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洋葱和狄峻之前早已用读心术互相通了口信,在唐奈被相中为山本配偶之前,洋葱便已知道真正的山本已被掉包,所以才放着唐奈和狄峻一起离去。再说那日莫邪与离火缠斗,狄峻怎么也没想到两人斗到一半,离火会毫无征兆地忽然掉头攻击唐奈,并在得手后迅速将唐奈用时空咒术掠走。
魔界成员众多,洋葱本就不认识狄峻,不知道对方为何清楚他们这一行人的底细,更不知道对方为何无缘无故帮着自己,当时在魔族婚娶晚宴上选择相信狄峻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今狄峻保护唐奈不周,好端端一个手脚不缺活蹦乱跳的小狗妖跟着他去了,魔界地宫遛了一圈,好家伙,这厮竟然把她家小狗妖给遛没了,洋葱这大姐大的暴脾气能答应吗?这不,当时就把狄峻揍的招架不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若不是钱包及时赶过来劝架,只怕这位姑娘暴戾到法力全开,彻底忘了自己是戴罪之魔,应该掩藏气息这档子事。
几天后,杭州六公园一家小古董店内。
洋葱打开空调,把“正在营业”的小招牌掉了个,又把店门给锁了,卷闸门也拉下,屋里顿时一片黑暗。
“死开点死开点,都别杵这里,给老娘让个道!”洋葱骂骂咧咧左一个箱子右一个椅子地踢出条路来,摸索着打开了灯。
这家店就是之前唐奈来办假证的地方,数月无主,洋葱的古玩店里已积了层薄灰,她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早知道狮窟回来一圈后,老娘落魄的连魔咒都没法子用了,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店里套些个防尘罩子,现在好了,打扫起来都嫌麻烦。”
钱包找了个比较干净的椅子,颇有些嫌弃地掸了掸灰尘坐了,然后说:“懒死你算了。”
“闭嘴,要你啰嗦。”洋葱横了他一眼,又转向狄峻,“那个谁,找个座把你屁股搁稳了,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海了去了,现在咱们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的意见就是咱仨把底牌都给摊了,你们要是愿意,知道些什么都和对方说说,要是不愿意,咱从此一拍两散,钱包去救你的哥们顾陵,老娘躲那些要追究老娘责任的魔族,狄峻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眼下六界风雨欲来,力量分散了,弱了,只怕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钱包把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他双手抱臂,仰靠在圈椅里,很大爷地说:“我倒是赞成拴在一起,但老子普普通通人类一名,跟你能透的底儿早透了,能交的心早交了,其他也没啥好交待的。”
洋葱顿时露出了极其鄙夷的神情:“谁他娘的和你交心了?”然而她想了想,钱包说的也是实话,便转头看向狄峻:“你呢?你是个什么想法?”
狄峻平日里也是个吊儿郎当的主,他抓了抓翘得很哈利波特的鸟窝头,抬起薄薄的眼皮,懒懒散散道:“承蒙不弃。”
这意思就是拴一起了,于是仨蚂蚱开始互通有无。其实这有无通的有些像单口相声。不,说好听的是单口相声,事实上这更像是政治审讯,钱包眯着眼儿在旁边都开始琢磨洋葱同志当年是否荣当过革命委员会委员长,他娘的整个就是在刑侦狄峻小哥的种族性别年龄信仰家庭背景政治态度……啊呸,什么政治态度,整就是六界观啊。
“所以说,你是罗丰鬼族一系的?”洋葱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而后含含糊糊地说,“那你帮着顾陵图个什么?他跟你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啊。”
“我这又不是在帮他。”狄峻懒懒散散的玩着自己的指甲,“我这是在帮我自个儿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狄峻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你还记得吧,当初你们在狮窟遇到危险,是顾陵带着唐奈潜入湖底,祈求鬼界之力让唐奈不死。”
洋葱和钱包皆是一愣,两人面面相觑,事情是这么回事情,但问题是当时在场的那几个人,活着的也就是他们几个了,这狄峻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阿童木那几个哥们死的不甘心,下去之后找你们家阎王爷诉了苦啊?”钱包猜测道。
洋葱忍不住吐槽:“一看你就是什么西游记白蛇传的看多了。”
狄峻摆了摆手:“那顾陵带着唐奈上岸之后,难道就没和你们说些什么?”
“说了啊。”钱包道,“他姥姥的,小哥他说唐奈那小子竟然是初代妖尊的转世!”
狄峻冷笑:“那是他会错了意,唐奈原本长得就与初代十分相似,他在前尘镜里看到的根本不是初代,而就是卸去外表伪装的唐奈本人。”
钱包有些不服气:“你凭什么这么断言?”
狄峻说:“那是我们鬼界的东西,我能不比你们清楚?那镜子虽说是前尘镜,但照见的根本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未来?!”
“没错。”狄峻道,“所以,其实说顾陵看到了妖尊确实也没错,但是他看到的不是初代,而是未来的四代妖尊——唐奈!”
他这话一出口,狭小的古董店里顿时没了声响,洋葱和钱包都是一副神色复杂的样子,尤其是洋葱,若换作几个月前,有谁和她说那个一无所有无所事事的愣头小狗妖有朝一日会成为铁板钉钉的妖界尊主,她一定会喷那家伙一脸正宗西湖龙井然后哈哈大笑断定对方瞎了钛合金狗眼。
可是现在……
她不由地想到了在盘古枢纽时她与唐奈的缠斗,那时唐奈还未获得妖尊的元神,一个修为不足百年的妖物,用出的咒术却是那样得心应手,甚至已远远超出了他这个阶段的妖物本该有的水准……
她还想起唐奈看似软弱,却总会在事情的紧要关头保持冷静,临危不乱。
更重要的是,不仅仅是狄峻,魔界地宫里的妖尊圣血被盗一事在短的令人咂舌的时间里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六界上下,其余五界早已炸开了锅,妖界发了疯似的开始寻找他们初代继承者的下落,由于唐奈是在魔界失踪的,即使不是魔君所为,魔界也成了众妖们一致怀疑的对象,妖魔两界局势已然危如累卵,箭在弦上。
唐奈竟能顺利饮下初代圣血——这足以说明这小子的来头,的的确确非同小可!
第53章
“这些话你对顾陵说过没有?”钱包问。
狄峻摇了摇头:“我懒得解释,他懒得听我解释,和他相处比和你们相处轻松多了。”
钱包僵了几秒钟,面色变得如泥灰:“我操,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狄峻一幅烂泥湖不上墙的懒散相,“他需要知道狮铃的使用方法,那方法用早已失传的罗丰密文记载,世上早已没有几人能够看懂,而我则想见识真正的上古神力,因而相助于初代元神的继承者唐奈,各取所需罢了。”
“狮铃……”洋葱微微沉吟,这个铃铛他们在狮窟的时候都见过,顾陵在和白廊缠斗的时候用过它来激发法力,“可是顾陵他会用,又何必要让你来教?”
“用?用来暴增法力?”狄峻冷笑,“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狮铃的存在并不是用在这种小事上的。”
“那它是……?”
“狮铃狮铃,这么多年了,这个名字早已被传错。狮铃最早在人间出现的时候是在古龟兹,龟兹的图腾膜拜又是狮子,久而久之人们就以为狮铃的‘狮’写作狮子的‘狮’,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狄峻顿了顿,淡淡道:“它真正的名字,其实叫尸铃,尸体的尸——它是罗丰大神的遗物。”
“初代鬼王罗丰?!”洋葱蓦然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狮铃流落人间千年之久,并不是无迹可寻,它若当真是罗丰大神的遗物,鬼界怎可能心平气和地看着它流散人间,不寻思着收回去?”
“收回去做什么。”狄峻冷笑,“它就是鬼界特地放到人间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
狄峻道:“世上没有一物全靠阴气可以永葆不朽,阴阳平衡才是永驻之道。鬼界是至阴之地,没有半点阳气,狮铃的神力在鬼界极易衰退,因此二代鬼王才把它流传于人间,为的就是吸取人间阳气。”
钱包忍不住插嘴道:“那这个尸铃如果不是用来提升法力的,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狄峻有些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洋葱:“大参督活的也算久了,古龟兹国王和他弟弟的故事,应该听说过吧?”
洋葱还没回答,钱包就一拍脑袋:“我操,是不是就是那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故事?”
狄峻微诧异地挑起眉:“你也听过?”
钱包随手指了下洋葱:“她在狮窟给我们讲过,那时候我尽给当笑话听来着,难道这是真的?”
“也算不上完全真实。”狄峻道,“一般而言,流传于世的版本是国王并没有杀掉他的弟弟,而是在看到存放于木盒里的□后明白了他弟弟是被谗臣诬陷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事实上这位古龟兹的国王心性急躁,听到他的弟弟□后宫,根本不容申辩就暴跳如雷地下旨将其斩杀。那盒子里存留的□是他在他弟弟死后才看到的,但这时人头已经落地,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跟狮铃又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就快说到了。”狄峻白了他一眼,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讲故事给他们听,“当时在古龟兹有一个巫师,于古籍中习得了一部分罗丰密语,因而懂得如何使用狮铃。巫师见国王悔恨莫及,便出主意,请国王用古槐为他的兄弟制作了一口棺材,并将死者已经支离破碎的尸体按照正确的位置重新拼凑回去,自己则筑台施法,结果国王的弟弟竟然在月光之下奇迹般的重新长出血肉肌肤,伤口痊愈,就好像从来没有死去过一样!”
钱包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一捶拳头,“靠”了声,说:“我的天,这个狮铃的能力,该不会是让死者重生吧?!”
狄峻垂下眼帘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世上又哪里会有真正的重生之法,狮铃能力所及,不过是让死者‘仿佛’活过来一般,那国王的弟弟能走路说话,行动做事,除了对活人的仇恨,没有任何其他感情,他出于本能会做的只有向活着的人报复,除此之外便只会麻木地执行别人对他说的话,那国王看到这样的兄弟,更加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不出一年,也跟着去世了……”
钱包眉头紧锁:“我操,我知道了,就跟之前废弃疗养院的那些旱伯一样!所以这狮铃根本就是用来害人的?”
狄峻摇了摇头:“会用它来让死者重生的人,本来就是一些疯子。”
“那疗养院的旱伯呢?”钱包问,“是谁让他们重生的?”
“旱伯并不是因为狮铃重生的死者,而是另一种死不瞑目的怪物。”狄峻道,“疗养院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过一些,我想当初他们之所以会困在房子里,没法在火灾的时候逃出去,应该是有人用法术封住了出口,狮铃最后一次易主就是在那个疗养院,所以如果没有隐情,那个用法术封住出口的人,我想……应该就是现在狮铃的所有人!”
这回洋葱和钱包几乎是一起脱口而出:“你是说顾陵?!”
“不可能!”钱包在惊愕的疑问之后,随即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怀疑,“顾陵想拿狮铃就拿吧,他杀那么多人干什么?你他妈当他是东条英机心理变态?”
“他自己或许不想杀……但是别人呢?”狄峻幽幽道。
钱包瞪大眼睛问:“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顾陵这个人一直都很不对劲,尤其是在魔界地宫的时候。”狄峻道,“他的法力,他的气场习性,甚至眼神语气——就好像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一样,我觉得他的身体里好像装着另外一个人,他极有可能在某一段时间内,身体会被另一个人控制!”
钱包一拍大腿:“好家伙,你想得也太离谱了,身体里藏着俩个人,你怎么不告诉我其中一个还是女的啊!我说照你的意思,小哥他不是东条英机,他整一个就是早乙女乱马!你这不是瞎扯蛋又是什么?我跟他相处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瞅出他人格分裂啊?”
洋葱则沉吟半晌,仍旧不得其解,问道:“就算你说的有理,但是小哥要这个狮铃干什么?他想要让谁重生?”
“这我可不清楚了。”狄峻说,抬手摸了摸下巴思忖着,“但顾陵把唐奈掠走的时候用了空间咒术,空间洞开的时候我瞅见了一点那地方的样子,好像是个很老很老的村子。”
钱包翻了个白眼:“没准人家小哥是想上山下乡,体验民间疾苦来着。顺便把小奶/子同志也一道捎了去,你挑水来我浇园,你耕田来我织布,那叫一个种葛南山,郎情妾意~”
洋葱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晚饭没吃饿的慌了,想让我吐出来一点给你再嚼巴嚼巴?”
钱包在椅子上扭成一副格外无耻的样子,痞里巴叽地说:“哟,您吐啊,您要能吐得出来,爷肯定就吃的下去。”
狄峻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搐,这不说不要紧,一说三个人都想起来他们自魔界回来之后就一直都在东躲西藏,或是搜罗唐奈与顾陵的下落,或是打探六界各自的动向,别说好好休息了,就连饭都没坐稳了吃过一顿。
狄峻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多,也不早了,这个点去饭馆未免有些别扭,于是提议道:“我饿了,要打电话叫外卖,你们想吃什么给吱一声,我给一块点了。”
钱包倒也老实不客气:“一块点了干脆也一块付了呗?”
洋葱白了他一眼,问狄峻:“你说的也没错,好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咱们吃什么?”
“不知道,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吧。”
钱包表示抗议:“驳回!我成年之后就再也不碰这种美利坚垃圾食品了!”
狄峻朝着他咧嘴一笑亮出两排寒意森森的白牙:“那您如果能记得其他饭店的外卖电话,我也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钱包立刻很狗腿很求助地望向洋葱,洋葱无语片刻,起身走到古玩店深处,桌上压着几张小店的外卖传单,她看了一会儿说:“这附近有一家‘毛毛村’,这个点应该还开着,要不点这家店的菜好了。”
“好啊好啊。”钱包以从所未有的速度和洋葱达成一致态度,并且立马凑上去观摩菜单,研究片刻之后下了个结论,“我要吃酸菜白肉盖浇饭。”
“那我吃尖椒牛柳好了。”洋葱一边拨外卖电话一边问狄峻,“哥们你呢?”
狄峻推了推眼镜:“手撕包菜。”
三个人叫了外卖,就开始在店里等着送餐上门,这几日忙得过了头,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个胃,可偏偏毛毛村送餐的速度不知是被胶水粘住了还是怎么了,慢的令人大跌眼镜,说好半小时后送来的,那时针都转了个整圈了却连片猪肉的影子都没瞧见,这几位饿惨了的主不由地烦躁起来。