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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之缚——by诸葛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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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里敢再多说半个字多看半眼,一听顾陵有赦免之意,就差奴性十足地跪下来说一句“谢主隆恩”了,立刻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像往外走。

“站住。”

走到门口突然又被叫住,唐奈一哆嗦,心道难不成女王陛下您又要反悔,想杀我灭口?

顾陵在后面淡淡道:“……既然看到了,就替我去楼上拿一卷绷带来。”

顿了顿,补上一句:“快点。”

第4章

唐奈昨晚一夜难眠,闭上眼睛,脑海中总是不可遏止地浮现出姐夫淌血不止的伤疤。

睡梦中,漫延的血线逐渐狰狞成一条吐着信子游曳的蛇,滑过顾陵苍白的腿侧,盘踞出妖异诡谲的纹路,从腰际盘绕一圈,沿着细长的双腿下滑,然后,张开粘浊着毒液的口腔,向顾陵的脚踝咬了下去。

唐奈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手紧紧揪着被面,背心都被汗给浸湿。

“啪。”

拧开了床头的灯,温暖的淡黄色洒了下来,驱散了令人遍体生寒的黑暗,唐奈靠在床背上,以手加额,一下一下轻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唐奈心有余悸地闭上眼,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睡不着了,眼前挥之不去的那些狰狞的伤疤针扎般提醒他,他的姐夫,顾陵,肯定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唐奈顶着两个黑眼圈悄悄观察着顾陵,顾陵一如既往的淡然,举手投足都很从容,不像受了伤,失了血的样子。

顾陵吃完早饭就急匆匆地出去了,唐奈见他走了,也急匆匆地吞下最后两个煎饺,抹了抹嘴巴,对姐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我有事出去一下。”,然后也跟着顾陵出了家门。

跟昨天一样,顾陵在院子里等那流氓,唐奈不敢现身,躲在单元楼的阴影里悄悄看着,直到那金杯小面包开过来,顾陵上了车,唐奈才走出了单元门。

顾陵住的金丝苑花园公寓门口就是马路,唐奈在路口就拦了一辆出租,让司机跟着那辆金杯小面包开,出租车一路七弯八拐,跟在面包车后面行驶了大约有四十分钟左右,从市中心一直开到了城郊普福村附近,周围越来越荒凉,车辆也逐渐减少,小面包车颠簸颠簸,开得更快了。

可出租车司机却在这时一脚油门蹬下,手松开方向盘,不干了。

唐奈愣了愣,转过头来问:“我靠,干什么?”

“兄弟,真对不住。”司机大叔点了根烟,用力吸了一口,朝唐奈脸上喷了过去,“这地方太偏,你还是自个儿下车去追吧。”

他说着,瞟了一眼计价器,懒洋洋地说:“一共四十六块。”

“什么意思呢?不是说好跟着那辆面包车的吗?”唐奈有些火大,“你这什么服务态度,有把客人往鸟不拉屎的荒郊一丢不管的吗?”

司机不耐烦地啧了啧嘴,眉头拧得很深:“兄弟,你知不知道前两天刚发生过一起出租车司机被抢劫分尸的惨案啊,我媳妇儿还怀着孩子呢,我跟你说实话,载你到这破地方,我也心慌啊。”

“操。”唐奈狂抓头发,心道丫就你这年龄,媳妇儿咋才怀孕啊?你他妈的二胎吧?超生吧?

他无比郁闷地对司机大叔说:“我说同志,你一个大男人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把你强/暴了,我拜托你快开吧,我真的有急事。”

“再急也不成,我还真担心你把我强/暴了。”司机一副死不要脸的腔调,冷冷哼了两声,把手从防暴罩子下伸出手来,勾了两下,“来,兄弟,废话不说了,付钱付钱。”

唐奈瞪着他伸出来的猪蹄,心想付你妹的钱,老子拿叉子戳死你算了。他气得差点吐血,正纠结着掐死一个出租车司机要判几年刑,余光突然瞥到了小面包已经快驶到一个转角处了,不由得急火攻心,也没功夫和司机叫板了,懊恼地丢了张票子,就下了出租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为了防止姐夫会从后视镜里认出他来,唐奈一边跑还一边扯了连衫帽戴上,小面包车在他前面打了急转,然后往拐角开过去。

“他妈的。”唐奈咬了咬牙,暗骂一声,加快了步子,但当他跑到拐角的时候,他蓦然煞住脚步,完全傻眼了——

靠,那竟然是个十字路口!

小面包已经完全没了踪影,不知开到了哪个方向。

唐奈找了一圈,花了将近十五分钟,找到第三个岔口才看见了停泊在路边的小面包车,他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顾陵和那痞子已经不在车内了。他走过去,透过窗玻璃打量里面的布局陈设,车内相对较空,没有太多装饰,副驾驶座上扔了两件外套,但皱巴巴地揉成一团,唐奈不能确定那就是顾陵的衣服。

要猜顾陵去了哪里也不是太难,因为泊车处左近只有一栋看上去阴森森的破败老房子,房外稀稀拉拉长着狗尾巴草。这座楼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种筒子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拆迁拆了一半就停工不动了,于是它就像个缺胳膊断腿的濒死者,苟延残喘地伏在这片荒凉的远郊,成了根除不去的附骨之蛆。

唐奈将手搭在眉骨处,眯着眼睛看着这栋逆光的旧楼,即使是在大白天,这座楼还是给人一种浑身发瘆的阴冷感,唐奈皱起了眉头,不由地有些担心——

顾陵应该是在这里面没错,但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他瞒着家人,跑到一栋破筒子楼来呢?

唐奈绕着外围走了一圈,这里以前很可能是个旧招待所,原本装着铁门的入口已经锈蚀得面无全非,疙里疙瘩的铜锁和闩口几乎粘结在一起,唐奈没办法,最后还是找了一处坍圮得十分严重的矮墙翻了进去。

妈了个八子的,不知是哪个龟毛孙子定了“在人界不能轻易使用妖术”这个鸟规矩,老子诅咒他生儿子没蛋子。

唐奈暗自骂骂咧咧地走到招待所一楼入口,大门还保持着关闭的状态,它是那种漆红木嵌玻璃的老式推门,玻璃碎了大半,星星点点的碎渣子散落在荒草中,残留着的玻璃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唐奈注意到玻璃上有半个新抹出的印子,他拿手比了一下,是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做的正是推门的动作。唐奈心里一动,暗道,好家伙,姐夫那死面瘫闷罐子果然就在楼内。

这留在玻璃上的手印等于一记强心剂,唐奈不再犹豫,立刻抬手推门,没料到关得还挺紧,木头和木头相刮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他干脆用力一踹,门砰得一下被撞开,大量尘灰弹散开,迷漫在潮腐的空气里。

唐奈连忙用手掩住口鼻,另一只手使劲挥了两下,才走了进去。

老房子给人的感觉相当不祥,唐奈小心翼翼地走在空旷的走道上,余光瞟过两旁一扇一扇单房的门都会觉得心慌,一路上神经都要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在一楼转了一圈,没见到姐夫的人影,走到洗衣房就是死路,唐奈有些沮丧,打算上楼再找,但就在回过身的瞬间,他突然听到斜后方传来“嘻嘻嘻”的一串笑声。

唐奈一个激灵,原本就绷的很紧的神经几乎绷断,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独眼鸡胸的谢顶老头子正地站在拐角处,眼翳下的灰色乌珠间或机械地转动一下,朝唐奈挤兑出瘆人的笑脸,又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来。

“你你你……什么东西?是是是是人是鬼?”唐奈吓得舌头打卷儿,磕磕绊绊老半天才把话给捋直了。

这也不怪孩子胆小,实在是老头长得忒寒碜,简直像从棺材中倒出来的僵尸,枯瘦的骨骼被皱黄的皮肤包裹着,穿着厚厚的冬用军棉衣,嘴唇是水泥般的灰白色。

“再再再不说话,爷,爷爷我就把,把你当鬼处理了啊!到时候缺,缺胳膊少腿的,可不要怨,怨怨我!”

唐奈哆哆嗦嗦地说完,那老头子听了,竟然又笑了,还是“嘻嘻嘻”的诡谲声音,只是笑完了之后,突然低哑着嗓子开口了:“说的倒是挺霸气。只是年轻人,下次放狠话的时候,腿能不能别吓得乱颤?”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就像坏掉了的老式唱片,但他一说话,唐奈的恐惧就突然减轻了不少,刚才那种撞了鬼似的怖怕渐渐退散了

下去。

这死老头子说话挺膈应的,烟火儿流氓味儿挺重,听着不像死鬼,唐奈便轻吐了一口闷在胸口的气,有些埋怨:“大爷,您没事儿在这儿旮旯瞎转悠个啥,吓唬人啊?”

老头子又发出了那种奇怪的低笑声:“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唐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道,你不在这儿,爱上哪儿上哪儿啊,还有人用狗链子拴着你不成?

大爷又道:“我以前,就是这里的看守。后来这里荒废了,我就一直守在这里,没离开过。”

唐奈想了想,哦,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大概就是,他以前在这儿当接待员,包吃包住的,拿这儿当家了,后来这里萧条了下去,其他人走了,杭州地价贵,老人家没别的地方可去,也就凑合着住了。不由愤慨:“这么多年了,您就没别的住处?”

儿女和政府都去了吧?放这么个行将就木的老爷爷在破房子里体验人生,干什么?当人家是杜甫大爷啊,茅屋为秋风所破,还念叨什么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

老头子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走不了喽……”

“啊?走不了?”

这次老头像是不愿意再多说,唐奈见状,心想老爷爷可能是被不孝儿女抛弃了,不想被人揭伤疤,便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换了话题:“大爷,既然您是住这儿的,那有件事儿我向您打听一下,你看成不?”

老头子用结了眼翳,混沌不堪的双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发黄的牙齿丑陋地笑起来:“……你是,来找人的吧?”

唐奈奇道:“咦?你怎么知道?”

老头子不回答,只是伸出枯槁的两根手指:“找的是,两个年轻男人。”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唐奈激动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竟然得人指路,不需要在这倒霉催的破房子里挨间去找。

老头子点了点头,只说:“你跟我来。”便引着唐奈往走廊的尽头处走。

唐奈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一楼走廊拐角边最大的一个房间,房间外面歪歪扭扭钉着块木头老牌子,已经起了厚厚的霉花,上面红漆写着“传达室”三个字。

唐奈心想,这大概就是老头子住的地方了。他问老头:“大爷,他们俩敢情在您家?”其实他还有半句话给硬生生噎了回去——“敢情顾警官是发扬党员的带头作用,来探望孤寡老人的啊?”

老头不回答,他们推门进去之后,屋里并没别人,三十平方左右的大小,床,饭桌,八九十年代用的挂衣架,很简陋。

唐奈就问:“他们人呢?”

“在楼上处理些东西。”老头子慢慢地走到热水壶前,替唐奈倒了杯热茶,又慢慢地走到桌前,推给唐奈,“你喝吧。”

唐奈看了眼油腻腻的杯子,不是很有喝的欲望,但是老爷爷就那么望着他,他实在不好意思,便喝了一小口意思意思,把杯子放下了:“他们在上面干什么?”

老头子说:“在等。”

“等?”唐奈皱起眉头,“等什么?”

老头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茶壶,慢慢地走到门口,朝唐奈咧在黑森森的嘴,又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说:“你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我上去,把他们叫下来。”

说完之后,不等唐奈回答,他就转过身,佝偻着背,慢慢往旁边挪了过去。唐奈看到他低着头,用一种非常轻微的声音,反复念叨着同样的一句话:

“老房子要起火。”

第5章

唐奈一个人闲着无聊,就打量着房间的格局,这一看不要紧,唐奈突然觉得房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他挠了挠头,干脆站起来在屋子里四处转转。桌子是老桌子,玻璃下面压着几张照片,唐奈凑过去看,那些照片都是黑白的,照的是几个年轻人,应该是老人的子女。

唐奈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声,再眯着眼睛细细一看,寒毛就刷刷地竖起来了——原来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赫然有个驼背鸡胸的老头子,那结了眼翳的双眼在清晰度不高的老照片上,就像两只没有白眼的眼珠子,正呆滞僵凝地盯着唐奈。

那竟然是刚才和唐奈说话的老头子!

唐奈大骇,倒退了好几步,好家伙!看这照片的样子,说什么也是七八十年代的老照片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老头……他,他妈的是吃了青春宝还是脑白金,都近三十年过去了,非但没死,连脸都没有变过啊!

这一惊非同小可,天真无邪的孩子总算拾掇起心眼儿了,开始惶惶然,又非常机警地环顾这诡异的房间。

兴许是这回带了提防的心理,唐奈一下子就发现这间屋子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屋子里的用具虽然老旧,但都十分自然整洁,比如桌子,椅子,床之类的,看上去就是经常有人使用的,桌上搁着茶壶,壶里的水还是热的,床上的被子叠的有些凌乱,椅子上甚至还搭着一件棉衣。

可是除了这些,这个房间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却是异常的破旧肮脏,天花顶角落还有一个巨大破陋的蜘蛛网,上面挂着只死去的蛾子。

唐奈走到墙壁,拿指甲刮了下墙壁,喝,好家伙,厚厚一层黑粘油腻的肥灰啊!

这哪里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就算再邋遢,也不可能住在四面都是厚泥灰,墙角挂着死蛾子破蛛网的房子吧?更何况屋子里的其他摆设还是那么整洁!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房间本身会和家具产生这样的违和感呢?唐奈一时想不到,不过现在他可以肯定的是,那老头子绝对有问题。

这座古楼,极有可能是一座鬼影憧憧,危机四伏的凶楼!

一想到这里,唐奈蹲不下去了,他总不可能坐着等死吧?而且……如果这座筒子楼里真的有厉鬼,那么姐夫中了招,腿上留下那么深一道疤,也就完全说的通了。于是唐奈立刻起身,出门往二楼跑去。

他倒不是听那老鬼的话,相信姐夫他们真的在楼上,实在是因为楼下已经排查过一遍,没见着姐夫人影。

好在二楼的独立房间并不多,以前应该是招待所的办公处之类的,唐奈看见了放在角落的立柜,还有一排已经空了的铁制书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些物品和楼下的墙壁一样,都有一层黑色粘状物,只因为灰尘积得太厚,不是很容易看出来。

唐奈抄了根拖把杆子作为临时武器,然后一间一间查看过去。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间,在尽头处,门是虚掩着的。唐奈吱呀一声推门进去,立刻有股强烈的酸浓恶臭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忍住胃中的翻腾,皱着眉头走进房间内。

这是一间废弃的老旧盥洗室。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隐蔽的角落,唐奈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顾陵,但却有个更诡异的东西死死地攫住了唐奈的目光——墙边有一个浴缸,那浴缸里竟然溢满了深红的液体。

唐奈瞪着它,几乎立刻明白了房间里充斥的腥臭味是什么。

我操!那满满一浴缸的,全是新鲜的血液啊!

漂浮着细沫子的污臭稠液死气沉沉地凝在浴缸内,静谧如同着色不均的红色丝绸,血液的张力较大,那层页面上竟然还有一些死皮状的碎屑,再仔细看看,唐奈发现那些碎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碎屑,而是某种叫不出名字的极小虫子,它们被血液所吸引,密密麻麻挨在一起蠕动着,非常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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