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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年少——by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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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是非花曾经被囚禁的地方,这他当然知道。当初非花派暗卫追查他自己的身世时并未瞒着他,他知道非花所受过的非人虐待,想过他生活的环境,可是现在看到这比普通农户家还要凄凉的小院,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他又想起当时暗卫回禀之时,小非脸上的神情……

非花的娘亲傅颖,原是中州城家喻户晓的名姬、秦香楼女香头牌,偶然得见月靖霜之后深为恋慕,后来趁着月靖霜到秦香楼谈买卖,暗地里用计怀上了他的孩子,并成功借此脱离贱籍,成为月靖霜的侍妾。

原以为生活从此有了盼头,可是,好景不长,傅颖还没生下孩子,就被月靖霜的正室夫人凌湘茹设计陷害。凌湘茹趁着月靖霜外出之际强行将其遣送到城外的田庄小院里,形同拘禁不闻不问,孩子也在那里早产了。

月靖霜早已经忘了傅颖这个人的存在,也没有时间想起那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因此这个月家小少爷的出生,对显赫的月家来说,其实跟野猫野狗没什么区别,比路边的野草发芽开花然后枯死还要无人关心。

这一过就是五年,在荒凉的郊外苦苦煎熬了五个年头,傅颖就含恨去了,留下刚刚五岁的孩子,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让他父亲给孩子取个名字。

铁宝儿是三岁多的时候就被送来给非花的原身做伴的,说是做伴,其实就是找个地方丢弃。他是府里的侍女和侍卫偷情所生,三岁这年他的侍女母亲犯了点过错,被月府的主母一声令下丢到了郊外的小院。

在小院里,原本有一个仆妇张婶照顾傅颖和两个小孩的生活衣食,傅颖死了之后,张婶就被召回了月家,只每日定时送饭菜去。但是,在那一年的冬天,张婶病故,郊外的孩子就被有意无意的忘记了,两个小孩又冷又饿过了三天。

月家的主母凌湘茹是京城望族凌家的千金,当年气不过月靖霜带回来一个青楼女子做妾,甚至还怀上了孩子,就趁着丈夫外出,设计陷害傅颖跟男子勾搭、给自己的儿子下毒意图谋夺家产。

因为周舒翎的阻拦,傅颖没有被当场处死,被赶往城郊的农庄后,喝下了她派人下的堕胎药居然还命大的生下了一个儿子!凌湘茹因此越加愤恨,等傅颖郁郁而终之后,她就开始有计划的“让那小杂种消失”。

张婶死去那时,凌湘茹故意不让下人送饭,还派人偷偷在那孩子喝的水里下了“迷梦”,想让他在睡梦中一命呜呼,她确实也做到了,只是她漏算了天外来的幽魂:非花。

非花的原身因为早产,身体本来十分虚弱,后来在大冬天里被冻得生病,没有得到治疗,中了“迷梦”之后,又被饿了几天,就咽气了。

非花就是在那个时候灵魂穿越到他的身上,别人自然是不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只当他命大,大病一场之后又活了过来。

这些都是暗卫调查的结果,具体详情因为时隔久远已经查不到其中的细节和更多的隐情,但是两个弱小的孩子在那样的境况下是如何活了下来,当中的艰辛自然可以猜测三四。

第五十一章:前尘尽曦

扫去灰尘,两人并肩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飘着云朵的天空明媚晴朗。

“很好笑,我小的时候没有父母疼爱,私下常常觉得自己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孩子,看见别人的孩子有父母呵宠,就怨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何不来找自己。被别的人骂有爹生没爹养,那时候只觉得天底下最可怜的就是自己了,后来回了家,却又怨恨为何我偏偏是小三~~小妾的孩子,别人出身高贵,我就偏得偷偷摸摸的活着,受尽别人的指责。”

“自以为豪富的父亲,寻花问柳,喜新厌旧,为了新鲜和刺激,可以招惹一个又一个女人;爱慕荣华,贪图富贵的母亲,打着爱情的幌子明目张胆的破坏别人的家庭,还自以为别人有多么对不起她。日子消磨了情和爱,曾经的恩爱化为怨恨,曾经挚爱的孩子也不过是一只用以竞逐利益、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自嘲的一笑,他这颗棋子一直到死的前一刻还被人惦记着,真是难为了那些人。

郭家破产拖了又拖,顾着面子半死不活的吊着,他母亲苏磬佳为了讨好父亲,又给非花安排了相亲。那家的女儿出身豪门世家,却不知怎么就看他对了眼,非要跟他处对象,苏磬佳为了撮合这一对儿,又是给非花送名表又是买车的,软硬兼施非要哄得他答应,目的不过是为了那家人即将出手的上亿投资资金。

“孽子!你就如此对待你的母亲的?你到底要让我失望到什么时候?!”拒绝的话方出口,苏磬佳就指着他鼻子愤怒的质问。

“你不也一样令我失望么?”你又何尝将我当成是你的儿子,又有什么时候对我满意过,除了想用我达成你的富贵梦,又有哪一刻是真心将我当成是你的孩儿!

“啪”的一声,一边的父亲狠狠地甩过来一巴掌,“逆子!你就是这么跟你妈说话的!”

半个脑袋被打偏了,火辣辣的痛蔓延开,非花慢慢转过脸,“一直以来,我在您的心里,不就是跟别人嘴里说的一样吗?既然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为什么当初不干脆丢弃算了?还让我活了这么多年让郭家、苏家蒙羞?!活的这样累,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为什么我就那么的让您不满意呢……”

贱人之子,他认了,母亲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窝囊懦弱,他也认了,别人的家产他不想去争。可是他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扔在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增值了,拿去卖;贬值了,爱理不理。

杨凤珏以为他说的是月家,伸手握着他的,十指紧紧扣着,非花抬眼安抚一笑。

叛逆也罢,作孽也罢,期盼亲情的最后一丝火花连同生活的热情渐渐熄灭,当初的怨愤、不甘在金钱和利益面前显得如斯可笑,在抗争的最后,他无法选择,只能以那场死亡终结了一切。

而这一世相似的命运,自我厌弃的漠然,在遇到杨凤珏一家的时候,得到了救赎。

“死过了一次,再活过来之后,常常觉得活着实在是没有多大意思,日子随随便便过去,就连被囚禁着,只要有吃有穿有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直到……遇到你们。”

遇到杨家一家,是他的幸运,以前的那些恩怨随着时空的间隔慢慢淡去,心里的怨恨也渐渐没有了意义,在他们的身边,他收获了前一世所没有的安宁和温情。

而身边的这个人,杨凤珏,他给了他友情,给了他爱情,又给了他亲情,此生,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幸福。

杨凤珏握着他的手笑开了花,双臂一舒抱住那个修长的身子就来了一个激、情的深、吻。

两人在小院和田野中溜达了一阵,才赶着马车进城。

中州,繁华热闹不输于京城和江南的中部大城、滦河的重要中转港口、前朝京都,不管是在政治、文化还是经济方面,在大商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马车顺着街上的人流“嘚嘚哒哒”的慢慢走着,非花撩起窗帘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马行人,心中忽然生出了那么一点感叹:这情景,跟十几年前是多么相似啊……

刚刚到达下榻的客栈,就看见周舒翎坐在楼下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小少爷、杨公子。”周舒翎弯腰致礼。

“周大总管,不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看着非花稍显疲倦的神色,杨凤珏只想早早打发了这人,回去洗个热水澡两人钻被窝。

不过某人显然不太识时务,迎着杨凤珏眼中的冷芒道:“小少爷既然回了家里,断没有住到外边的道理,老爷和大少爷吩咐我来接小少爷和杨公子。”

非花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更显清冷,“方才逛了一圈,我有些累了,恕不能相陪。”说着起身欲离开。

杨凤珏拉住他,转而对周舒翎道:“周总管,请告诉月老板和月大公子,我们得了空再去府上拜会。失陪了。”吩咐小二准备热水饭食,揽着非花头也没回的上楼去了。

周舒翎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什么般轻笑了声,在小二不解的目光中摇摇头走了。

月府门口,月朗风正团团转着盼着,看到周舒翎一个人回来,又不相信的伸长脖子看看后面,急道:“周总管,怎么小非不愿来家么?”

“不急,他们刚刚到,难免舟车劳顿,过两日就该来府了。”

“可是,大哥不是说……”

“朗风!”一个人从府里转出来,拦腰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

“也不知道你急什么!反正小非也来了,一时半会儿的难道还会跑了不成?光顾着玩儿,父亲不是让你跟着高伯伯学着管账么?”

“那很闷嘛……”

周舒翎看着月朗风被月清风拉走,一路上还嘟嘟囔囔、上蹿下跳的毛躁样,再想想那小少爷万年不变、冷冷淡淡、跟他父亲像个十成十的面瘫脸,暗地里撇嘴摇头。

书房的窗正对院子开着,百花的香味随风飘来,花香伴着梅子青香炉内飘出的青松香,迷醉之余又有着丝丝凉夏的清爽。

月靖霜坐在窗前的书案上悬笔作画,看到周舒翎进门关门,随即垮下肩膀,大大咧咧的倒了一杯茶,倒在大宽椅上。

“怎么灰溜溜的回来了?我那儿子不给你面子?!”月靖霜动作不停继续描画。

“什么灰溜溜啊?哼!你倒高兴!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白了他一眼,依旧懒洋洋的半躺着。“喂!你真的不打算让你小儿子认祖归宗了?”

月靖霜站直身子,好整以暇的打量自己的画作半响,似是满意的抿唇一笑,搁了笔,在旁边的水盆中洗了手。

“我的儿子也不止一个,再说了,如果他觉得快活,那做不做月家的儿子又有什么!”

“切!明明就是不负责任,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哼……”

第二日,非花和杨凤珏刚从楼上下来用早膳,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小非!这儿这儿!”

惊喜的大喊,把一个楼层的人都吸引到两人的身上,月朗风浑然不觉的向他招手,旁边的月清风皱着眉头一脸无奈。

“来很久了么?”非花和杨凤珏不客气的过去坐下,桌上已经摆了丰富的茶点。

“嘻嘻……没多久。看我给点了这么多还吃,小非快吃吧,中州这儿好吃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呢!等会儿用过早膳咱就出去逛逛吧?好吧小非?大哥?”

“你就知道吃和玩,昨日父亲的训斥可是都忘了?”月清风看着他屁股不着凳的猴子样,忍不住轻斥出声,转头又对着非花道:“都饿了吧?快吃吧,这些都是中州有名的吃食,尝尝看!”说着夹了一块嫩绿的团子放入非花的碗中。

“嗯,谢谢。”

月清风笑笑,小非对他还是这么客气,也不肯叫他大哥,明明是亲兄弟,却要比好朋友还要疏离些。

“小非,吃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好吃……”月朗风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哥的小心思,兀自高兴的不断“指点”着。

“咦!那不是那个谁……谁来着?”月朗风忽然指着楼梯的方向道。

正吃得热闹的几人转头看去,青衣靛袍,白玉簪发,俊美的相貌褪去少年的青涩,愈加显出成熟和端肃,剑眉斜飞,薄唇紧抿,依旧是那样卓尔不群的翩翩贵公子。

这不是李韶宁又是谁!

第五十二章:缘于碧玉

瀚州李家自从李韶宁接手之后,因为那场夺权阴谋而元气大伤的李家商号在这几年渐渐得到恢复,发展的势头眼看就要直逼其祖掌权之时。

明明可以超越曾有辉煌之际,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李韶宁不仅没有一鼓作气开拓更广的商路,而且还力排众议,对已有的商铺进行了全面的整改收缩。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寻常人纷纷嘲笑李韶宁没志气没本事、不够锐意进取的时候,有眼力劲儿的老商家都不敢大意,都说看不清水深水浅的潭子才最危险,李韶宁这招以退为进较之开疆拓土更具威胁性,蓄势待发的猛虎啊……

非花看着越来越有大将之风的李韶宁,不觉眼露赞赏。

这个人就是十足的儒商啊,诗书满腹不说,光是那股子王公贵戚后裔的涵养和气质就不是一般的商贾可比,经过了家变和商场的淬炼,端雅之中含着杀伐决断的逼人锐气,却在自身的收束下凝而不发。在他身周,笼罩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强劲气场。

熟人相见自然把手言欢,李韶宁和月家兄弟也不生疏,大家坐在一桌正好说话。

“君珩缘何在中州?”非花记得这人是轻易不出瀚州的,况且家世深厚的商贾之家,买卖做得越大,实际的掌权人就藏得越深,大象无形、藏锋露拙,是这个时空甚至中国古代很多世代经商的大家族的通例。

君珩是李韶宁的字,非花这一出口,原本就对李韶宁稍有芥蒂的杨凤珏脸色立马黑了一层。

没啥的,出于男性共有的直觉,李韶宁对非花的那点子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非分之想”理所当然的早就被他察觉了。从前还觉得自己是近水楼台人家是山高水远,可是一旦李韶宁近了非花的身,他就没来由的防备!

况且别人没说出口也没代表人家放弃了呀!自家的宝贝被人觊觎,作为男人,他自然是能想要御敌于千里之外。

杨凤珏不愿对非花使性,说话也不愿太露骨惹非花不高兴,只能在两人说得欢时沉着一张脸,并且不时地遮挡住李韶宁看向非花的视线,时不时把两人相谈甚欢的话题引到别处去,再时不时给对方泼点冷水。

月清风在一旁看得好笑,非花的个性本来就不是惯于与人热络交谈的,明明非花不过是多回应了几句,杨凤珏就护崽子一样,那一团孩子气的模样还真不像平常的杨大公子。

“大哥,咱去相思湖游船吧,我听说那边的晚桃正开得好呢!”

月朗风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不自在,明明就是风光明丽、人美如画,但偏偏……气氛就是有些古怪!他先前和小非聊得开心还不觉得,这停下来之后,听着小非和那李韶宁迎风话语,看看一边脸色又臭又硬的杨凤珏,后知后觉的觉得天有点冷了。

“相思湖?”

“是呀是呀,那湖可美呢!湖边遍植杨柳、相思树,湖心有小岛,岛上有八角亭,亭上挂了南疆的竹风铃,风一吹,跟唱曲儿一样!湖里种了莲花,再过个一两个月就该满塘风荷了……”

非花看着月朗风滔滔不绝,不禁好笑,“你不是天天在中州么?怎么还这么稀罕一个内湖?”

月朗风脸一红,悄悄瞟了大哥一眼,低声道:“还不是父亲要我学管账……反正,这儿不比京城差,你们就先别去了,再玩写时日呗……”语气已经转为讨好。

听闻他们要北上京城,李韶宁左右四顾,压低声音道:“日前我曾收到秘闻,今上病危,太子和三王爷斗了好些年,如今怕是要变天了,你们若是要往京城去,得万分小心才好。”意思就是:最好别去了。

“小非,不若你们就先在此处住一阵,等党争过去了,再去京城可好?”所谓民不与官斗,商贾虽惯爱仰仗官家获利,但若失是卷进了政治漩涡,就不是区区钱财的事情。

“是啊是啊,小非,你就在这儿多住些时日嘛,这儿好玩的地方可不止相思湖这一处哦,你不是爱看风景么?城外很多地儿都漂亮着哪!留下来嘛~~再说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咱中州的百花节了,到时候那热闹,就是京城也比不上呢!好多人千里迢迢的从别的地方跑来看,你都遇上了难道还要错过吗?”两眼眨巴眨巴的,小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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