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笑道:“怎的,我们老十三还学会耍手段了,给哥哥说说,那被你骗了的笨蛋是谁?”
“那被我骗了的笨……”胤祥说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三哥给骂了,急道:“四哥才骂了我,三哥又来欺负我。”
“笨蛋还能有谁,”胤禛接到,“还不是弘皙。”
胤祉道:“那弘皙才多大点儿,即使被胤祥骗去,还能真做什么事儿不成?”
胤祥忙抢过话头,道:“那小子,可是精乖得很,二哥倒下后,八哥便争着抢着要做太子,他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我不过在他面前提了提,八哥带了两只海东青来,想要进献给皇阿玛,那小子自己就动了歪脑筋了。”
“确实,”胤禛道,“这弘皙人小鬼大,否则也不会深得皇阿玛喜爱。况且二哥也不会一个人也不给他留下,他手中总是有可用之人的。你小子别得意了,这次姑且看你没有亲自去做莽撞之事,便不追究你的过错了,以后再有事,定要与我或你三哥商量才是。胤祯也要记得。”
胤祥胤祯忙拱手应下,胤祉方道:“不错,你两个都小心着些。以弘皙的才智,未必过后不发现是你故意下的绊子。若是他出了事儿,必会牵连你进去,这事儿咱们还是得帮着圆一圆,免得牵累了十三弟。”
胤祥与胤禛去看海东青时,胤禩身边的大太监高明是一直陪着的,倒是能够证明他们的无辜。而弘皙去看那海东青时,却是只有一个小太监在,而且中途还被弘皙支出去过。
胤禩若是想要查,必然会查到弘皙头上。若是这小太监死了,胤禩即使怀疑弘皙,也是死无对证,只能吃下这哑巴亏了。此事胤禛亲自动手,倒是干净利落,无人察觉。胤祉只心疼胤禛又背了一条人命罢了。
晚上用膳时,康熙要在众臣面前观赏胤禩进献的海东青。胤禩便派人去提了笼子来,胤祉也是紧张,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这弘皙使了什么手段的。打开蒙着的布帘一看,原本英姿飒爽,斗志昂扬的两只鹰中极品海东青,竟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康熙登时大怒,这奄奄一息的物什,分明是在诅咒康熙。康熙近日身子不甚爽利,胤禩便送来了这等半死不活的东西,康熙怎能不怒。又听闻在京中时,胤禩找了个叫张明德的道士卜卦,竟言胤禩是个人上之人,其命贵不可言。
思及此,康熙更是恼怒。人上之人,贵不可言,出了今上,还有谁能当得起这几句话。这胤禩,其心可诛!
胤禛几人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胤禩瑟瑟的跪在地上,听康熙例数胤禩的罪状。什么“辛者库贱籍所出”“无兄无父”“自小便心高阴险”,更甚说出,“自此与胤禩父子之恩断绝”之言。
康熙之言,可谓字字诛心。胤祉冷眼旁观,胤禩已是被骂得面如土色。康熙此言一毕,胤禩撑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胤祉离他最近,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皇阿玛息怒,千万保重自己的身子,胤禩已是知道错了的。”
胤祉此话一出,几个兄弟纷纷跪倒地上,为胤禩求情。大臣们左右看看,也都跪下求情。
康熙见状,更是愤怒,“尔等这般求情,莫不是与那胤禩怀着同样心思?”
康熙此言一出,众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康熙见胤祉仍扶着胤禩,知道这个三儿子一向心软,只得叹口气道:“八阿哥胤禩,夺了郡王衔,遣送回京,软禁府内,不奉诏不得有人出入其府。”
又瞧了梁九功一眼,道:“没见三阿哥体弱,不堪重负么。梁九功,还不去接了八阿哥送下去叫太医诊治!”
梁九功忙领命,招了左右内侍,从胤祉手中接过胤禩,一左一右将人扶了下去。胤禛过去将胤祉扶起,立于两侧。
康熙叹口气,方恢复从容大气,道:“叫诸位爱卿受惊了,上酒,朕为爱卿们压惊方是正经。”
康熙此言一落,便有内侍端了酒坛上来,给众人满上。大臣们自不敢扫了康熙的兴,忙端起酒杯,君臣又恢复了和乐。
酒宴毕了,胤祉被康熙留下,其他人等俱都告退而去。胤禛不知康熙何意,不放心胤祉独自留下,因此在帐外等候胤祉。康熙听梁九功提起,便叫胤禛一同进帐。
两人跪下请安后,康熙方道:“老三,你倒是友爱兄弟,那与老八一向交好的老九老十都未说话,你倒是知道求情。”
胤祉垂首道:“儿臣只是担心皇阿玛气坏了身子,况老八也是知道错了的,皇阿玛一向舐犊情深,现在发怒,过后必定后悔的。我这为人子为人兄的,岂能不劝着些。”
“恩,”康熙点头道,“做的不错。友爱兄弟,倒是朕一直期盼着你们做到的。如今看来,倒是只有胤祉做到了,如此,朕心稍慰。老四,朕知你一向冷情,既与老三常在一处,便也学着些。若是连亲生兄弟都不爱,何敢言爱天下人?”
胤禛忙道:“儿子知道了,叩谢皇阿玛教训。”
康熙看着二人道:“朕自胤礽之事后,愈发觉得处事力不从心了。如今老三为长,却是一向不愿理会朝政的,朕将你提上了吏部后,虽你勤勤恳恳,克己奉公,倒是怕朕失望,方如此努力的,实在不堪大用。”
“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惶恐,皇阿玛莫为了儿子生气,当保重身子才是。”
康熙继续道:“朕原打算百年之后,将这位子留给老三……”
康熙此话一出,胤祉忙跪下道:“皇阿玛三思,儿子实在没那个能力……”
康熙摆手道:“听朕说完。”说着,着梁九功将胤祉扶起,方继续道,“朕原本想将这位置留给老三的,老三菩萨心肠,且最知爱护兄弟。不过确实,老三没这个能力做好这个位置。”
胤祉松了一口气,点头称是。康熙看他那模样,摇摇头道:“别人争着抢着想要的东西,在你看来竟是弃之如敝履,实在叫朕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
胤祉笑道:“不是儿子不想要,实在是要不起。儿子不是妄自菲薄,实在是管个小家尚可,若是管这样的一大家子,胤祉怕是做不好,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皇阿玛,更加愧对天下百姓。”
“正是如此,”康熙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胤祉也跟着笑笑,一时陷入沉默。
第九十七章:太子之位
康熙之言,分明是极为属意胤祉的,却是被胤祉轻轻巧巧的推掉了,胤禛不禁觉得甚是惋惜。
他的确是有鸿鹄之志,更是肖想那个位置非一日两日了。不过,在他看来,若是他不坐那位置,也就只有胤祉可以配得上那位置了。
此言,倒确实是有些情人眼内出西施的意思在的。胤禛觉得,他与胤祉不分彼此,不管谁做了皇帝,另一人,也会是与之分掌江山之人。这便是,他能够给所爱之人的‘唯一‘了。
“朕今日,将心思说与你两个,自是有所考量的。胤祉年长,却不堪重任,老五老七都随了胤祉的性子,更是不适合这个位置。老八倒是很有担当,可惜没有摆准自己的位置,他可任贤臣,却不能为明君。老九老十更不必说,小的们,倒是有好的,可惜年岁太小。”
康熙感叹一般,瞅了瞅胤禛,道:“如今看来,倒是只有老四最适合这个位置了。”
胤禛忙要跪下,康熙摆手道:“且听朕说便是,朕是想与自己的儿子唠唠家常。”
胤祉心内腹谤:这等事,若是当做家常来说,怕是天下间,唯有这位尊者敢了。
“朕心内,其实并不看好老四。老四天生冷清,除了已逝的皇后与现在的老三,怕是再难将谁放在心上了。这老十四,虽有德妃从中作梗,与老四龌龊,却也有胤禛自己的原因在里头呢。
德妃也是过得极难的,当年,朕为了宽慰佟皇后丧子之痛,将尚在襁褓的胤禛抱在了她那处,可惜她逝的太早,未来得及给予胤禛庇护。”
闻康熙提及佟皇后,胤禛也不禁染了些思念之色。
“德妃一向心高气傲,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此后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罢了。却不想佟皇后去的早,胤禛又回到她身边,只是胤禛冷心冷情,哪里会去讨好生母,母子俩反倒是愈加远了。
胤祯出生,德妃更是一颗心都扑在了胤祯身上,哪里还分得出一分心思在胤禛身上。好在有胤祉一直陪伴,胤禛才不至于冷心绝情。难得的,胤禛倒是个心怀天下之人。即便辅佐太子之时,也丝毫未因太子而徇情枉法。朕心甚慰!”
胤禛拱手道:“儿臣感激皇阿玛体谅,儿臣惶恐。”
“朕有心将这帝位传与你,却又有所担忧,胤禛,你可知朕忧心何事?”
胤禛跪下道:“儿臣不敢说从未肖想过此位,却也明白能者居之。何况皇阿玛正值壮年,儿臣有此心,也不过待皇阿玛百年过后,若有幸得了此位,必是以天下为己任,壮大我大清,造福我百姓。若是失了这位置,自也会兢兢业业,辅佐新君。
儿臣斗胆,若是儿臣有幸,自然上抚养几位中宫额娘,下爱护幼弟。皇阿玛不信儿臣,倒是可以信得三哥的。有他从旁提点监督,儿臣自不会迫害兄弟,枉担残害兄弟之名。”
“那曾经害过胤祉的胤褆胤礽,和那与你争位的胤禩胤禟和胤俄呢?你待如何?”
“大阿哥与二阿哥屡教不改,儿臣实在不能放过他们,只继续软禁便是了,万不会害了他们性命便是。八弟年纪尚幼,让他在三哥身边,好生学习教导,可堪大任。”
康熙点头道:“待你为帝,德妃那性子,必不会要那太后之位,你待如何?”
“这……”
康熙久不见他回话,方道:“妇人之仁,德妃在后宫之中不过四妃之一,惠妃荣妃两个,俱是比她年长,且还有温僖贵妃在上头,你拿她还没有办法不成?”
康熙此言,却是要胤禛拿其他三妃打压德妃,胤禛忙叩首道:“皇阿玛明鉴,儿子虽与德妃不算亲厚,她到底却是儿臣的亲母,儿臣焉能置她于如此不堪之地。何况还有十四弟在,大不了儿臣将她放出宫去,与十四住在一起便是,这太后之位,待她百年之后,仍然冠上她之名便是了。”
康熙这才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能至诚至孝,朕不过如此一说,你且放心,待朕百年后,自然替你铺平此路,不会叫你为难。”
胤禛心内不知康熙是何意,待要再说,康熙道:“朕也乏了,你两个且跪安吧,明日打猎,胤祉也一起来,虽然身子不好,但是还有其他兄弟在,总不会叫你毫无所获的。”
胤祉谢了恩,与胤禛一同跪安而去。待他两个走后,康熙方问道:“皇兄,你觉他们如何?”
康熙问了这话后,便见一个身量微胖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裕亲王福全,福全拱手道:“陛下,臣虽属意八阿哥,却是因他一惯仁厚,如今听四阿哥一席话,倒是明白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臣之前最为看好的,其实一直是三阿哥,只是三阿哥性子过于软弱,又与四阿哥交好,臣深怕有一日,他会被四阿哥挟住,来一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故此才相中了与三阿哥性子相似,却比三阿哥多了几分狠戾的八阿哥。
陛下不怪罪臣妄议储位,如今又让微臣知道未来储君人选,想必大有深意?恕臣愚钝,无法揣测上意。”
康熙笑道:“你我是亲兄弟,说这等话方是外道了。先不说这储君之位,朕不信你,没看出他二人之间有私情。”
福全大惊,这些年影影幢幢,只觉这三阿哥与四阿哥关系甚好,听康熙如此一说,倒是果真有那么一丝意思在的。毕竟京中大户养个把娈宠的不在少数,连那废太子胤礽,都养了几个面首在宫中的。只是这两个阿哥之间有私,却是实在难以想象的。
见福全大惊失色,康熙叹道:“朕也是最近才有所觉,这两人,倒是瞒的严实,连带着身边之人,俱是亲信,朕想探听个把消息,也难撬开他们的嘴。这两人,倒是治下有方,又能得人信服,也是难得了。
这样的事,若是平常百姓家,怕是为人父母的,定是要祭出家法,非要将这两人打散了的。只是,哎……偏偏他们生在天家,朕既不能打又不能骂,况之前有胤礽,为了老三都有些疯癫了,这老三,朕又舍不得动,如今又牵扯上了老四,实在叫朕为难。”
福全也叹道:“四阿哥自先皇后去后,便难展笑颜。臣观着,在三阿哥面前,倒是能够放开心胸的。若是陛下强自拆开,恐会蹈太子覆辙啊!”
“正是如此,朕一番试探,这两人倒是真心相待,恐难以拆散。好在俱是心怀天下之人,倒不至于为了这般私情,弃天下于不顾。胤祉本就是个仁善的,连胤禩他都肯保,更是不惜年纪小小,便装作失忆,保下了胤褆。此心实在难得,也无怪乎胤禛非他不要。有胤祉看着,胤禛倒是不会秋后算账,难为其他兄弟。如此,朕也便放心了。”
福全奇道:“陛下莫不是想要成全他们么?”
康熙道:“朕的身子,你也清楚,现在不过是在熬日子。如今几个阿哥中,十四倒是可以好好塑造,将来未必不比他哥哥强。只是现在毕竟太小了,是在无法当得起这般大任。
胤祉胤禛两个,也都有了子嗣,未来如何,他们自便会把握。况且朕子嗣繁多,实在不行,胤禛大可以从其他兄弟的子嗣中,挑选合适的过继到他膝下,不至于断我大清血脉。”
“陛下……”
“皇兄,自太子被圈禁在皇陵后,朕总是会梦见敏敏,她责怪朕没有教好我们的孩子。”
“陛下,是您自己郁结于心,先皇后仁厚慈善,通情达理,自是会理解您的,您需放开自己的心胸才是。”
“朕知道敏敏不会责怪于朕,只是朕实在愧对于他。胤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与朕自小骄纵于他,自是分不开的。皇兄,朕当真悔矣!”
“陛下……”福全喊了康熙一声,却不知从何劝起。
康熙摇摇头,对福全道:“罢了罢了,待日后朕见了敏敏,自会与她好生赔罪的。如今朕已拟好了遗诏,皇兄且收着,若我有个万一,不至于引起混乱。”
福全还要再说,康熙命梁九功将折子拿给了裕亲王,叫他跪安了。福全只得收好了折子,跪安而去。
梁九功这边却是大惊,如今这般皇室秘辛都叫他得知了,皇帝焉能留他。若是好的话,能留个全尸,命他殉葬,若是不好,怕是会寻个罪名发落了他。
如今他已知花落谁家,倒是可以先好生讨好未来皇帝,保不齐还能全活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打定主意,梁九功便寻了个机会,将康熙与福全所言,倾数告诉了胤禛。胤禛心内大叹,康熙果然一代帝王,竟是什么都看的明白的。日后与胤祉相处上,便愈发显得小心。倒不是担心康熙会责怪,只是期望在康熙有生之年,不因他二人而添堵罢了。
如此,两人人前落落大方,兄友弟恭,人后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康熙见他二人如此,便也放心,好在未做下什么落人口实之事,不至于丢了大清的脸面。
木兰秋狩结束后,因康熙身子愈发的不好了,便也未作停留,而是急赶着回京了。康熙这次,却是果真要不好了。胤祉初闻此事,并不大相信,毕竟康熙可是个长寿的帝王,在位六十一年,如今不过才过了一半多,怎的就会突然不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