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陪伴他们的就是一叠叠的试卷。
新年的最后一天里，罗浩辰他们去跨年的广场上许了个愿——那就是一定要考上理想的高中。
顾乐乐毫无疑问要考市重点，罗浩辰为了和她在一起也只能拼了命地往上爬。秦悠也如此，为了考上秦衿的高中，必须放手一搏。
如千千万万的考生一样，在那样硝烟弥漫的日子里，他们没有别的愿望。
下半学期开始之后副课更加缩水，除了政治和体育课其余全部都是主课，有的时候一门主课甚至可以上到每天三节或者四节，老师的新课上完了，剩下的时间除了讲评卷子就是做卷子。
压力催生出各种情绪，寂寞，悲伤，坚强，希望。
秦衿回上海的时候留下了他初中的所有笔记，其中有一套就是高三的章节错题笔记。几本厚厚的本子摞在一起，沉甸甸地陪秦悠度过一天又一天。
秦衿的笔记号称“全年龄适用”，在每一题的上面都会标注运用哪些定理，题目上划出最显着的标记，解题的地方会写“XX步骤容易出错，下次不要再错了”“这里有点混乱，多看看”“这题有点难”。类似这样的话题，仿佛是与自己对话一般。
那段时间里，翻阅秦衿的笔记本成为秦悠最好的娱乐。抚摸那些深深浅浅的字迹成为他最大的安慰。
顾乐乐和罗好车也复印过秦衿的笔记，罗浩辰看过一遍之后称之为“初三圣经”
在此期间，秦悠唯一画过的一幅画便是秦衿口中描述出来的宋兰高中后面的石榴林，还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完成的，因为曹妈妈看得很严。
罗浩辰不知是什么时候头上那些一根根竖起的头发不再出现，头发变得自然服帖。那些衣衫不整的时光也一去不回，他如每个普通学生一样，带着校徽和红领巾徽章默默地穿梭在学校的路上。
初三的最后一次团员选举，罗浩辰全票通过。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挤进了班级前十。
当顾乐乐看见黑板上的选票结果的时候，顿时把头埋在手臂里哭了。
爱情是何种力量，可以让人脆弱不堪，却也让人不断努力。
秦悠开始不断在班级7到10名之间徘徊，而此期间，罗浩辰的成绩如当即的禾苗一样疯一般地猛涨，从班级前十变成了班级前五，再到年级前五，初三的最后一次摸底考，他终于考到了年级第一，第二名和他整整差了20分。
可笑的是，顾乐乐父母对他的要求只停留在了考到班级前二分之一就可以了。
谁都没有想到最强的黑马是他。
五月，路边的花坛里又开满了耧斗花。
罗浩辰停止了他拼命三郎式的学习方法，上课开始做作业，回家看会儿书就睡觉去了。照他的话就是：“题目做腻了，我要把初三的觉在这个月全都补回来。”
顾乐乐还担心，要罗浩辰再看一点书，遭到了罗浩辰的鄙夷：“啊？什么？你居然在，命令年级第一的人看书？”
顾乐乐悲喜交加。
末了顾乐乐推了罗浩辰道：“你这家伙考试别考得太好，万一我考不上怎么办？”
“放心，肯定在一起的。”
六月份考试之前，秦衿说要会南京陪秦悠，秦悠拒绝了他。秦衿来只能加重他紧张的情绪。
当时秦衿问：“悠，还喜欢她吗？”
秦悠顿了顿，仿佛无法说出口的心痛仿佛过了亿万斯年班更加汹涌地朝自己心头涌了过来，良久他沙哑道：“喜欢，怎么都喜欢。”
电话那边传来更长时间的沉默。
“别想那么多了，专心考试吧。“秦衿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考完我帮你想办法。”
秦悠笑了起来。
考试那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顾乐乐一出考场就问罗浩辰有没有考得太过分，罗浩辰拍拍胸脯说一定能进同一所高中。
秦悠最为崩溃。
谁也没有告诉他，上海的考卷如此简单……
“哦……忘了告诉你，上海的理科普遍比江苏省简单，感觉还行吧？”秦衿在电话那头轻描淡写地说着，秦悠怒火中烧。
“操，早知道这么简单我至于天天熬夜么？！”
分数出来的前一天罗浩辰的老爹从香港那边回来，凭借他和市里的关系很快查到了他和顾乐乐的成绩，结果分数吓死人，他比顾乐乐高了十几分。
顾乐乐的分数其实不低，但是罗浩辰的分数把他老爹都吓死了。
“快快！爸，把我的分数改成那个女人的分数？”
罗浩辰呢爸爸疑惑地看着罗浩辰：“你是不是找人代考？”
“没有啊。”
“抄别人答案的？”
“啊呀，随你怎么说吧，赶紧把我的成绩降下去。”
一个电话，一顿饭就搞定的事情。
有实力还不如有个有实力的老爸。
其实就算罗浩辰不去中考，凭借他老爸雄厚的资金想上哪个学校，只要和校长通报一声，从银行账户上划过去一百万，就没事了。
他老爸本来打算给他上一个中专职校之类的，从来没有想到他儿子会变成这样。
和教育局吃饭的时候，局长还摇着头诧异地看着罗浩辰：“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学生说要降分的……”
秦悠那边不用说了，这孩子最后考理化综合的时候直接在考场上笑了出来。考试成绩出来没多少天，他便接到了松兰高中的通知书。
同一时间，秦衿在电话里难得激动：“秦悠你这混小子，干嘛不告诉我你要考松兰？”
“忘了。”秦悠笑嘻嘻地说。
“放屁！”秦衿破口而出，要不是他太激动，才不会这么没有风度。
“那你喜欢的人怎么办？”
“哦……他啊，反正他也不会喜欢我的，就那样吧。”
听到成绩的那一天顾乐乐兴奋地没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去找罗浩辰。小伙子自然是没有把他篡改分数的事实告诉顾乐乐，只说他们同分。
两个人也得知了秦悠要去上海上高中，于是三个人去吃了一顿散伙饭。
“怎么突然就要去上海了？”
“没办法，户口迁过去了，再说我哥和我爸也在那边……”
“秦悠，我们会舍不得你的。”顾乐乐红着眼眶。
罗浩辰锤在顾乐乐的头上：“白痴，上海离南京那么进，马上动车组也通了。再说上海教育质量好，秦悠过去我们应该开心才对。”
秦悠笑了笑，地下头去。
不经意间，他看见罗浩辰微微叹了口气。
店外一群红男绿女大笑着从窗外走过，带着城市的喧嚣转身不见。罗浩辰看着他们喃喃道：“真没想到我会变成今天这样。”
“哈哈，还不是本女侠所赐。”顾乐乐得意地说道。
罗浩辰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秦悠，你……这几年来没有喜欢过谁吗？”
秦悠的筷子停住，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说吧说吧秦悠，你要是不想说出去我们就不说。”顾乐乐怂恿道。
秦悠放下筷子，有些汗颜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我说了你们不要笑我。”
“不会！”
嘈杂的饭店里，千万种声音穿梭在人群上空。
然后秦悠沙哑地说道：“我喜欢我哥，我真喜欢他。”
一瞬间，秦悠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对面的顾乐乐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开怀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戳罗浩辰道：“我就说秦悠喜欢他哥！太好了，我身边终于有一对同性恋了！”
罗浩辰无语地揉了揉顾乐乐的头。
秦悠被他们的反应吓着了，久久都不能动一动。过了好一会儿秦悠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着自己的碗干瞪眼。
罗浩辰一掌拍在秦悠的肩膀上：“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情哥哥我见多了！”
秦悠惊讶地抬起头：“你们那群人里面也有那样的人？”
罗浩辰果断地点了点头：“你还记得陈川么？就是上次跟我们打架的那个戴眼镜的小杆子……操，他妈的有一次我还看见他玩3p，就在河旁边的草丛里，没把我给弄疯了……”
秦悠瞪大眼睛问道：“3P是什么？”
顾乐乐一口水喷出：“秦悠你太纯洁了，我都知道……”
“呵……”罗浩辰朝顾乐乐投去一束鄙夷的目光。
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罗浩辰揽过秦悠的肩膀道：“你还别说，刚开始跟你玩的时候我也有点那方面的感觉……”
顾乐乐一下子掐着罗浩辰的肩膀：“你说什么！”
“我就那么一说……”罗浩辰哀嚎，“后来不是见到你了么……”
“算了……”顾乐乐松开说，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断臂山。”
“拜托……”“你这女人说够了没？！”
夜晚的道路寂静悠长，远方是一盏盏橙色的灯火，一直延绵至看不见的地方。
罗浩辰点燃了一根烟：“路是你自己走的，我只是不愿意看我兄弟走得太辛苦。”
秦悠拍了拍罗浩辰的胸口：“放心，我应付得了。”
“以后有什么事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去摆平它。”
“嗯。”
“同性恋异性恋其实都一样，说穿了就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罗浩辰收紧了手：“唯一不同的就是你要接受许多嘲笑的眼光，仅此而已。”
“嗯。”
人渐渐地稀少，最后就只剩下三个少年，走在街上。
那些满是香樟树的小道上，是他们逐渐消失的身影。
“其实还不都一样。”罗浩辰眯起眼睛哂笑道：“你当有多少人喜欢我？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可是无所谓，你可以被他们嘲笑到脸红，到羞愧，到痛哭流涕到颜面无存，就算是一无所有也不要紧，只要你不认输，没有人能打败你。总有一天你会站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上。秦悠，千万不要认输。”
第28章
秦悠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上海的时候正值酷热当空的暑假。
而这天正值秦衿和宋馨两年零二个月的恋爱纪念日。
于是今天他头一回和宋馨吵了架。
那么有价值的一天秦衿却抛下自己不顾，而去接近在眼前的弟弟，宋馨觉得很不高兴：“上海火车站坐轻轨到你们家没几站路，他已经是高中生了，难道还要人接么？”
秦衿当场就冷脸了，站起来去穿鞋子：“我要走了，你也走吧。作业别忘了带。”
“秦衿！”宋馨不开心地拉住秦衿的胳膊：“你太宠你弟弟了，你会惯坏他的。”
秦衿皱起了眉头，把钥匙揣在了口袋里。
宋馨还继续 抱怨：“真是的，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耶。”
“每个月都纪念一次你累不累啊。”
宋馨憋了憋嘴，拽上自己的包同秦衿一起出了门，走在秦衿后面的时候他听见宋馨小声嘀咕了一句：“真会找时间来……”
宋馨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撞在了墙上。
秦衿脸色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严肃，简直是愤怒的临近爆发的边缘。
他捏住宋馨的下巴，然后一点点加重力度，宋馨惊恐地看着秦衿，还没说话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秦衿——”
“你知道么？我要去接我弟弟了。”秦衿不想和女人吵架，但实际上已经怒火中烧——这个蠢女人居然在这么说自己的弟弟，“宋馨，你最好赶快回去。”
然后秦衿放下捏住她下巴的手，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宋馨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秦衿最后望了她一眼背影，跑去了轻轨站。
秦悠也体会到了秦衿所谓的“宅”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同学的地方，秦悠能娱乐的唯一三件事就是：和秦衿篮球，自个儿打游戏，自个儿画画。
一个月后，秦悠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在他来上海的一个月里，他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宋馨。
“哦，吵了一架。”秦衿如是回答道。
“分手了？”
“暂时还没有。”秦衿皱起了眉头：“她完全是无理取闹。”
“哦。”秦悠转过身继续魔兽，连砍了三个精灵弓箭手，莫名的喜悦感萦绕心头。
秦悠感觉耳边一热，就听见秦衿凑过来柔声问：“悠你觉得很开心？”
秦衿一抖鼠标，立刻辩解：“没……没有，绝对没有。”
秦衿弯起眼睛：“干嘛啊，我自个儿都挺开心的。女人都太麻烦了。”
秦悠干笑两声，转过去继续玩游戏——秦衿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傻话，女人太麻烦？这句话应该是自己说才对吧？
8月22日，秦悠便准备去宋兰高中军训，军训的十天要求住校。老爸老妈都去上班了，于是只好秦衿陪秦悠去整理寝室。
秦衿来的不算晚，但他寝室里已经有了一个胖乎乎的男生，一个女生正在骂骂咧咧地帮他系帐篷带子，看上去是他的姐姐。
“你好，我叫何熙。”
“秦悠。”秦悠咧嘴一笑：“这个是我哥。”
秦衿微笑了一下。
“啊天哪，你们两个人长得挺像的，是亲兄弟吗？”何熙有些局促地询问道，明显是被秦衿的气场给喝住了。
“嗯，不过大家都说我比我哥长得帅，哈哈。”
于此同时，何熙的老姐在上头发出“扑哧”的笑声。
二十分钟后，秦悠和秦衿打理好了寝室。
何熙拿出一包妙脆角递给他们，边吃边说：“秦悠你知道吗，听说高一高二都要住校的，只有高三才不用。”
秦悠差点没跳了起来：“不是吧……”
秦衿蹙着眉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你只要交了寝室费，每个月月末去申请一下走读证就可以了。”
秦悠如释重负，何熙显然很兴奋。
秦衿想了想道：“正好，秦悠你把你的校园卡给我，我现在就帮你申请一张去。”
“可以吗？”
“放心吧。”秦衿笑得柔和，“你乖一点，不要和室友吵架啊。”
“拜托……”什么嘛，跟教导小孩子一样。
那边看戏的两个姐弟安静了好一会儿，何熙才嘟囔着：“姐，帮我也弄一张去。”
“自己看着办，你老姐忙得很！”
秦衿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女大学生，教英语，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和蔼可亲。她进秦悠他们寝室的第一句话不是“大家好”而是——
“咦，秦衿，你怎么在这里？”
英语老师高一的时候也教过秦衿一个学期的英语，秦衿凭借着这层就近关系天天往学校跑，帮英语老师整理一下东西，中午帮她带带饭，没事的时候就往树荫底下一站看秦悠军训。
秦悠那张白嫩嫩的小脸一天下来就红了，两天之后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