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言别扭一阵，然后就脱了鞋掀开被子爬上去。秦子晋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然后侧过身子将宁小言整个圈进怀里。
宁小言手冷脚冷，整个人如一块冷玉，怎么也暖和不起来，秦子晋只得搂得再紧一点再紧一点，偏偏宁小言也不嫌憋，一个劲往他怀里缩。
光线有些昏暗的病房里静谧温暖，暗黄色的小灯将森白的墙壁打上一层暖黄的柔光，阴森的医院瞬间也温馨起来。
21.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秦子晋还是觉得不真实。幸好臂弯中这个柔软的男孩依旧乖顺地任自己搂着，这告诉他，一切都不是梦。
当然，提醒他不是梦的还有那些伤口。
“嘶……”秦子晋倒抽一口凉气，恐怕是睡觉时碰到伤口了。
小小的病床挤两个大男人本来就勉强，更何况还有一个有伤在身。其实宁小言睡觉时很注意，尽量往边上靠不碰到他，但秦子晋却执意要搂着他不管不顾身上的伤口。
宁小言听到动静坐起来，担心地问：“很疼吗？”
秦子晋勉强笑笑，摇头道：“不疼。”
“还逞强。”宁小言白了他一眼，表情却是心疼居多。掀开被子看到他身上的纱布渗出血来只觉得心都揪到了一起，二话不说立马就下床去找医生。
好在并不太严重，护士过来清理了伤口，帮秦子晋挂了点滴就走了。
宁小言坐在床边有点自责，要不是自己的跟他挤一起也不会碰到伤口。
秦子晋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什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别自责，我没事真的。”
“你不是要在香港待一个星期吗？怎么就回来了？”宁小言握过他的手，看着他转开话题问。
秦子晋有些苦涩地笑笑，“我听说你把证件取走了，怕你跑了回来堵你的。”
宁小言闻言却笑出声：“那万一我真的走了呢？”
秦子晋挑眉一笑，尽管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完美容颜，“宁小言，你觉得你还跑的掉吗？我甚至连你住巴黎哪条街都知道……”
“那你还这么急跑回来，现在倒好……”宁小言佯装嗔怒地看着他。
秦子晋笑容淡下来，线条温柔，半垂着眼帘叹道：“可是我怕如果现在没办法解开你的心结，以后就再没机会……这样也好，出个车祸什么废话都不用说你乖乖地就回来了。”
“秦子晋你这个大笨蛋。幸好伤的不重，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宁小言烟圈红红的，低着头语气委屈得像只差点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有你在我怎么敢出事啊。”秦子晋扬唇笑开，深邃的五官美得不真实，耀眼得叫人不能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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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晋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这期间探病的人很多，搞得秦子晋头疼不已。
他向来不喜中国人虚情假意这一套，脸上不悦之色渐浓。
不过伤口倒是好得快，本来也不严重，在医院里养了大半个月也没什么问题。
秦子晋住院第二天，eunice就闻讯从米兰的发布会现场飞到了北京。她在病房里看到小言一点儿也不惊讶，甚至还对宁小言友好而温和地笑了笑。
但是宁小言却很有压力。
当初他们两人的事，是闹的秦家人全都知道的，甚至秦山峰的过世恐怕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子晋的家人，即使现在他不会再逃避了，也不代表他不害怕。宁小言清楚地知道，他们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也许披满荆棘也许风雨兼程，但是对于经历了生离又差点经历死别的他们来说，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宁小言默默站在一旁看秦子晋母子俩说话，有点尴尬想要出去透透气。刚拉开病房门，就被eunice叫住。
“小言，有空吗？”声音一如以往地好听。
宁小言点点头。
“陪我吃个饭吧，飞机餐太难吃了。”Eunice朝他笑笑，那张英伦贵族的美丽脸上是全然的善意和亲近。
宁小言还没来得及答应，秦子晋就大声道：“妈，你不许欺负他。”
Eunice回头瞪了秦子晋一眼：“我是母夜叉还是洪水猛兽啊？”说完就拉着呆愣中宁小言出了病房。
留下秦子晋半躺在病床上，看着关上的病房门笑了笑。
餐厅里，宁小言惶恐不安地坐在eunice对面，面前精致可口的事物完全失去了它们的吸引力。
“这家的鱼子酱不错，小言你怎么不吃？”Eunice笑着疑惑地朝他眨眨眼睛。保养得极好的皮肤依旧紧致无暇，妆容完美精致，气质优雅大方。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一口地道中文的外国女人大儿子已过而立之年。
宁小言深吸了口气，放下手中被自己握出一层细密汗珠的刀叉，鼓起勇气看向eunice，目光坚定道：“阿姨，我不会离开秦子晋的。无论怎样，这次我也不会再懦弱胆小地退缩了。我知道您不会同意，也理解你们的想法……但是，我不能放弃他……我……”
Eunice收敛了笑意，也直直地看着宁小言，打断他：“可是五年前是你离开了他。”
宁小言闻言垂眸，脸上闪过一阵心虚，不过马上又抬起脸道：“正是因为五年前我不知珍惜不懂他的好，才愚蠢地做了那个自以为正确的幼稚决定。我以为那么脆弱幼稚的感情只要我们分开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可以回到他原来的生活，我也不用终日提心吊胆……可是，过了这么久我才发现，哪怕我再不相信感情再动摇，也没办法忘记他……”
Eunice喝了一口红酒没说话，静静地听他继续说。
“我没有父亲，我妈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却早早地懂得了人情冷暖习惯了自强自立，我知道没有人对我好是必然，再怎么辛苦我都能自己撑过去。”宁小言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望向窗外：“可是秦子晋出现了。他有时候会恶作剧，会对人恶言相向，会不理人……高高在上。但是却对我很好，照顾我保护我，无微不至，甚至比我妈妈还要认真仔细……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小小年纪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坚强不屈，内心其实也都柔软得无以复加。几句关心的话语，几个温柔地拥抱，几次亲吻就能融化我们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坚冰。更何况，那个人给的远远不止于此。
我们单调枯燥冰冷的生命里，一生能遇上几个这样触动心灵，给予我们一切的爱与真心的人呢？遇上了，便是生之所幸，便是此生无双。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幸运，所以对比那些在爱情里摸爬滚打的人，自己不知道幸福多少倍。前面十几年不幸又算得了什么呢？因为宁小言已经遇见了最完美的人。
宁小言不卑不亢地看着eunice，目光里少了之前紧张，“我爱秦子晋，也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爱过并且一直爱着的人。对不起，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他了。独自过了这么些年，直到他出了车祸我才真正地懂得了他于我意义。没有他，我根本没有勇气在世上独自走下去。”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秦子晋是他的一切，宁小言此生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就是秦子晋给的爱情。
秦子晋是他的太阳，他依赖他给的光和热生存。
Eunice脸上的笑容扩大，“小言，你不用道歉，我从来没想过你们在一不好。我了解我儿子，他爱上你必然是懂得你的好，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子晋幸福对象是谁我都会支持。中国人那一套门第什么的传统观念我从来不认同，我只需要你保证无论如何你都能坚定不移地呆在他身边。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更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我想要的，只有能给我儿子幸福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毋须再多言。
宁小言先是惊讶，然后慢慢地转成喜悦激动。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我会的”。
吃完饭，eunice拥抱了下宁小言，微笑着道：“替我好好照顾子晋，我等下回纽约。他爸爸很可怕的，你应该见过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就没事。”
宁小言一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下也微微笑着回抱她，“真的谢谢您……”
Eunice弯着眼睛笑着放开他，然后招招手：“帮我跟秦子晋说我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他。”这时她身边便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说完eunice便坐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宁小言一直看着那辆轿车消失在密集的车流里才返身往医院走，路过超市时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除夕夜。
宁小言像是想起什么了，转身走进超市。
22.
顾惜很少进超市，自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些琐碎的事情当然不需要他插手。要不是杜葵硬是要拉着他来，他也绝不会在这种大冷天的往外跑。
他无奈地推着购物车跟在兴致很好的杜葵身后，眉眼里明明没什么笑意，嘴角却温和地翘着。现在的顾惜，除了成熟之外更凭添了一种平和温润的感觉，同时，也更让杜葵看不懂。
不过，杜葵有自信，既然隔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找别的女人，即使现在依旧对自己心不在焉，但是总有一天自己能让他交出真心。
她拿了货架上一对可爱的情侣马克杯，举到顾惜面前，笑着问：“可爱吗？”
顾惜点头，“喜欢就买吧。”
杜葵看他并没有很喜欢的样子，有些丧气地又将杯子放回去。顾惜奇怪，问道：“怎么了？”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嘛……”杜葵嘟囔。
“你喜欢就行了。”顾惜笑着将杯子放到购物车里，然后推着车先杜葵一步走上前去。
杜葵跟在后面，玩着手指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喂，这是情侣杯……我想两个人一起用……”
顾惜闻言回过头，反应过来之后笑道：“家里不是有一套上好的景德镇陶瓷杯么……”
“可是这个不一样啊……”杜葵走上去挽住他，微微仰着头朝他撒娇道：“和我一起用吧～你看，很可爱对吧？”
顾惜对女性的审美有点招架不了，那对杯子在顾惜看来，除了可爱，还有幼稚。但是他也不愿意拒绝杜葵，于是微微笑着点点头。
杜葵笑开，高兴地往蔬果生鲜区走：“今天是除夕呢，我一个人在国外都没真正过过年……今晚我们两个第一次在一起过除夕，我给你做好吃的。”说完还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顾惜有些惊讶，“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会做饭？”
杜葵得意地扬扬眉毛，“你可别小看我，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没有家人，我也一样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虽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经常躲在被子里哭，但是久了就习惯了，也开始学会了很多事情。一开始我连吐司都不会烤，常常只能吃焦了黄了的，可是现在我还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糕点……怎么了？”
杜葵见顾惜突然出神地看着前面，用她不曾见过的表情。她也顺着顾惜的视线看过去，除了那边货架旁边站着的一个瘦瘦的男生，另外什么也没有。
顾惜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没事，你继续说。”
“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杜葵不高兴了。
“抱歉，刚走了下神……”顾惜也不假装，只移回目光，推着购物车就想走。
杜葵看了那个细长的背影两眼，突然不管顾惜已经走了，走到那个男生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请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先生？”
宁小言正在认真选水果，被杜葵这么一拍吓了一跳，莫名地看着她，“呃……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杜葵丝毫不觉得尴尬，指了指那边顾惜的背影：“那位是我先生，你认识他吗？”
宁小言扶了下眼睛，那个背影倒是有几分熟悉，“我怎么会认识您先生……”
他话还未完，顾惜就转过身，朝杜葵道：“你磨蹭什……”
四目相对，尴尬苦涩不止一点。
两个人静默地对望了几秒钟，宁小言突然笑了，“真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顾先生。”
顾惜怔了下，才不自在地走过来，笑了笑：“真巧。”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我就说嘛，你很少走神的，果然是碰到了熟人……”杜葵笑了笑。
顾惜也顺着杜葵的话往下说，“是啊，我刚刚还有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杜葵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下宁小言，越看越觉得这男生甚至比自己还好看。一副斯文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整个人淡淡的，叫人觉得不太好接近，但是不让人讨厌。
她朝宁小言伸出手：“你好，我叫杜葵，是这位顾先生的未婚妻。”
宁小言也笑了笑，回握她的手：“你好，我叫宁小言。”
“那个……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顾惜看着宁小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有些心虚，还有点不舒服，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拉着杜葵往前走。
杜葵却不甘心，被顾惜拖着还要回过头大声朝宁小言说话，“情人节那天是我和顾先生的婚礼，宁先生你也会来吧？”
还不待宁小言回答，那两个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一排排的货架后面。
宁小言见他们不见了，又继续若无其事地选水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要结婚了啊？杜葵很漂亮，应该是适合你的吧。宁小言微不可查地叹口气，然后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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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言带着保温餐盒回到医院的时候，外面已经被浓浓的夜色覆盖，墨染的天空中时不时绽放几束烟花，将除夕夜染得浓墨重彩。
秦子晋正靠着枕头坐着看南风带来的一些文件。
宁小言放下保温盒，一边走到窗前将开了条小缝的窗户关严实，一边问：“饿了吗？伤口疼不疼？”
秦子晋见宁小言回来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翻宁小言带来的保温盒：“你带了什么？医院的饭很难吃。”
宁小言抿唇笑了笑，走过去从秦子晋手中拿过保温盒，打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饺子香混合着小米粥的清香飘散开。
“你身上有伤口只能吃些清淡的，虽然是过年，但是在医院里你就将就一下吧。”宁小言将上面一层蒸得晶莹可口的饺子端出来，又盛了碗小米粥试了试温度才递给秦子晋。
秦子晋双手交叠着放着，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是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宁小言。
宁小言知道他什么意思，皱皱眼睛嘟囔道：“手又没受伤……”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很小心地用勺盛了一小口粥，轻轻吹凉了才喂到秦子晋嘴边。秦子晋一脸得逞地张开嘴巴，看到旁边的饺子又问：“怎么还有饺子？”
“嗯……上次陈姨教我做的，她说过年应该和家人一起包饺子吃饺子……”
“哦～家人……”秦子晋笑，趁宁小言没注意，一下子扑过来啄了下宁小言水红色的唇。
宁小言吓了一跳，一碗粥差点脱手。“你能不能好好把粥喝完，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