女有什麽区别?徐左又一次自问。

猛然发现这点的徐左有些惊慌。

而此时此刻杭文勤乘着夜色之便,把手伸进了徐左的衣领里。

寒冷的夜里,寒冷的操场的角落里,杭文勤扣住徐左的脑袋,死命地撕咬他的唇,那动作粗暴而叫人痛苦。

不同於以往的温柔和安抚,这样的粗暴让人觉得新奇而富有快感。

徐左虽然表面上没有多做反应,但是心里仍旧是享受的。

这种禁忌的感觉让原本就不道德的行为越发得隐秘而快慰。

徐左轻轻闭上眼,微微喘息。两个人的心跳清晰可听。

徐左微微仰起头,昏黄的灯光下,杭文勤的脸有一丝难以理解的归属感。

也许是从那个时刻开始吧。

徐左察觉到那一点点的依恋开始萌生,直至崩溃。

16

回忆突然微微作痛起来。

徐左知道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有一天晚上,徐左如常在苏云家吃完饭,在小区蜿蜒的小路上,苏云突然问了徐左一句话。

“徐左,你会不会後悔?”

徐左低头看着苏云那纤细的脖子,惨白惨烈。

苏云一个转身,那张温婉漂亮的脸上带着少许的冷淡。

徐左微微一愣,“後悔什麽?”

苏云见徐左那傻愣的表情,淡淡笑了起来,“没什麽。”随即又低下头,踩着地上碎石的小方格走着。

徐左看着苏云那纤细的背影,一下子觉得很冷,冬日里的寒风这样肆无忌惮吹过来,南方特有的森冷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徐左当然知道苏云问得是什麽,只是有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确认去回答,反而叫人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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