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俊重重看了他一眼，撇下句“不愿意玩早说。”回自己机子去了。
要回队长，刘亚俊语调听不出喜怒：“继续。”
剩下三个人一听都不太乐意，许是之前已经用私聊商量过，之前发现杨阳YY在线那人最先发难：“他明显不是掉线，也不给我们个交代这就算了？”
杨阳心虚的半立起身，看见刘亚俊在那边拿支烟点着，默不作声，他摸不透刘亚俊究竟有多不高兴，也就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究竟说点什么才合适。
“交代什么？”刘亚俊吐口烟，手上动作加快，眼看着任务快跑完了，没必要在这节骨眼磨蹭。
对方说了一串任务啊时间啊尊重啊乱七八糟的，之后退了队，刘亚俊也不解释，只在队里问：“还有人退么？”
剩下两人沉默，刘亚俊就在这尴尬的冷场中点了NPC选择战斗，杨阳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因为少一个人任务最终失败那他确实罪过太大。
虽然吃力一点，四个人还是顺利做完，杨阳不禁舒了口气。
回到城里，四个人比赛做忍者神龟，较劲等待别人开口，最后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细声细气的开口：“那个，明天……”
刘亚俊硬邦邦的接了一句：“明天我有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啊，那也好。”女孩子平时就不爱说话，什么事都投弃权票，现在不用间入别人的争执倒觉得是件好事，她用细细的声音道了谢，礼貌的退队走了，剩下的另一个人也不自讨没趣，跟着离开。
“师傅……”杨阳硬着头皮顶上去，内心倒不是特别怕，反正又没外人在了，总不会面子挂不住，再说他师傅是文明人，大不了一顿人肉活埋呗。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不想玩就停停。”
杨阳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我没不想玩儿啊，你别……”
“我不开玩笑。”
“今天确实是突发情况，师傅我请你吃拉面呗。”杨阳赖笑着讨饶。
“我有事，晚上不回宿舍，你先走吧。”刘亚俊说完就退队飞走，YY也不见了。
06
杨阳脾气一上来，你不让他干啥他就偏偏要跟你对着干。
前两天明明对游戏已经进入了倦怠期，就因为刘亚俊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枯木逢春似得又抖擞起精神天天打卡。
刘亚俊说他有事儿，确实不是在诓杨阳。那天和尚叔叔神来一笔在帮派频道里问：“小亚，生死劫你一直都没杀吧？”
“嗯？没有。”游戏里生死劫属于比较摧残的关卡，难度大耗时长，即使伴随着玩家们的装备实力不断提升，生死劫依旧是朵高岭之花，肖想者甚众，真正完美拿下的永远是少数，但就冲这任务丰厚的奖励，群众们斗志如同失控的山火，熊熊不灭。
刘亚俊的帮派规模不大，主力成员关系亲密，彼此合作互动都比较多，在这之前刘亚俊也曾帮助雾涟涟杀过一次生死劫，侥幸得逞。主力们满级也都有些日子了，平常任务都觉得是玩儿剩下的太缺乏挑战，现在和尚叔叔一提这茬，他自然是心动不已，几个人合计了一翻约好日子，磨拳擦掌就要把这花来采。
刘亚俊仔细看了遍攻略，又忙活着收药品收酒收肉脯，别看这些东西一百个一百个的摞在那，打架时候烧起来也忒快，准备充分些总没有错；还要去打可以临时提高装备属性的符纸，争取最大程度提高己方优势。
心无旁骛的准备了几天，终于到了良辰吉日。
杨阳知道他师傅不是故意冷落他后，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上次确实是自己的不对，但看那人一副忙碌样依旧会觉得不爽，哼哼唧唧的拐出好几种语调认了错，最后还是隐晦的表达要陪他师傅见证胜利的到来。
刘亚俊没空理他这么多琐碎的心思，认真检查着负责补给的小号的状况，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玩这游戏时间不短，但在这种时候还是难免激动兴奋。
杨阳随便拖了个椅子就坐在刘亚俊身边，无视四周吵杂的环境，默默看他师傅整理仓库，偶尔对里面流光溢彩的东西流一下口水。
距离正式开始的时间不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和尚叔叔突然急吼吼的喊刘亚俊，边喊边骂脏话。
“怎么了？”这场战斗已经在他脑海里模拟过一遍又一遍，现在突生变故即使淡定如刘亚俊，语调也不由带了一丝轻颤。
“小七他媳妇在家闹离婚呢，电脑都快让砸了，操。”和尚语气也带了一丝懊恼，大家约好个时间不容易，在场的哪个人不是推了约会推了工作？但人家媳妇都在家里撒泼了谁也不能张口抱怨，只能说天时地利人不和。
“哄不住了？”刘亚俊用手指顶了顶帽檐，顺便捏了把眉心，小七这人朴实厚重，一起玩这么久称得上是大家最信任依赖的人，谁能猜到这节骨眼偏巧是他出了差错。
和尚语调苦得像掺了黄连：“能哄住他就不给我电话了，他媳妇自从怀孕就神经兮兮的，弄不好真有产前忧郁症，该找时间去医院看看。”
刘亚俊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叹一口气，疲惫的问：“能找个人顶一下么？”
和尚跟他分析：“让小七借号容易，他倒是什么都准备好了，但这大半夜的，临时到哪儿弄个靠谱儿的人啊。”
刘亚俊略微琢磨一下点头，任务哪天都能刷，虽然明白大家各有各事，再凑个机会怕是不易，但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比媳妇孩子更重要的事，就在他准备跟大伙道歉宣布解散的时候，杨阳从后面点点他肩膀：“我……能帮上点什么？”
“没事儿，玩儿你的去。”刘亚俊有点粗鲁的回了一句，饶是再淡定的人，好好的计划被打乱总还是会觉得心烦，揉几下眼皮沉淀一下情绪，刘亚俊冷静的在YY里宣布：“今晚就不杀了，不好意思。”
大家早就从和尚那里听说小七悲惨的遭遇，纷纷对小七和刘亚俊表示同情，并许诺近两个月努力腾个时间约好再战。
杨阳厚着脸皮：“我听见你们说缺人今晚做不成了，我顶上行不？”这是他最大程度的努力，虽然这几天刘亚俊为了生死劫冷落他许久这点让他莫名的不是滋味，但他看见那人眼底浅浅的失望就觉得烦，上次他那么维护自己，如果能有机会能还一笔，是最好不过，再说了早杀早完事儿，否则他师傅又不知道要拿这借口再渎职多久。
“你？”刘亚俊倒是吃了一惊：“你知道这玩意儿多麻烦么？”
“知道啊。”杨阳委屈，这两天刘亚俊看资料他也没在旁边傻站着，多少有用心跟着学。“我跟七哥都是辅助，应该问题不大吧？”
知道了还主动请缨，这是那个怕麻烦的杨阳么？刘亚俊沉吟。
和尚跟杨阳平时接触不多，听着两个孩子争执一言不发，倒是雾涟涟中肯的发言：“大家准备好凑在一起的机会也挺难得的。”
刘亚俊明白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自己手上，考虑一下，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夹杂血丝的双眼横了这送上门的壮丁一下：“既然是你自己积极主动，等下就认真点儿，要是再出什么差错……哼，给我刷四年的鞋，明白？”
杨阳点头，匆忙在附近找台机子打开，和尚问小七要来账号密码，顺便送上群众对他无限的祝福，五个人集合完毕，变身，开打。
生死劫一共有九道关卡，一道难过一道，最变态的设计是这九道关卡之间完全没有停顿，要求玩家拿出熬鹰的精神一路硬抗到底，一着不慎便前功尽弃，虽然也能得到相应的一点奖励，却不可能跟圆满完成的收入相比。
前面几关都不困难，由于之前准备的比较充分，和尚叔叔的辅助非常到位，杨阳虽然手生，但在大家的提示下也很快进入状况。杨阳之前都没经历过这种大型任务，这时候反而表现的比刘亚俊本人更兴奋，刘亚俊短时间内已经经历了大起大落，此时反而恢复了平常心，对待敌情洞若观火，可以冷静的指挥队友战斗。
五个人跌跌撞撞还算顺利闯进第八关，这时距离任务开始已经过去了四个半小时，纵是游戏狂盯着显示器这么久也该疲倦了，刘亚俊掩住耳麦打了个哈欠。
别人都说过这一关有一定的运气在里面，刘亚俊仔细观察一下对面刷出来的怪的技能，苦笑，今天点儿背，刷出来的怪的组合方式极难缠，大家小心翼翼维持彼此平衡，肾上腺素随着回合数不断跳动而加速分泌着，系统规定要是没能在规定的回合中打败对方，任务依旧按照失败计算，大家熬得眼都绿了，良久，终于见着光明，场上就剩下了最后的怪。
五个人此时都条件反射的打起精神，按照预定，这怪是不着急杀的，五个人忙碌着为进入最后一关做好准备，加血加蓝加愤怒，所有状态都提前准备好，争取第九关有个漂亮的开局。
等一切都准备好，刘亚俊潇洒的一个飞扑上去，三连击解决掉最后一个怪，正式进入第九关，此时，他的左眼皮猛的跳了两下。
几乎像是昨日重现了一样，就在大家斗志满满的面临新对决的时刻，杨阳站在原地不动了。
所有人都囧了。
“杨阳，你发什么愣？”刘亚俊不耐烦的喊一声。
YY那头没人回应。
07
“杨阳？”几个人心都悬在嗓子眼，雾涟涟也试探着叫了一声，仍然没回声。
30秒读秒过后，群众眼巴巴看见杨阳飞身上去对着怪劈头就是一个物理攻击，绝望了。
“不会又双开小游戏了吧？”队伍里还有个封系，叫斯文善类，人横嘴贱脾气差，他对游戏态度过分认真，对杨阳这种前科一直是颇有微词。
“是掉线了？等等看吧。”和尚叔叔咬牙抗住，他同样是辅助，饶是这些年一直自负技术出神入化，遇见这种境地也不禁滴下冷汗，暗暗祈祷杨阳能赶紧回魂。
一回合，两回合，每一次读秒对队伍里剩下的四个人无疑都是一场折磨，越等心越往下沉，等到第五回合过去，所有人心都凉了，怪的血没掉多少，反观自己这边宝宝跑路，人也纷纷倒地。不是我们不努力，只是敌人太坚挺，随着最后雾涟涟“啊”了一声，己方全灭，四个人离开战斗模式，发现杨阳已经不在队伍里了。
“我去看看他。”大家彼此见面恍若隔世，还都陷在刚才的低潮中不可自拔，刘亚俊觉得尴尬，匆忙交代一句从座位上走开。
这时候杨阳在干吗？他倒了血霉，正跟一个神经兮兮的男人撕打成一团。
大约五分钟之前，就在所有人准备进入第九关的一刹那，杨阳调整姿势正襟危坐时，显示器突然诡异的黑了，杨阳愣了足足三秒钟才跳起来左顾右盼，停电了？不是，杨阳不看不打紧，一看肺都炸了，自己身边站了个带黑框眼镜剔着平头的男生左手食指正摁在自己电脑电源键上。
这人自己明显不认识，找茬来的吧？
“我靠，你傻逼啊？！”杨阳没好气的张嘴就喷了一句。
黑框眼镜也不是个软蛋，听见杨阳呛他立刻反击：“我开个机你喊屁喊！”
“你开个鸡巴！你把老子的机子都关了！神经病。”杨阳气不打一出来，怎么这年头智障都满大街跑么？
网吧的地方小，机子都是紧凑的一字排开，杨阳的右边空着没人坐，其实这时已经过了人头攒动的时段，零零落落有不少空闲机子，可杨阳身边那机器不是闲的，它根本没主机，只一个显示器孤零零摆那，来人要开机，昏头昏脑的一爪子就摁在了显示器左边杨阳的主机上，估计之前已经摁过一次没收到回应，杨阳这边打游戏太专注愣是没发现，那人显然也是脑子犯轴，竟然又用力长按了一把，杨阳这边就被强制关机了。
杨阳懒得理这人，拨拉凳子坐回去就要开机，内心不断催促快一点，他得赶紧回去打架。
后半夜，人一犯起困来脑子本就就糊涂，那人身上还带着些酒气，哪能容忍自己被人这样呼喝，手腕一发力，杨阳连人带转椅就被那人一齐掀翻了：“你TMD说谁有病？”
杨阳半坐在地上没摔着，却吓了一跳，一晚上游戏里高强度的战斗本就让人浮躁，脑子一热爬起来就往那男人身上扑：“就说你有病。”
那人没想到杨阳反应这么激烈，没躲过这一拳，但很快反击：“你这个嘴巴不干净的王八蛋！”
两个人莫名就这么不分彼此的撕打起来。
杨阳打架虽菜，可网吧地方小，腿上功夫几乎施展不开，再加上男人也是孤身作战，单对单吃不了多少亏，在身上挨了几拳的情况，杨阳也努力揍破了对方的嘴角。
刘亚俊是和网管一起来的，这种事一般没人愿意管，看两边打打意思差不多了，其中一方还来了外援，网管连忙和气的帮忙把两人拉开。
刘亚俊这次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比让他看见杨阳在忙于视频连连看更崩溃。
“你……几岁了，什么事儿还要靠打架解决？”刘亚俊不擅长说教，过生死劫本就是概率事件，但想到居然是输在这人关键时刻找人斗殴上，他确实是有点儿生气。
“他先犯贱的。”杨阳嘴硬，见着刘亚俊就想起还有游戏里那一回事儿，恨不得用头撞显示器，看刘亚俊的脸色就知道游戏那边的后果，自己这真的是为了表达之前的歉意去给人帮忙的么？怎么看都想是跟刘亚俊有仇专门下绊子去的。
“让一步不就没事了，打架就能解决问题了么？你傻啊就不疼？真当这是在游戏里？”刘亚俊觉得自己脑子两侧太阳穴跳着疼，游戏架打一半打到现实去，这绝对是位活祖宗。
杨阳扭头不说话，实际上是觉得没脸见刘亚俊。
桌上的电脑早已重新启动完毕，杨阳重新登录游戏，队伍里几个人还在原地站着呢。
大家见面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老半天，最后还是和尚叔叔最有气魄，宽慰了一下小伙子：“还当你出什么事了呢，别太在意，生死劫变数本身太大，不过是经常有的，我们杀过十几次了，也就雾涟涟那一次成功。”
“嗯……”杨阳内疚：“是我不好，对不起。”
“诶，没事儿，小孩儿今天怎么这么乖，小亚凶你了是不？听哥的，去哄哄就好了。”斯文善类平时老爱撩拨杨阳炸毛，弄得没几次杨阳就躲他远远的，今天反倒一句刻薄话都没说。
“哦。”
“雾，你快去睡吧，不是明天还有约会么？”刘亚俊不知什么时候回自己机子，突然发话，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杨阳总觉得对方一贯沙哑低沉的声音更……充满杀气了。
“呃，好，我就去，阳阳你也别难受了，晚上再见哈。”
“小雾姐再见。”平日的精神支柱今天几乎起不到治愈作用。
“那我下了。”破锣嗓子不再多话。
听见刘亚俊这么说，杨阳连忙跟着：“那，那我也走了。”说完匆匆忙忙退了游戏赶在门口截住刘亚俊：“宿舍门都没开你去哪儿啊？”
“去抽支烟。”刘亚俊都没正眼看杨阳，冷飕飕的说完擦肩就走了，那态度摆明是不想杨阳跟上。
杨阳迷茫的在网吧周围溜达，十二月天半夜寒风刺骨，又黑乎乎的让人心里发慌，实在受不了溜达了一圈还是坐回网吧了。
打了一会儿小游戏实在提不起精神，杨阳重新登录语音聊天软件，他心里空的难受，想找人说说。
总频道里空荡荡的，刚才他们开的子频道竟还有人没走，也不知是不是在挂机，杨阳进去瞅了一眼，如同意料之中是斯文善类，这人是半个职业玩家，生物钟不同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