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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年少+番外篇——by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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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磬佳怀孕了。

二十世纪是个开明的时代,做小三什么的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相反,做得成功的人家还会夸你有本事。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未婚先孕,在小县城里还是会遭人非议的。

可是苏磬佳有自己的思量。

男人郭永澄只有一个儿子,他的妻子已经不能再生育了,而这个儿子痴迷于音乐艺术,郭永澄不止一次表示出对这点的不满。如果自己怀的是个儿子,孩子将来有出息的话,郭家的家业九成是由自己孩子来继承,在这一点上,她相信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投资。

苏磬佳决定用腹中的孩子赌一把。

她不顾郭永澄的阻拦,偷偷的躲到省外的姨妈家,把孩子生了下来。

该感谢她的肚子争气,孩子是个带把的。

苏磬佳在姨妈家养了一个月,就带着孩子回到了县城郭永澄买给她的公寓里。

郭永澄骨子里是个很封建传统的男人,先前虽然很坚决的要流掉苏磬佳怀的孩子,也只是出于不想节外生枝的想法,现在孩子已经生了下来,对于自己的亲骨血总不能置之不理,而且孩子漂亮又乖巧,小小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也很讨他的喜。

他给他取名叫佳澄,证明他是他们俩爱情的结晶。

这个时候,苏磬佳和郭永澄甜甜蜜蜜的照顾新生的宝宝,完全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做父母的两个都是那么真心的呵护着这个孩子。

一晃三年过去了,男人婚外偷情生子的事情终于被南边的老婆发现了,曾经温馨幸福的家庭生活,在佳澄还没有真正记事的时候,以一场剧烈的争吵结束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在佳澄长大之后,县城里还有人当故事典范一样绘声绘色的讲起。

“苏磬佳抱非婚生孩子到富商岳父家讨公道”、“艺校一学生食物中毒,疑有人故意为之”、“苏家状告郭家诽谤,富商妻妾对簿公堂”、“第三者败诉黯然落泪,正堂妻坦言系引狼入室”……

县城里的小报纸紧紧抓住这件典型事例,大宣特宣的报道了整整三个月才尘埃落定。

苏磬佳被迫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县城,去了北方,而小佳澄被留在苏家,由苏磬佳的父母照顾。

在整个童年里,小佳澄的记忆模糊得只剩下别人异样的眼光。

“看,就是那个孩子的妈,勾引别人的老公,还毒害人家的儿子,心肠真是阴毒咧,你们以后要离他远点,免得什么时候被害死了也不知道……”

“狐狸精就是这样,满嘴的甜言蜜语,其实心里想的还不是人家口袋里的钱……”

“恶人恶报,老天总算还是有眼……”

“当人家二奶还这么嚣张,有点廉耻心的话就夹紧尾巴做人啦……”

……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狐狸精、第三者、二奶的孩子,是非法入侵者的产物,他的母亲是坏人,人们看着他的时候仿佛他身上也携带着致命的病菌一般。

佳澄五岁的时候,要上幼儿园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母亲已经去了南方,那个男人所在的大都会。

佳澄在县城里上了幼稚园,上了小学,上了初中,到他十三岁刚念初三的时候,被苏磬佳接到了身边。

在小县城里的时候,佳澄是由外婆带着的,外婆年轻时是个要强的人,长得貌美如花,本来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不过眼界过高的结果就是挑来挑去最后没得挑了,只能经人介绍嫁给了林场管理工人的苏父。

这么些年也过下来了,日子不算紧巴巴,但也是平平淡淡无波无澜,可是在苏家外婆的心里,老实木讷的苏父总是没法满足她少女时代的浪漫情怀和想象的。

所以,当初知道女儿跟有钱有势有外貌也有家室的郭永澄交往,她并没有阻止。她幻想过却不能得到的东西,或者女儿可以,而且私心里,她也希望藉由女儿和郭永澄这一步,为自家的儿子谋一条更好的出路。

在苏磬佳和郭永澄好得蜜里调油的那段时期,苏家也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可是丑闻一爆出来,苏家成为万人唾骂的对象,苏父也因此丢了公家饭碗的时候,她隐藏压制了几十年的戾气也跟着爆发了出来。

家里好像随时都会变成战场,外婆和外公总能为了一点点柴米油盐的小事吵起来,进而大打出手海摔东西,佳澄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环境,孤独,压抑,让人想不顾一切的逃离。

到一个新环境去,佳澄是很高兴的,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

和母亲分开了十年,在这十年中,佳澄一次也没有见过她,而这一次,他不仅来到了母亲身边,还见到了他的父亲——那个据说在法庭外当着记者的面承认是母亲勾引了他的男人。

他们重新勾搭在了一起。原谅佳澄的措辞,他听得太多其他不堪的说法了,这个词根本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恢复了婚外情的两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情和爱,在一起纯粹是各取所需。

佳澄在他们的生活中安静的偏居一隅,看着他们从开始的相敬如冰,到撕破脸皮,为了鸡毛蒜皮的一点利益争得寸步不让,看着亲生父亲的妻子时不时的来闹一场,三个人像是前世的冤家一般纠纠缠缠,一切都像一场飘渺的梦,忧郁的心情越来越浓,酸到无处着落。

所以,在脱离和郭家和苏家之后,佳澄为自己另取了一个名字。

非花——如花如梦,最终都要消逝无踪。

第十八章:山中日月

山里的天气相对于人口集中的州城来说,是比较宽慰人心的,七月中的酷热在滦湖村中并没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

村子里的夏耕夏播结束之后,山里的人们恢复了平日的清闲。

在村子里,晨光总是来得很早,早起的非花现在习惯了做一件事,就是跟着杨凤珏晨练。

杨家也许在没有定居滦湖村前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医者之家,因为就算是一个隔了许多个时代的外行,非花也知道杨凤珏每天练的剑法并不是如前世公园里老太太老爷爷们舞的那种花拳绣腿,纵横捭阖,刚柔生风,那是传说中的真正的古人们的剑法。

非花的身体很弱,在中州时被月家接到城里的那两年,非花虽然坚持锻炼,但那毕竟条件有限,他再怎么刻苦坚持,没有针对性的练习和辅助性的疗养,也根本不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杨家爷爷对非花进行了详尽的诊断,提出了一系列的诊治方案,事情不多的杨家两兄弟就押着非花,每天按着步骤来实施。

早上天刚亮,非花跟着杨凤珏哥哥晨练,完了回去泡药浴,这是针对非花小时候受的寒症来的,一日三餐尽量做药膳,每日睡前一碗药,就是这样药食体三位同时进行,配合了非花以前一直做的健体瑜伽,他的身体悄悄的缓慢的发生着改变。

杨凤珏教给非花的是一套类似太极的柔和剑法,旨在运气行气,矫正周身的骨骼生长和促进筋脉肌体的柔韧性,不用花什么力气和劲道,每天在鸟语花香、空气纯净的山间练习一遍。

坚持了小半个月,非花能感觉到晚上睡觉时不会再因气短气滞而被迫醒过来,那些回荡着前世场景的梦境少了,整个身体也比以前轻盈舒畅了很多,十岁的小身板上总算脱离了排骨,向小肉排转变了。

每天吃的那些中药和药膳也能很好的吸收并且凸显于外,最明显的就是非花整个人的气色变了,脸色红润,白皙的皮肤得到充足的营养,开始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莹润的光泽,弄得杨家爷爷每次看见他,总忍不住要伸手揪揪他的尖下巴,摸一把他白嫩光滑的脸蛋。

“小非,来,这是你的早膳,快吃了泡浴去。”

在太阳出来前,非花和杨凤珏回到家里,杨重钰已经做好了早饭,铁宝也把非花药浴的浴汤熬好了。

铁宝这些时日都跟着杨重钰学习辨别草药,练习简单的配药熬药,被杨重钰鉴定合格后,非花每天的药浴和药汁就着落在他的身上,那孩子每天兴冲冲的跟在杨重钰后面,俨然是重钰小尾巴。

非花的早膳是放了药材慢火熬的小米粥,微显咖啡色的粥里拌着点点的浅绿,那是杨凤珏特意从滦湖村出山的那道山间岩壁上采来的一种本地特有的艾草,能理气通经,对驱寒祛湿也很有疗效,放在粥里吃还能闻到一股微微的清香。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早膳,非花按时进行药浴。

房间正中间的浴桶里盛了滚烫的浴汤,浓浓的药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久而久之,非花住的房间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药材味儿,闻得多了,也觉得那味儿挺顺气的。

“疼吗?”杨凤珏低头轻声问。

“嗯,还好,不算很疼。”

“那我再加点劲儿,疼了要出声。”

水声轻轻的扑腾着,杨凤珏的手指有力的按压在非花的身体上,炙热的水烫和着丝丝的刺麻从身体上泛开,热气和药气通过穴位的按摩挤压钻入肌肉骨骼,是一种不同于寒气入骨的煎熬。

过程虽然辛苦,不过过后身体通身的舒畅却也是难得的享受,这样的药浴按摩每隔几天进行一次,杨凤珏的那手按摩功夫要搁在现代,一天挣个千儿几百的根本没问题。

非花懒洋洋的躺在新做的老竹子摇椅上,微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草香,穿过廊子的栏杆拂在身上,身体弥留的药气一丝丝被吹散,非花眼睫如蝴蝶般扑闪了几下,终于像支扇子一般静伏在眼下。

杨凤珏从开着的窗户看见这一幕,取了一条薄被轻轻盖在他的肚腹、膝盖上。

非花这一觉直睡到了中午,一醒过来就闻到空气中炒菜的香味,他刚睁开眼就发现铁宝趴在面前的栏杆上,怀里抱着一只灰扑扑的兔子。

“少爷你醒啦,看!今天钰哥哥抓到的小兔子,好可爱啊,少爷你摸摸!”

可怜的小兔儿在他怀中挣扎着不断地想突围,身上的毛被逆着撸起,又被顺着抚平,都快要变身炸毛猫了。

“新抓的野兔子不能沾太多人气,要不然容易死去。”非花循声转头一看,杨凤珏正坐在躺椅侧后边的栏杆,手里一卷书,斜倚在廊柱上,一双黑沉的眼睛无比正经的恐吓着小孩,非花却发现那眼底隐约藏着一抹笑意。淡淡的,如冬日斜阳,春风入野。

铁宝急吼吼的找笼子装兔子。

“好咯,饭做好了,快过来吃饭吧。”杨重钰温润柔和的声音从厨房那端传来。

非花起身,就着冷茶漱了口洗了脸,走进堂屋。

“爷爷呢,怎的不等他?”杨家爷爷坚决让非花和铁宝跟着杨家兄弟叫他爷爷,前边多呼一个姓氏都不肯买账。

“五叔公家去了,说是今儿逮了一只肥鸭子,估计两个老家伙又要小酌一番了。别管他了,我们吃我们的。”

几人围着小圆桌开饭了。

“每天呆在家里,闷吗?”

吃完饭,非花歪坐在书房的榻榻米上,手边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草药图书,杨凤珏看他无聊的样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问道。

“还好。”

杨凤珏走过去把榻榻米边上的窗全部打开,窗外是杨重钰培植的一小片药材,还有邻居家的几块菜地,爬在竹架子上的瓜藤豆苗结了喜人的果实,朵朵花儿隐藏在绿叶间,时有时无的微风吹进来,有一种淡淡的清爽的味道。

“想去出去走走吗?我是说去山上,或者草滩外面。”

“我对这儿不熟,不想到处走。”是真的,非花来滦湖村将近两个月,活动范围还是局限在村子里,去得最远的就是杨重钰曾经带着他去看过的出山的那条山涧。

“以后想到处走走散散步的话可以跟我说,其实多出去走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如果你不累的话,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想去看看么?”

非花略显惊奇的看过去,杨凤珏此刻的神情跟他弟弟杨重钰淡笑着看人时很像,带着温柔的宠爱,细致的体贴。

“什么地方?”

第十九章:苍狼论战

杨凤珏说的好地方是一个断崖,位于滦湖村的后山侧面。

从村子里往后山走,穿过了重重树林之后,有一片湿地,篮球场大小草甸子里储了浅浅的一洼水,水中乱七八糟的长着高高矮矮的香蒲草。

“这东西拿来编席子、篮子、草鞋都是很好的,村里每年都会割些回去编了东西拿出去卖,特别结实好用。就是长得不多。里面还生着野鸭子,到了秋日的时候,还会有些美丽的鸟儿飞来……”

绕着草甸过去,是一片开满了五彩缤纷山花的梯形草坡,在梯形的顶端,山体断开形成了一个陡峭却不很高的山崖。

从山崖上俯瞰,下面是大片的树林,浓绿的林子在远处偶尔露出一段细长银白的光,那是流经树林的滦河支流,极目之处,山峦叠嶂一直接着低垂的远天。

“那个方向就是洛州城,沿着滦河之下就可以到达,洛州再过去,就是有名的江南富庶之地鱼米水乡,据说那个地方比之京城另有一番繁华。那边是去兴州的方向,兴州看着离这里近,不过去那里的话要绕过翠屏山和断肠山,走的路反而远多了,也不如去洛州的水路好走。从那边南下就是云州,云州是西南和南边诸州进入江南的门户,和洛州一南一北守护着江南之地……”

两人站在断崖上,崖下的风回流上冲,把两人的衣袂微微带起,杨凤珏扬着手臂指画着各个方向的位置,却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味道。

兴州……

“那地方是不是有个榕环县?”非花指着兴州的方向,他记得当日刘斌带着他们走的时候是说过要去兴州附近的榕环县居住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是吧,应该是在那个方向。书上说榕环县多小榕树,每到果熟之时,地上掉的小果子能被人们踩成厚厚的饼,城郭附近北有杏花林,东有桃花林,南有梨花林,三四月时候常惹得人踏春赏花,形成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春上花社’,据说连京城里的士子也赏慕不已,写了很多诗词颂扬呢。你……想去那里吗?”

杨凤珏侧头认真的问。

非花玉白的脸上蒙着一层茫然的忧郁,在阳光下似是要蒸发掉一样的朦胧。杨重钰心下不由一紧,有种想要紧紧抓住他的冲动。

“没有,只是有个人说过我母亲想要定居那里。”

“伯母……”

“死了。”

“对不起……”杨凤珏就手抓住非花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没有多少生活的印迹,也不似女性的柔若无骨,却自有一种动人的优雅,在夏日里依然凉得沁人,抓在手中像握着一段白玉。

非花静静看了他一眼,不落痕迹的收回自己的手,“没什么,我没有见过她。”

“对不起。”非花的话让杨凤珏理解为他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

两人坐在草坡上看着远方一时沉默下来。

“可以下到下面去吗?”非花指指山崖下面。

“从这里不可以,要从草滩外面绕过去。下面那片林子有很多野果树,小的时候我和重钰每到秋日果子成熟最多的时候,邀了村里同龄的伙伴溜出去,从草滩那边绕了老远的路去摘,那的林子里猎物也特别多,有一次我为了追一只火狐狸,差点丢在那林子里回不来。因为离着滦河近,河边的草滩和林子附近都有很多野鸭子、野雉鸡、水鸟什么的,有经验的话能循着找到很多蛋。林子里的药材也特别多,不过很容易迷路,都不晓得我们小的时候是怎么敢到那里去的……”

看到非花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杨凤珏也接着他的话头说,声音里带着所有回忆起童年天真无忧的生活的人们特有的怀念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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