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洋喊住转身进火车站杂货亭的人，“……帮我、帮我带瓶可乐！”
周凯瞥了一眼余洋手上的袋子，忽然笑得很高兴，“哦，好啊。”
两个人站在火车站外，一个顾着抽烟一个顾着喝可乐的场景有点滑稽。
里面的电子时刻表显示已经快要12点，周凯吐了一口烟圈，取下烟：“不回去吗？”
“回去啊，不回去干嘛。”余洋拧紧只剩下一半的可乐瓶，然后用力丢进手上的袋子里，里面还有没吃完的糕和一瓶在机场买的……可乐。
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男人可怜兮兮地说着：“喂，你还有硬币吗？或者小一点的纸币。我只有五十的，自动售票机不收。”
丢掉烟吹着口哨跟上去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个流氓。
周凯不想追究他是真的没有硬币了还是什么，只是从在机场见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捕捉到了余洋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喜欢逼他撩他惹他生气看他窘迫，也知道他脸皮薄，能到这个程度，见好就收就是了。还以为是自己心怀鬼胎，但看到那人明明有可乐却又扯谎说想喝可乐的模样，周凯就觉得很开心。
走在前面的人很懊恼。但究竟懊恼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刚才自己在周凯面前的立场全无，又大概是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已经充斥在自己这大半年的生活里：开心的时候他趁买菜的机会带自己去吃杜塞最好吃的烤鸡；狼狈的时候也有他顶着冷风在车站要自己跟他回家。
他把自己所有的样子都看遍了，但自己对他却还好像一无所知。
等到意识到这大半年来，有什么东西好像改变了，余洋就更加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焦虑中。
和他一路一言不发和找钥匙开门的焦躁不同，跟在身后的周凯一直气定神闲。
一定是这副气定神闲的老手腔调，才惹得自己那么心烦。
周凯跟着脱掉鞋之后开口：“你怎么了？”
趿着拖鞋放下行李的人只好敷衍回答：“没有啊。”他只是一下子……有点焦虑而已。
男人没有动，关上门之后只是懒散的靠在门上，看着余洋从这头走到那头，把带回来的食物放进冰箱，看似很忙的样子。
“要喝东西吗？”
冰箱里原来还有几瓶没有开封的饮料。余洋拿出一瓶苏打水一瓶可乐递过去，周凯却没有伸手来接。
等他走过来，周凯只是出人意料地伸手揽了他的后劲，把人带到身前更近的地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说道：“你在生什么鸟气啊？”拐着弯带我回来的人不是你吗？
余洋看着周凯眼中所倒影出的自己，一脸的惊讶，握着饮料瓶不知如何是好的双手只好加重力道。揽在自己后颈上的手轻轻地反复摩挲着后脑的那一撮头发，来回的动作又慢又温柔，挠得人心上发痒。他忽然想起来，一个多星期的某个晚上，周凯也是这样揽着自己，也是这样近的距离，那时候能毫无顾忌的抱住他哭，现在却连看他的眼睛都做不到了。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周凯还能笑出来。
手没有松开，可明显能感到有拇指在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边问着：“喂，你在看哪边啊？”
还没等自己转过视线，周凯就凑过来了。
面前这张总是紧紧抿住的嘴唇，他肖想了很久。但侧头去亲的时候，吻却最先落在了余洋的嘴角边，那是他笑起来会露出酒窝的位置。
还以为周凯会胡来一通，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小心翼翼。是不是但凡是个老手，就都有不同的制敌对策，好让自己因地制宜，战无不败？心里咯噔一声——好像仅仅是这一秒钟，还来不及把他的情史数一遍，就沦陷了。
手里的饮料被周凯一手接了过去，男人闭着眼也能把东西准确放到一边的立台上。腾出的左手一下子捉住了余洋无所事事的右臂，然后顺势又揽到了腰间。
鼻子顶着鼻子的距离，近的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到。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激得心里怦怦直跳。这种恍惚的心动感觉，仿佛他们此时就是一对天底下再普通不过的恋人。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多，直到周凯下巴上没有打理干净的胡渣反复蹭着余洋，他才有点别扭地把头转了转，寻求解脱的动作恰好让周凯一侧头就吻住了。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周凯更紧的抱住了。
彼此的气息在渐渐深入的吻中一点点变乱，唇舌交缠中，还能感觉那只手还执着地留在后颈处摩挲着，然而用力抱住自己的左手却毫不客气的攀上后背。
余洋感到很熟悉……就好像那天在昏暗的房间中，周凯把他一把按在床上时的那一刻一样，想要将他占为己有的情欲根本不需要用语言表达。
两个人磕磕碰碰，一路纠缠到床上。
剥掉单薄的夏装无需一秒钟的时间，袒露在周凯眼前的终于不再只是余洋后颈的那一块白皙皮肤。周凯看着他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和平坦的小腹，心头越加烧火。
顺着脖颈吻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左边锁骨到胸前的位置上有一颗痣。虽然还不及一粒芝麻的大小，但他皮肤白，所以特别显眼。
之后的每一次周凯都会像着了魔似的，在那里亲了又亲，那一块皮肤甚至被他亲得红了，惹得余洋不舒服地推他。他一直没说，这痣长得真好，刚好就是心的地方。
第四十一章
周凯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余洋光洁的背。薄毯只盖到腰上，赤裸的上半身背对着他，昨晚刚下飞机混乱了时差的人此刻还睡得很香甜。
他靠过去了一点，伸出一只手轻轻抱住了余洋。睡梦中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怀抱，毫无防备地动了动，背脊随即就靠了进来。
比起过往直接进入正题的高潮，这种纯粹的肌肤相亲的感觉让周凯感觉新鲜，所以他昨天贪恋的吻了又吻。或许一对真正的恋人就是这样的，在拥抱和亲吻中就能感受彼此。
“——等、等等！”
在扒掉余洋内裤的时候，那家伙好像才从刚才激烈的相互拉扯中清醒过来，阻挡男人下一步动作手被周凯反剪制住摁到头顶。
“嘘，不许吵。”
一样是男人，余洋很清楚，都到了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才想起要问为什么，这种想法很徒劳也很幼稚，或许周凯听了会嗤笑他太天真，谁说过两个男人的翻云覆雨就一定要与爱有关？
周凯的一只手还在他身上游走，余洋使不上劲，只好下意识蹬腿，试图逃脱男人的制服。他不知道自己在火车站的不舍得代表了什么，但至少不是想让自己也变成周凯诸多情史的一部分。
面对如此不配合的对方，周凯没办法的骂了一声，“别动，再使坏揍你。”
正在担心家里什么都没有，该要怎么做，下身脆弱的地方却被湿润的口腔含住了。
双腿被按住了，刚才还在和他热吻的舌头像条灵活的蛇，正舔弄着他最敏感的地方。余洋只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难耐，仰着头想要努力呼吸，吐出的却全都是呻吟。男人好像是受了什么鼓舞，吸弄的动作不单没有停止反而愈加变本加厉。连原本一直被制住的手什么时候被松开都不曾留意，想要用力推开他的肩膀，最后却变成紧紧揪着男人的衣服。
“……周凯，你……不要，我……啊啊！”
周凯在最后的时候松开他，用自己的手把他送上高潮。射精之后的余洋口干舌燥，闭着眼喘气间，感觉那只沾满了自己体液的手拉住自己的手，然后覆到了对方完全勃起的性器上。
看着肖想了那么久的对象现在赤条条地躺在自己身下，这种视觉冲击对周凯而来实在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而且余洋的手正和自己的手叠在一起，在当下指挥着自己大脑的地方卖力动作着，他额头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就连这种时候，他都会习惯性的咬住嘴——混蛋，他大概不知道这样的表情和动作对于周凯来说，全部都成了限制级的观影内容。
余洋没有力气，即便手心里握着周凯发热发硬的那处，但一切仍任凭周凯操控。更可恨的是男人还在俯身亲他，也不管肚子上来不及清理的湿热精液把两人之间搞得一团糟，周凯孜孜不倦的亲他的脖子，亲他的锁骨，亲他的乳尖，就连胸口的那颗痣也不放过。
最后，那双指引着自己的手又移到了自己半硬的性器上。不知道是不是周凯的技术太好，明明已经释放过一次的身体在这样不断的纠缠下又兴奋起来。
耳边是男人偶尔闷声的喘息，余洋到最后甚至来不及猜周凯到底有过多少历史，就在彼此越来越快的动作中再次达到高潮。
余洋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和平日里一样安静。
头发乱得一时理不过来，揉着眼睛发现了周凯已经离开的事实，只有地上没来得及清理掉的纸团提醒他，昨晚的一切确实发生过。然而现在，这比睡不醒吃不饱更让余洋心情焦躁。这就好像一些残酷电影桥段中经常描绘的：纵情一夜之后醒来的第一个清晨，等待自己的往往不是爱人的脸庞，而是一间寂静而又凌乱的空房间。唯一比电影脚本好一些的，是周凯在上班离开前，给他在厨房准备好的一顿简餐。
然而这种感觉还是很糟，这甚至让余洋想起蒋宇州。他当时大概也就是这样，在很多张床上和陌生的男人度过了很多个寂寞的夜晚，释放了很多自己也没法解释的冲动和激情。
隔天在餐厅再次见到周凯的景象尴尬无比。一想到前天晚上的记忆，就好比又把余洋扒光了一次一样不堪。但男人似乎很坦然，和他打招呼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周凯越是坦然，余洋就越是窘迫。
中午12点，特意留出来的那一份员工餐直到厨房下班，仍旧放在那里没有人动。
就连俞捷都奇怪，“小余不是在嘛，怎么今天不下来吃饭？”
周凯板着脸没有搭腔。
两点半，周凯上楼脱下熨地笔直的黑色长围裙和厨师工作服。在侧门口抽了半支烟，看到余洋拿着车钥匙匆匆出来，“……我去开车。”
他步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周凯看着他没多久就消失在车库入口处。
“今天就跑麦德龙和土超就行。”
“嗯。”
看车的人看似专心，目不转晴，但车厢里的沉默气氛怪异的不同寻常。周凯几次试图挑话题来说，但最后却发现余洋对团子和烤鸡都不再感兴趣了。
“怎么没下来吃饭？菜都给你留着了。”
“今天楼上有个学生工没来，那时候正忙……过了那个点就算了。”
“……你今天是别扭个什么劲啊？”
从麦德龙出来后，周凯忍不住问，伸手出去摸坐在一边的余洋的脑袋，但指尖还没触碰到对方的发丝，就被余洋一个动作避开了。停在空中的手没有再胡来，只好又收了回去。
“没，谁别扭了？”
知道原因只可能出在前一晚上，周凯点了烟，话里带着笑说道：“怎么了这是，拐弯抹角让我留下的人，不也是你么？”
只是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就一下子戳到对方最要命的地方。
余洋嘴上没回话，只是拧紧了眉头踩下油门，唯雅诺立马就飚了出去。不消一会儿的时间，车就停到了餐厅的侧门边。
“下车。”
对面余洋难得才有的坏脾气，周凯不知道他是哪一跟筋搭错了位置，又开始这样死心眼钻起牛角尖。但他没有耐心也不愿意像哄一个女人一样去猜余洋的心思，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做，才能让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变得好一些。
于是，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进餐厅。
第四十二章
从两个人一起吃的“白菜意面火锅”到余洋哭着逞强离开蒋宇洲，到后来余洋搞得他差点走火的按摩、复活节两人的特里尔之行、看他回国照顾父亲又亲自接他回来，还有最后那个没有润滑没有套子他忍下了没有硬要的晚上……原来零碎的回忆积攒了那么多。周凯一直认为恋人和纯粹满足下半身的炮友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分享彼此的生活，他以为他和余洋的关系已经跨入这个阶段了。
持续了几个月的卫生普查终于告一段落，最后临检前的忙碌让周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最后，餐厅有惊无险通过评级考核，一个月后就会正式发牌。曹建国对此似乎颇为满意，从国内飞去法兰克福会朋友的途中，特意绕来杜塞，顺便在餐厅做东，请之前帮忙的卫生局老朋友吃了一顿丰盛的中餐。
“我们的情况比起以前真的大有改进，尤其是厨房，周凯啊，这次辛苦你了。”
“哪里，应该的。”
在商场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曹建国的圆滑，向来话里有话，周凯听了也就笑着应付两句。
“还有，上次卫生局的人说员工在厨房用餐的事，怎么解决的？”
这话问的明显不是周凯，但却是故意问给他听的。
马旭阳接话道：“基本还是和以前一样，厨房的饭点和楼上服务生不一样，所以厨房和餐厅的员工餐还是照旧分开吃。上次没穿工作服在厨房吃东西的学生工，我已经说过了。”
难怪，那家伙最近再不下来吃饭了。
“那就好，”曹建国喝了一口茶，“对了，后来经石总介绍的那个婚宴，定了没有？”
“已经定了，曹总，”站在一边的关丽颖回话，“人已经来看过场地了，石总叫人陪着一起来的，看过之后觉得很满意，时间都定好了。”
曹建国摆摆手，“那就行，石总是老朋友了，你和马旭阳到时候帮人家好好安排。”
前几天这单婚宴，周凯也是前几天刚刚得知。中国人，十五桌包场，以往餐厅做过的580欧和680欧一桌的婚宴标准菜单，对方一概看不上。据说想要讨个好彩头，因此开出了888欧一桌的标准。
这个价位的菜单不是不能做，只是近几年来德国对鲍鱼鱼翅等干货的进口苛刻不少，目前正有对鱼翅等食材不允许上餐桌的说法，虽然还没有正规条文出台，但毕竟最近正是食品监督的风口浪尖。
“曹总，原本打算要人从国内带鱼翅过来的事……”
“不妨事，照带不误，”曹建国跟关丽颖嘱咐了一声，让她联系好国内，挑品质最好的，尽快带过来。
曹建国接了一个电话，便起身离开。马旭阳跟在后面帮忙提着一个行李，送他去机场。
下午两个小时的休息，余洋挤在更衣室的旧沙发上打盹。
还没完全睡着就被周凯拍醒，“上楼去我那儿睡。”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凯就要伸手拉他，“睡这儿不把你脖子给扭了才怪，别废话，我不对你干嘛。”
“……”
刚走进过道，就看到从厕所里走出来的俞捷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吹口哨。
“我操，你能注意点形象么？”周凯骂道。
“怎么了，”俞捷腆着脸笑，“都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哟，小余上来玩啊？”
余洋没想到会撞上别人，冲老俞打招呼：“……啊，俞厨……”
“啧，说了多少遍了，多生分啊，叫老俞！”
“腻歪不死你，赶紧死回屋里去！”
周凯关门前还能听到老俞叽里咕噜的抱怨。他这人就是这样，以前大家开玩笑，说估计他到了七老八十的还是像个老小孩。
周凯把床上的电脑搬到沙发前，冲余洋扬了扬下巴。
那人坐到床边，看着周凯问了一声：“那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