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刎颈之爱 下——by陈顾青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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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熊给他点了一根烟,又叫了两扎啤酒鲜啤酒,和路云平喝了起来,“新澳不是金堂,事情很少。”

“哦,你们黎哥还挺放心你小子的。”

二熊乐了,“路总,我怎么觉得您话里有话啊,我哪里没招呼好您直说,可别去黎哥跟前打我小报告。”

路云平心想,我倒是想让你穿小鞋,可是我都半个月没见到黎晖了,晚上也不回家,我到哪里去打报告。

两人漫无目的的聊着天,路云平来来回回都围着黎晖打转,二熊当然不清楚他的想法,喝了一扎酒人也放松了,夹着烟看那些赌客们把筹码挪来挪去,“这次是您自己的生意吧。”

“嗯,你小子眼挺亮啊。”

“嗨,如果和我们堂口上有牵连,就算黎哥不出面,石头哥总要来陪着玩一两晚的,我看这次都是您自己陪,那估计和我们没啥关系。”

路云平抓住话头,“你们黎哥最近忙的很呢,想来也没有时间。”

二熊摸了摸光溜的后脑勺,一瞥嘴,压低声音说,“可不是嘛,宋刚送甘肃回来就没闲着,东郊的场子都砸遍了,上次我和西林通电话,据说棘手的很,黎哥已经把那边的明点都关了,啥时候能开还不知道呢。”

路云平心里一颤,但是脸上没带出来,抽了一口烟才想好接的词儿,“没大事儿,在西京地面上,没谁玩的过你们。”

二熊还是挠后脑勺,“嗯,我也这么想,不过这小子是不要命的,好像在外面混开了,这次回来嚣的厉害,市局那边没啥动静。”

“他那点破事,十五年就销案了,要不他敢回来嘛。”

路云平说着看了二熊一眼,觉得他没什么戒心就又说,“不过这次敢和黎晖对着干也真是能耐了。”

“嗨,黎哥早就教过我们,道上混,一为钱二为脸,他想在西京的荤场里卖药,这是大买卖。”

路云平转身拿过杯子,半扎啤酒一饮而饮,二熊在旁边翘大拇指,“日,路总你牛逼的很!”

路云平喝完,拍着二熊的肩膀,“今天我有事要先走,你和任涛招呼好客人,千万被出岔子。”

二熊答应了,路云平又叫来任涛嘱咐了一番,最后和各位领导一一作揖告罪,说家里出急事,有熟人拍他肩膀,“路总一直说没结婚,看起来还是金屋藏娇啊,怎么?有猫咪在家叫春啊?”

路云平只是笑,挨个告辞,然后转身出来。

抬手看表,刚好是晚上十点半,一秒没犹豫掏手机给黎晖打电话,这半个月他一有空就把电话掏出来翻私人通讯录,可是翻来翻去就是没行动,一拖再拖搞得最后似乎都没有必要打这个电话了。可是现在,路云平觉得想那么多纯粹是庸人自扰,黎晖怎么是在躲着他,他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可能是出了事呢。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黎晖那边很安静,路云平听得他带着鼻音的喂了一声,胸口一下就暖了起来,“出来陪我吃夜市。”

“现在吗?”

“现在,立即,马上。”

黎晖那边笑了,“马上个屁,你也得等我穿了衣服的。”

“在清涧?我去接你。”

“没有,在新百乐,和你的蒋进助理在一起。”

“那克里马擦,东新街老铁家吃炒菜去。”

黎晖放下电话从温泉池子里站起来,蒋进仰头看着他手脚麻利的擦身体,一脸严肃的问,“就这么走了?”

“那怎么?你还要送我吗?”

“他一个电话就把你叫出去了?”

黎晖裹着浴巾往门口走,“林建东半夜打电话叫你出去喝酒,你去吗?”

蒋进摇头,“他没打过。”

“如果他打了呢?你会拒绝吗?”

黎晖没等他回话,“以前我有事找平子,他都是半夜翻窗户出来,凌晨再翻回家去,就是高考前都这样,从来没说过个不字,”

“那你就这么算了?”

黎晖扭头看他,“你和林建东做不成朋友,我和平子可是几十年的哥们了。”

蒋进认真的否定他,“据我所知,路总可最不愿意做你的哥们。”

黎晖顿了一下,“我知道,但是我们至少还是有哥们这条退路的。”

说完,也不等蒋进再回话,拉开门出去了,只剩下蒋进一个人泡在热水里。

070.旧路

东新街的老铁家是几十年的回民餐馆,除了传统的腊牛羊肉,它还经营午市夜市的炒菜,最绝的是葱爆羊肉,薄薄的羊肉片连着不断,筷子夹起来每一片都匀称的贴着葱丝,举起来能透出光,肥的的地方水白的像绸缎。因为细薄,所以非常入味,是老铁家的招牌菜,这种精致的做法也只有在东新街的老店能吃得到,如果去鼓楼风俗一条街的新店,就会做成杂七杂八的样子,羊肉蔫蔫的,薄厚不匀,葱丝也粗粗细细,一筷子葱一筷子肉的分不清楚。毕竟那个地方是忽悠外地人的,西京本地极少会有去鼓楼里吃东西的人。

上中学的时候,男生长身体,各个都馋肉,这道老铁家的葱爆羊肉就成了大家祭五脏庙的首选贡品,奈何那时钱紧张,一份12元对路云平来说也不那么轻松。好在黎晖有办法,那时把各处上供的散烟让小弟们折价卖出去,学生穷,买一包烟太奢侈,烟瘾犯了就过来买一支抽抽,一两块还是能承受的价钱。黎晖把这些钱攒一攒,凑个几十块就带李石,路云平他们去吃。那时李石曾提议让黎晖把那些特供的中华烟拿出来卖了,来钱多且快,结果被黎晖按地上好好修理了一顿,再也不敢提了。

那些烟,黎晖在最困难的时候,给妈妈凑医药费的时候,都没拿出来卖过,直到西大街整体改造,拆迁了琉璃巷那栋院落,那些烟才从大立柜里转移了出来。

路云平对着一盘氤氲热气的羊肉,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段流着汗水的青春。他接到通知书那天西京城正值酷暑的末端,准确的说,当他妈大呼小叫的拿着EMS的蓝色信封跑进来的时候,路云平正穿了着个大裤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对于高考的结果,他一点不惊喜,这是他该得的,他底子好,只是认识黎晖后台贪玩了,可是到了高三,黎晖就对他说,平子,我读不了大学,可是你要上个牛逼的,让别人知道咱们弟兄不窝囊。路云平觉得考不上大学也不是什么窝囊的事儿,可黎晖说,你一定要上个好学校,然后找个好工作,将来做大老板,我和石头就指着你吃饭了。

路云平就是为了这句话玩了一年的命,数理化的卷子做的等身高,听英语磁带听坏了俩复读机,上考场的时候,黎晖赶过来给他打气,所以他觉得,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他实在不明白妈妈兴奋个什么劲,难道这是买彩票撞大运得来的吗?

那时报志愿理科最热门的计算机类,路云平的妈妈也非常想让他学这个,路云平心里却记得黎晖那句做大老板,于是就念了经济。很多年以后说起这事儿,他问黎晖为啥觉得他能做老板,黎晖特认真的说,“我早就拿你和李石的生日去八仙庵算过,算命的说石头是绿林道,你是八宝散枝的命。”

路云平张了张嘴,“啊?你就那么相信算命的?”

“那老头儿可神了,一般人还不给算呢。而且人家没说错啊,石头现在不还跟着我,你嘛,八宝散枝就是聚宝盆下面凿个眼,钱都流走了。”

“流哪去了?”

“嘿嘿,紧张了?我在下面拿了个盆儿给你接着呢。”

然后黎晖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皱巴巴的纸,路云平看抬头就认识,这是境外银行的汇托文件,黎晖敲了敲,“我差不多也就这些家底,假如有天我有什么意外,你和石头一人一份把它分了。”

“放屁,说着说着就胡谝开了。”

黎晖笑了笑,从兜里拿出烟在桌上慢慢敲,“这有什么,哪儿都是一潮水高一潮水低,我现在在西京地面混得开是因为有人面,可是过几年呢,上面换了人……”

“这儿人面是你一生下来就有的,还不就是拿钱磨面,能磨一茬儿就能磨二茬儿。”

“理是没错,可万一有人赶在头里呢,毕竟我和你不一样,做的不是正经事。”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没事儿瞎琢磨,龙腾和你黎晖是一体的,明里暗里咱们都占着,谁能赶在咱们头里?”

路云平说完心里动了一下,“你不会是……不想干了吧?”

黎晖靠在软椅里,淡紫色的夕光流了他一身,看上去说不出的恬静,过了好久,黎晖才开口,语气掩饰不住的疲倦和黯然,“我本来也不相干,当初是因为实在缺钱,后来呢,……是因为我哥,一路就干到今天了,再想干净也不能了。谁知道哪天就全盘完蛋,到时恐怕连国内都呆不了。”

路云平看着他的侧脸,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他,“好啊。我早就不想在国内呆了,咱们走,我这就准备去办投资移民,先把身份拿到。”

黎晖愣了一下,刚刚疲倦的神态便藏了起来,他不经意的把手抽出来,拍拍路云平的脸,“拉倒吧,见风就是雨。我现在这样,恐怕办个护照都麻烦,别说出去了,豹子他们在街上溜达一圈,六大队那边都紧张。”

路云平知道黎晖说的实话,在西京没人奈何他们,可他们也并非全然的自由,全然的无所顾忌。

黎晖收起桌上的文件,“家底都交你啦,开心点呗,你算我的继承人吧……那是不是我死了你得给我戴孝。”

路云平最不爱听他说这些,“瓷锤子,戴你妈逼的孝!”

黎晖哈哈大笑,可是路云平却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他知道黎晖是因为陈开宇的事有些心灰意冷,但还是积极的开始帮黎晖漂白,在心里期待有一天能和黎晖一起离开,可是等黎晖渐渐隐在幕后,路云平再提投资移民的事情时,黎晖却似笑非笑的逗他,“走?你舍得程晓佳啊,再怎么你也得等他大学毕业一起走吧。”

路云平想说‘我是要和你一起走’,可是从黎晖的眼里,他读的懂那些不愿再说出口的意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站在原地,等一辈子。

“想啥呢!”

有人重重的拍在路云平的肩上,路云平抖着筷子把葱丝甩出去,李石笑嘻嘻的躲了一下,然后再路云平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路云平不拿正眼敲他,埋头只顾吃,“你咋来了?”

李石一笑,“当然是‘小晖’叫我来的啊。”

他说‘小晖’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学着路云平普通话的强调,肉麻兮兮的,路云平对着他的椅子就是一脚,可惜李石块头大,坐的四平八稳,“你明知故问嘛,不是黎哥给我打电话,我咋能知道你大半夜在这儿咥饭嘛。”

“我以为你拿个洗脚盆在楼顶上看星星,突然脚趾抽筋算到的。”

李石抬手叫店员过来,又点了几个菜,看见那盘葱爆羊肉已经见底,最后又加了一盘,点完菜才回转头冲路云平乐,“唉,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脚趾抽筋可不是算到你在这儿咥饭,我啊,算的是某人被扫地出门后,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路云平开始还在瞪他,瞪了一会儿,突然憋不住劲了,“我说,你咋就幸灾乐祸呢,也不说拉伙计一把。”

“我咋拉你,你他妈的和黎哥才热乎几天,逮空就在外面偷吃,这咱要不是兄弟了几十年,真他妈的该把你按地上踩几脚!”

路云平老脸红了,“小晖都给你看了?”

“咋可能,黎哥对这些事,嘴闭得比蚌壳还紧。不过小弟我在西京也不是白混的,这点事儿,扫听一下就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路云平低头扒拉羊肉,李石叫了冰啤酒,两人喝了几杯后,路云平才把事情又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大呼委屈,李石倒很惊讶,“我贼,你活回去了,让个小崽子给你下药,真损面!看不出程晓佳还有这么一手,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小破孩,还这么有心机?”

“嗯,我这也算是栽在这儿孩子手里一次。”

“该!”

“啧,你再没啥正事赶紧滚,这么不爱听你说话!”

“哎呀,赶我啊?黎哥特地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喝酒,让我来陪你两杯。”

“他呢?”

路云平边说边掏电话,李石压住他手腕,“急啥,黎哥在新百乐,赶过来得一阵子。正好咱俩说和说和,你到底是咋想的。”

“我咋想的,全世界都清楚吧。”

“那这事你准备咋办。”

路云平摇头,拿起杯子和了一大口,“我俩半个多月没见面了,我是今天才听说宋刚的事儿,所以找他。”

李石一听就呲牙,“操,阴魂不散啊,真难缠。”

在路云平的中学时代,宋刚也曾是人人畏惧的角色,打架都是下死手的,被他打进医院的数不胜数,是当时东郊乃至西京城都有名的狠角色。不过宋刚也栽过,最有名的就是栽在陈开宇手里。小宇哥是东郊当之无愧的第一把交椅,他进了军校之后,这大旗就换黎晖扛了起来,宋刚只留个了凶名,却始终没机会再爬上来。

路云平大二那年,宋刚在农机厂的集体械斗里失手把人打成了残废,无奈逃去了外省,再河南呆了几年又因为惹了当地的地头蛇而去了甘肃,再甘肃躲了近十年,原来的案子因为年限销案,他才敢回到西京来。

在兰州呆着的时候,宋刚认识了毒品的厉害,毒品在兰州猖獗的时候,从迎宾道到火车站,遇见十个里有一个就吸粉儿。宋刚就开始偷偷帮人带货,结果有次在云南边境扣住了,还好那次因为意外,量极少,只送到山里挖了两年矿,放出来以后,宋刚跑到了成都,在一个兄弟开的水吧里帮人看场子,进进出出打交道的都是瘾君子,宋刚开始接触了软毒品,这玩意儿危险系数小,也不像白粉儿抓的那么严,宋刚就开始留了心眼,看了一段场子后,宋刚搭上了上线,便自己去兰州也开起了水吧,日进斗金,日渐富了起来。

071.招数

今年宋刚的案子销案,他回到西京也是盯着了夜店的生意,他在兰州的时候也风闻过黎晖的名头,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在他的意识里,黎晖还是那个被他绑着砖块锁在蓄水池里的小倔孩儿。直到他站在西京的地界上,才明白这里是谁说了算的地方。

他找了一些以前的兄弟,发现要么老实从良过着普通生活,要么就是被收编了,查来查去,竟然都还是黎晖手下的人。

宋刚想算了,这么多年,那些老人就算在也未必跟他一条心,他决定带着从兰州跟过来的伙计自己闯,几天下来碰壁无数。西京城的夜店不少,水吧迪吧酒吧慢摇吧应有尽有,可是体育场周围那一圈的老店是黎晖的地盘,宋刚的一个小弟在那第一次卖货的时候,就被人抓了,等宋刚赶过去的时候,陈西林带着五六十号人,黑压压的围了三圈,宋刚根本讨不到便宜,陈西林不认识他,压根也不给面子,宋刚咬牙忍了。

南门外到南大街那几个大店,都是各处老大用来洗钱的地方,背景深不可测,经常是半年一换茬儿,换名却不换老板,方便倒钱而已。这里虽然全是高消费,但人家不为赚钱,没必要铤而走险,就算有一两家有全封闭包间提供,也只是场所,药都是客人自带,人家不经手也不担这个风险。这样的场子,宋刚根本打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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