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见
大厅一片寂静。
“李斯特堡怎么样？”凯瑟琳鲜红色的瞳孔缓缓转动，移向威尔：“我觉得我有点想念那个地方了……”
威尔猛地一震，又安静下去。
听到的一瞬间，胸口好像火焰在灼烧，皮肤却泛起阵阵难掩的刺痛……那个冰冷的房间……有着无数窗户的长长走廊……镶嵌着华丽宝石的会客室……还有内外巨大反差的光线、覆盖全身的火焚般的疼痛……
他一直无法忘记的冰凉但是舒适的怀抱。
伤痛的灰蓝色眼睛。
十五岁的这一年，再也无法摆脱的纠葛。
“和我们一起吧，亲王阁下。”凯瑟琳轻笑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李斯特堡。
“喀——”冷金属的门被打开，一个火红头发的高大男人慢慢走进来。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却没有影响他邪魅英俊的脸蛋，深邃的褐红色眼睛看起来有点疲惫。
“我记得丽贝卡那里已经没有A型血了……”阿德莱德躺在床上单手拿着一本书快速的翻看着：“你什么时候变得不挑食了？”
“如果我还不想永眠的话。”霍尔没好气的说道，把自己甩到床对面的黑色犀牛皮沙发里。
阿德莱德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看来这一次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这个大少爷终于懂得什么叫做妥协——看在萨麦尔的份上，他曾经差点饿死在美国的一个乡下，就是因为那里的血库没有A型血！
“贾斯帕在他身边吗？”
霍尔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双眼变得血红。
“当然——”他一字一句的说：“托他们的福，我差点就要去见我主了！！”
“讲重点。”阿德莱德不耐烦的说，放下了手中的书，“你在哪里找到他们？贾斯帕找斯梅德利干什么？”
霍尔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不自然。他盯着阿德莱德，仔细的审视着，带点不可思议。“说实在的，你真的是斯梅德利养大的吗？还是说其实有两个斯梅德利？”
阿德莱德危险的眯起眼睛，放在身侧的右手上青筋暴突，黑色的尖利指甲不断生长出来，身上散发着戾气。
“别生气亲爱的……”霍尔下意识的举起双手，身体不由往后缩了缩：“我只是——你知道，如果你看到那样的情景，也会和我一个熊样！我发誓！”
纯金发丝的吸血鬼放松下来，想了想说：“你看到他们在……在一起？”
霍尔无奈的点点头。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回忆那一切，简直是一场噩梦之旅！
就在几天前，好吧，他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先去了纽卡斯尔，耐下性子听着教堂的牧师废话了整整一天，讲关于这个教堂早上发生的离奇故事。如果让他总结的话，他只想翻一个白眼，说这就是一群吸血鬼打群架之后的现场！
不过有一点让他很不安，他在教堂的圣龛和屋顶闻到了隐约的血味，问题是，那根本就是斯梅德利的气味。虽然经过一整天的日晒已经没有什么血迹留下来了，但还是可以确定。
在教堂一侧的下水沟里，他还发现了一点吸血鬼的残骸，因为没有被太阳照射而留了下来。他用装血液锭剂的冷藏盒来装那些碎片组织，那里面有某种很危险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魔党新研制出来的生化武器，也是造成斯梅德利大量流血的原因。
真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吸血鬼一个劲儿的去研究可以杀死他们自己的东西……就好像人类以拥有核武器为荣一样。
纽卡斯尔已经没有什么残留的线索了。他认为斯梅德利大概会一路往南边，迅速的、飞快的、毫不迟疑的回霍姆帕克，然后把阿德莱德彻底折磨死以泄心头之恨。不过在和阿德莱德联系之后，他发现斯梅德利竟然还没有到。
大概又遇到什么事了……也许魔党的家伙发动了第二次偷袭？这真是不错。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想。
往南边开始有一些不是很高耸的山脉，这些地方是冈格罗族在十六十七世纪一直居住的沃夫山脉，狼之山。除了他们一族，还有真正的狼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也是狼人。不过在被一只还没有成年的小狼咬伤之后，他的尊长掐着那只小狼的尸体对他说，霍尔，我们是高贵的种族，吸血鬼。狼人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是我们终生的敌人……在沃夫山，它们只配做我们的食物！
他叹了口气，绕过沃夫山从高地上穿过。那种原始的与世隔绝的森林生活，在他的记忆里深深的刻下印记。十八世纪他带着族里年轻的一代吸血鬼离开了这里，跟着阿德莱德去了霍姆帕克，而那个时候，艾伦的原型还是一只软软的猫咪大小的蝙蝠狼，小家伙用小爪子趴在他的大衣口袋边上，偷偷的跟着他离开了族群。
在快要接近切斯特的时候，他敏锐的觉察到吸血鬼的气息，那绝对是第六第七代吸血鬼的气息。毫无疑问，当然是斯梅德利，也许再加一个贾斯帕。
小心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脏乱不堪，满是刺鼻的桉树叶的味道……好好隐藏的话，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他一步步的接近着，悄无声息的从布满枯枝落叶的森林里走过，一点点接近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胡乱的想着事情，比如贾斯帕为什么来找斯梅德利，会不会是来下黑手之类的，但是当他停在距离目标两百多米远的一棵巨大的橡树后面的时候，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这完全是他没有想到的状况。
斯梅德利在和贾斯帕接吻？！
他无声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力的呻吟。完了——上帝保佑他不要被发现……不然谁也救不了他了。
敏锐的听力这个时候简直帮了倒忙，他清楚异常的听见那些暧昧的喘息、粘腻的水声和低浅的呻吟……他弄错了，原来不是斯梅德利在和贾斯帕接吻，而是贾斯帕在强迫斯梅德利？！
‘够……嗯……我说……说……我说他妈的够了——！！！’
‘不够。’
‘Fuck you——啊……’
‘听话……别惹我生气……’
他红着脸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实在听不下去了……“咔嚓——”他嘴角抽了一下，忽然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低头看去，一根……被他踩断的，树枝……
完了！他果断的转身，快速的闪到森林外围，结果看见那个该死的贾斯帕长老站在那里。他可是新生代里面速度最快的吸血鬼……好吧，只是新生代里面而已。
贾斯帕看起来没什么表情，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的垂下，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蓝钻石一般的瞳孔冰冷的注视着他，就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虽然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是一具尸体。
最可怕的是，斯梅德利慢慢从贾斯帕的身后走出，苍白的脸上几乎有点红晕，黑发凌乱，就连一向整洁的衣服都凌乱不堪，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膛。他眼尖的看见那上面有很多吻痕，不过吸血鬼高速的愈合力很快让它们无所踪迹。
‘阿德莱德的左膀右臂啊……’斯梅德利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道风刃唰的从他耳边掠过，轰的一声，旁边的一棵树倒了下去。贾斯帕缓缓抬起手，巨大的旋风围绕着他和斯梅德利……
霍尔打了个寒颤，停止了回忆。
“也即是说，他们还没有回霍姆帕克？”阿德莱德侧过脸，金发柔软的滑落。
“有点小麻烦……”霍尔弯起邪恶的笑：“他们像逗一个宠物似地把我耍的团团转……所以我在逃走的时候，用超声波向族人求救……”
阿德莱德挑挑眉，仿佛看到一群蝙蝠狼把贾斯帕和斯梅德利围住。那里面不乏族里的长老，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更何况冈格雷族还是卡马利拉极力招揽的对象呢？
“哔——我是丽贝卡，卡马利拉的凯瑟琳长老、库里斯长老、乔舒亚长老、马瑞尔长老还有英格索尔长老来访……”
阿德莱德抬手关掉了安装在屋顶处的即时通讯装置。
霍尔高高的挑起了眉。
“麻烦来了。”
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最靠近阳台的会客室。
“阿德？”霍尔回头看向停下脚步的阿德莱德，疑惑的问：“怎么了？”
阿德莱德怔怔的盯着会客室华丽的大门。门上细腻的木刻花朵中间镶着的蓝宝石的花蕊。他习惯性的皱起眉。
‘你不喜欢这些装饰？’黑发蓝眼睛的少年曾经小声的问他。
他是怎么回答的？
‘……这并不符合我的喜好，仅此而已。’
威尔。
阿德莱德回过神，在霍尔讶异的目光中抢先走到前面，然后一把推开门。
少年安静的坐在沙发椅上，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些如同黑色丝缎般的柔亮发丝温顺服帖的轻覆在他的额头，耳侧和颈子后面。发丝下的脸庞线条精致，低垂的睫毛动人的轻颤着，鲜润的唇瓣微微抿着，在嘴角抿出倔强的直线。
阿德莱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拔离，然后看向坐在一边的凯瑟琳。
“午安，凯瑟琳长老。”他微微俯身。随即感觉到一股惊吓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果然是在发呆吗？阿德莱德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些微的弧度。
“你这里还是数百年如一日……”凯瑟琳若有所思的微笑着看了看他，然后懒洋洋的挥挥手：“那个家伙的一贯风格。”
阿德莱德瞥了一眼霍尔，然后两个人走到会客室一角的书架旁，那里也有几把高背椅。他坐了下来，修长的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灰蓝色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威尔，和他的视线刚好对上。
一种令人心痛的窒息的感觉通过视线传来。
但是除此之外，阿德莱德什么也看不出来。那双美丽的冰蓝色眼睛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的对上他，然后更像是冷漠的毫不在意的移开了视线。
修长的手一下子勒紧。
阿德莱德迫切的逡巡着威尔的侧脸，简直想要渗入他的皮肤，一层层的深入其中，探进他的大脑……看清楚他的一切！！这种渴望一瞬间埋葬了他的所有理智，让他的眼前除了威尔全是一片空白。
霍尔惊恐的看着他，阿德莱德身上的思维触手简直就要具现化了——那种暴戾强烈的侵略感让坐在他身边的吸血鬼坐立不安，仿佛要隔着空气被侵入大脑。
“阿德！”他大吼一声。
阿德莱德的视线猛的冰冷下来，扫过坐在中间表情各异的长老们。
“……很抱歉，我的能力刚才有些，不受控制。”他冷漠的说。
凯瑟琳不着痕迹的皱起眉，收敛起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起来你的能力又有所进步，阿德莱德。”她看了看低着头的威尔，说：“你们似乎还没有和亲王阁下打招呼？”
阿德莱德缓缓的站起，优雅的皮鞋扣地声简直像是敲在威尔的心上。
他来到威尔面前，单膝跪下，然后轻轻的握住威尔的双手，仰头看向少年。
“初次见面……亲王，阁下。”他轻声说，目不转睛的盯着威尔。
很快的，他虽然看不清威尔低垂的表情，但却感受到手中这双柔软的颤抖的纤细的手。
然后这双手缓慢但是坚定的抽了出去。
威尔抬起头，默默的看着阿德莱德。
“初次见面……利奥波特。”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这么说。然后他看见阿德莱德黯淡的眼睛。
心中突然升起报复的快感，伴随着极痛的触感。待在这间会客室，仿佛就连和空气的接触都会让他想起那种火焚般的痛楚。
那种绝望。
他忍不住看向阿德莱德的眼睛，仔细的注视着，希望从其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但是刚才的那种黯淡瞬间就消失了，很好的被掩盖起来。
威尔忍不住在心里嗤笑。真是奇怪的感受不是吗？一方面怀着那种深深的憎恶，但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被阿德莱德的眼神所击溃，酸涩，疼痛……折磨人。
短短的一刻，阿德莱德迅速的退了回去。霍尔走上前的时候，那位年轻的亲王仿佛若无其事的移回视线，余光却似乎含着深藏的眷恋和怨毒，缭绕着收了回去。
第四十八章：阿德莱德
“亲王阁下……”霍尔弯起嘴角，微微俯下身。
威尔看着他，轻声说：“很久不见了，霍尔。”
“的确如此，”霍尔微笑着说：“一切仿佛昨日。”
凯瑟琳用手指轻敲着茶几的桌面，漫不经心的插话：“我不得不打断你们叙旧，亲王阁下，想必您还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威尔的神情显出一丝挣扎和无奈，他顿了顿，转向阿德莱德问道：“我想知道，贾斯帕现在在哪里？”
“长老？”阿德莱德尽量收敛自己的视线，听到这句话，不由哼笑了一声：“您在问一个……一个辅者，长老在哪里？”
“凯瑟琳认为，你们会知道贾斯帕的下落。”威尔慢慢说。
阿德莱德把视线移到他身边的女吸血鬼身上，看见她鲜红色的瞳孔仔细的，狡猾的盯着自己，仿佛盯住青蛙的毒蛇一样。
“是吗……”他眯起眼睛，尾音轻缓的消失。
库里斯面无表情的靠坐在椅背上，眼角的余光瞥过乔舒亚，看见他还是一脸苍白温和的笑容，只是金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还在寻找我的尊长，凯瑟琳长老，”阿德莱德冰冷的勾了勾嘴角说：“你知道，他也不见了……而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他的消息。”
“哦没错，那个混蛋——”凯瑟琳轻咳了一下：“我是说，斯梅德利那个家伙也不见了——他们简直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指望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霍尔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约好，最起码斯梅德利看起来很不情愿……
“不管怎么说……我很抱歉帮不上忙。”阿德莱德站了起来，走到会客室的门边打开门，对凯瑟琳微笑：“我还有一些事情，长老们……还有亲王阁下。”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威尔一眼。
威尔安静的坐着不发一言。
“哔——阿德莱德！斯梅德利回来了——”丽贝卡在即时通讯装置里大声说，声音里有着极力掩饰的紧张，但还算冷静。
霍尔猛的站了起来，和阿德莱德一起消失在会客室里。
“怎么回事？”凯瑟琳姿态优美的起身，困惑的问其他人：“嗯……我好像感觉到了贾斯帕的气息？他们怎么连回来都选在了一块儿？”
威尔抿着嘴看着阿德莱德消失的地方。刚才……那是丽贝卡的声音？他并不知道阿德莱德和赫克利斯一起算计斯梅德利的事情，但是他却想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